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啊,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夏淳觉得这十分有道理。这个时节,山里朕是多野味儿漫山遍野结山果子的时候。既然有这么好的条件,她必然是努力一把。夏淳心道,凭她撵狗的速度,便是抓不到野兔子,套两只野鸡摘些果子回去还是可以的。

于是她抄起阿花家的小柴刀背上阿花搁在角落的小篓子,自信满满地入了林。

马林村坐落在低谷之中,四面八方都是山,不论选哪个方向都是大片的树林。绿莹莹的草木遮天蔽日,斑驳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落,地上布满青苔,脚一上去都打滑。人置身林中,扑面而来一股雨后草木的土腥味儿。

走了两步后,夏淳看着潮湿阴暗的林子就后悔了。

这破地方地上泥泞得跟原始森林里头的泥沼似的,人踩一脚就妥妥地陷进去。夏淳左栽楞右栽楞的中间一个劈叉的,她再快的奔跑速度也追不上一只野鸡。

不过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弄点儿吃的回去。夏淳东张西望的,决定改变路线,往草丛茂密的地方走去。追不上撵不着,她可以挖些陷阱。大雨过后,小动物肯定得出来觅食。多挖几个陷阱,总有几只最傻的会中招儿。

凌风凌云的声音出现在夏淳眼前之时,就看到她在哼哧哼哧地挖坑儿。

还别说,她挖了老半天,地上的坑儿没见着挖多深,倒真有一只脑筋不清楚的瞎兔子一头撞死在她旁边的树干上。

凌风:“……”这犹如神眷一般的好运气!

一只肉墩墩的灰兔子,目测肉起码得三四斤。正当夏淳丢了柴刀将兔子塞进篓子里,她身后的草丛忽地悉悉索索一阵剧烈晃动。然后又有一只瞎了眼肥兔子飞速越过草丛,勇往直前,啪叽一头撞死在同一棵树的同一个位置。

“……”

空气中莫名弥漫起一股酸味儿。

凌风凌云表情是如此的一言难尽,来不及出声儿惊动夏淳就眼睁睁看着第三只兔子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撞死在同一个地方。难道老天爷对缺根筋的人都是这般偏爱?两人站在不远处面面见鬼一般地看向喜滋滋的夏淳,不禁发出了灵魂的质问。

夏淳左右手各拎着一只,篓子里一只,满载而归:“我真能干,嘻嘻嘻!”

凌风凌云:“……”

出来没超过一个时辰,夏淳就弄到了足够的口粮。出林子之时,正午都还没到。都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夏淳觉得自己的实力真他妈杠杠的!

下了山路,往阿花家走,才到院子门口就看见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正巴巴地往里头张望。

是葛家村的葛二牛,上回夏淳还见过。只见虎背熊腰的汉子佝偻着腰身,生怕怀里的东西掉了似的宝贝地抱着个蓝布包袱,一动不动。夏淳从他后头路过,这汉子低着头忙往旁边让了让,转而一心一意地盼着心仪的姑娘。

进了院子的夏淳啧了一声,想想又绕回来,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

葛二牛一愣,左看看右看看,低头冷不丁就对上一张妖精也似的脸。他是个粗人,也不知该怎么说,就知道眼前的姑娘头发比乌木还要黑,小脸儿比雪还白,嘴儿红彤彤,水灵灵的眼睛眼神一转都能把人的魂都吸走。

葛二牛哼哧哼哧地喘了好一口气,黝黑的脸倏地就涨得通红。

夏淳:“你莫等了,阿花人病了,已经在榻上躺大半天了。”

葛二牛迟钝的脑袋好半天才回神,反应过来夏淳说了什么,当即大惊:“阿花怎地就生病了?严重吗?可有找大夫瞧过?”

“她是今儿早上才回的,昨儿下大雨,许是淋了雨风寒。今儿一回来人就在屋里躺下了。具体如何,我也不大清楚。”夏淳耸耸肩,“你若是不放心,去找村里相熟的婆子来照看照看。”

葛二牛急得脑门冒汗,阿花家里早就没亲人了,病了都没人照顾。怀里小包裹他想想,一把塞到夏淳的手里,急忙就要往村里走:“这是我昨儿去镇上买的糕点,麻烦姑娘一会儿替我送进去给阿花。我这就去寻刘婶子来瞧瞧。”

说着,急急忙忙地就跑远了。

夏淳外头目送葛二牛的背影消失,摇摇头,心里不禁唏嘘。手里的蓝布包裹散发出一丝香甜的气味儿,好像是绿豆糕,还挺好闻的。

“你要是敢拆开来瞧,打断你的爪子!”清冷的嗓音从头顶飘过来,夏淳瞬间就缩回了手。

抬起头,发觉怒了一上午的少傅不知何时出了屋,此时正立在篱笆里头凉飕飕地看着她。

夏淳看到他,不禁两眼放光。翘着兰花指默默将不小心被打开了一点点的包裹重新包上,夏淳抬头就惊喜道:“公子你出来了?是不是不生气了?”

