滕琰让人把打来的野味拿来,她与云嫔坐在皇上与燕王中间,与内侍一起,把肉切成小块用树枝串起来在火上烤着。配上带来的一些小点心,大家总算是先填了填肚子。

这样的情况,正是天南海北地闲聊的好时机,池丞相在这里是年龄最大的,比皇上还要大上几岁,他风趣地讲了他家祖上的一些风雅之事,担心夜雨打落园中之花,竟然秉烛赏花;出门游历带回了一株几十尺高的大树,要移植到自己家中,结果花费无数,大树还是死了。

池丞相果然如愿以偿地带动了大家的情绪,钱大人也讲了一个江南名妓的故事。在滕琰看就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翻版。但钱大人口才了得,故事说得引人入胜。

陆伯甫说了他以前跟着商队出门,在外的一些见识,颇有一些稀奇的事情,滕琰听过一次,但眼下却不露声色的再听了一遍。

魏延平说了些书院的趣闻。

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雨还是持续着刚才的威势,没有一点减弱的意思。现在着急也没有用。

燕王笑着说:“我也讲一个将军的故事给皇祖父听吧。”

“有很远的一个国度里有一个将军,他从小就有着高尚的品德,正直诚实,长大后他成为一个很有才能的军官。他率领着军队打败了想统治他们国家的人,建立了一个独立而强大的国家。”

接着燕王讲了这个将军的几件趣事。

滕琰看了一眼燕王,这是一次闲谈中她讲给燕王华盛顿的故事。燕王很喜欢听她讲一些在他看来是滕琰的奇遇中所见到听到的事情,但他们也约好,关于滕琰的经历还是要保密。

所以燕王讲这个故事时没有说是从哪能里听来的或看来的。

“他顺理成章地成了这个国家的首脑,所有的人都支持他,他用了八年时间为这个国家做了很多的事。”

“八年后,他不顾人们的挽留,坚决地回了他的家乡,那里有大片的农田。他与他的妻子在那里过着幸福而简单生活。”

“皇祖父,我与王妃在平阳的海边买下了几座荒山,在那里种植果树,播种农田,建设山庄。我现在很盼望能像那位将军一样,能够退隐田园。”

燕王的这一番话并没有事先与滕琰商量,应该是正好赶上了被大雨困住,有这么个说话的机会。

平时皇上与燕王没少在一起,滕琰也常参与,他们沟通的都是些如何治理燕地,处理燕地的一些问题。关于南边的事情都很少提,更不用说京城、皇位之类的。

以前皇上就露出过这个意思,现在燕王做出了回应,他是希望皇上能放心。

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政治体系,燕王是不可能效仿美国的开国总统退隐田园的,但他的这番话表明了一种态度,那就是他对于皇位已经没有奢望了。

在座的人自然都能听明白燕王话中之意,没有人敢随意插言。

滕琰看了一眼云嫔,云嫔低头不肯看过来。但愿云嫔能明白过来,不用说燕王是不想争皇位,就是想争,也不可能靠云嫔的力量,云嫔还是单纯了。

皇上点点头说:“好,虽然都说燕地苦寒,其实我这段时间看来,昌平、平阳、燕都一带与中原相差并不远,只要继续休养生息,还会更上一层楼。而且燕地北面更广阔的土地也都是你的!”

这就是更明确了燕王的藩王身份,而斩断了燕王登上大宝的任何希望。

燕王的眼中带着笑意,对上了皇上的目光,他真诚地说:“孙儿一定替中原守好北边的大门!”

