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吃一惊之下,忙小跑着接过来:

“聂省长,您怎么来了?”

“车上的人呢?”李松阳唯恐聂霆高血压犯了,忙一手扶住他,一边询问明显早就在这里的汪宏源和龚长生。

自觉对上正主,汪宏源顿时有些畏惧,讷讷半晌,至于龚长生,也是噤若寒蝉,还没等他们想好该怎么回答,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却是丁朝敏和叶青也都过来了。

“聂省长,我是吴家岭乡乡长丁朝敏…”丁朝敏忙自我介绍道,又一指旁边的李正,“李正他在这儿呢,就是有点儿擦伤…人没大碍…”

李松阳这会儿明显也瞧见了李正脸上带血的模样,好在他旁边的叶青没事儿。这才长出一口气,厉声道:

“阿正,我之前是怎么嘱咐你的,你就是这么开车的?”

“我没事儿,李正也是被人给逼的…”叶青忙代李正解释。

什么叫“你没事儿”?汪宏源几人越发糊涂,这几人关心的怎么也应该是李正啊,这个叶青不是自作多情吗…

“你真没事?”聂辰却是依旧心有余悸,拉着叶青上下打量,“早知道我一直陪着你,不写什么论文了…”

论文什么的,哪有妹妹重要?

“李正的伤严重吗?”聂霆安抚性的询问了李正一声,看李正摇头,旋即看向叶青,拉了叶青到身边,“到底怎么回事,你刚才说,被人给逼的…”

他这动作无疑太过亲昵,不独龚长生汪宏源几人小心肝直跳,就是丁朝敏也觉得有些不妥——

叶青可是自己表嫂呢…

“舅舅放心,我真没事儿。”叶青忙再次声明,“我刚才没在车里…”

“舅舅?”丁朝敏和龚长生三个人几乎是齐声道。

等叫出口才觉得有些歧义,又纷纷住了嘴。

还是丁朝敏先开口,悄悄扯了叶青一下,压低声音道:

“那个青青,你和聂省长…”

“这是我舅舅,”眼看着瞒不过了,叶青只得道。

舅舅?丁朝敏勉强压下内心的惶恐——

啧啧,表哥这软饭吃的还真是实在。

原来表嫂可不只是有钱有颜啊。

汪宏源腿都软了。至于周凤成,僵立在那里,已是呆若木鸡——

自己到底是有多蠢,竟然硬生生把求上门来的省长外甥女给骂了出去?

至于龚长生,大冬天的,内衣都被冷汗给浸透了——

自己方才还口出狂言,一定要给叶青按一个贿赂的罪名,让她走不出H省…

打击太大,三人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还是瞧见了旁边的程博敏,才算看见一点儿希望。

“没事儿。”程博敏明显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这就是叶青的全部底牌了。”

三人听了,恨不得上前撕了程博敏——合着这小子根本早就知道叶青和聂霆的关系啊!还挑唆着三人当出头鸟!

“可来的不只是聂省长,还有周书记呢…”抬着下巴,往第一辆车子上努了努。

车门开处,简安国第一个从车上下来,又绕到另一边,迎了一个英挺的中年人和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人从车上下来。

那外国人一下车,就眼睛四处看,很快锁定了被聂霆和聂辰围着嘘寒问暖的叶青,顿时喜笑颜开,迈开大长腿就往这边来,口中还兴奋的喊着:

“叶,叶——”

这外国人还真是大惊小怪,“耶”什么呢“耶”!程博敏皱了下眉头,待瞧见往自己这边来的周昉,顿时眼睛一亮,忙带着龚长生三人迎了过去:

“周书记,简主任,咱们又见面了…我是程博敏啊…”

周昉明显没有认出程博敏是谁,还以为是叶青他们认识的呢,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和程博敏寒暄的意思,直接和他擦身而过,远远的就扬起声音道:

“青青啊,可算是找着你了,怎么样,办完事没有?办完事,咱们就回去,大家可还等着你来参加庆功宴呢。”

