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反问,多理直气壮。

秦九洲不觉为之轻蔑一笑:

“你还真把我当作神了是不是?任何事情都能掌握在手上。连你的意志都能左右?韩启政,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那只能证明,你实在是一块不折不扣吃屎的料。”

病房里,二人对峙,韩启政一脸不信他,并坚信自己所遇上的种种,全拜这个好叔叔所赐。

而秦九洲则一脸不屑,忽然为自己居然有这么一个爱用脚趾头来臆测他人心思,并且完全没有半点逻辑而言的侄子,感到深深的无奈。

他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别人的看法与他并不重要。做了这么几年的集团老总,他早已养成了高高在上、以自己为中心的习惯,他的决定,不需要向任何人刻意的去说明,他的判断,永远是正确的,是具有权威性的。

但今天,基于韩启政和他关系的特殊性,他到底还是作了解释:

“你听好了,这话,我只说一遍,不管你信还是不信,事实是这样的:

“在楚璴的事没有爆发出来之前,我根本就没有介入你们之间的意思。

“就算我有那想法,也被我硬生生掐灭了。

“但在这之后,当芳华向我哭诉你的纠缠不清时,我的的确确动了念头。

“这个念头最终让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局面。但在这个过程中,我没算计过你。”

他把字咬得特别的清楚,眼睛直直的对视着满目尽是怒气的韩启政,那一径不信的神情刺激到了他,于是在思量再三之后,他最终吐出了这么几句话:

“如果,你非要和我讨论算计这件事,这些年,是谁在算计谁你心里有数…

“阿政,做人要有良心。

“或者,你可以捂着自己的良心回答我一句…

“在过去这长达八年的时间里,在我失去部分很重要的记忆之后,你可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你可有刻意隐瞒过我什么?

“以致于害我错失了某个人,并眼睁睁看着我和最爱的人越走越远,而没提醒我半句,你有吗?”

那张苍白如雪的脸孔,终于呈现了几丝愤怒以外的表情:惊慌,害怕…

目光开始闪烁,那是他心虚的一个表现。

“怎么不说话了?”

秦九洲见状,冰冷彻骨的笑了笑,嗓音依旧似那动听的钢琴声,只是显得清冷无比,音质让人发凉:

“之前,我一直在纳闷,我与你从小到大一直混在一起,怎么会在七年前我和家里绝裂之后,你我的关系,好像也就此撕裂了。你不太爱主动找我了。除非有事,从来不来见我。

“那时,我自顾不暇,倒也没觉得这很异常。

“后来,你交了女朋友,也不和我说。

“甚至在我帮了你那么一个大忙之后,你也不主动对我说,我想带女朋友一起过来好好的谢谢你。

“你一直在规避我和芳华的见面。

“个中的原因,我起初还真是弄不明白。

“但现在,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他拿出了手机,从中调出了照片,反过去让他看:

“几天前,我去了芳华家,并在她的抽屉里发现了这个。”

秦九洲让他看的是,情书的照片。

这些情书,他一张张全拍着录进了他的某个云硬盘,今天,他终于可以将它们当作利器,狠狠的反击起韩启政——那绝对是最有杀伤力的武器。

韩启政的面色,在接触到上面的字迹时,整张脸就此赫然大变。

正文 192,你替代了失去记忆的我,成为了芳华的笔友

他的神情变化,秦九洲尽收眼底,接下去,他的话,一句句越发的掷地有声,就如利刃一般,无比尖利的狠狠的直往他这个侄儿的致命点上扎了进去,于词锋上直把他逼得溃不成军:

“对,没错,就是信。这些都是上面署名署着韩启政的回信。我再次看到它们了。

“你瞧这张照片,盒子里头这一封封叠在那里,多厚实,数量在我看来实在有点惊人。

“那是积攒了八年的信件,更是积累了八年的感情…

“这些信全被芳华存在了她那只小小的百宝箱里,而这些感情则成为了你和芳华谈恋爱的资本。

“问题是,那真的是你的资本吗?

