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江楚天的肩头，沈天晴没有说话。
今晚经历得太多，她只想好好地静一静。
但，江楚天居然肩头一抖，闪开了。
有些愕然，看着正在开车的江楚天。
沈天晴心里替他找借口：正在开车，这样的亲近太危险了…
但，这不是真的！
江楚天不是因为在开车，而是在生气。
在最初的担心和安慰过后，江楚天的怒火终于燃烧。
双手紧握着方向盘，他那张脸冷得像冰。
“楚天…”
沈天晴只唤了一句，却好像是一下把酒瓶摔进了火堆。
江楚天忽地一下暴发，“闭嘴——”
扭头瞪了沈天晴一眼，江楚天手一扭，法拉利急刹车，停靠在了高速公路的应急车道上。
后面一直跟着的几辆车，也紧急停靠在应急车道上。
泰山下车，指挥人手摆放示意牌，自己却是靠在那辆奔驰上，静静地望着前头的法拉利。
后面那么大动静，虽然晚上高速上车少，但只要开过去的车，都有人张头探脑看这一票突然停在应急车道上的豪车车队。
但坐在法拉利里的两个人却都没什么感觉。
沈天晴双手交握，不敢去看江楚天，江楚天却是瞪着沈天晴，一双眼都快喷出火了。
“沈天晴，我在你眼里是不是越来越没有威信了？居然在宴会上丢下我，一个人跑去私会男人！？啊？”
抬起头，但只瞄了江楚天一眼，沈天晴就又低下了头，“我有让侍应告诉你的…”
话说了一半，她就觉得自己这解释太过苍白。
怯生生地看着江楚天，她低声道：“是我错了！我不该随便找个侍应留话，就算你当时在台上，我也该找泰山的——我、我错了…”
眨了眨眼，泪光泛动，沈天晴咬着唇，道：“戴纳打电话来，说要和这个世界告别，我是真的害怕他自杀，所以才赶过去的——我、我不是…”
声音一顿，看着仍冷沉着脸的江楚天，沈天晴突然就哭了出来：“你喊什么啊？！显你的声音大啊！江楚天，我已经快要吓死了，你还凶我！我知道，是我没有听你的话，才惹出这样的事——是我不好…”
抹着眼泪，她根本就不管江楚天的脸色有多难看，就那样大声哭：“可我也很后悔啊！我真的不知道戴纳会那样做——你来之前我也有逃的，只不过是没逃掉——看过你，我真的好开心。也好害怕，你就那么用车去挡，我看着都要吓死了…”
“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江楚天有些烦躁地叫了声，但沈天晴却仍是一直哭、一直哭。
挑起眉，江楚天凶凶地吼了声：“别哭了——”
却在下一刻，把沈天晴搂进了怀里。
抱着沈天晴，他有些笨拙地拍着沈天晴的背，柔声安抚：“好了好了，都过去了——我是算计好了才撞过去的，不是随便就撞的——够了吧！真的不要再哭了，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样哭…”
抽泣着，沈天晴扁着嘴，一双哭红的眼眸盯着江楚天，仍是无限委屈。
“对不起啊！江楚天，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真的？”迎着沈天晴的目光，江楚天忍不住笑了。
“你的心要是也能硬起来，可真是出了奇了！”抚着沈天晴的头发，他沉声道：“沈天晴，你记住了，如果你要心软，只能对我一个人心软！对其他男人，铁石心肠才该是你的风格！”
目光微瞬，沈天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把头靠在了江楚天的肩头。
这一次，江楚天没有闪开，只是低下头，在沈天晴的面颊轻轻一吻。
这一个惊心魂魄的夜晚，的确是把沈天晴吓坏了。
虽然听泰山汇报，说在他们走后，戴纳还是乘坐私人飞机回美国了，但她的心里仍然觉得很不舒服。
这个晚上，她发了一夜的恶梦。
一会梦到她被戴纳强行带走，江楚天跑去睡她，却被车活活地撞死。
一会儿又梦到江楚天开枪打死了戴纳，甚至还梦到戴纳掉下露台，还回头对她笑，叫着她“格洛里亚…”
等从恶梦里惊醒，沈天晴深深觉得这个名字真的很不好。
如果当初不让戴纳起这个英文名字，或许他们不会那弱纠缠，以至成了一段孽缘吧？
不是说人总是对自己起名的东西产生复杂的感情吗？
哪怕是小猫小狗，一旦给取了名，都会有感情。
“沈小姐…”
转过头，看着小心翼翼看她的张丽，沈天晴偏了下头，用目光询问什么事。
可能是感觉出沈天晴在江楚天的心目中地位越来越高。