外国人的性情可真是难以琢磨。

之前大家小心翼翼,汤姆森倒好,拿不完的架子。叶青瞧见他就没有好脸色,提起汤姆森连名字都不叫,偶然一次周昉才听见,叶青竟称呼汤姆森是什么夷人,简直让周昉哭笑不得。

可汤姆森还偏偏就吃这个,每回见着叶青,都笑的和讨糖果吃的小孩一样,不管叶青脸多黑,都要凑过来。

这不今天上午刚签订完合同——

汤姆森不但把中央要求H省尽力留下来的那个项目投到了H省,还另外又追加了两个,也同样是国家目前急需的。

前后加起来,在H省的投资竟然高达佰亿美元。

消息报上去,华国领导也很是开怀。

一手促成此事的周昉和聂霆自然都是大功臣。

来年换届选举时,两人的工作很有可能都会动一动。

而叶青这个大功臣,周昉汇报工作的时候,自然也重点儿说了,听上面的意思,很可能会征求叶青的意见,看她愿不愿意到华国保健局工作,或者即便暂时去不了,也很可能想让她挂个顾问衔…

瞧着周昉笑着往叶青身边去了,尤其是那句熟稔的明显是长辈称呼晚辈的“青青”一词,龚长生和汪宏源并周凤成三人眼前都是一阵阵发黑——

这下,真的完了!做什么死不好,偏偏想要去害叶青!

倒是程博敏,还能勉强撑得住,挤出一丝笑容冲简安国道:

“简主任,周书记刚才说什么,功臣…”

之前到H省时,因为聂霆的缘故,程博敏唯恐有什么阻力,还特意找肖焯求教过。

肖焯当时告诉他,没关系,尽管去。周昉不可能站在聂霆一边的——

肖焯的推测自然有他的依据——

这段时间京城世家可是传遍了,周家长孙周磊看上了叶青。

可基于叶青和贺天明的事闹得太大,周家根本不会同意这件事。

作为周家第三代的领军人物,周磊不容有丝毫闪失。

周昉这个大伯,这会儿不定多着急呢,既然叶青送了过来,怎么也要借机敲打一下才对,那样的话,不管叶青做什么,都别想顺利得了。

可没想到,周昉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不但丝毫没有对付叶青的意思,眼下这瞧着,脸上的慈爱竟是并不比聂霆那个当舅舅的少半分…

刚想跟简安国打听一下,不想简安国本来脸上还有些笑意呢,可看清他身旁站着的汪宏源并周凤成几人,笑意顿时敛去,冲程博敏淡淡点了点头,跟着周昉就离开了——

汪宏源为首的商人把H省药材市场搅动的乌烟瘴气的事情正在调查中,各地药农上告的信件正雪片般从四面八方寄往省委省政府领导的案头,而那张大网里,除了网住汪宏源这样涉黑性质的商人外,还有龚长生这等仗着手中权力为非作歹的苍蝇…

程博敏和这几人在一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甚至说不定,极有可能和幕后黑手有关…

简安国会让他沾上才怪。

这下风中凌乱的不只是龚长生三人了,程博敏脸色也开始惨白,忙掏出手机,去拨肖焯的电话…

好在当日晚上,肖焯就在H省新闻上,瞧见了叶青的身影…

第83章 第 83 章

“…盛昌项目落户H省…”

“…省委省政府相关领导…和盛昌董事长汤姆森先生亲切会晤…”

镜头最后定格在周昉和汤姆森握手的那一瞬间。

这所谓历史性的一刻, 肖焯却根本完全选择性的忽视了,视线却是死死对着几人身后角落处, 一个即便在喧嚣人群中也绝不会让人忽视的女子的脸…

肖焯忽然拣起面前的遥控器, 朝着电视机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钝响后,电视机的表面顿时起了一层蜘蛛网般的裂纹。

而同一时间,房间的门也一下被人推开。

“滚出去!”肖焯头也不回的道——

昨天收到程博敏传来的最后消息,说是事情办砸了,叶家已经买到了需要的药物不说, 肖焯交代给他的H省的人脉, 这回也很有可能全栽进去了…

别看肖焯在外人面前经常是一副温文尔雅、君子端方的模样,在自己独有的空间却一直是个□□者, 并不许身边的人有半分违拗。

平常情况下,看他这么暴怒,身边的人根本不敢过来打扰。这会儿真是被骂了,肯定更惶恐。

肖焯这会儿心情糟糕到极点, 听进来的人并没有如自己所愿, 关门离开,“腾”的一下转过身来,刚要开口叱骂,脸上神情却忽然有些僵硬:

“爸?”

