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月宫因为少有现任主子来往,说她是变相的冷宫也不例外。楚律的到来,自然引起了不小的热闹。

真能称上太妃的,这宫里就两个人一个是容贵妃,一个是向淑妃。

容贵妃独居在云文殿,楚律和沉醉两人要看的第一人自然是她。

多日不见,面容仿佛更加苍白,眼睛总是忍不住向西方望,失去丈夫的妃子,儿子便是余下半生唯一的企盼吧,这样年轻,以后的日子沉醉想都想得到是如何的寂寞,也许自己还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太妃,身子还安好吧?”楚律和颜悦色的问,容贵太妃的表情也很苍白,不点头也不摇头,仿佛没听见一般。

楚律也不放在心上,“六弟一切安好,还请太妃不用挂念。”

听到楚振的消息,容贵太妃的眼神才灵活了些,只是硬硬的点点头。

两人小坐了会儿,起身离开,也不见容贵妃起身送行。“她也太无礼了?”沉醉抱怨道,“要是让李嬷嬷来这里,肯定让她好受。”沉醉噘起嘴。

楚律不说话,抬脚向外走。沉醉赶紧道:“咱们不去看看向淑太妃么?”看来是没挑拨成他和容贵妃的关系,如果他能崇冠一怒就好了。

依照楚律的安排。礼物早就派下了,看一看身份最高的容贵妃之后离开,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这也是对容贵妃地礼遇。有多少这些先王的妃子能让王上亲自上门看望呢?

楚律看了看沉醉,从她的表情看,她并不是因为知道了原由才这么说地。

“也好。”楚律点点头。

一进向淑妃的祈光殿,她早已在门口跪拜。

“太妃请起。”

一声太妃仿佛惊吓了她,险些向后跌倒。楚律急急出手将她扶起来。向淑妃地眼神胶着在他的身上久久不肯离开,最后才低下头,“多谢王上。”

沉醉将一切暗自收在眼底。她果然没有料错,当初向淑妃的眼神很是奇怪,今日一探,果不其然,这后宫有多少的丑事都遮盖在层层叠叠的屋檐下。

以楚律地风流性子,沉醉丝毫不以为奇怪,这样乱伦的偷情,想必滋味更甚,只是还是没能挽留住他的脚步。

“臣妾有些闷。出去走走,王上再坐坐吧。”沉醉看起来是万分知情识趣的离开。楚律这样容易的答应来崇月宫,谁又能说他不是因为念旧情呢?

念旧情。只是沉醉早忘记了他何曾有念过旧情。

楚律看着沉醉的背影,眼神复杂而阴沉。

云文殿。

容贵妃看着去而复返的沉醉并不惊讶。她本就经常来看她。给她带来很多楚振的消息,她此时才面上有了些微的笑容。

沉醉笑得也很甜蜜。“楚振他想回来,可是一直没有回来地借口,王上也不想他回来。”

容贵妃有些激动。

“你的儿媳妇还日日在盼着他,他一直不回来,贵妃娘娘要何年何月才能抱上孙子啊?天下也还有无数的人在盼着他回来。”沉醉转过身不看容贵妃。

“你地意思是?”

“贵妃娘娘是想一辈子在这暗无天日的云文殿呆下去,还是想要以皇太后地尊贵流芳后世呢?”

“你想让我怎么样?”

“娘娘好好考虑一下,楚振和沉醉想要地都是一个让他回来的理由。”

沉醉含笑退下。

当初,当初如果不是容贵妃瞧上了令狐熙和身上所谓前朝皇室地血统,她们何苦走到今日。她,也不想这样精于算计,每日只要瞧着楚振那张可以驱走黑暗的脸,她就足够了。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沉醉为她终于等来这一天而心情舒畅。她平日对容妃好,就是希望以后她出了什么事,不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楚律此时也刚好从祈光殿出来。沉醉笑嘻嘻的上前,“太妃娘娘有空也多到本宫的玮环殿走走,带着小十二一起来。”

小十二是淑妃唯一的儿子,也是先王的第十二个儿子,才将将会走路,但并不住在淑妃的身边,而是和其他年幼的皇子一起在“延祚宫”。

今年的大年,宫里因为收支紧张,又连年大战,并没有举行鳌山灯会,沉醉正憋得无趣。

十六这日晚上,楚律来玮环宫早早的让人上了晚膳,“想不想去逛逛宫外的灯会?”

往日在宫外的时候,沉醉并不爱凑这些热闹,熙熙攘攘,汗臭脚臭交织,让她很不喜欢。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觉得宫外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沉醉兴匆匆的起身,“想。”

楚律笑着点点她的鼻子,充满了宠溺,沉醉实在是害怕这样无害的楚律。

墨奴捧了一袭葱白色的月锦裙,这一入主王后之位,宫里所有的月锦都聚集到了她的面前,各色都有,初时也让沉醉看花了眼。

“干吗选这个色?”沉醉不是很喜欢这种素白,她只喜欢看楚振穿。

“这是王上特地挑的。”

沉醉撇撇嘴,他什么时候管起自己穿什么颜色了。楚律只是笑着眨眼睛,表示他这样做是有道理的。

乐姬挑选饰品的时候,他还难得的在一旁指点,墨奴给她梳了一个高鬟望仙髻,只是在发髻背后簪了一块月形璧玉,光可鉴人。

沉醉笑得万分甜蜜的站在楚律的面前,他老人家倒好,也不赞美一下他一手打造出来的美人,“嗯,还少了点什么?”楚律沉吟了一下。

从乐姬手里的盒子里,拿了一片金箔,又剪了一个小月牙,贴在沉醉的眉间,“这样就更像月神了。”楚律笑得万分妖娆。

正月十六逛灯会是最为热闹的,民间就有俗语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儿天气也好,明晃晃的月亮高挂夜空,俯瞰着下面的万家灯火,别有一番兴盛的景象。

