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已经如他所说的,打到了曾经是大唐安西都护府的地方,收复了西北大片的土地。他今晨带着胜利之师进京面圣。陛见后就是宴会,后宫当然也同样要庆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三十九章

殿内很是热闹,男人们都在前殿与朝臣们在一起,西北战事的胜利,自然会有一番封赏。内宫里女眷们则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说话。王蓉走过来与滕琰低声说:“她们说燕王从西边带回来几个黄头发蓝眼睛的美人。”

“噢,那我们可得好好看看。”滕琰一点也不担心,看着王蓉笑着说:“你怕晋南王变心了?”

王蓉也是一笑,说:“我可不像你那么酸,有几个美人算什么?我是听那几个王妃说,上次燕王带回来的犬戎美人,有好几个府里都分到了,眼下她们正在算这些美人谁会分到呢。”

滕琰将手里的孩子交给晨风,正色对王蓉说:“你可不要总是那样的贤惠,再给晋南王收什么人,他身边人不少了。”

王蓉却不以为然,刚想再说些什么,又看了看周围,还是没说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前面的宴会结束了,滕琰就看到了陪在皇帝身边一同进殿的燕王,他也正在众人中寻找着自己,四目相对,就粘在了一起,再也移不开。

燕王还是那样的挺拔英武,白皙的面庞上的威严益重,与皇上更加的相像。但看到滕琰后,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终于让那张严肃的面具裂开了一个小口子。

可是就近在咫尺,俩人也没法相拥在一起,甚至不能好好地在一起说话。不过现在留下来的都是皇家的人,一些小孩子也被引了进来,跑来跑去的笑闹,气氛倒轻松了不少。皇上与燕王在上面对坐着说话,下面的人有专心听着的,也有全不为意,窃窃私语的。

和乐欢快中,外面却传来了几声尖厉的叫喊,正是内侍那种特有的声音。

皇上的脸沉了下来,皇宫中秩序井然,从来没有人敢大声喧哗,如今正是高兴的时候,就出了这样的事。

郭贵妃的脸也绷得紧紧的,已经让身边的大宫女下去看怎么回事了。接着外面的声音就消失了。

不过,殿内却漂荡着一种奇怪的气氛。不少人把目光看向了滕琰,滕琰镇静自若,一眼扫到王蓉,她正准备不被注意地走到自己这边来,但几个年青的王妃上前缠住了她。

王蓉是想告诉自己什么,但又不想引起别人的关注。

滕琰虽然没有听清刚刚外面的叫嚷声,但还是隐约听到了内侍好像说了燕王妃什么的。

滕琰又看向燕王,一位内侍正跪在皇上跟前,低声说着什么,看他哆哆嗦嗦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燕王离皇上最近,自然听得最分明,而且那内侍还一面说着,一面看向燕王。

滕琰思忖着,又有什么事发生了呢?就见燕王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了自己跟前。熟悉的气息靠近了她,燕王停顿了一下,对她笑了笑,转向她的后面,晨风带着月衡郡主,晨光正抱着二女儿侍立着。

燕王上前一手抱住月衡郡主,一手抱着二女儿,回到滕琰身边,示意她跟着到了皇上面前,跪下说:“皇祖父,孙儿带兵出征一年余,平定犬戎,收复西北,无愧于赵氏列祖列宗,无愧于皇祖父厚爱、无愧于父王英名,也对得起家国天下,唯有愧疚于妻子女儿。长女恐怕已经忘记父亲,次女还是第一次见面。”

他顿了一下说:“孙儿在外,未能护妻子女儿安然,孙儿得胜回朝,并不想要任何赏赐,请皇上封赏孙儿次女,以正视听。”

原来事情真与自己和女儿有关,滕琰想了想,燕王出征期间,唯有最初时自己在昭阳公主府里遇到了所谓的“奸细”,其余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那一次也是自己大意了,不过,有了那一次的大意,自己当然不会再犯任何类似的错误。燕王府管得像铁桶般,她很少出门,就是出门,身边的侍卫都是前呼后拥的。