“你弟弟现在在晋地与燕地之间?”皇上忽然问。

“是,”燕王解释说:“现在刘家借犬戎之势与陈孙两家及燕地相持,那里我派了大军,赵祯年轻,未经过战争,我让他去那里见见世面。”

“待燕地钱粮充足,你可以一举将河北之地收归一起,朕原来没有给你弟弟封号,现在就封他为晋南王,将来让他帮着你一起守住北地。”

这次皇上到燕地,并没有召赵祯来见驾,而燕王和滕琰因为王蓉的事,心里有鬼,也担心王蓉露面会落到有心人的眼里,要知道燕王府的王侧妃的葬礼刚刚办完。所以他们也就势没有通知赵祯皇上巡视燕地,也没把他从晋地叫回来。

等再过上几年,事过境迁,王蓉生了孩子,模样再变些,再回燕地就不要紧了。要知道王蓉成亲没多久就怀了身孕了。

皇上听说赵祯刚娶的妻子有了身孕也是很高兴,而且他并没有因此就对滕琰说什么,让滕琰觉得逃过了一劫,皇上还是很通情达理,并没有说出对自己没孩子的不满。

自己成亲的时间,在外人眼里应该有好几年了,还没孩子,而王蓉则太神速了,真不愧有人说她有宜子之相。

听到皇上这样快就给赵祯封了王,滕琰心里非常高兴,燕王和她也打算让赵祯立些功劳后为他申请封王呢。不过,晋南王本人的能力实在有限,皇上这样说是打算将晋地交给燕王吗?皇上这是对燕王内疚和补偿吗?

“皇祖父,要把犬戎人从晋地那里赶走,并没有多难,只是之后,向西还有更大一片的土地要收复,自汉唐以来,那里都是我们的。等到皇祖父一声令下,我会带燕地的大军与皇祖父派出的将军一同打到大唐时的安西都护府去,将那里的土地献给皇祖父。”

燕王的眼睛闪闪发亮,他虽然放弃了皇位,但对扩大中原的统治,收复疆土仍然是壮志豪情。而且在他的话里肯定了中原对晋地、西北的主权,他只要燕地就够了,那些地方,他要收复献给皇祖父。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零五章

皇上的眼睛也亮了,是帝王就会有着雄心壮志。燕王的设想,他如何能不心动?但皇上也不是没有担心,“太平盛世,久不用兵,如今缺良将也少良兵,就是你,当初进燕地前不也是先在黄河南练兵。犬戎虽只余络部,但络部本就势强,而西北一地还有众多小国,恢复大唐的安西都护府谈何容易!”

“皇祖父,如今燕地已经全部收复,孙儿当年所练之兵经过战争,极其悍勇,正可用命。如今正可以多备兵甲军资,粮草钱物,并在京畿选良将练兵。一两年后,万事俱备,孙儿亲率燕地大军向西,皇祖父自京城派一旅虎师向北,两处合兵,定可成功!”

“你真像你的父亲,”皇上对燕王的计划不置时可否,却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只可惜…”

下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不知皇上可惜什么?

不过一提到睿太子,气氛立刻就由刚刚的热烈变得沉静下来了。滕琰第一次听到皇上直接提到睿太子,只看表情就知道睿太子当年的过世对皇上的打击有多大。

帐篷内冷了场,没有人说话,滕琰想找个话题放松一下帐篷内的压抑,发现落在雨声小了不少,“皇祖父,雨似乎小了点,我把帐篷的帘子打开看看怎么样?”

皇上也愿意不再提睿太子,马上说:“赶紧把帘子打开,看看外面什么情况了。坐在帐篷里小半天,也真闷得很了。”

早有侍卫们打开了帐篷的帘子,原本几乎同夜间相差无多的天色明亮了不少,雨也转小了。一阵寒气直扑了进来,带着雨后的湿气,让里面的人精神一爽。

“雨小了不少,看样子今夜也未必能停,不如我们趁着现在还是白天,冒雨回去。否则晚上,道路不明,会更难走。”陆伯甫看着外面说。

“皇上,陆附马所言极是,”池丞相也说:“我们现在没有粮草,还是得尽快先回銮驾驻跸之处。如果不能及时回去,今夜恐怕得在外露宿了。”