周卿玉喉咙一噎,冷眼瞥着她,表情是冰雪一般的冷冽无情。

夏淳丝毫不惧,包裹往怀里一塞颠颠儿地绕进来,死皮赖脸地就往上面凑。周卿玉不搭理她,抬腿往屋走。夏淳屁颠屁颠跟着,探头探脑地说道:“奴婢刚才去了南边的林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公子弄了三只肥兔子回来!公子可高兴?”

周卿玉长腿迈开,走得头也不回。

“烤着吃?炸着吃?还是公子更喜欢切兔丁?”夏淳好久没吃肉了,山里这些天儿十天半月才吃两回。这一说起吃肉就有些止不住口水,“若不然都弄一份?左右奴婢弄了三只,公子想怎么吃都行。公子你觉得呢?”

周卿玉:“……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别啊公子!你是不知道奴婢为了公子,弄那三只兔子回来有多艰难啊!”

夏淳眨眨眼就立即开始了她的表演:“昨天不是才下过大雨么?地上泞的啊!一脚下去都能叫人摔断腿!奴婢这小身板进了林子去,那就是被野兔子溜着跑滑一跤就能摔死的命!可奴婢不能懈怠,不能放弃。毕竟公子身上还受了伤,得吃点好的补一补。万万不可饿着。”

周卿玉脚步一顿,低头看着她。

夏淳微微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自顾自地轻轻摇头,然而说出口的话抑扬顿挫。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表情也叫一个情真意切:“阿花姑娘不巧病了,没人给咱们做饭。奴婢心急如焚。奴婢可以饿,咱们金贵的公子怎么能饿肚子?绝对不可以,奴婢只要一想到公子大半天没吃东西就心疼得不得了!为了公子,哪怕是独自进山打猎,路太滑,哪怕摔得浑身青紫,奴婢也都心甘情愿!”

还别说,虽然不知所云,周卿玉还真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感动:“……所以?”

“那三只兔子便是奴婢的一颗真心。”夏淳两眼含水,“看在真心的份上,公子你还生奴婢的气不?原谅奴婢吧!”

周少傅:“……”

落后一步的凌风凌云:“……”眼都不眨一下地就信口胡编,这不舌灿莲花,巧舌如簧,谈条件、唬人一套一套的很?谁说缺根弦儿的丫头脑筋不清楚?

周卿玉无奈:罢了,他怒了这一早上,跟个蠢货计较些什么。

……

葛二牛领着人过来,正巧瞧见了捏着一张树叶,沉默地站在东屋窗边的周卿玉。

黑脸汉子恍惚地看着粗布麻衣也俊得恍若天神周卿玉,不大灵巧的脑袋忽然就明白了。

他盯着周卿玉看了许久,红着眼走了。

剩下的刘婶子心道了一句作孽,进了西屋,去照看阿花。

……

夏淳是个光会吃不会做的,哪怕好运弄了吃食,她也无从下手。最后这三只兔子,是后来到的凌风凌云给处置的。

既然凌风凌云到了,周家的人和太子的人便不会太远。京中因太子遇刺和周卿玉失踪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回去刻不容缓。周卿玉的伤势是重中之重,表面上看着好了大半,内里如何,还得回宫找太医瞧过了再说。

凌云凌风将这段时日,京中发生的种种一一禀告周卿玉,不免又提及一事。

女子比试一事因刺杀暂时搁置了。凌风凌云此时提起的是另一桩麻烦事儿。十日前,邻国辽国使臣进京,为大辽七皇子向大康陛下提出和亲。大康如今试婚年纪的公主就三个,三公主,四公主以及六公主。

这事儿麻烦就麻烦在,六公主得知了和亲消息,正以死相逼太后替她赐婚周卿玉。

少傅脸色难看:“懿旨下了?”