还能有什么事呢?不等滕琰想通,就听皇上开口了。

皇上笑了笑说:“燕王此言有理,朕就加封燕王长女为月衡公主,次女为月仪公主。”

殿内的声音一下子沉静了,几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发出的声音让巨大的殿堂显得更加的空旷,滕琰随着燕王行礼后退下,燕王并没有将两个女儿交给她,而是带在自己身边。

滕琰看到月衡靠在父亲身上,嘴里含着一根雪白的小手指,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自己,目光中露出了疑惑,就向她做了个让她听话的动作,月衡一定在奇怪燕王是谁呢。

花朵般美丽的小女孩与身穿战袍的父亲如此亲密地靠在一起,对比非常的明显,但又很是和谐,滕琰看着不禁笑了。

皇上威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朕加封晋南王为晋王,晋南王妃为晋王妃,晋南王长子为晋王世子。嘉和郡主为嘉和公主,嘉平郡主为嘉平公主。”

晋南王呆了半晌才与王蓉一同上前行礼。

皇上这封赏实在是太不寻常了,加封公主倒也算不得什么,女子的封赏更多的是一种荣耀,而晋南王由郡王升为亲王,可不是因为他的战功,好像他立的战功并不够得上这样封赏,除非睿太子为帝。

如果承认了睿太子等同于皇帝的地位,那燕王储君的位置就更明确了。

殿里的王爷王妃们,大多数事不关已,他们是注定与皇位无关的人,也能认清这一点,还有就是欣喜万分的,晋王和王妃。

再就是几个无比失意的人,面对众人看过来的目光,鲁王和齐王以及他们的王妃勉强支撑着不失分寸。

滕琰一则觉得燕王与自己此番更是坐上了火山口,一则为王蓉她们高兴,从郡王、郡主到亲王、公主相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郭贵妃最早醒悟过来,让宫女为大家斟了酒,笑着举杯说:“今儿个是个好日子,大家都满饮此杯。”

皇上带头饮了这杯酒,大家不管心里怎样想的,也都喝尽了杯中之酒。一时间歌舞纷呈,花团锦簇,直至宫中准备下匙,大家才陆续出宫。

滕琰与燕王一同坐在车里,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月衡已经知道了这是父亲,也同好久没见面的父亲很亲密了,月仪则睡着了。燕王一只手抱着月衡,另一只手从后面环过滕琰的腰把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

做什么还是很不方便,因为他们中间还是出现了第三者,那就是他们的两个女儿。

回了府里,安宁公主和郭绮出来拜见,还带来了邓锋的儿子。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一看将来也能长成邓家人那样的浓眉大眼、身材魁梧。因为邓锋也没顾上给他取正式的名字,滕琰就先给他取了个小名叫老虎。

燕王摸了摸老虎的头,让人赏给了他一把宝剑、一张弓,还有一堆的吃食玩物,月衡和月仪也都有不少的小东西,对安宁公主和郭绮也各有赏赐。

林琼琼没出来,因为滕琰没让她出来。满了孝后,滕琰想了想还是关着林琼琼的好,她实在不想看到林琼琼再给自己添什么堵。就是今天,滕琰也不想看到林琼琼破坏这大好的气氛。

至于以后,让燕王决定吧,毕竟是他的表妹。

结果燕王没问,滕琰自然也没说。

嘉和和滕环平时都是在王蓉那边,今天也回来拜见燕王,燕王也一样问了几句话,赏了东西。

等到只剩下他们俩个人时,本来应该把今天的事先说清楚的,结果,一件事也没来得及说,唇舌就纠缠在一起,自然没法说话。

真好比久旱逢甘霖,而且这场雨下得还很大。第二天,他们便都起晚了。

刚摆上早饭,外面就有人来报,“陆驸马求见。”

