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我瞧着也好!彬彬有礼的,处理大哥这件事上头,也办得漂亮,大嫂,你呀,就别挑剔了,这样好的女婿,你还要嫌什么呀?再说了,现在这年轻人,都爱自己作主。有些小年青,都不想办婚礼的呢!又不是小孩子,结婚就结婚吧,这是大喜事,被你这么一闹,喜事都不喜了…”

芳华的叔叔芳必礼也在那里称好。

芳华的婶婶则在那里叹:“可不是,我昨天个还在想呢,这么体面的人,也不知娶了没,要没娶了,我还想把我表姐家的给介绍过来呢,想不到,原来我们家芳华早把人给收了呢…这越发的好了不是吗?不错不错…”

“什么不错不错的,他是结过婚的,又比二妞大那么多…”

桑缘想想就替女儿委屈啊,极其郁闷的叫了一声,却又马上收住了嘴,看向秦九洲时,语气仍是生硬的:

“芳华,你出来,妈有话要好好的和你说一说…”

她一把就将芳华人拎了过去往外走。

在越过秦九洲时,又顿了顿,转头递以厉目:“秦先生,你别走开,回头我还有话要和你谈!!”

“是。”

秦九洲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

只因为这里的人,皆是芳华的家长,他必须给予他们应该有的尊重,才能表现他对芳华的重视。

*

楼下,桑缘走在前面,芳华跟在后面,满面的春色是那么的迷人,可母女俩却都像没看到似的,脚下走得飞快,行色那么匆匆。

忽然,桑缘转头,沉着脸,一根手指狠狠指往芳华的额头戳了戳,气大的叫了起来:

“死丫头,这么糊涂的事,你居然也能做得出来?这里装的是什么?你说,是浆糊吗?”

正文 146,人品要是没问题,你受得了,才能给夫妻之实

从小到大,妈妈都不会大声凶她,因为她比家里任何人都要贴妈妈的心。

在这个家里,哥哥比较野,妹妹又爱哭,只有她爱笑,读书样样功课都能保持优秀,从来没让妈妈操过心。

她也不骄纵,家里的活,桩桩件件全爱帮着妈妈干,所以哥哥疼她,妹妹敬她,妈妈爱她,爸爸最护着她。

可这一次,妈妈却生气了,还狠狠戳了她额头。

这好像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试问,从小到大,谁没被爸妈给戳过额头,骂过几句?

但这与芳华来说,却挺严重的,因为她从没被妈妈这么骂过。

她捂着额头,心里觉得委屈,就像一个犯了大错的孩子,在接受家长的责怪,怯怯的就把头低了下去:

“妈,您别生气,爸现在都这样了,您要再气出病来,我可就太罪大了。”

“你还知道罪大了?一周前,你哭哭泣泣回来,说你和韩启政分了,闹得伤心欲绝,害得我们也跟着牵肠挂肚,难过了好几天,可你倒好啊,第二天就把自己嫁给了一个连你都不怎么了解的男人?结婚那是小事么!有你这么办事的吗?”

桑缘真想好好骂一顿,可是这个孩子眼睛红红的,一副想哭的样子,让她又狠不下心去骂了。

“妈,对不起,我也不想闹成这样的,可事情已经如此了,我是糊涂了。您骂的是。只求您别生气。”

她只想消消母亲的火气。

“不生气可能吗?除非我这个当妈的没把你这个女儿当回事,你爱怎么折腾,我都能睁一眼闭一眼,但你是妈的心肝宝贝,妈最盼望的是你将来能有个好归宿…可你…唉…真是要气死我了…”

桑缘深深吐出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又抚了抚胸口,把那团火给往下压了压后,才继续说道:

“说吧,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往后头,是真的想和那个姓秦的过下去吗?”

她现在最关心的莫过于这个了。

见母亲语气缓了,芳华马上欺上去挽住了她的手臂:

“妈,说真的,我不想和您说,本来是想好好和他了解了解的,等有一个准信儿了,再来和您跟爸爸汇报这事。这样的话,我心里也有个底。”

桑缘斜眼看着:“这么说,你是想和他好的?”

“妈,我想尝试一下。”

她低低接话。

“这种事,能尝试的吗?”