商议之后,大家披上蓑衣,冒雨出了帐篷。只是蓑衣,出门时带了不多的几件,屋子里的人自然都披上防雨,而外面大部分的人就什么都没有了。侍卫们将马牵过来,大家匆匆上马。

雨水还在不停地落下,加上马蹄溅起的水花,回程的路又滑又泞。这样的路更不能快,快了反倒容易出事。

大家排成了一纵列,前面由燕王的侍卫开路,接着是皇上的御林军,皇上居中,燕王与滕琰跟在后面,沿原路返回。

最后狩猎的地方草木茂盛,虽然雨水汇成了一条条的小溪,但对地面没有太大的影响,大家走得还算顺利。很快,就到了半是弋壁的地段,从高处流下来的雨水带着大量的泥沙给一行人造成了不小的困难。

还有些地方,山体出现了滑坡,把来时走的路都改变了一些。好在这里的山没有太高大的,都是些低矮的丘陵,也就没有太可怕的情况发生。

趟过了几条混浊的小河,当然这些都是新出现的,刚刚在来的时候还没有。大家对修路途中出现的那条河水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样的地方地貌变化太快,山体发生变化,河水能不改道吗?

下一条河可没有那么好过了,试着过河的侍卫,东倒西歪地半游半趟水地过去。其实水面没多宽,也不太深,还没有一人深,但水流太急,还夹了泥沙。

马虽然会水,但这样急的水流,它们并不愿意过,还有几匹可能被水中的泥沙打痛了,还惊得乱跳。

燕王让十几个侍卫结成阵一起过去,情况就好多了。过了几队人后,也试出了哪里最浅,大批的人马都过去了。

燕王指着宋十二让他出来,“你背着皇祖父过去。”

宋十二身高体壮,就是皇上身边的御林军也没有比他更强壮的,再加上他在铁山时学过游泳,这时让他背着皇上确实是再稳妥不过。

皇上也认出了宋十二,“这就是在燕王府上的那个勇士?”

虽然地上泥泞不堪,宋十二还是马上跪下行礼,他不大会说话,大声答应了一下,就把皇上赐给他的弓解下来,呈给皇上看,自从他得了这张弓,好像只要出门就背在身上。

滕琰就笑着替他说:“皇祖父,宋十二每天都带着皇上赐的弓。”

皇上笑了笑说:“不错,你愿意跟着朕到京城去吗?”

宋十二显然没想到过这个问题,他看着燕王和滕琰说:“王爷、王妃,你们说我去不去?”

看着他那茫然的样子,大家都笑了起来,因为宋十二原来是她的侍卫,滕琰就说:“这可是难得的机遇,你从此就跟着皇上吧,现在先背皇上过河。”

“是。”宋十二朗声答到。

燕王扶着皇上的手臂,几十个御林军结成阵,护住背着皇上的宋十二和燕王,一同趟了过去。

随后燕王又返了回来,让人背着池丞相、钱大人、魏延平和陆伯甫一一过去,云嫔是让一位内侍背过去的。

这时没过河的人已经不多了,滕琰看着燕王走到她身边,就把手伸给他,燕王回来就是为了带着她过河的。

燕王并没有接滕琰的手,而是把蓑衣解了下来交给侍卫,躬身停在她面前。就是在雨中,滕琰的脸也突然红了,燕王这是要背她过河。

在没人的时候,他们也这样闹着玩过,不过,在重目睽睽下,滕琰还是很有压力。再说,也用不着这样,只要燕王扶着她,她趟水过去没有问题,最浅的地方水只到腰间的位置,再说滕琰的个子也不矮。

“我能自己过的,要不让内侍背我过去也行。”滕琰低声说。周围只有雨声,刚刚人喊马嘶的动静都没了,大家都傻了。在这些人眼里,燕王背她过河,实在是有些…滕琰也说不好大家的感觉,就是她自己也有些不自在。

燕王没动,滕琰知道他一定不愿意让内侍背她过去。

雨水落在燕王的背上,很快他后背的衣服已经半湿了。

“我自己能过的。”滕琰再次强调,声音虽然还是不大,但语气加强了不少,“我也不是在特殊时期,趟水也没事的。再说还有蓑衣,裙子湿了也不要紧。你快把蓑衣披上。”

“水太凉了。”燕王说着,把滕琰伸过来拉他的手抓住,就势一带,滕琰就在他的背上了。

燕王现在比滕琰高出大半头左右,他的后背很宽厚,双手托住了她的臀,熟悉的味道混着汗味吸进了滕琰的鼻子,她把头伏在燕王头的一侧,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你真是…”