因为燕王大胜,又离过年很近了,皇上就索性给百官们放上三天的假,陆伯甫不用上朝。

真不知他是来做什么的,看时间是一早就出来了。

燕王说了声,“让他在书房候着。”就坐下不紧不慢地吃上了早餐,还偷眼看了一下滕琰。

滕琰就觉得事情一定与自己有关。也坐下一面吃着,一面问:“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燕王轻描淡写的说,“是朝政上的一点小事。”

滕琰向他撇撇嘴,什么朝政上的小事,还不是不肯说实话,燕王刚从西北回来,朝政上的事还没有自己熟悉呢。

燕王知道瞒不过滕琰,就笑笑说:“孩子还小,我又回来了,你在家好好歇着,万事有我呢。”

“这还差不多。”滕琰笑着说,燕王出征一年多的时间,她真的很累。不只是燕地的政务、军需的供应之类的事,而是小心谨慎、怕出问题的累,既然燕王要挡在她的前面,那就让他挡吧。

燕王到了书房没多大会儿,就让内侍送进来一个小孩,说是陆驸马的儿子,请王妃帮着照顾,王爷和陆驸马正在下棋呢。

不用别人介绍,滕琰也知道是陆伯甫的儿子,虽然她只是在几年前见过一面,这位叫陆栋的小男孩简直就是陆伯甫的翻版。

滕琰早听说陆伯甫亲自教养孩子,现在看来,教得不错。举止文雅、稳重大方,刚刚六岁,已经学完了千字文,正在读论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百四十章

滕琰带着孩子们到花园去玩,自己的两个女儿、陆伯甫的儿子、飞珠的儿子、邓锋的儿子,平时还有王蓉那边的几个孩子,大家常聚到一起,甚是热闹。

晋王与燕王一同回来,所以今天就没见到那边的孩子们过来。陆栋虽然稳重,但那也不过是大人的要求,跟着滕琰这一行人一起自由地玩了一会儿,也显出了活泼的小孩子样。

陆栋和飞珠的儿子爬上了假山,月衡在下面急得直嚷,滕琰也只好将她扶到了假山上,她的头发被月衡抓得不知乱成了什么样子。不过,这也是常事,滕琰从来都是由着孩子们随意玩的。

正开心的时候,陆栋飞快地从假山上爬了下来,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可是青缎小袍上的泥印是怎么也消失不了的。

滕琰转身就看见了燕王与陆伯甫。

什么时候燕王与陆伯甫这样融洽了?还将人带到了内院。滕琰思忖着,又怕陆伯甫会看到孩子这样调皮生气,忘了自己的鸡窝头,对陆伯甫说:“是我让孩子们玩的,可别怪罪他们。”

燕王笑了,指了指滕琰的头,滕琰才醒悟过来,脸腾地一下红了,把孩子塞给身边的飞珠,找个地方重新收拾了一下。

出来后就见燕王和陆伯甫正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还是摆着一副棋盘,专注地下棋。怎么,这两人都成了棋迷了?

滕琰走了过去,燕王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她便静静地看着棋盘。燕王的棋力她是熟悉的,陆伯甫,倒是也下过棋,就是在公主府里次,因为处于特殊时期,很难说水平如何,但总体来说一定是比自己高一些的。

一局棋后,燕王小胜。他放下棋子说: “本王将月仪许给了陆栋,王妃看可好?”

滕琰盯着两人看,他们竟然好得要成了儿女亲家了!不过月仪还没到一周岁呢,滕琰肯定不赞成,女儿的亲事一定要她自己同意才好。

她斟酌着要反对,还不能伤陆伯甫的自尊心。

陆伯甫先说话了,“小儿虽然顽劣,但我一定会好好教养,让他成为言出必践、用情专一的君子,请表妹相信我。”

不是因为陆栋不好,或者说可能将来不好,而是滕琰想的是让女儿婚姻自主。她又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燕王又抢了她说话的机会,“只不过是订亲而已,如果陆栋长大了,本王和王妃不满意,还是可以退亲的。所以陆驸马,你一定要好好教好儿子!”