来人根本不是身边跟着做事的人, 而是他的父亲, 肖家现任当家人, 肖振越。

肖振越身材颀长, 明明已经是将近知天命的年纪, 却不但没有他这个年纪的人常有的硕大肚子,脊背反而依旧挺拔,再配上一副黑框眼镜,瞧着不像个商人,倒是个温文儒雅的大学教授一般。

可随着肖振越一步步走来,肖焯脸色却有些发白。

肖振越来至近前,忽然抬手,朝着肖焯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这一下力道相当大,肖焯被打的头一下偏到一边,嘴角处也跟着有血丝淌下。

即便这样,肖焯却是一动不敢动。

肖振越第二巴掌随即落了下来。

两巴掌下去,肖焯脸一下肿胀了起来,耳朵也一阵阵嗡鸣。肖振越冷冰冰的声音随即传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饭桶…这两天你把手头上的事情整理一下…我会派人去接手…以后,你只专心研习医术…集团事务,你就不用再插手了…”

分明是把肖焯彻底赶出了肖家权利中心…

和肖焯一样看到了新闻画面的,还有容昀。

只这会儿他的关注点却并不在汤姆森先生身上,而是在一闪而逝的镜头里,两个言笑晏晏的女子身上。

H省新闻里,除了报道汤姆森大手笔投资的事情外,还报道了一个扎根基层任劳任怨的女乡长的故事。

而那个女乡长,不是别人,正是容昀之前决意彻底分手的不懂事的前女友,丁朝敏。

报道的内容,除了丁朝敏的身份之外,还赞扬了她不畏艰苦、心系百姓,因地制宜帮百姓勤劳致富的事…

作为省级电视台,丁朝敏在整个新闻时段里占得比重并不大,出境时间还不超过一分钟,可最不缺政治敏感的容昀,却从中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因为引进种植药材技术,并帮农民销售出去,获得当地百姓一致赞誉之下,丁朝敏已经成功进入了高层领导的视野。

而这些,本来是容昀一直梦寐以求的——

于别人而言,或者想要进步非常困难。容昀却是不同。

容家在高层那里或者有些艰难,相较于普通人家而言,还是颇有些足可以自傲的人脉的。

又有容老太太坐镇,容家所有的资源自然全朝着容昀这个长子长孙这边儿倾斜。来这里出任县长前,容昀已经由人领着,去相关主要领导那里拜会过。

先期混了个脸熟之下,容昀深信,只要能做出一点成绩来,很快就能得到提拔的机会。

而引进药材种植技术,帮吴家岭甩掉头上的贫困帽子,无疑就是容昀提前调查多日,拿出的最佳方案。

而现在,事实也果然如容昀之前预料的一样,中药种植取得了空前成功。吴家岭乡迈出了脱贫致富的可喜的第一步。

可无比讽刺的是,最后这件事成就的人却并不是自己,而是丁朝敏…

可这怎么可能呢,那可是肖家啊。怎么可能肖家出手,最后竟然不劳而获不说,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下意识的拿起手边的报纸,上面正刊登着丁朝敏的事迹,肖焯视线一目十行的往下翻,最后落在了收购了吴家岭乡大部分药草的“叶氏财团”几个字上…

叶青这会儿却是在吴家岭乡忙活的不亦乐乎——

之前五倍子和大黄等药物因为有心人的推动,价格居高不下,眼下肖家突然抽手,虚高的价钱顿时坍塌,药商们为了及时止损,纷纷中止合同,一时对H省和Y省中药材市场都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H省也就罢了,有了叶家的支撑,受损失还小些,Y省那里却是因为之前直接赶走叶家,又找不到合适的接盘侠,造成的经济损失不可谓不巨大,这样的情况下,少不得就要有一部分人受处分。

叶氏集团临时加派了不少人,到H省各地重新筛选药材,签订合同。

吴家岭乡因为有丁朝敏这个乡长,药材得以最先售卖给叶氏。

叶青想着,一事不烦二主,索性又和丁朝敏回到吴家岭。

第一个过来签订的合同,就是吴飞的伯父,一位下肢布满斑驳血痕的老人——

老人静脉曲张不是一般的严重,承包药田后,又因为劳动强度过大,很快激化,最近这段时间,两条小腿都开始烂了,却因为钱全投到了药材上,只有疼的实在受不了的情况下,才去医院拿点儿消炎的药抹上…

之前吴飞家的药材卖不出去,老人还想着等自己拿到钱帮兄弟一把,没想到最后吴飞家碰到了叶青这个贵人,药材全卖了出去,反倒是收购了他家五倍子的商人又反悔了。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老人好险直接就崩溃了。