“尚未,有太子殿下从中周旋,太后不敢相逼。”凌云摇头,也觉得头疼不已,“只是六公主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公子此次回京怕是麻烦了。”

……

既如此,用罢午膳,周卿玉便准备即刻启程。

听说周卿玉要走,西屋躺了一天的阿花病中惊坐起。顾不得羞耻,她衣衫不整地赤脚慌忙从屋里冲出来,拦在了周卿玉等人面前。

林阿花虽说昨夜触怒了少傅,但该感谢的,周卿玉绝不会吝啬:“凌风凌云。”

凌风早已听夏淳说了事情始末,直接拿出一叠银票搁在了堂屋的桌上。虚眼瞥去,每张都是百两银子,至少十来张。阿花却看也不看,直勾勾地盯着周卿玉。就算被拒绝,她还是做不到死心:“公子,当真这般狠心?奴家不要银两,只想着不求名分伺候公子,也不行吗?”

说着话,她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病着的姑娘这般哀求确实十分打动人。尤其阿花生了一幅温柔似水的相貌,这一哭看得人心都跟着发酸。夏淳皱着眉头,没说话。

周卿玉眉目不动,无动于衷:“不必,我府中伺候的下人百千,姑娘不必挂念。”

彻底绝了阿花的心思,他转身离去。

☆、第二十八章

重出山谷,恍如隔日。

山路崎岖, 马车行路颠簸。西天的霞光映照进车厢, 为沉静地端坐在窗边的人镀上一层光圈。些许细腻的绒毛,衬得此人肤质干净清透。归回正途的少傅已然重归一身素净白袍的老装扮。玉冠乌发, 朱唇星眸,芝兰玉树, 端得好一幅公子如玉的温雅金贵。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夏淳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 欲言又止。

其实仔细看,周卿玉的这一双眼似凤眸又非单纯的凤眸。其实是一双极少见的睡凤眼。此时静静翻看密信,半垂的眼睑遮住了小半瞳孔, 眼尾狭长却极为潋滟。嘴唇轻抿着, 唇角惯性地上挑,为沉静疏淡的侧颜平添一股尽在掌握的自如与傲然。

夏淳盯了他许久,仿佛能盯出一朵花儿来。

“公子,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不如早死早超生,夏淳想想还是凑过去:“你可还记得一个半月前, 奴婢曾掐指一算,算到公子与太子殿下近期有血光之灾之事?”

周卿玉从书页中抬起眼。

夏淳嘿嘿一笑:“奴婢算得准吧!”

少傅没说话。

“公子,奴婢这人, 平素不做梦, 一做梦必有凶兆。”夏淳蹲周卿玉身边,哥俩好似的一爪子搭着少傅素净的袖子仰头,颇为神棍地摇头道, “说到这个,奴婢觉得应该向公子你坦白一件事。”

……周卿玉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夏淳与他商量:“公子,你看可否看在奴婢救人心切事出有因且救驾有功的份上,保证不会生气?”

单手阖上信件盖在案几上,车窗外的光勾勒得周卿玉的指骨修长白皙。少傅眯了眯眼就,矜持地掀了掀嘴皮子:“何事?”清凉淡漠的嗓音仿佛未至的秋风,清凌又冻人。

“……”夏淳张了张嘴,突然后知后觉事情大条了。

给太子下巴豆粉或者给太子以及皇室所有的马下巴豆粉,好像无论哪一条拎出来都事儿挺大?巴豆算毒药吗?不算吧?吞了口口水,夏淳瞄了一眼周卿玉,忽地低头凝视马车一角心情好特么凝重。

周卿玉眉头微蹙,她偷摸又瞄一眼,小心翼翼措辞:“公子,不如奴婢先给你详细描述一下奴婢做了什么梦?”

眼睫缓慢地眨动了一下,少傅安静地看着她,眼中冒出了幽光。

夏淳这一刻发挥了她两辈子根本不敢想语言天赋,闭着眼睛一通声泪俱下。

太子坠马昏迷和周卿玉遇刺血流不止的预见梦境,巴豆事件的始末,以及她所作所为的出发点和对太子殿下周卿玉最美好最忠贞的动机。她自然是对刺客与背后之人恶毒行径感到痛心疾首,旋即大义凌然道:“公子,奴婢虽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是为了大义,为了大康,为了太子与公子你的安危,奴婢不得不铤而走险!”

说着,她为此自检:“叫太子殿下与公子幸免于难的手段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瑕疵,但太子殿下如今能毫发无伤,公子也未曾伤及性命,奴婢心中便大感安慰。”

“……奴婢的苦心,公子和殿下不必太过感念,这些不过奴婢分内之事。只是公子,太子不知其中缘由。奴婢的暗中努力付出,公子能否帮奴婢与太子殿下阐述一二?”夏淳眨巴眨巴了眼睛,希冀地看向周卿玉。

少傅:“……”

“公子,追风委实贪嘴了些。奴婢就想问殿下的追风,此时是否还尚在人世?”