陆伯甫站起来,很郑重地躬了一下身说:“王爷和王妃放心吧。”

事到如今,滕琰什么也不能说了,既然这两位什么都明白,那一定是有原因的,所以,等回去问燕王好了。

滕琰看着陆伯甫就在亭子里写下的婚书,她忍住想笑的冲动,不满一岁的月仪被说成贤淑聪慧,真不知道只会吃奶的小娃娃怎么会贤淑聪慧?

这张陆伯甫亲笔写的婚书,被滕琰当成艺术品收了起来,陆伯甫的字是越来越凝重有风骨了。至于燕王将身上的一块玉佩解下来当信物,滕琰也没有太重视,亲事能不能成功,还要看将来孩子们的意见。

不过现在的滕琰不知道,十几年后,陆栋确实尚了月仪公主,他们还很恩爱。

已经到了午饭时分,燕王就让人在亭子里摆了酒,与陆伯甫边喝边聊。滕琰则带着一干小孩子们吃饭,然后午睡。

申时过了,陆伯甫才带着孩子告辞。滕琰看着有些微醺的燕王,让他靠在榻上,替他解开头发,让他更舒适些,轻声问:“公主府的事你都知道了?”

燕王伸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中,挽起了滕琰的袖子,轻轻地抚摸着她臂上的疤痕,“都怪我,让你遇到了这样的事。”

“没什么的,都过去了。”滕琰想了想说:“昨天在祟政殿外喊叫的内侍就是说这件事?”

“嗯,”燕王的话语中透着冷意,“昨天,那个内侍说你和陆驸马有私情。”

滕琰明白了,“是不是又说月仪出身不明?”有月仪真是很巧合的事,自己当时也没想到,后来奶水越来越少,让御医看时才发现。不用说,那些人就是打着那时自己与陆伯甫曾关到一起过的主意,想在滕琰身上泼污水,进一步打击燕王。

而且,巧得很,月仪长得像自己,不太像燕王。这些人就生出了这种坏心。

“让你受委屈了。”燕王让她把头埋进自己的胸膛,今天他听陆伯甫讲了一遍事情有经过,心里无比的后怕,皇家人为了争夺皇位的血腥他从小就知道,但还是大意了,让留在京城里的王妃受了苦。

可是知道背后的主使是谁,但他却无力去将那些人一一灭掉,也许自己是该想办法让王妃离开京城这个是非窝了。

燕王也第一次真心地感谢陆伯甫,虽然他承认了对王妃余情未了,但又保证决不会吐露一分,而且当时他宁死保护王妃,后来又及时把事件变成了行刺,让这些想掀起点事儿的人无可奈何。

最主要的是,陆伯甫来求亲的主意非常的好,更说明了他与王妃间光风霁月,自己也就顺势答应了。当然陆家的小子要是有一点不好,那可别怪他将来悔婚,反正女儿还不到一岁。

滕琰闻着燕王身上的酒味和熟悉的气息,满意地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一直将我身边护得紧紧的,哪一个王妃也没有我身边的侍卫多。那一次是事出突然,又有些大意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就没事了,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你也太过冒险了,要是有个意外怎么办?”燕王的手一直没离开她的手臂。

“我不可能让表哥死在我面前,”滕琰知道燕王说自己挡刀的事,“表哥当时神智有些不清,以为只有他死才能解决问题。其实,为了明知道的阴谋去死,多么的不值得。我们不但要活着,还要活得更好。”

“你真了不起,要是别的女人遇到了这样的事,没有一个能有你的才智。”燕王突然笑着问:“听说,你们受了伤,又中了迷药后还下了三盘棋?”

怪不得燕王要与陆伯甫下棋呢?滕琰说:“那时候不下棋做什么好呢?陆表哥就是下棋中还自己划了一刀。”

“听说你赢了两盘,输了一盘?”