“别人或者看不出来,我却一眼就看明白了。

“这些信上的所有字迹全都出自一人之手,可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

秦九洲在“你”字上加了千钧之力,而后惊雷一般迸出了后面三字:

“而是我。”

那一刻,韩启政化成了石膏,死死的咬着牙,僵硬在那里,面色也若石膏,没有半分人色,连呼吸都好像凝滞了…

秦九洲则在停顿了一下之后,再以强而有力的声调继续往下控诉他的罪行:

“阿政,这些字迹,是永远骗不了人的。

“所以,不管你心里想着要如何来狡辩都没用。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你的。

“然后,我们再来谈谈你是怎么冒名顶替欺骗芳华的。

“最后一封信约定好见面的日子,正是我出事的当天。

“出车祸的我,自是没有依约赴会的,那时我正在急救,生死于悬于一线。

“所以,那天去赴会的是你,然后,你替代了失去记忆的我,成为了芳华的笔友,欺骗了她的感情。

“如果你想说你是无心的,那你是不是该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自那天开始,我生活中所有和芳华有关的东西通通都消失不见了?任何蛛丝蚂迹都没留下。

“这些东西,它不长脚,绝对不可能是自己说消失就能消失的。

“所以,我可以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有人人为的想要抹掉我曾经和芳华有过书信往来的痕迹,对吧!我的好侄儿…

“所以,在我这里,我就不得不满怀困惑的问上一句话了:

“那些信,那些她寄给我的照片呢?你将它们收集起来藏哪去了?”

伴着最后一句利叱,病床上,韩启政重重粗喘了一声,回过了神,却一句话也接不上,只瞪大了眼睛,里面全是痛苦之色。

当隐瞒多年的真相,就这样被当事人无情的撕开,多年以来的那份提心吊胆,终于尘埃落定,伴随而来的疼痛感,却是那么的灼痛心肠。

眼泪在淌出来,因为他清楚的,有些事情一经道破,就彻彻底底回不去了。

这些年苦苦的粉饰太平,最终,没躲过,该来的,它终究还是来了。

“说话啊!那些年,芳华寄过来的信被你藏哪了?”

秦九洲走近,极为不客气的揪住了他的胸襟,寒声质问。

正文 193,小叔叔,我骗了她八年,你也骗了她八年

神情变得无比颓废的韩启政却低低地笑了,嘴里逼出来的话,充满了挑衅,更渗进了丝丝缕缕的嘲弄:

“藏在了一个我知道,芳华也知道的地方。

“很显然,到现在为止,芳华还不知道你是谁?

“我想,你这是不敢告诉她对不对?

“否则,她不会拿出那张结婚证来显摆,脸上却没有半点转嫁给前男友叔叔的尴尬神色…

“她一直一直被你蒙在鼓里,是不是?

“我的好叔叔,如果你想知道信在哪里,可以去问我那个新上任的小婶婶的。

“当然,如果你敢的话…”

对峙的眼神,都不友善,都充满了浓浓的敌意。

韩启政的语气里更是带着深深的兴灾乐祸,最后又追加了一句:

“现在我很期待芳华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小叔叔,你说,她会不会心甘情愿被你这么骗了,而没半句怨言?

“是,我骗了她,利用了这些信,替代了你,去和她谈了八年的恋爱。但你又能好得到哪去?

“从她八岁到十六岁,是你在用我的名字和她通信往来。

“如果你在信中告诉她,其实和她通信的人,不是我韩启政,而是你秦九洲,是她心里惦记着的那个坐在轮椅中的大哥哥,那么,就不会有她十六岁以后和我的所有故事。

“然而你并没有。

“当初我是嫌我的字迹写得太烂,才拜托你给我写回信的,后来呢,却是你瞒着我偷偷的在和她书信往来。

“那些年,我本来甚至于都忘了生命中曾经认识过这样一个女孩,是你们的这些通信,让我又重新注意到她。

“小叔叔,我骗了她八年,你也骗了她八年。

“五十步笑一百步,我和你全都他妈的是一路货色,不是吗?”

