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亲王是怎样的心情呢?

他这个人很要面子,有些哄人开心的话也说不出口,他只会用实际行动来表达。

他为了李墨晗担惊受怕,最后竟然求席文楠将他送出京城来。

到了濠州,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心意,他不指望小小年纪的李墨晗受宠若惊,就此爱上他什么的,只是想着,自己喜欢她,会让她觉得幸福吧,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看到她这副模样,他竟然在脑袋里想着,他费尽周折,用了好些手段,甚至不惜跟璟王决裂,最后只娶到了一个不情不愿的王妃,这样值得吗?

是啊,他从未问过李墨晗是否愿意。

难不成他一个堂堂王爷,要去问一个小官之女,是否愿意做我的王妃?

笑话!

这些天,李墨晗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了,她不愿意,她很不愿意,她甚至在怨他!躲避他!

他这么努力了,自己都要感动自己了,最后只是自作多情,自我陶醉,多可笑!他简直要笑出声音了!

可是,看着喜欢的女孩,就站在自己的眼前,红着眼圈,倔强的看着他,他除了心疼,便没有其他了。他的确生气,却是在生自己的气,觉得自己没用极了,连个小女孩都搞不定。

“别以为本王瞧上你了,你就可以放肆。”他近乎于咬牙切齿地说了出来。

她这才收回目光,是啊,她哪里有资格跟然亲王说这些,听他安排就是了,如果不听话,他得不到,也不想让别人得到,她怕是没到京城,就被处死了。

在这些人面前,她命如蝼蚁。

于是她低着头,不说话。

然亲王耳朵要比别人好些,听到外面柳影端药上来了,却不敢进来,在门口询问情况。他这才说道:“养好身体,到京里好好给母妃看病,不然本王饶不了你。”

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之后的一段路,依旧是安静的。

李墨晗跟洛氏几个人都是规规矩矩的,李墨晗也多半是男装打扮,看起来有几分英气,却没多少活力。

然亲王……依旧黑着一张脸。

不,比以前更黑了。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的,静得一行人都没几个人敢说话的,生怕惹了然亲王,到后半程,然亲王又买了一辆马车,也跟着坐马车里面休息了,不愿意自己骑马了。

这回,不用看然亲王的黑脸,众人松了一口气。

到了京里,这些人先送李墨晗跟洛氏他们去了京里,然亲王送的那处宅子,然亲王则是直接去寻丘泽先生了。

如今丘泽先生已经是国师,不过依旧住在简家原来的小院子里,然亲王几乎是跟通禀的人前后脚进了丘泽先生的屋子。当时丘泽先生正坐在梯子上翻书看,然亲王一进来,他瞥了一眼,就让传话的人出去了。

然亲王走进屋子里坐下,气鼓鼓的,一句话也不说。

丘泽先生也不问,只是继续找书看。

两个人沉默了能有一刻钟的时间,丘泽先生突然“扑哧”一声笑了,然后扭头看向然亲王:“壮志雄心的去了,吃瘪回来了?”

“她居然敢!”居然敢拒绝他!

“她当然敢,她是为了活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为了保命,她拒绝你又怎样?”

“我都说了我会护着她!”

“相比较你的保护,不跟你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然亲王气得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丘泽先生也不气,只是慢条斯理地夹着书,从梯子上下来,然后走到距离然亲王的不远处坐下,翻开书来看,同时说道:“她若是应了,我也要想一想她的想法,她拒绝了,我反而高看她一眼。”

“高看?拒绝我很厉害是吧?她随时能要了她的命!”

“你这样的想法,是真的想娶她,还是只是气不过?”

“我……”然亲王一时间说不出来。

“你从小娇生惯养,有黎贵妃跟璟王护着,身份尊贵,没经历过什么挫败,难得的挫折,是秦将军不愿意做你的师父,你就不依不饶地追着人家跑!说到底,后期怕是崇敬都没了,只是不甘心罢了。现在,又瞧上一个还算有点才华胆色的贫女,你觉得你瞧上她是高看了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是你先瞧上人家的,你有什么资格,依旧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然亲王当即瞪了丘泽先生,似乎是这些话太过难听了:“我怎么不能了?”