“是,但陆表哥的水平应该是比我高。”滕琰分析。

“我也不是他的对手,”燕王说:“他先是赢了我一盘,后来又故意输了我一盘。这人确实是有才的。”

“我与陆表哥认识不久,就知道他有着出人头地的志向和不凡的才华。现在,作为兄妹,我一样希望他能够完成自己的愿望。我不会让他为我而冤死,并不是因为儿女私情,而是换上任何一个人我都会那样做,你是相信我的吧?”

燕王吻过来,她的王妃就是这样的与众不同,善良,又不是滥好人,有权谋,又不贪恋权势,还有…,总之,世上的女人没有一个比得上自己的王妃。

滕琰热烈地回应着,她俯到燕王的耳侧说:“我知道你会信任我,所以,我才能挥洒自如。”

这才是此次事件圆满解决的真正原因。没有燕王的信任,滕琰也会束手束脚的,结果怎么样真就不知道了。

燕王倒难得地替陆伯甫着想了一次,“陆驸马对你还真好,他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滕琰一下子笑出了声,“哈,乱用词句!哪有用这个词来说这种事的。再说昭阳公主对表哥很是爱幕,否则,当初也不能非要嫁表哥。不过,这次她是错了,所以一直病了这么久也没出来。”

燕王看了看滕琰,用有些古怪的语气说:“你不知道昭阳和淑仪走得很近?”

“嗯,好像也听过。”

“她和淑仪一样。”燕王又提醒了滕琰一句。

滕琰脑子轰地一声,“什么?昭阳也养了…”面首两个字还是没有说出来。

“是。”燕王肯定了。

“那表哥?”滕琰不知道说什么好,公主妻子出轨,丈夫却无可奈何。在这个时代,对人的打击应该是巨大的。

“你表哥早知道了。”燕王说:“他们早就形同陌路。”

滕琰震惊的样子,让燕王心里一痛,王妃虽然极有才智,但对于皇家的的龌龊还是没有足够的认识。这些事自己以前瞒着王妃,但不能再瞒了,她已经被自己带到了这个圈子里,除了清醒地认识到这一切,没有别的办法。

“你不知道,昭阳是个什么性子,”燕王很少说皇家的事,“小时候昭阳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弄到手,皇祖父纵着她,我进宫时,就告诉我昭阳要什么都给她。”

“陆驸马也是昭阳想要的,但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现在他们各自在自己府里,互不干涉。”

是啊,没有昭阳公主,陆伯甫也不可能顺利地步入朝堂,年轻轻地就占据高位。但不管怎样,这样的结果还是很令人无语的,而夫妻到了这个地步,比分手了都要可怕。

燕王和滕琰都转过话题,不再谈这些不愉快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的新文发了,也是在晋江,作品名《春花灿烂》,为了庆祝,今天加更一篇番外。

番外

爹,俺是十二,来给您上香了。

发生这样大的事,您肯定是知道了,从西北回来,皇上封俺为四品将军,领御林军左卫,娘封诰命夫人了,还追封您为光禄大夫。朝廷给银子让俺给您修坟,还派了工匠,都不用咱们家拿钱,连饭都不用管。

但娘说,给咱家修坟,咋能不管饭呢?天天让五嫂、七嫂、十嫂、俺媳妇和十五弟媳妇给他们做饭,每天都有肉。

现在咱家有钱了,天天都吃一顿肉,娘说,咱也别亏待人家,人家专让来给你爹修坟,咱吃啥,就给人家吃啥,这样,人家才能给你爹好好修坟,你爹住着才舒服。

爹,你觉得坟修得好不好?住着舒服不?俺觉得挺好,应该挺舒服的吧。

娘让俺好好跟随您唠唠,把家里的事说一说。俺说,娘,你不是说,爹在天上啥都能看见吗?那还用说什么呢?