好在丁朝敏很快带来好消息,被毁约的农人可以拿着自家种的药材到乡政府来,鉴别等级后重新和叶氏集团签约。

本来老人的腿挪动都困难,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拄着拐棍才能走,得知这个消息后,坚持要过来,说是爬也得爬过来谢谢恩人。

硬是让吴飞拉着赶到了乡政府。

却是再没有想到,这一去,不但拿到了丰厚的定金,叶青针灸辅以药物之下,刮骨一般的疼痛也当场止住,丢了拐棍稳稳站立的那一刻,老人当时就老泪纵横。

回去后听叶青的指导,又用自家种的草药揉出汁液后热敷,不过几日,静脉曲张的情况就大大减轻。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吴家岭,乡民们都知道了,那个美丽的耀眼的小叶总,其实还是个神医。一时前来求医的人络绎不绝。

更有吴飞这样的小伙子,一开始只是远远的瞧着,后来也时不时在叶青面前晃…

“…喏,就是这药草,大爷您每天睡觉前,煮了后洗脚…一星期后保管您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大娘您一种药草可不够,这三种一块儿煎着用,药渣也别扔,直接焙干后吃了…”

“我眼睛隔三差五的上火怎么回事啊?还老是流眼泪,您瞧,这又无缘无故的肿了…”一直和吴飞在外边转悠的一个明显刚打工回乡不久的时髦小伙子也巴巴的凑上前,和叶青对视了一眼,脸腾的就红了,又心虚的垂头,“叶大夫您,您也帮我看看呗…”

叶青抬头,还没等她说什么,身后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喏,那边儿有个山涧,你过去,把兜里手机扔进去,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说话的同时,长长的胳膊直接探过来,揽住了叶青的腰。

这般宣示主权的模样,让对面的男青年一下臊了个大红脸,受伤之余明显还有些不甘:

“你,你是谁啊…”

不就是长得好看点的小白脸吗…

为了让叶大夫多看一眼,自己刚去市里做了头发不说,还买了一套上千的牌子衣服…

丁朝敏看的直乐呵,笑着跑上前:

“表哥——”

来的人可不正是容珩?

那男青年明显依旧有些悻悻然,可听说面前小白脸还是丁乡长的表哥,只得恋恋不舍的离开。却还不住回头:

“叶大夫我明天再找你看眼睛啊…”

“明天你不用来了,我和青青待会儿就走。”容珩想也不想就道。

这真是自己那个身上没一点儿人气的表哥吗?

一旁的丁朝敏简直要笑傻了——

外人眼里,容珩性情固执呆板,就是个没有一点儿脾气的书呆子。

可只有丁朝敏知道,表哥就是个蔫吧坏。

还记得小时候,一次容珩跟着丁秀文走姥姥家。

一向众星捧月的丁朝敏因为不忿大家都围着容珩转悠,就唆使大堂哥帮着抢了容珩手里拿着的一个大苹果。

本想给容珩一个教训,让他明白,谁才是丁家最受宠的孩子。还想着容珩是个男孩子,怎么也要表示不服不是?到时候再让几个堂哥一起上去教训他一顿,不怕他不低头。

没想到容珩没骨气的很,被抢了苹果一点儿反抗也没有不说,还直接把一众舅舅舅妈给他的好东西一股脑送给了几个堂兄和自己。

看容珩手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丁朝敏正于心不忍呢,爸爸和伯叔们从房间里出来了,一眼就瞧见了两手空空孤零零可怜巴巴站在一边的容珩,再看丁家几个孩子那儿,全是从容珩手里“抢去”的好吃的和玩具。

最后的结果是,除了丁朝敏外,其他丁家男孩子全都吃了一顿巴掌炒肉之外,更被没收了所有压岁钱,全买成了玩具送给容珩作为补偿…

以致后来偶然听父母提到姑妈在婆家过的不好,甚至因为容珩在堂兄的生日宴上被关起来而差点儿和婆家彻底决裂,丁朝敏总觉得,姑姑在婆家受了委屈肯定是真的,至于说表哥容珩,怎么想怎么觉得他是故意的啊,不然,也没理由和容家老太翻脸不是…

容珩慢条斯理的看了丁朝敏一眼。

丁朝敏顿时觉得不妙,刚要给自己辩解,神情却是一滞——

容昀正冷冷的站在距离三人不远处的地方。

“容珩,你早就算计好了,要报复我,对不对?”容昀咬着牙,一字一字道,“再怎么说,你也是容家子弟,容家倒霉了,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