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太过野蛮。”

“恐怕是他看到我跟若茜县主在一块,才会这样做吧。这小子真的是……谁靠近若茜县主,他就咬谁,若不是今日他真有急事,此时八成在数落我。”

李诉柯听他这么说,突然懂了一些,最后只能作罢,走到丘泽先生身边:“将鞋脱了吧。”

刚才船最险的时候,船板上进了湖水,丘泽先生那时的位置最是不利。此时丘泽先生的鞋跟衣摆都湿了,看起来极为不舒服。

丘泽先生喜欢干净,还挺在意外表的,走路着急时,还会提起衣摆,怕衣摆碰到土地脏了。

丘泽先生这才顺从地到了一边坐下,将鞋子脱下来,又将湿了的袜子随手甩到了一边。

他的皮肤白皙,撸起些许裤管,就能看到他纤细的小腿,白净得有些离谱,就好像奶水浸泡过似的。

李诉柯从一侧的仆人手里去来毛巾,蹲下身来,亲自帮丘泽先生擦脚。

丘泽先生笑眯眯地探身过来看他,见他并不嫌弃似的,这才问:“你平日里也这么照顾别人的?”

“嗯,晗姐儿小时脑袋不好,我经常帮她洗脚。”

“大哥哥呀!”

“莫要取笑我了。”

丘泽先生没说话,微微侧头去看李诉柯认真时的样子,依旧那般俊雅。

他微微眯起眸子,想要说什么似的,最后也没说出口,只能作罢。

第64章 拌嘴

国公府的确寻了大夫,却没有一个大夫能够查出是什么毒。

当初,李墨晗一个九岁大的孩子行针,就逼出了七成的毒性,让国公府的管家以为,这并非是什么厉害的□□,回到京城寻位大夫,即可解毒。

当时李墨晗也说过,可以找出是什么毒,只是需要些时间,她说得那么轻松,让许多人都放下心来。

谁知回到京里,他们的心情就越来越沉重。

先是让府里养的大夫看,又请了京城内最有名望的三位大夫,他们都束手无策,看到李墨晗列的药单时,众位大夫皆称奇,说是不但能够平息宁国公身上的病症,还能短暂压制毒性,这才让宁国公坚持了这么久。

只是这么精妙的单子,不该是一个孩子能开得出来的,定然是背后有人指使。

于是他们甚至猜测,是琴郡王安排的一场戏,毒了宁国公,却派来一个孩子解毒。

后来宁国公府的人调查了李家三代人,甚至是孝亲王府的人,唯一的联系,就是李诉柯跟丘泽先生交好。

然而,璟王根本就没见过李诉柯这个人,然郡王也从未将李诉柯当回事。

外加,如果琴郡王要演戏,没必须要寻来李墨晗这样一个孩子,而是寻一位看起来更可信的人,如果不是琴郡王那日同意,怕是没人愿意让这小姑娘给宁国公医治。

种种迹象表明,李墨晗并未参与什么,李家人从濠州出发的那日,宁国公都没有出门的打算,他们不可能这般安排。

于是,宁国公府不再怀疑李墨晗,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去请李墨晗。

李墨晗到了宁国公府,一直跟在若茜县主身边。

这位县主,看似高傲,实则没有什么城府,人也亲切,不会瞧不起人,身份那么高,也对李墨晗这种没有什么背景的小女孩照顾,让李墨晗对她有种莫名的好感。

若茜县主进去后,真的很关心宁国公的身体,却也知道分寸,让李墨晗先看看宁国公的情况。

李墨晗对周围行了礼,随后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诊脉,同时说道:“说说看宁国公最近的症状。”

“经常出汗,而且梦多,经常会进入梦魇之中,昨日喝了粥,没到半个时辰就吐了,这两日,就吃了那么一碗粥,还吐了……”回话的是上次李墨晗在客栈见过的中年管家,似乎跟宁国公感情很深,说着说着,竟然哽咽起来。

“还有吗?”李墨晗没有在意他的情绪,继续问道。

“有,眼睛有些浑浊看不清东西,口中有痰咳不出……”这管家极为仔细,很多症状都记住了,生怕漏掉细节,连一些无所谓的事情也说了。

李墨晗听了后,点了点头,随后说道:“这毒不致命。”

“这是什么意思?”国公夫人也一直在旁边,听到后不由得问出口来。

不致命,难道就不解了吗?