娘就说,万一有时候你爹打个盹就没看着呢?让俺还是好好和您唠唠,俺也不知道您都看见啥了,没看见啥,就把家里的事都和您一起唠唠吧。

那年,您走了,家里就剩下娘和俺们兄弟五个了,那时候,您知道,就五哥说了媳妇,但还没娶回家呢。娘说五哥好不容易说上的媳妇,要是不赶紧娶回家,再守孝三年,媳妇就没了。就在孝里办的喜事,把五嫂娶回家了。

咱们家办了您的丧事和五哥的喜事后,家里就更穷了。不用说七哥和十哥都娶不上媳妇,就连饭也吃不饱了,那时候,俺就记得俺整天饿,有一次,俺和二伯家的十一哥一起去掏鸟蛋,鸟窝在树顶上,谁也不敢爬那么高,俺想吃鸟蛋,就爬上去了,结果鸟蛋没掏着,还从树上摔下来了,脑袋磕了个大窟窿,流了好些血,把娘吓坏了,抱着俺哭了一天,俺才醒过来。

后来,里长让咱家出一个兵役,娘就让俺去当兵了,她说俺在家里吃不饱,还娶不上媳妇,还不如当兵呢。五哥成了亲,七哥和十哥种地,娘说俺力气最大,吃得也最多,当兵最合适。

俺那年十三,娘让里长给俺多报了两岁,俺长得大,别人也看不出来。

走之前的那几天,俺娘天天啥也不干,就是跟俺说话,告诉俺怎么做人,其实俺娘平时也总说,俺傻,记不住。那几天,俺娘说让俺好好记,娘说一遍,让俺跟着说一遍,教了俺好多遍。娘总说怕俺记不住,但后来,俺就按娘教俺的做,现在当了四品官,俺想,俺还是都记住了,要不,俺咱能当上四品官呢。

到了军营,长官让俺干啥俺就干啥,俺娘对俺说的最多的就是让俺一定听长官的话,俺都照着做了。长官总管俺叫傻小子,但对俺好,让俺随便吃,俺天天都吃得饱饱的,好好操练。

过几年,俺长得老高了,比五哥还高,俺还没看见过比俺还高的人呢。俺武艺了练得老好了,军营里的教头也打不过俺,说俺天生神力,是练武的好材料。可是,他们说俺傻,当不了官,当时,俺真信,俺也没想当官,俺就想能吃饱,再能娶上媳妇,孝敬俺娘。

有一天,来了个大官,到了军营挑人,挑的都是身体壮有力气的,俺当然也让他挑去了,后来,大官就带着俺们到了京城,说是燕王要带俺们去打仗。

后来,俺们又往北走,一直到黄河边上,在那里练兵。练兵的时候,俺看见了燕王。燕王还没有俺大呢,长得挺好看,像画里的人,个子也不高,后来他又长了不少,但还是比俺矮很多。不过,俺特别怕燕王,不光俺怕,俺们的长官们也都怕,有一次,他生气了,俺们的长官都吓得哆嗦了。

长官们说,燕王是皇上的亲孙子,皇上是真龙天子,燕王是龙子龙孙,是了不得的贵人,俺想,怪不得大家都怕他呢。不过有一个人不怕他,那就是滕公子,后来是燕王妃。

滕公子和燕王妃是一个人,这可是一个大秘密,就俺知道,俺谁也没说,就是俺娘和俺媳妇也没说,现在就告诉您一个人,您千万也别说出去,就是给俺娘托梦也不行。

这个大秘密,俺是怎么知道的呢?那还得重头说。哎呀,俺又说乱了,俺还是接着刚才说,等说到那儿时再接着说。

俺们练兵时,燕王一眼就看到了俺,谁让俺个大呢?燕王就让俺出来,专门看俺练武,他看完了还点了点头,又让俺到他面前,问俺孙子说过什么,俺也没听懂,而且俺就奇怪地问,俺也没孙子,哪知道孙子说什么了,燕王爷就笑了,让俺去了他的侍卫队。