拖拉着的尾音,笑得那么的恶劣,冷嘲热讽尽数逼露了出来。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秦九洲眯着眼冷冷的反问。

“错,这不是威胁,而是现实性问题。你不可能瞒她一辈子。”

韩启政有力反驳,他双手一摊,笑道:“就像我想瞒你,却最终还是被你发现了…”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来自秦九洲口袋。

他只得松开了手,去接电话,来电是二嫂打来的,一接通,那声音急切的就钻进了他耳朵里: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阿政怎么跑去你那边闹跳楼了?”

虽然他让公关部把这事给压下去了,但新闻还是出了,只是没提谁跳楼。

“他一时冲动,现在没事了。二嫂你放心。”

那边二嫂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那真的要麻烦你了。我马上和你二哥赶过来…九弟,你一定要看着那孩子啊…”

“我知道。”

紧接着来家里其他人的电话,一个个打了进来。

秦九洲耐着性子,将他们一个个全给安抚住了,让他们不用过来,转头重新瞅那个孩子时,他闭着眼,像是睡了去。

又或者,他是不想和他再说话了。

所幸,他也不愿再和她多废唇舌了,转身出来,对一直守在门口的段中华说道:“找个人,二十四小时盯着他。然后,你也回去睡吧!都累了一天了。”

“是!”

出来时,天色大黑,华灯已初上,肚子咕咕在叫。

他打通了芳华的电话:“喂,吃了没?”

“正在吃,你呢?”

“还没,我来找你。位置。”

“在公寓呢!”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现在,他最想做的事,是将她抱在怀里,静静的什么也不说。

不管未来风暴有多大,他只想抱着她,紧紧的,直到地老天荒。

正文 194,受欺负也是一种人生经验

芳华挂下电话时,眉心皱了皱。

“怎么了?”

芳菲问。

芳华盯着手机又看了一会儿,才说道:“感觉他有点怪怪的。好像心情不太好。”

在公寓做了好吃的,三个女孩子围在一起吃,现吃得已经差不多。

菊珛擦了擦嘴巴,碰了碰芳菲,挤眉弄眼了一下:

“你看看,你看看,你姐现在越来越有为人妻子的自觉性了,说了两句话,就能感觉到人家心情不好?芳华,你完了,你完了,你呀,这是完全被人家给迷住,在乎上了。”

芳华自省:是吗?她真的在乎上他了?

芳菲的反应是看了看桌面:“姐,姐夫是不是还没吃?”

“嗯。”

她回神应了一句。

“可我们这边都吃得差不多了。这可怎么办?”

都只剩残羹剩饭了。

“等他来了再说。”

“哎,我说,他嘴挑不挑?”

菊珛忽好奇的又问了一句。

在听说人家是那么一个商业大佬之后,她看向这个男人的眼光,瞬间就不一样了。

不久之前,当她把这消息告知芳菲时,那孩子听完也是呆荫了好一会儿,实在没办法将自己的姐夫和那样一个名人联系在一起。

“有时候挺挑,有时候不挑。看他心情。在我家时,他一点也不挑。”

芳华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

“那是因为他想给二老留个好印象。”

菊珛托着下巴,忽很替芳华担忧,想了想,忙追到厨房,去把她手上的碗筷给抢了过来:“搁着,别动了,我来,我来…”

“干嘛这么殷勤?”

这丫头还把围裙给抢了过去,系到了自己身上。

“以后呢,你得学做一个十指葱葱不沾水的贵太太。千万千万要把自己保养好了。像他那样的男人,外头多少女人抢着贴上去,所以,你以后就得负责貌美如花,杜绝任何狐狸精对你男人生出肖想。”

芳华不觉失笑:

“哪有这么夸张。我觉得,以后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我不想有任何改变。还是我来吧…你洗碗,不是被你打碎了,就是磕坏了。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