“这毒发作时虽然霸道,却并不会要人命,我逼出七分后,看症状,怕是只是折磨人的毒。”

“怎么会有这种毒?”

“带有些威胁的作用吧,刚中毒时的确吓人,会让人惧怕、忌惮、猜疑。总之,就是一瞬间引起国公府人的注意,但是,症状可怕,却不足以要人性命。后期则是有些折磨人,不能进食,不能好好睡觉休息,自然是不能思考问题,不能解决问题,还有就是,不能上朝。”

这话,李墨晗已经说得极为清楚了。

国公府的人不是傻子,其实听了之后,就明白了八分,他们只是惊讶于,李墨晗为何能够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些来。

其实李墨晗自己也知道,她如今是被国公府怀疑着的。

她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样才能消除这些人的疑虑,反正,她过些日子是要回濠州的。

国公夫人自己已经有了思量,李墨晗将话说得这般明白,再不明白就有些傻了。

宁国公这般中毒,受益人是谁,是谁指使,只能国公府的人分析,自然也不能当着若茜县主跟李墨晗的面说什么,便只是讨论病情。

若茜县主如今更是恨不得离开,原本只是当宁国公病了,现在得知是中毒,这还是少知道为妙的事情啊。

她哪里知道,在客栈那日,国公爷中毒的消息就已经传出去了。

“能否彻底解毒?”国公夫人关心的是这个,比起勾心斗角的事情,宁国公的身体更重要。

“其实这毒不解,国公大人每日排便、排尿都能将毒排出去一些,体内的毒素没了,自然也就好了,只是要拖延几日。不过,国公大人毕竟年纪大了,几日未进食,身体虚弱,加上身体本就有其他的病症,这毒虽然不致命,却也要了他七分精神,需要恢复调养段时日,才能恢复元气。”

怕是日后也再难上朝了。

席文楠一直在一边听着,心中着急,听到后面这些,心中更是担心父亲,当即急切地问道:“姑娘可能解毒?”

他原本不信李墨晗的医术,却听家中管家说地邪乎,只能亲自去请人。结果,李墨晗来了,就直接说出了其他大夫没看出来的事情,他自然信了几分。

“可以。”李墨晗说着,开始寻要东西,“那日我逼出的毒血还有吗?”

管家知道,那是分析毒性很必要的东西,自然留着,当即点头称有。

“还有宁国公这些日的排泄物可还在?”

“这……已经处理了。”

李墨晗也不着急,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待会我要行针,行针完毕,国公大人可以进食吃饭,且三个时辰内不会有病症,这只是暂时的。待国公大人排泄后,将排泄物给我,我要看看。还有,那日的饭菜可验过?”

“验过,不过,如今饭菜都已经酸了。”

“无妨,送来给我,我恐怕需要研究两日,这两日我会帮国公大人行针,减轻症状,待我研究出解药,症状就可以解了。”

李墨晗说着,便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等着。

国公府的人看着李墨晗,跟她大眼瞪小眼,一阵不解,席文楠干脆问出来:“你到是行针啊。”

李墨晗也一阵为难:“我来的匆忙,什么工具都没带,已经派侍女回去取了,还没送过来,我现在也没办法行针。”

席文楠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把人家从船上强行请过来的,哪里会带什么工具?

“去跟府里的任大夫借来。”席文楠吩咐道。

管家立即派人去了。

没一会,大夫用的东西就都送来了,还有一位年近五十的老大夫给她打下手,这感觉……怪怪的。

给宁国公行针,旁人就都退下去了,若茜县主不能继续留下来,只能叮嘱了李墨晗几句:“我在外面等你,别怕。”

李墨晗点了点头,对她甜甜地笑了一下:“好。”

李墨晗行针并不害怕,这次不用逼毒,速度要比上一次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完成了。随后,她去问管家:“我在哪里研究啊?”

“不如就在外间,还能顺便看老爷的情况。”

“可是……我研究的那些是剩菜、毒血、粪便,味道……可以吗?”

“这样啊,我为姑娘安排地方。”

没一会,管家就在距离宁国公房间不远的地方,收拾出一间客房来,让李墨晗进去,同时送进去了她需要的东西。

国公府内的任大夫也被派去了,依旧是打下手。

其实在李墨晗行针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看着了,原本对一个小女孩有些轻视,待看到那娴熟的手法之后,就是一阵感叹,说不定是名师教导的。

于是,进入客房,他便开口问:“不知姑娘师承何处?”