张丽不再像从前一样在沈天晴面前没有规矩，甚至很多时候还带着讨好的意味。
不过这种讨好，沈天晴并不喜欢。相反的，她反倒更欣赏琳达不卑不亢的样子。
“有位李先生想要见您，您看是不是请他进来呢？”
“哪位李先生？”沈天晴有些惊讶。
她还从没有在江楚天的别墅里接待过客人，按理说也不该有人到这分阶段找她才是。
“就是那位李先生——”张丽眨了眨眼，有几分暧昧的意味，“那个妈妈杀了爸爸的…”
“李陈润？！”沈天晴起身，但走出几步又回过头，盯着张丽，淡淡道：“我不喜欢你那个语气——张丽，想在这里做久些，就不要再这么喜欢说人是非。”
她不喜欢张丽，说话说得直白。
但对张丽来说，这样的威胁却是让她恨得牙痒。
掩着唇，张丽垂下头，等听着沈天晴的脚步声远了，才抬起头，怨毒地看着沈天晴。
“看咱们两个谁在这里呆得久…”
沈天晴没有听到张丽的话，就算听到了，她也不会在意。
不能不说，有些时候，沈天晴真的已经忘了一些事，恍惚中，她有觉得自己是这座别墅的女主人的感觉。
沈天晴在屋子前的小广场上等了一会，李陈润才开着宝马驶过来。
下了车，他先是晒笑：“没想到江总裁的别墅居然这么大——天晴，我是来谢谢你的。”
“谢谢我？”沈天晴失笑，“李陈润，你谢我什么？！”
第199章 分别的滋味
听到沈天晴的问题，李陈润反倒奇怪了，“不、不是你和戴纳谈过了吗？”
听到戴纳的名字，沈天晴有些紧张，“到底什么事？”
“今天早上戴纳有给我打过电话，说是之前的合作，还会继续下去。”
看沈天晴脸色难看，李陈润也发觉事情有些不对。
“天晴，你和戴纳是发生了什么事？”
沈天晴沉默半晌，到底还是没有把昨晚的事说出来。
“什么都没发生。李陈润，这件事，不是我和戴纳谈的，他为什么改变主意，你应该去问他——还有，以后你和戴纳之间有什么，千万别来找我，我是真的、真的什么都帮不上你。”
看着表情古怪的李陈润，沈天晴不想再解释，“你走吧！我就不送了…”
她才转身，李陈润就扯住了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拉拉扯扯的！”甩开李陈润的手，沈天晴抱着肩，看着他沉重的表情，忍不住发笑。
“李陈润，你真的不用这样。我是我，你是你，我们的命运都是自己的，与对方无关。你不用总是这样一脸深沉地看着我，就好像是我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你的错。我说过，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你是那么说过，”李陈润苦笑，“但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算过去了呢？”
拍了拍胸口，李陈润闷声道：“我这里始终压着块石头——就是你！沈天晴，从我撒谎把你送进看守所那天起，你就是我的命运！你幸福还是不幸，快活还是悲伤，我都会觉得是我造成的。所以别避开我——让我知道你过得幸福，我才会觉得心里好过。”
迎着沈天晴的目光，他别开脸，低声道：“如果你愿意，我乐意做你的垃圾桶，这样我倒不用找借口来亲近你了。”
偏过脸，沈天晴低声笑了，“如果只有我过得幸福，你才会觉得心里好过。那李陈润，我现在就过得很幸福，你可以安心，可以不用担心我，不用再觉得我是你心上的石头。”
耸肩后退，沈天晴嘲弄地看着李陈润，“现在，需要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的未婚妻柯盈。不要再看着过去，再在未来后悔对不起她。”
沈天晴不知道李陈润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但那些事，真的不是她想要了解的。
以前面对李陈润，她的情绪的确是有些复杂。
但现在，是真的放下了。当她放下那段沉重的过去之后，也不别人仍然背负着那个包袱。
没有再联系李陈润，她只想让他们回到最初，彼此认识，却并不熟悉，也没有任何纠绊，这样的状态最好。
江楚天应该是知道李陈润登门拜访的事，至少沈天晴是这样想的。
不管是琳达，还是张丽，应该会有眼线告诉他这件事的。
但江楚天没有问，沈天晴也没有说。
有些事，有些人，其实是没有必要多做解释的。