周卿玉看着她。

夏淳飞快地眨动眼睛。

外头偷听了一路的凌云凌风:“……”追风此时尚在人世,但你很快可能会不在人世。

……

周卿玉夏淳掉落的这片山谷其实就在皇家猎场的附近,与猎场只有一山之隔。只是太子遇刺,此次同行的五皇子中箭危在旦夕,且又恰逢大辽的使臣进京抽脱不开。几桩重要之事交杂在一起,官家寻人方才没那大张旗鼓。

少傅卜一归京,东宫便得到了消息,申屠渊即刻启程前往周府相迎。

周卿玉的马车一到周府,来不及给周太师周老夫人请安,径自领着申屠渊以及东宫一干人等进了外院书房议事。夏淳见申屠渊根本没注意到她,生怕他想起来追究于她。忙缩着脑袋,一溜烟儿地溜回了玉明轩。

刚一踏入院子,小彩蝶就抹着眼泪惊喜交加地向她扑过来。

她先是上上下下摸着夏淳,确定她全须全尾并未受伤,夸张的大舒一口气。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夏淳,叽叽喳喳说起了这段时日府上发生的事。

说着,她兴致勃勃地提及了几位身份极重的主子对夏淳的抬举。

就听着她一会儿说周老夫人的院子谁谁谁来过,大夫人温氏的院子又是谁谁谁送了什么东西过来,再有,甚至周家老爷子都派人来问过。

夏淳听罢,当即就嘿嘿笑着勉力了她一番。重点强调跟着她干有肉吃,得了小彩蝶利索的一声迎合,顿时笑开了花。

这不才笑一会儿,就被早早等在外头的初春秋香等人给围住了。这三人显然都是悉心打扮过的,其中心思不言而喻。

只见初春一身桃粉的纱裙,轻纱束腰,珍珠的耳铛,明艳动人。秋香一身碧青的罩衫齐襦裙,挽着红纱臂绦,眉间轻愁点点,好一番弱柳扶风。就是最嘴笨性子最温吞的暖冬,也是一身簇新衣裳,还细心地配了头面儿……三人袅袅婷婷地就等在夏淳的屋子门前,嫉妒得两眼充了血。

她们自从听闻夏淳是与周卿玉一道归来,这心就跟掉进了油锅里似的,煎熬个不停。

原来她们四人一道被袁嬷嬷送来,是没有先后高低之分的。春秋冬三人哪怕忌惮夏淳样貌特殊,却也自恃各有各的姿色,很是端得住。

秋香原就想着,便是承宠有先后,夏淳先拔得了头筹固然占得了先机,但只要他们一日没被公子打发出去,她们就有翻盘的机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子一长就都是各看本事的。可猎场遇刺一事出了,她便再也端不住。

共患难的情分总是不同,夏淳与公子共过了患难,可不就一骑绝尘?

不止秋香如是想,初春瞪着喜滋滋的夏淳,一双眼睛都嫉妒得通红。

夏淳摘了她的桃子,在她眼皮子底下得了松和院和蒹葭院两位主子的青眼,连周家家主都来过问了。这等本该属于她的殊荣全落到了旁人的身上,不亚于在她的心口剜肉,叫她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若非这贱人!若非这贱人用不入流的手段抢了她的先机,那日被公子接进东宫的人便是她!随侍猎场的人也是她,与公子在外孤男寡女大半个月的人也必然会是她!

一步错步步错,挽回也晚了。初春心里呕血,夏淳这贱人享受的这一切本该是她的!心中咆哮,可当着夏淳的面儿,她又丁点儿不能表露,不能开罪。毕竟她们如今算是没着落,还指望着巴结夏淳能占个第二位。

一时间心绪扭曲,她面上的笑容假的夏淳瞧了都打哆嗦。

莺莺燕燕地围着说好话,好听是好听,听多了也腻得慌。夏淳乐滋滋地听了一会儿,表示自己累了,需要歇息。而后就指使了小彩蝶,毫不留情地将三人全赶出去。

秋香初春看着啪一声从里头合上的门扉,噎得一口气半天没上得来。

三人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半天,狠狠地跺着脚离开。

这人一走,白鹭园的表姑娘就又使人来请。

夏淳才梳洗躺上床,晚膳都没用被外头赶都赶不走的人给吵起来。白眼一翻,她赤着脚就下床开了门。这回来请夏淳的是两个人,一个是上回的那个丫鬟一个则是十分粗壮婆子。两人看着门里妖妖娆娆靠门框站着的夏淳,态度显然比上回好太多。