“孝亲王妃。”

任大夫知道孝亲王妃,还知道孝亲王妃的医术是谁教的,应该医术一般才对,只知道些常见病症的医治方法。

转而又想到,孝亲王妃出嫁这么多年,他也不知道最近情况,说不定后来也研究出了心得,便也没再问,只是看李墨晗研究解药。

那一边,席文楠还是不放心,将若茜县主叫到了国公夫人的房里,详细询问起来:“这个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们不是早调查过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毕竟你算是跟她认识。”席文楠不死心,一个劲地追问。

就连国公夫人都跟着询问:“你觉得,这小丫头是有人指使的吗?”

“哎呀,哪里有什么指使啊,人家根本不想治病,是席文楠这臭小子硬把人请来的,那模样恨不得用绳子绑过来。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们这般怀疑着她,还让她治病,是什么道理?再说了,我瞧着这小丫头挺厉害的,昨天还在聚贤楼答对了九十九道题,得了颜家祖传的兵法孤本……”

“那个人居然是她?!”席文楠当即惊呼了一声,“兵法书在她身上?”

若茜县主当即警惕地看着他:“你不是打算抢吧?”

“我哪能做那种事?”

“你会威胁人家,不给兵法,就把她怎么怎么样。”

“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人吗?”

“是。”

席文楠一阵气急败坏,恨不得收拾若茜县主一顿。

国公夫人皱着眉,瞪了席文楠一眼:“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兵法书。”

“娘!那可是颜家的孤本。”

“待你父亲病好了,为娘帮你要来便是。”

“好。”席文楠立即乖了。

若茜县主是发现了,这席文楠绝对是国公夫人惯出来的。

“子眠哥跟简柏都要买呢,我觉得,我三祖父也能感兴趣。”若茜县主说道。

她的三祖父,是秦政。

提起这个席文楠就气,干脆走到若茜县主身边,伸手去捏她的脸:“我说你一个女孩子家,整日跟他们两个大男人在一块玩,像什么话,还整日子筱哥哥的叫着,你恶心不恶心?”

“你管得着吗,我又没找你。”若茜县主立即将他的手拍走了。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我看到你就烦。”

“我看到你也讨厌。”

席文楠气得不轻,最后干脆甩袖离开了。

国公夫人看着小儿子离开,只能叹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第65章 开荤

国公府不少人都对李墨晗并不信任,总觉得一个小娃娃罢了,哪里会有什么医术?

怕是还不如府里养的任大夫厉害,毕竟知根知底,且治好过不少病症。

结果,李墨晗行针后,宁国公就清醒了,眼睛不似之前那般浑浊看不清东西,也能吃下去饭了。

随后,就是有人议论,李墨晗看到一堆发臭的东西,依旧面不改色,一些长了毛的菜,她还能去尝一口,这么一会,已经推测出三种□□了,正在逐一试验。

李墨晗尚未研究出解药,后来柳香也来了国公府帮忙,柳衣却是不敢来的,因为国公夫人认识她,就算更改了些样貌,柳衣还是心虚,李墨晗也没在意。

国公府的人给李家送去消息,说李墨晗会在国公府里居住,让他们发心,话里话外,没有问李家是否同意的意思,只是通知他们一声罢了,极为霸道。

若茜县主不能一直陪着李墨晗,到了夜禁前就回安远侯府了。

李墨晗住在国公府里,夜不能寐,恨不得熬夜研究出解药来,这样她就能早些离开了。

另外一边。

来到京城这几日,李暮秋一直很高兴,尤其是听到亲戚们的吹捧,他更是喜出望外。

说来也是,国子监那么多学生,只有自家儿子有资格跟丘泽先生、然郡王、若茜县主一同游玩,就连李墨晗都得了然郡王的赏识,可以陪然郡王下棋。

甚至有亲戚说,李墨晗长得不错,人也懂事乖巧,日后说不定能送去给然郡王做个妾。

他听了,也觉得不错。

他原本觉得李墨晗是个痴儿,日后怕是要留在府中,让他看着糟心了,没想到这几年越发聪明起来,且跟正常孩子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其他孩子还漂亮。

若是能嫁给然郡王为妾,也是不错的选择,日后李诉柯做官,也要依靠然郡王,这也算是有个照应。

晚间,李诉柯回来后,李暮秋还跟李诉柯说了这件事情,也是洛氏不在身边,没人可商量了。

李诉柯听了,立即反对:“父亲,给晗姐儿寻个寻常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夫妻美满,也是极好的,何必作践她,让她去做妾呢?”