“是,你是尊贵的王爷,你在用王爷的身份去看她。说到底,你还是没瞧得起人家,觉得她只是一个小官的女儿,随便你怎么摆布。就算是成亲了,夫妻之间也该互相尊敬,你这么要面子,还不是尊严比她还重要?外加,你被琴郡王刺激到了,不想别人得到她,你占有欲上来了,就想娶她,娶她为妃,一副恩赐她的模样,笃定琴郡王做不到,开始沾沾自喜,却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跟你一起承担风险。”

“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洛子眠,老子告诉你,别以为你什么样,老子不知道,你现在哪里是有什么情伤,你是不服气!你能做到秦将军那样,为了一个女人终生不娶吗?你能做到莫大家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互相尊重,甚至放弃名利财富,做世外高人吗?你还没到非她不娶的地步,你只是一时心动,受了刺激,年少轻狂做出来的疯狂举动,产生了离谱的想法。”

然亲王再不说话了。

丘泽先生将手里的书往桌面上一摔,继续骂道:“你别为了你的这些小心思,同时拖累了一个好女孩的一生。真到了非她不娶,就是想跟她过一辈子,且是你情我愿的情况下,我再考虑帮你,不然……”

“你说这些,真的全是为我着想?”

“当然,也是因为她是李诉柯的妹妹。”

“我就知道。”然亲王突然嘲讽地笑了起来。

丘泽先生看他这表情特别来气,直接骂了一句:“你知道个屁!”

“简柏……”然亲王突然又开口了,只是语气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了,“她不理我的时候,我简直要疯了。”

丘泽先生只是看着他,没说话,说真的,他跟然亲王认识这么多年了,都没见过这小子露出这也的表情来。他甚至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重了。

“我知道,我还没到非她不娶的地步,但是,她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娶的人。”

丘泽先生听了之后,瞳孔颤了颤,扭头看了看屋中的炉火,突然觉得,有点冷。

“知道她有可能嫁个孝亲王府的那个小子,当时我甚至有点嫉妒,我从未这样过。”

“所以呢?”

“我的确不甘心,但是我现在也真的很难受。”

丘泽先生有些头疼地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脸了半天,才有些崩溃地问:“为什么偏偏是李诉柯的妹妹呢?”

“难不成,你还真对那小子上心了?”

“算了吧,他的正常的。”

“然后呢?”

“然后?我跟他,就跟你一样的,是哥们。”

“哦。”

丘泽先生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就当听兄弟一声劝,别费尽周折,娶了一个对你不喜欢的人到身边,反而不快乐。那种占有,还不如不得到呢。”

然亲王听了,苦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说了一句:“你这屋里太热。”

“我身体不行,京里冬天太冷了,你还在大冬天把人家姑娘折腾过来了,也不知身体如何了。”

然亲王听了一怔,这些日子他跟李墨晗冷战,很少见面了,他也因为赌气没观察过。上次见面的时候,她的确看上去身体不好,听闻她从小身体就弱,不知如今如何了。

“京里的情况怎么样?”他又问。

“所有的线索都断了,秦将军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提示,查了些许,但是刚有点线索,涉案的人就自己自杀了,且府上一点线索都没有,家里其他人也一概不知,做得天衣无缝。”

“你这里呢?”

“我得到结果了,可我得到的结果,不算证据。”

“为何?”

“皇上哪里会因为我的推算,就废了一个皇子呢?”

“谁?”

“琴郡王。”

好像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然亲王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就算父皇不怪罪琴郡王,也会心中猜忌吧,琴郡王这个时候装成一副四处游学的模样,恐怕也是想打消父皇的疑虑。还有就是,父皇也会怀疑,丘泽先生是向着璟王,才这样说的。

屋里的炉子还在燃着,偶尔发出声响来,在这种温暖的环境听久了,总有些想打瞌睡。好半天,然亲王才说:“我还是会让母妃引荐晗儿入国子监的。”

“哦?”

“就算不嫁给我,她入了国子监女学,也有好处。”

“想开了?”

“嗯,打算跟你一样,打一辈子光棍了。”

“你可别……是气话吧?”