楚律和沉醉的马车驶到灯市口停下,如果不是沉醉华丽的月锦,两人看起来和普通的达官贵人一般无二。

因为十四到十六,全国庆贺上元节,所以灯会格外热闹,真所谓冠盖蹁跹,绣衣络绎,城市张灯,金吾不禁。

沉醉才下车,走到灯市口,就听见前面劈头而来的轰闹声,秧歌锣鼓敲个不停,踏歌摇铃无休无止,丝竹箫管,唢呐竹笛响成一片,腰鼓花鼓羯鼓太平鼓此起彼伏,这里喊那里叫的男的唱女的笑,喧闹得让人头晕,可是沉醉是彻底喜欢上了这种热闹,可比寂寞的宫廷好,人也比虚假的宫廷真。

街市两边,悬挂的各色彩灯令人眼花缭乱,走马灯、盘香灯、莲花灯、荷叶灯、龙灯凤灯鳌山灯,还有迎风转动的太极镜光灯,飞轮八卦灯,五光十色,晃如仙境。各色商铺更是争相较劲的挂出三羊开泰、八仙过海、十面埋伏等等,让人停步观赏。

不过最让沉醉不解的是,“怎么那些女子跟约好似的都穿月白色的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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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第三十五回凯旋归三方共划谋

“你不知道上元节灯会的风俗?”楚律有些惊奇。

沉醉的确是不知道,以往她怎么会来凑这些热闹,早早就和狐朋狗友去玩其他事物了,灯会早就看腻味了。再说她那些朋友,谁不是高门大阀出身,根本不屑于和这些平民一同玩乐。

“那些女子这天都喜欢穿月白衫,映着月光,显得除尘脱俗,还有邀月老垂怜的意思,这衣服也称夜光衣,她们一会儿还要去永和桥过桥摸钉。”楚律给沉醉解释。

这些民间风俗,他比沉醉不知清楚多少倍。

乐姬在一旁插花,“小姐,你今儿穿的这葱白衫果然像是夜光衣,那头上的月亮璧映着月光,明晃明晃的真好看,就像小姐头上也有一弯月亮似的。”

难得开口的墨奴也道:“真好看。”

楚律摸了摸鼻子,再夸张的瞧了瞧沉醉,“我家娘子果然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沉醉的脸也有些飞红,赶紧转换话题,“过桥摸钉是什么意思?”虽然她脸皮一向很厚,但是当别人真心赞美她的时候,她总是觉得全身别扭得紧,很容易脸红。

楚律又耐心的道:“尚阳妇人结伴游行街市,前面一人燃香开路,叫做走百病,走一趟,百病消;遇到有桥的地方,就三五相扶而过,叫做度厄度过今年就不在有厄,总称为走桥。年轻妇人多半要走崇文门中门洞趁夜摸门钉,据说心诚而摸,今年可生男孩儿。”

此时沉醉算是明白过来了,感情这次出宫还是为了摸钉。沉醉装傻的抿抿头发。“啊,那盏文姬归汉灯真漂亮。”

众人举目望去,那文姬归汉灯乃是一盏上伞灯.伞在不停旋转,那灯上绘制的几幅画里的人也仿佛活了一般。端庄优雅的在伞上走着,可这绝对够不上转移话题地份量。

“既然来了,咱们也入乡随俗,企盼来年百病消,百厄度。”楚律扶起沉醉的手肘。让她无从拜托。

“嗯,我也正有此意。”沉醉赶紧万分的上道,反正也是逃不掉地。

无论是走路还是过桥,楚律总是扶着沉醉,下桥的时候,一行人向崇文门走去。

“你什么时候信这些东西了?”沉醉有些讽刺地道,这种摸钉生男孩的事情,只有那些无知妇人才会如此迷信。

“心诚则灵。”楚律淡淡的说。“夫人也去摸一下吧,如果摸不着。咱们可以一直摸,都说心诚则灵,想必夫人一定能摸到的。”

这。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威胁沉醉一定要摸到。不让就要一直摸下去。这也太命苦了。沉醉气鼓鼓地走到中门洞。

那耳畔的明月,并月锦映着月光。门上的铜钉,清晰可见,看来这些妇人也算狡诈,穿了这种衣服来摸钉,自然能摸上,也算是心里安慰吧。沉醉虽然很不想摸钉,但是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果他不是留王,她真是甩都不甩他,掉头就走,沉醉越发埋怨起楚律的身份来。

想归想,戏还是要做的,沉醉兴高采烈的叫道:“我摸到了,我摸到了。”

楚律斜靠在远处的桥栏上,淡淡的笑着,沉醉看见月光环绕着他,瞬时有种苦涩的气质从他身上透出来,是沉醉从没想过会从他身上看到地。他,好像很久没有开心的笑过了,现在即使大笑,也总没有往日的爽朗。

月下看美人格外美一等,看美男,其实也毫不逊色。

沉醉摇摇头,这一切都是错觉。

在楚振率军打败梁国来兵地捷报传来的时候,也正是容贵太妃死讯传出地一天。

消息传来地时候,沉醉满脸震惊,但是心底确实一点不惊讶。她,终究还是选择了为他儿子而活,即使她不选择,沉醉也还有其他办法让她从这个世界消失,只是这样更好些,她也不愿手上沾满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