桑缘又想咬牙戳她头。

芳华低着头躲了一躲,反问:

“不尝试,难道就这样离婚吗?”

这话,一下就把桑缘的喉咙堵住了,好半天才闷声对着天空吐气:

“好好一个大姑娘,嫁了一个死过老婆的老男人。这事,我是越想越来气…”

在长辈们的眼睛里,头婚姑娘就得嫁头婚小伙子,那才叫般配。

芳华虚笑一笑,捋了捋刘海,避重就轻道:“妈,他也不算老,就比我大了九岁。”

“三岁一个代沟,九岁就是三条代沟,你确定可以和他在沟通上不成问题吗?二妞,你认为你能爱上他吗?”

桑缘表示相当相当的怀疑,这孩子和韩启政那么多年感情积累下来,这才分手呢,想让她把那些的感情收回来全放到这个新婚丈夫身上,她看着啊,那是千难万难的事。

芳华僵了僵,爱上秦九洲这个事,还真不是一件说做到就能做到的容易事。

“妈,我会试试的…秦九洲其实人挺好,至于共同话题,也是有的,比如说,他也会弹琴,也会厨艺…至于其他,我也在慢慢了解中…他其实不是特别难相处的…”

她尽量替秦九洲说好话,只是,对于那个人,她的了解太浅薄,所以,也真使不上什么力。

“可我心疼你呀?这么不清不楚的把自己嫁了…人家可是二婚。”

把女儿搂进怀,桑缘沉沉叹息的拍着她的背,最后那句是她心里最最介意的:

“当初你妈妈把你托负给我时,我是拍着胸脯和她承诺过的,一定要把你照顾的妥妥的,一定要把你培养得棒棒的,一定要帮她看着你嫁得妥妥的…现在要是让你妈妈知道你嫁得这么的匆忙…你让我怎么向她交代,唉,全怪我,是我没对你尽到监护的责任…”

平实的一句话,却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脏。

是的,她根本不是这个家亲生的女儿,但爸妈给予的关心和爱护,却是实打实的。

“妈,我已经成年,这不是您没进监护的责任,是我任性了。是我辜负了你的期望…”

靠在桑缘的肩头了,她有点黯然神伤,结婚本该是高兴的事儿,可是,却被她闹得这么的不愉快…

“好了,好了,妈也不怪你了,既然你已经决定和这个人过下去,那妈妈也不会过份为难。但我得和他谈谈…对了…”

桑缘扶着芳华双肩,看了又看,神情有点迟疑,最后还是果断问出了口:

“现在,你和他同房了没?”

被问及隐私,芳华脸上泛起了一层薄晕,好半天才低低接上话:

“还…还没。他答应给我时间。”

这个回答倒是让人颇为满意的,还好,遇上的不是一只急色鬼。

桑缘点了点头,叮嘱道:“这样最好。这个人还得好好观察一阵子。人品要是没问题,你受得了,才能给夫妻之实。要是发现品德不好,我们就离。哪怕成二婚也没关系。人不怕做错事,就怕做错了还不肯回头。”

如此力挺,让芳华心头暖暖的,一把抱住了她:“妈,您真是我的好妈妈…”

“行了行了,别在这里拍我马屁,去把人带过来,我得好好和他谈谈,他这么拐骗我女儿是什么意思?

母亲从来是护犊的,桑缘总觉得:秦九洲匆匆忙忙结这婚,底下恐怕还有名堂,不好好审一审他,摸摸底,她怎么敢把女儿交出去?

正文 147,她若不离,我定不负。她若放手,我定祝福

芳华上了住院部。

充满消毒药水味的走廊上,有病人在扶着扶手走路,尽头,一道修长的身影,似松似柏的站在那里,睇望着窗外,耳边搁着手机在打电话。

走近,她听得他正用流利的法文和人交谈。

身姿是傲然的,气势是非凡的,距离是遥远的——

她静静的等着他处理事务。

从这几次她与他的接触来看,这人,真是一个大忙人。

可她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也参予不了,甚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现在,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没有丢下她,跑去忙自己的工作,这从一个方面可以看得出来,他不是那种功利的人,并且,可以为了自己看重的人,把工作暂时搁置,陪着他进为人女婿的责任。

如果遇上那些个以事业为重的人,恐怕早就以各种理由忙自己的事去了吧!