真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了,好还是坏?可爱还是讨厌?滕琰也说不清,只是知道,这就是她的丈夫,什么时候都能给她安心的感觉。

要说浪漫,这才是真正的浪漫吧,滕琰心里一阵的激荡。

燕王在她的臀上捏了一把做为对她的回答。滕琰只能吃这个亏了,因为她还披着蓑衣,所以燕王不老实的动作谁也看不见。

几个侍卫扶住燕王,最后剩下的几十人结成一个方阵过了河。

大家继续上马赶路,大家谁都没说什么,好像没人看到刚才的那一幕,或者看到的只是非常平常的事。但滕琰知道不是这样的,因为刚刚大家的眼睛都瞪圆了,现在只不过是装作若无其事。

燕王不露任何声色,滕琰也这样,甚至更直地挺起腰,大家都装什么事都没有,她更得这样!

雨渐渐地停了下来,天色也又明亮了些,可是又很快地暗了下去,下午已经过去了。这条路,他们来时一边打猎一边游玩,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回去估计四个时辰也到不了。

果然,大家又在一条河前停了下来,心里都知道恐怕今夜是过不去了。这条河不是刚刚的大雨产生的,而是来时就有,只不过,那时,这是一条清浅的小溪。

可现在,足有几十尺宽的水面,水流湍急,混浊不堪,上面还漂着些木枝青草之类的东西。一个水性颇佳的侍卫下水走了三分之一就又回来了,想同上一条河一样过去是不可能的。

而临时架桥也不可能,周围根本就没有能架桥用的大树。游过去,也不行,这样急的水流,就是会水的也免不了被水冲走,何况还有不会水的。用绳索在两岸固定,人沿着绳索过去,也不行,安全根本没保证。又想了几个办法,也一一被否认了。

大家放弃了渡水的打算,这样水势,其实只要等上一晚可能就会消得差不多了,看来今晚是回不去了。

只是出来时做的准备太少,现在连吃的也没有了。出发时带出来的食物和打来的猎物已经在下午时吃光了,还有帐篷也不够用…这一晚恐怕不太好过。

“看,半山腰上有人家!”一个侍卫忽然喊到。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夕阳最后一缕余晖下,前面的一座山中,从半山处升起了几缕炊烟。

画面是如此的温暖动人,几个侍卫在燕王一声令下后,飞马前去查看。

过了半个多时辰,侍卫们来回报,那是一个只有二十多户人家的小山村,就在半山腰的山坳里,要不是那几缕炊烟,在外面谁也看不见。

现在山村那边还留下了两名侍卫,正在村里人的协助下收拾住处,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上到了半山腰,天已经全黑了,好在这一天是初十,月亮已经露出了大半个脸了,照得一切都朦朦胧胧的。二十几间房子稀稀落落地蒧在一个小山坳里,房屋的形状好似剪影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零六章

山中的居民非常的好客,在他们过来之前,已经将大部分的房屋都空出来让给将要到达的客人了。一位手持拐杖,须发皆白的驼背老者热情地等在小村前。

看到这样大的一支队伍随行,而且个个身着铠甲,老者并没有多问,而是客气地招呼大家进村休息。

房子都是土坏搭建的,低矮而逼仄,最好的一间就是这位老者居住的,比起别的房子要宽敞一些,他是这里的老族长。

虽然村里的人已经集中到一起了,把能让出来的房子都让了出来,可是,住处还是非常的紧张。

皇上和燕王住在一座房子里,这自然是最好的房子了。老族长家的屋子如同燕地最常见的民居一样,一进门正中就是厨房,灶台就搭在正对着门的地方,左右分别是东西屋。

最好的屋子就是东屋,内侍们努力用带来的一些东西将房间布置得舒适一些,但也只是给皇上铺好了一个坐的地方而已。

滕琰与燕王则与皇上同一间房子的西屋。

几位大臣们住在最近的一栋房子里,其余分给军官们。

滕琰重新梳了头发,又用热水擦了擦,虽然她一直穿着蓑衣,但衣服不可避免地湿了不少,她换上了一套主人家小媳妇的土布衣服,用靛青的染料染制而成。大约是只穿了一两次,衣服非常的新。