“谁知道呢。”然亲王苦笑着摇头,却不再聊这些了,只是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去了门口,“我去见见侯爷。”

“不送。”

“嗯。”

走出丘泽先生的院子,就觉得外面真的挺冷的,风往脸上吹,就像刀子一样。他抬头看了看天,去见侯爷的路上,还是叫来于术吩咐:“去给晗儿那边,送些煤炭,以及过冬的东西。”

于术听了,当即应了一声,去安排了。

第89章 心疼

李墨晗跟洛氏在同一个屋里,洛氏正在将包裹里的衣裳拿出来,抖落开褶皱。

同行的几个侍女,都在收拾院落,有几个人收拾了厨房,有几个在外面临时买了点干柴跟煤炭,在耳房试着烧炕,柳影会说京里地道的话,就被派出去买些食物回来。

这院子并不是新的,房屋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后期也翻修过,看着也算是中规中矩。只是毕竟是空院子,每间屋子里都落了灰尘,进去后什么都没有,顶多有床铺,有个桌子,有个椅子。

院子里也没有什么景致,就算门口有石板路,也几乎被土给埋了。

这个时候,洛氏还在感叹:“这房子怕是许久没人住了,开门的时候声音特别大,吱嘎吱嘎怪吓人的,待会得上点油。院里冷冷清清的,瞧着也挺吓人的,你今个儿就跟娘一块住吧。”

李墨晗身体不舒服,来了之后,柳衣先收拾了床铺,让李墨晗盖上些被子,坐在被子里,手里还捧着暖炉,依旧不觉得暖和。

她身子弱,这些年调养过,但是在冬日里来了京里,连续几日舟车劳顿,加上她总在想事情,身体突然就病了,到现在也没好。

“我怕将风寒传染给母亲。”她弱弱地回答。

“要不娘找个大夫给你瞧瞧?”洛氏一听就走了过来,到了京里,还没给黎贵妃看病呢,她自己就病了,真怕会耽误事情,若是被怪罪下来就惨了。

“娘,女儿就是大夫啊,还是御医呢!”

“我听说,医不自医什么的?”

“没问题的,两三天就好了。”李墨晗说着,还吩咐柳香,在烧炕的时候,顺便将药给煎了。

洛氏坐在了屋里难得的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房子,一阵惆怅:“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

“娘!”李墨晗当即唤了一声,“家里缺什么,就买些什么,明天二哥还过来,您凄凉个什么劲呢!舅舅家也会来人帮衬,就是今日时辰晚了,不方便过来罢了,毕竟京里有夜禁。”

上次来京里,是跟李暮秋一块,洛氏能依靠一下,如今自己带着孩子来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一路上担惊受怕的,见李墨晗这么说了,才叹了一口气,跟着点头。

没过一会,就有人敲院门,洛氏出去看,忙碌了好一会。

李墨晗在屋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有不少人在搬运东西,忙活了一会,洛氏才进来,见李墨晗在看她,当即说道:“然亲王派人给院里送来了煤炭,听说没有烟的,屋里也可以生个暖炉,暖炉都准备好了,一会让侍女给你搬进来。”

听到是然亲王送来的,李墨晗抿嘴沉默了一会,才问:“送了几个?”

“两个,都挺精致的。”

看来然亲王也进步了,知道送两个了。

暖炉被端进来,里间的炕也烧热了,洛氏就张罗着李墨晗别在床上睡了,去炕上躺着去。又把暖炉放在了炕的附近,这才觉得稳妥了。

院子里搬煤的人离开了,随后传来于术的声音:“夫人,请问您院子里还有什么缺的东西吗?王爷可以给您送来。”

“不缺,挺好的。”洛氏说着,就出了屋。

之后他们又说了什么,于术就走了。

于术回到然亲王府的时候,然亲王正坐在暖炉边暖手,看样子也是刚回来不久。

“那边怎么样了?”然亲王看到于术回来,直接开口问。

“奴才给他们送去了煤炭,就两个正屋,跟三个下人住的屋子,那些估计能用个一个月的时间。院子里冷清了些,他们还在收拾。我问了李家夫人,说是不用我们操心,院子里的东西他们会自己置办的。”

然亲王点了点头,又问:“晗儿呢?”