然郡王只是郡王,并非太子。

太子的妾室,可以分为良娣、良媛、承徽、昭训、奉仪,郡王就与旁人无异,除了正妃跟侧妃外,其他的,就只是妾了。

“能做然郡王的妾室,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李暮秋不以为然,心中全是利益,从未想过李墨晗的幸福。

李诉柯有些寒心,干脆跪在了地上祈求:“父亲,丢了妹妹的幸福得来的方便,这样的前途儿子不要,儿子会自己努力,父亲就别想这些了吧。”

李暮秋一阵气恼,骂了李诉柯几句没有出息,洛氏就回来了。

洛氏回来后,依旧是欢喜的模样,看到李诉柯跟李暮秋的状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打听了之后,才立即摇头:“不可,晗姐儿不能嫁给然郡王。”

“就连你也不懂事了,是不是?”李暮秋当即骂道。

洛氏却没迟疑,干脆说了起来,最近一年她在府里管事,也越发有底气了:“今天严氏寻我过去,说了晗姐儿的事。”

“她……居然说了晗姐儿的事?”

“的确,我去了之后,她先是夸了柯哥儿一通,让我心花怒放。紧接着,就旁敲侧击,说了晗姐儿的事。然郡王跟若茜县主早有结亲的意思,京城内不少人都知晓。加之安远侯府不许纳妾,也不许娶了秦家女儿的儿郎纳妾,以至于然郡王府中,至今连个通房都没有,侍女都是些相貌一般的。”

李暮秋并不知道这些,听到洛氏这样说,心中也是了然,然郡王不打算纳妾,他们把李墨晗送过去,怕是会碰钉子。

随后,洛氏又说道:“这些日子,然郡王对晗姐儿的事情较为上心,若茜县主一直在一边看着,怕是会怀疑我们有不端的心思,为了不让黎贵妃、璟王、安远侯府心中疑虑,我们还是早些给晗姐儿订门亲事,避避口风才是。”

“这……柯哥儿跟惠姐儿还没定亲,就给晗姐儿定亲?”李暮秋当即就愣了。

他们举家来京,也是有其他目的的。

惠姐儿在濠州名声不好,他们就想着来京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人家,给惠姐儿在京里寻门亲事。

这样,有惠姐儿嫁过来,惠姐儿的夫家也能帮助李诉柯一二,如今还没相看什么呢,就要订晗姐儿的了?

“这也没什么,我瞧着大嫂一直颇为喜欢晗姐儿,我们商量商量,也能定门娃娃亲,俊哥儿、逸哥儿都是好孩子,我更喜欢逸哥儿,毕竟入了军营,说不定以后会有出息。俊哥儿虽然聪明好学,可毕竟还看不出个前途来。”

“她逢人便夸逸哥儿,能同意晗姐儿嫁过去?”

“这几日柯哥儿跟晗姐儿得几位贵人重视,大嫂也都看见了的,怕是心中也有思量,以后柯哥儿有出息,也能对逸哥儿有些帮助吧,一文一武,也不错。改日我就跟大嫂说说看,也就是个口头约定,日后还能改,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罢了,大嫂也不会拒绝,真要是成了,也是好事,出了变故,随时能改,没有什么损失。”

李诉柯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要将李墨晗许配给逸哥儿,他也松了一口气。

逸哥儿是他看着长大的,对晗姐儿自然没话说,若是他们成亲,日后日子也会不错。

聊到后来,洛氏才发现李墨晗没回来,不由得担心:“晗姐儿呐?”

“宁国公府的人请去,给宁国公看病去了,好像……京城的大夫也没治好宁国公。”李诉柯回答。

李暮秋听了,一阵嘲讽:“总说我们濠州是小地方,这京城里的大夫也不怎么样,我们晗姐儿都能解了七成的毒,到了京城大夫手里就束手无策了,我看啊,这群大夫不过就是本事一般,在京城里骗钱的,医术还不如我们那边的土郎中!”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晗姐儿毕竟是第一个救宁国公的人,知道病症是怎样的,方便治疗,哪能整个京城都没有一位好大夫?”

李暮秋依旧不屑:“晗姐儿都能治的病,他们治不了,不是庸医是什么?我到京中几日了,也没见过几位真正有才学的官员,大多是一些阿谀奉承之士,都怪我没有门路,不然也能在京城谋得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