燕王的衣服湿得比她厉害多了,虽然走了一路,已经半干了,但穿着一定非常难受。滕琰让他换上一套同样是青布的衣服,他却坚决不肯,只是找了个火盆烤干了衣服接着穿上。滕琰知道他嫌弃别人的衣服,也不再劝他。

大家再见面时,互相打量着觉得好笑。除了皇上和云嫔换的衣服是带来的,而燕王的衣服是烤干了再穿的外,每个人都变了样。

池丞相穿着一身的褐色短褂,配上他那一尺来长的白胡子,要多不搭有多不搭,钱大人端正严肃的脸与灰色的布衣也半点不配套,魏延平因为晒得黑瘦,穿了一套土色的衣服真的同修路的工匠差不多,陆伯甫也是一身青布衣,可能是滕琰见过他一身布衣的形像,觉得比别人顺眼,只是他个子高,衣服稍短了些。

互相调侃了几句后,老族长已经殷勤地过来招呼贵客。大家并没有说出真实的身份来,只是顺着皇上的意思在外人面前称皇上为老爷。

滕琰觉得老族长虽然不可能猜出是皇上,但心里也知道是个大官,看他的态度就知道了。

此刻,他正回答着皇上的问话。“回老爷的话,现在的日子好过多了。我们原本就是燕地的人,只不过云中郡早年一直由犬戎人占着呢。因为这里实在荒凉,犬戎人也不大管,只是一年要征上两回钱粮。大家拿不出钱粮来,犬戎人就把东西都抢走。”

“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进了大山里,跟野人差不多。前几年南边的皇上派了燕王爷到了燕地,把犬戎人都赶走了。我们听到了信,就又回了老家。”

“现在怎么样?”皇上问。

“燕王爷说我们这里太穷了,让人免了云中和北宁两年的税,以后就是收税,也比起过去少多了,日子就一点点地过起来了。头一年回来,连种地的种子都没有,是从官府借的,到了秋天有了收成再还的。”

“第二年,收的粮就全留下了,家家都能吃饱饭。然后又盖房子,又买了牛、家里也添了猪、羊、鸡。”

“要不是这样,今天老爷带来这些人,我们哪里能凑出这些吃的。”

“还有从去年起,我们族里就有十几个年青小伙子去了草原上的新城当工匠,一个月能净得一两银子,一年能干上八个月,去年就娶进来五个媳妇,今年还能有几个娶媳妇的。”

老族长很自豪,对现状也很满意,从他接大家进小村庄时就能看出,他一直没有害怕的表情,说明他对燕地的官府有着很好印象。

皇上问得很细致,大家都认真听着。直到几个妇人把饭菜送过来。

滕琰在屋子里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侍卫们已经拿钱买下了小山村中所有的猪羊鸡等,此时在院子里支起了大锅煮好了。

北方的农家都是在炕上摆上炕桌吃饭,一个妇人就摆好了炕桌,在上面放上了新做好的麦饭,还有从屋子后面菜园里摘下来的新鲜蔬菜,这里的吃法就是洗净后蘸酱,侍卫们将煮熟的各类肉食也用碗盛了端了上来。

摆得桌子上满满的。老族长就请大家吃饭。

皇上吃了一口农家饭就放下了,滕琰看出他不习惯北方这些吃法,也吃不下去这样粗砺的食物,可是带来的点心什么的中午都吃没了。

燕王端了一碗肉汤递给皇上说:“皇祖父,喝点汤吧。”

中午就没怎么吃东西,下午折腾了那么久,晚上还不吃,身体哪里能受得了。滕琰看过去,池丞相和钱大人也是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倒是陆伯甫与魏延平,可能是本来就是北方人,修路途中大约没少吃这些,表情倒还好。

不过,皇上吃不下去,他们也不好大吃不是?