“听闻是病了,身体挺虚弱的,李家夫人还询问,何时送李家七小姐去宫里。”

“病的重吗?”

“奴才没亲眼看到,听李家夫人说,李家七小姐身子虚,冬天的马车里总是有些冷的,到底还是染了风寒,不过李家七小姐说,两日就能好了。”

“能起身吗?”

“这不清楚。”

“本王明日要进宫里给母妃请安,可以将她带进去,若是再过两日,本王怕是不能陪同了。”然亲王回到京里,自然是要去宫里看看黎贵妃的,到时候,还能将李墨晗带进去,由他带她进宫,他也能放心。

若是李墨晗被璟王的人送进去,他总是不放心,毕竟她还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不知道规矩,被人罚了怎么办?惹了事,他也不能第一时间知道。

在宫里,并不像在外面方便。

“实在不行,求求若茜县主,听闻,县主她已经能够走动了,前些日子进宫过一次了。”于术询问,毕竟李墨晗救过若茜县主的命,若茜县主一向心肠好,肯定会帮的。

“若茜她……身体怎么样了?”

“听闻挺虚弱的,走路都需要旁人搀扶。”

“那算了,过些日子本王去看看她,离京时,她也是帮了本王的。”

于术也不再说话了。

“命人将本王那个白狐皮的披风改了。”然亲王又吩咐了一句。

“是……改小些送给李家七小姐吗?”

想起李墨晗已经有逸哥儿送的了,他还是改了口:“改成毯子吧,送到宫里去,她过阵子在宫里住。还有,府里客房里的那些柜子、罗汉床、书架搬去晗儿住的地方,他们要买也费事,订做时间也慢。府里的,之后再找人做就是了。”

然亲王的府邸也是新的,府里不少东西,自然也是新做的,有些客房里的东西,都是后来才弄齐全的,如今,却要将东西送出去。

于术还是老老实实地应了,吩咐人,明天就将东西给李墨晗那边送过去。

在然亲王眼里,李墨晗到底跟别人不一样,这些东西,也丝毫不心疼。

翌日一早,然亲王直接去了李墨晗住的地方,去了李墨晗的屋子门口,敲门询问。

李墨晗还在睡,听到敲门声,赶紧让柳衣去开门,柳香则是扶着她起来,给她披上了衣裳。

“今日能跟本王进宫吗?”然亲王进来后,直接问了一句。

李墨晗对他行了一礼,随后回答:“如今风寒没好利索,怕传染给黎贵妃,还是过两日比较稳妥。”

然亲王将门关上,走到暖炉边试了试温度,又到了李墨晗面前,伸手去摸她的额头,也不知是他从刚进来,手太凉的缘故,还是李墨晗的脑袋真的很热,让他一阵蹙眉。

“抬起头来给本王看看。”

李墨晗只能抬起头,却垂着眼睑。

看到她憔悴的样子,他的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因为他的心急,竟然在这种寒冷的天气,将她叫到京里来,把她折腾成这样,让他一阵懊恼。

就像丘泽先生说的,他真的很不懂心疼人。

“吃过药了?”他问。

“吃过了。”

“去炕上躺着吧。”然亲王说了一句,随后吩咐,“什么时候好利索了,什么时候去本王的府上通知本王,不必勉强自己。还有,一会于术会给你们这里送点东西过来。”

“谢谢然亲王。”

然亲王又看了她两眼,见她一副他走了,才会上炕的样子,这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走出院子的时候,就看到李诉柯远远的走了过来,对他行礼,他“嗯”了一声,骑着马离开了。

李诉柯目送然亲王离开,这才快速进了院子,洛氏听说李诉柯来了,欢喜地出来迎接,看到儿子,比什么都让人高兴。

“我跟先生告了两日的假,可以来这里帮衬一下。”李诉柯说着,也进了李墨晗的屋子,到炕边去看自己的妹妹。

“你这是作甚,我们自己能忙得过来。”洛氏还是怕耽误了李诉柯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