夏淳捏捏额头,对马蜂的战斗力和杨秀娥的记性表示失望。马蜂都吓不怕,或许下次改换闺房里放癞.蛤.蟆试试。

话还是老一套,即便态度表面看着和缓了一些,实则换汤不换药。

夏淳很困,没心思跟这莫名其妙的人纠缠,打了哈欠,她转头就要关门。

就在这时候,那一直好言好语的婆子突然发难,冲上来就将夏淳给按在了地上。而后跟丫鬟一起,两人就这么硬生生绑着,把夏淳给带去了白鹭院。

MMP!夏淳被人冷不丁一把推跪坐在地,膝盖重重磕在了石砖上,嘴里顿时就溢出了芬芳。

清雅别致的屋子,娴静又带点儿小女儿家心思的摆设,处处精致,处处娇羞。夏淳揉着膝盖坐起身,抬头就看到高座之上一个纤细的身影——是她这俱身子的原主人,周家二房主母杨氏的嫡亲外甥女,杨秀娥。

杨秀娥生得十分纤细消瘦,杏眼淡眉,眉间轻蹙,比较平板的面部轮廓上总是笼着一股轻愁。跟秋香相像,却又比秋香高出一个档次。至少这满身的书卷气与克制端庄的举止,是秋香那等半桶水学不来的。

此时杨秀娥的手里捏着一本诗集,在夏淳抬头的瞬间就冲着她的脸砸下来。

“贱婢!”

夏淳吓一跳,下意识往旁边一躲。

诗集砸落在地,立即就刺啦一声声响,纸张似乎撕碎了。

杨秀娥心头的火仿佛因这纸张碎裂的声音瞬间就烧到了眉毛。她霍地起身走过来,抬手就狠狠扇了夏淳一巴掌:“荡.妇!莫不是以为如今得了表哥一时的宠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怎么?胆子肥了?做主子的,都叫不动你了?”

夏淳的一边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五个指印子印在上头,火辣辣的疼。

她扭过头,看着眉眼中都是怨毒与狠辣的杨秀娥,纠正一点:“是曾经的主子。奴婢自从被送进玉明轩,主子就只有公子一人。”

杨秀娥被顶得一噎,原地走了两圈,眼皮子立即就吊了起来:“……好得很!当真好得很!敢顶嘴了!”

夏淳:“一般一般。”

杨秀娥一连被气了两回,反手又要甩夏淳巴掌。

夏淳一出手,给抓了个严实。

杨秀娥挣了一下没挣开,脸就又怒红了:“……如花姑娘确实好本事,被丢进了南苑也能入老夫人的眼。”

杨秀娥气得要命。她原本把人绑来只是想警告夏淳,警告她别仗着皮囊得意。但一见到夏淳这张脸便无法控制自己,她无法冷静。她想了八年,珍藏在心底爱慕了八年的人,平日里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奢侈,却被如花这样一个贱婢给得了手。

这一想,她心又要碎。

“你也莫得意,你以为一个大字不识的贱婢能祈求多少表哥的垂怜?”她恶毒地诅咒道,“表哥那等云端之人,这辈子只会与心意共同之人相守。何至于多垂青一个蠢笨的丫头?不过有一幅空皮囊,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夏淳:“那也总比连一幅空皮囊都没有的人好。”

“你!!”杨秀娥噎得半死,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贱婢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打,你再打一下试试。”夏淳舔着嘴角,眼里闪烁着凶狠的光,“奴婢的主子早已换了人。表姑娘教训奴婢也得看主子,若被公子察觉,震怒,表姑娘身份尊贵也别想讨着好。”

她这么一说,杨秀娥想起周卿玉那双淡漠的眼睛,心口猛地一缩,这手就再挥不下去。

夏淳等着她,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室内一片死寂。

须臾,夏淳先开口:“表姑娘找人唤奴婢来到底所为何事?不如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杨秀娥脑子里乱的厉害。一面是自己的丫头爬了心爱的男人的床,一面是懊恼当初心慈手软,没有划花了夏淳的脸才招致今日的恶果。

她死死盯着夏淳,憋了半天。到底是扇了一巴掌出了气,她想着宫里的那位闹了个满城风雨的六公主,低头思索片刻,她勉强压下划花夏淳脸蛋的冲动,忍着恶心要与夏淳好好说一说正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终于辞职成功啦!!!妈呀!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