滕琰看皇上勉强咽下了口汤就又放下了碗,这汤做得也实在糟糕,上面一层的油,又没什么味道。

皇上看了看燕王说:“你收复草原时,路上吃的就是这些?”

燕王点头,滕琰知道,那时他们在路上吃的还不如这顿饭呢。皇上大约是也想到了这些,有些伤感地看着燕王,又拿起了麦饭要吃。

大家也是一片肃然,纷纷端起了碗,燕王能吃的苦,他们也不能克服不了。气氛很沉重。

这真是没必要,又不是忆苦思甜,滕琰笑盈盈地站起来说:“皇祖父稍等一会儿,我去做点吃的。”

滕琰到了厨房,看了看这里有的东西,稻米是不用想了,北地不种稻,麦豆为主,所以主食只有面、麦粒和豆。

蔬菜倒有好几种。

肉也有,刚杀了的羊和猪,还有几只鸡。

皇上并不是多挑食的人,只不过是吃不惯这里的饭菜。滕琰想了想,和了面,揪成剂子,抹上油,几个摞在一起,擀成薄片,锅里放了少量的油,打算烙点荷叶饼。

不过她不会烧火,因此便回头叫侍卫找人,“找一个会烧火的人来。”

“我来吧。”陆伯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厨房和屋里一点也不隔音,听到她的话也正常。

“你能行吗?”滕琰不太相信,用柴草烧火,还要配合着调整好火的大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在昌平时,学会了用这里的大锅,可是还不会烧火。

“你要什么样的火?”陆伯甫笑问。这一句话,滕琰就明白了他是真的会。

“先要小火,”滕琰说:“一会儿炒菜时再要大火。”

几张摞在一起的饼放在锅里,隔上一小会儿,滕琰就将饼翻一下,因为擀得非常薄,与锅接触的饼很快就熟,一层层的饼之间有油,很容易揭下来,再翻一面,又熟一张,再揭下来。熟了的饼放在一个有盖子的盆里,热气不容易散发出去,饼也会变得更软。

揉面、擀饼、烙饼,滕琰手脚不停,陆伯甫的火烧得恰到好处,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合谐的节律。

“你以前经常烧火?”滕琰一面忙碌,一面同陆伯甫说话。以前她有些不愿意见到陆伯甫,更不用说和他说话了。现在可能是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了燕王,反倒把过去的那些别扭看淡了,自自然然地说话很好。

“是啊,母亲生病那几年,我经常烧火做饭。现在我也会做麦饭。”陆伯甫感慨地说:“倒是表妹,什么时候也学会做饭了?”

“在昌平时,我还去给守城的战士们做过饭呢。”其实滕琰现在做的荷叶饼是前世学的,那时她是一个人生活,怎么也会做上几道饭菜。更何况她也是北方人,擅长做面食。

“你做饼的方法很特殊。”陆伯甫说。

“这样做很快,”滕琰一面忙着一面说:“而且味道也不错。”

将饼翻个面后,滕琰又到面案那里去将一摞饼擀好,却撞到了一个人。

燕王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一旁看,因为他就站在滕琰的身后,滕琰一转身就撞到了他。

“啊!”滕琰差一点倒了,又被燕王扶住。

这样一耽误,就听陆伯甫说:“饼要糊了!”

滕琰赶紧推开燕王,把锅里的饼翻一下,因为手上都是面和油,额上也出了汗,也顾不上看燕王说:“王爷赶紧进屋子里去,你在这里碍事。”

燕王没走,他上前把陆伯甫推开说:“我来帮忙烧火吧。”说着将一大把柴草塞进了灶里。

刚刚下过雨,柴草有些湿,烟就特别多,陆伯甫确实很会烧火,他把柴一点点地放进灶中,又用扇子轻轻地扇,烟还不明显。可是让燕王一下子塞进了这么多的湿柴,马上就冒出了滚滚浓烟来。

滕琰被呛得一阵咳嗽,眼睛也熏出了泪,再看燕王,他蹲在灶前,受害更为严重,不但又是咳嗽又是流泪的,脸上还不知怎么蹭上了一抹黑,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分外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