所以,在爸爸住院这件事上,他肯定可以加分。

“干嘛跟在我身后一声不响。”

终于,秦九洲转过了头,看到她,却没有吓到——这个人,冷静的可怕,就好像再天大的事,都惊不到他,难不倒他似的。

这份镇定,让她膜拜。

“你现在有空吗?”

“有!”

“我妈…”她舔了舔唇:“她想和你谈谈。”

“哦!”

秦九洲点了点头。

“跟我下去吧!”

“嗯!”

他点头,看上去很淡定。

电梯内,人很多,他将她护在角落。

到达底楼,人流涌出,他俩一起走了出去。

直到出了住院部,他突然拉住她,轻轻叫了一声:“芳华。”

芳华点头,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拉着,心里是小不自在的,可只能忍着。

“怎么了?”

“你妈…不,我是说咱妈,好相处吗?你跟我说一说吧,让我心里有个底。”

这语气,似乎有点…

芳华愣了愣,突然想:他说得这么正经,不会是在紧张吧?

“你,你该不会害怕见我妈吧!”

她有点难以置信。

秦九洲当然不愿意被看扁:

“倒不是怕,那是你妈,我丈母娘,多了解点,多讨巧点,我好过关…毕竟我的确把你拐来了。要是被骂惨了,那我的玻璃心会受不住。”

听着像是在开玩笑,但隐隐的忧虑还是被她发现了。

“你就放心吧,我妈最疼我了,而且我也已经和她说明白了,想和你试一试,所以,我相信她不会为难你的…走了…”

却被他拉了回来。

她疑惑的转头,看到他眼神亮亮的盯着自己:

“是吗?你真这么说的?”

“对!”

这个字一出,就被他给拉进怀,轻轻的就给搂住了。

“这下我就放心了。”

唉,现在,他真的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总是对她动手动脚。

“去吧!”

芳华脸红红的推他,看到母亲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亲亲我我呢,心里怪别扭的。

“嗯!”

秦九洲冲丈母娘走去。

芳华没跟上,母亲说了,要和他单独谈。

*

桑缘站在池子边上,正看着水底下游得欢快的鱼。

秦九洲走近,看着这个为生活奔波了大半辈子,如今双鬓已渐白的女人——芳华的母亲,一时不知要怎么称呼,看人家那脸色,不太好,他若直接叫妈,可能有点不太合适。

他想了想,还是叫了一声:“阿姨,您找我是吗?”

桑缘转过了头:“对。有些话,我必须和你说一说,尤其现在,芳华的爸爸这样了,没法管,我这个做妈的就得好好管一管你们这个事的。”

“应该。”

“你是结过婚的,对不对?”

“是!”

秦九洲点下头。

“那恕我冒味的问一下,你爱你已故太太吗?”

桑缘的问话,有点咄咄然,问的也特别的隐私,如果换作是别人,秦九洲断不会作答,但她是芳华的母亲。

“我们感情很好。”

他先表述了一句,继而说道:

“阿姨,我知道您这一问是什么意思了:再婚的人,往往会把前后两任放在心里进行比较,您是担心,我因为对第一任太太用情过深,而影响到第二段婚姻,您怕我委屈芳华对不对?”

如此这般的直接道破,令桑缘不觉一惊:这个男人太能洞察人心了。

“你很厉害。”

她承认:

“这正是我担心的。一个男人,如果心里有过一个深爱的女人,再婚后,现任太太要是超越不了前一任,那么他的心里就会永远装着前一任,一旦,他在生活中表现出这种情绪,那么他们的婚姻就会面对危机。”

“您放心,这种危机,不会出现。”

他的回答,是那么的笃定。

“哦,是吗?你凭什么这么认定?”

秦九洲静静想了想,才回答道:

“一辈子,有时会很长,有时也会很短。七年前,我以为我这一辈子会和她走完,结果她只陪了我一年又三个月,我却用五年多的时间,才从那个过去走出来。而带我出来的人就是芳华,是她让我开始向往起将来。”

换而言之,芳华这个存在,已经超越他亡妻对于他的影响力。

这就是他想表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