虽然江楚天有时候吃起醋来不讲道理，但他还是很清楚什么人才是有威胁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好像真的回复了最初的平静。
有时候，沈天晴一睡醒来，真的恍惚以为那些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但，当她转过头，看着睡在身边的那个男人时，就会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她经历了很多，也看开了世事，有时候竟然会觉得，如果经历那些苦难，只为让她遇到身边的这个男人，并爱上他，或许那也是一种她情愿承受的命运。
六月下旬的时候，现在S市唯一的李氏集团新成立了一家公司。
这家公司，是由李氏和美国威尔逊基金合作的投资公司。
虽然李氏只占了40%的股份，但因为威尔逊的名字，这家投资公司一开始营业就成了华国股市无人不知的新秀。
“神之推手”的投资公司耶，想要发财，一定要在这间公司开帐户。
难道你们没听说，钻石级别的VIP，还有可能会由戴纳威尔逊亲自帮你做投资顾问吗？
这样的传闻，在股市上传播得很广，哪怕是在老师指导下，刚刚接触股市实战的沈天晴，都听得很多。
没有人知道，在这间新开的“光”投资，沈天晴还占了15%的股份。
这是李陈润告诉沈天晴的，说是当初戴纳签合作协议时，特意有这一条。
戴纳把自己的股份转让给沈天晴10%。虽然沈天晴不肯接受，但李陈润却仍表示这10%的股分他会替沈天晴掌管。
不单是这10%的股份，在戴纳离开不过半个月，就有律师找上门。
送来了外滩那间公寓的房产证，还有戴纳的一封信。
“房子已经过户，戴纳先生说，如果您不想要，想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但，如果有一天，您原谅了他，或许可以去那间公寓小坐一下——他只希望，您在失落时有个可以避风的地方…”
可能是戴纳想到沈天晴不会看那封信，特意让律师表明了他的意思。
的确，就像戴纳想的那样，沈天晴没有看那封信。
律师走后，沈天晴拿着那封信默然很久，还是慢慢地撕碎丢下了露台。
那间公寓，她自然更是没有踏足一步。
偶尔，她会想不知道现在戴纳怎么样了，但也不过一瞬，她就让自己抛开那样的想法。
再纠缠下去，只会让戴纳和她都陷入痛苦为难吧？
七月，沈天晴回到学校，拿了毕业证。
四年的大学生活，就这样结束。有很多同学，在领了毕业证后，早就已经离开了宿舍。
曾经热闹的宿舍，现在显得空荡荡的。
而她们那间宿舍，很早之前就只有马小贞一个人住了。
“安可连毕业证都没来领，露露也是…”马小贞低语着，垂下头去，虽然没有哭，可是声音却已经带了哭腔。
“天晴，我都不知道，离开了学校，我还能去哪儿。”
是啊，离开了学校，他们这样毕业就代表失业的学生们，就像没有根的浮萍，将随波逐流，不知飘向何方。
沈天晴就是S市本地人，这种感觉还弱一些，像是外地的那些同学，却是在拍完毕业照后，当场痛哭。
那四年里，所有的开心，所有的悲伤，都在这一瞬间化成了泪。
而未来，仍然茫然…
第200章 梦想高飞
“天晴，你看这条新闻！”
听到马小贞的叫声，沈天晴没有回头，把手里的底片放在显像液里，才转过身去。
领完毕业证后，马小贞没有回家乡，但也没有接受鲁非的建议，去和他合租。
还没有确定恋人关系，马小贞还是很矜持的。
“要事业没事业，连个工作都没有，别人还不觉得我是被他养起来了。而且连男女朋友都还不是，我和他住算是什么关系呢？”
嘴上痛快完了，马小贞又觉得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
但沈天晴却只是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在很多人眼里，她就是被江楚天包养的，也不算完全错啊！
而且要是谁说什么，她都觉得是在说自己，觉得脸上无光，很是难堪，那她这日子真的是不好过了。
马小贞没有去处，沈天晴就邀请她住在了新区她的工作室里。
一连十几天，马小贞和沈天晴都在找工作，但他们这个专业，工作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江楚天也知道沈天晴在找工作，很随意地开口让沈天晴去集团上班。
“你要是不想呆在董事办公室里闲领薪水，那就做我的私人助理好了。正好，可以让你盯牢我…”