后来别人说,孙子是一个人,可厉害了,不是谁的孙子。知道孙子说什么的,燕王爷就让他们当了军官,俺傻,不知道孙子说什么了,当不了军官。但俺力气大,武艺好,燕王就让俺当侍卫了。

当侍卫也挺好的,比以前吃的还好,穿得也好,军饷也多,俺想俺娘收到这些钱一定很高兴,对了,俺忘说了,俺挣的所有钱都攒着呢,遇上有人到咱家村子那边去,就让他们带给俺娘了,俺从来没花过一个钱,在军营里,有吃的,有穿的,不用花钱。

后来,俺们就跟着燕王爷过了黄河,去和犬戎人打仗了。犬戎人的马好,人也凶,但俺们更厉害,俺总跟在燕王爷身边,常听他说排兵布阵,反正就是不能自己一个人去和犬戎人打,而是要几个人一伙,有人专门拿盾,有人专门拿枪,有人专门拿刀,反正犬戎人根本打不过俺们,俺们就一路追着他们到了平阳、燕都、九原、云中、草原,俺也跟着去了好多地方。

又说乱了,还得回来,俺在燕都时,一天,郑军师——军营里的人都说他可厉害了,带着一个人来见燕王,每天来见燕王的人可多了,但俺就记住了这个人,大家管他叫滕公子,不光是俺,大家都记住了,因为这个人太小了。

俺原来就说过,燕王就不大,这人比燕王还小,长得还挺好看,总笑眯眯的,一点也不象军营里的人,可是,燕王爷跟他在帐篷里说了大半天话,就让他留在军营里了,还让他管好多事。燕王爷说什么了,俺不知道,俺们这些侍卫在外面保卫王爷,但不能偷听王爷说话,但俺想这个滕公子一定知道孙子说什么了。

对了,俺忘说了,在平阳打仗时,燕王爷也带着俺们侍卫们上了战场,那次打仗,犬戎人是最凶的,打得也最狠,他们那时候还没服气,以后,他们就怕了燕王爷了,再也没那么凶了。

俺就一直在燕王爷前面保护王爷,见犬戎人过来就杀,杀了多少人俺也不知道,肯定挺多。俺们赢了后,燕王爷就让俺当了军官,七品,还赏俺好几个大元宝。爹,那时候,俺高兴坏了,俺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元宝,没想到俺也能当军官,肯定是您在天上保佑儿子吧。

见了滕公子没几天后,燕王爷就把俺给滕公子当侍卫了,当时俺还有点不愿意去,当然俺没说出来,娘说长官让干啥俺就干啥,俺不敢不听燕王爷的话。

后来,俺才知道跟滕公子也挺好,和跟燕王一样好。而且滕公子总是笑眯眯的,俺不怕他,当然俺还和过去一样听话,俺懂,不能因为滕公子对俺客气,俺就不知道自己是啥了,俺娘告诉过俺,俺记住了。

滕公子不会武艺,俺知道,他和郑军师一样,是聪明人。而且滕公子有很多的秘密,俺后来虽然知道了点,但还有很多不知道,再说俺也没想知道。滕公子把俺们叫到一起问,跟俺一起给滕公子当侍卫的还有好多人,总共有一百个,和郑军师一样多。滕公子没问孙子说什么,而是说滕公子下了命令不让别人进帐篷,这时燕王爷或者郑军师来了,要进来,让不让他们进。问俺们怎么办,大家怎么说的都有,只有俺说,“不让。”后来,他就让俺当侍卫长。

俺一听就说,俺不行,俺不会当侍卫长,俺只会当侍卫。滕公子就说了,他说行就行,只要俺能只听他一个人的,他在帐篷里就看好帐篷的大门,谁要进都得通报,在外面就跟着他,保护他就行了。这个俺会,俺就当了侍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