听得出江楚天的调笑意味，沈天晴却照旧摇头。
“距离产生美，这句话你忘了吗？我可不想，和你离得太近，被你挑惕，还有啊，我怕，你太严厉，毁了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呢！”
虽然拒绝的时候还是笑嘻嘻的，沈天晴其实是不想和江楚天搅在一起。
她可以去做那个私人助理，就算是她现在样样都还在学习阶段，但哪怕她做错事，也不会有人怪她，上面还有江楚天撑腰，在楚天集团她还又有股东身份，真的是要有多威风就有多威风了。
可是，她那样做空降部队，和白领薪水有什么区别呢？而且，她还想真正的学以致用呢！
因为这点小梦想，沈天晴宁愿和马小贞一样，奔波在各个人才市场间，也一起低声下气地求着前辈帮忙介绍工作。
像她现在洗的照片，就是才找的一份零活。
帮一个老年人学习班拍摄毕业照，而且还被要求只能用老式相机，用胶片拍摄。
现在这年头，都用的数码相机了，这样的要求，很多影楼直接就把客户推出去了。
但沈天晴不，其实，从骨子里来说，她还是有怀旧心理，对胶片相机有种莫名的好感。
虽然这份活儿赚不了多少，她却仍然觉得乐在其中。
这会儿虽然听出马小贞的兴奋，但沈天晴其实并没太放在心上。
再好的新闻，也不能给他们一份工作。
“咦？”凑到马小贞身边，看清马小贞看着的页面，沈天晴不禁发出一声轻喟。
“怎么样？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马小贞回过头，笑得连眼睛都在发亮。
这是一个摄影大奖赛的启事，由企鹅公司的S市分部发起。
奖金丰厚就不用提了，最吸引人的，是获得一等奖的作者，将会入职“企鹅S市东方网”，而且一入社，就会在图象频道开辟一块专栏，由获奖者主拍。
这对沈天晴和马小贞来说，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好消息。
专业对口不说，而且有多少摄影师，能够拥有自己的摄影专栏呢？
“社会万象？”看着大奖赛的主题，沈天晴静下心，想了很久，才微笑起来，“这个题目还真的很大。”
“是啊，我都不知道该拍什么了。”马小贞笑着掀眉，“要是鲁非看到这个题目，一定会拍些车祸现场什么的，准获奖。”
“也不一定是那样的新闻图片，这个社会，不是只有令人怵目惊心的新闻的。”
拍了拍马小贞，沈天晴笑道：“好好考虑吧！到时候，看我们谁能赢得这份大奖。”
点头说“好”，马小贞沉默片刻，忽然又问：“天晴，你为什么学习摄影？又想做什么样的摄影师？”
“为什么？”沈天晴笑了起来，仿佛在回味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些事。
“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我觉得用镜头拍下来的事物都很美好，我喜欢那些美好。”
所以，她镜头下的影象都是那些美丽的画面。
“但后来，我想，影象远比言语或是文字更有力量。那种冲击感，那种震慑人心的力量，可以直达心灵，渗透至灵魂。”
低声叹息，沈天晴小声道：“我也想拍那样的照片，想记录，想感动，想把所有的真实呈现在世人面前，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个世界，认识这个世界，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着和他们不一样的人或事…”
声音渐息，在马小贞的注视中，沈天晴沉静下来，没有再说话。
是的，她想做那样的摄影师，而这次的大奖赛，就是她的机会。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梦想高飞，成为她想成为的人。
一连几天，沈天晴都没有和江楚天一起吃饭。
为了拍下满意的作品，她游走在S市的大街小巷。
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自己想捕捉到的，是什么样的画面。
背着照相机，她像一只蜜蜂，只是勤奋地拍摄着每一个看起来很有感觉的画面。
孩子的笑脸，相扶的老人，端在路边茫然的农民工，公园里草地上奔跑的小狗，广场上惊飞的鸽群。
那些洗出来的照片，单独看起来都不错，但好像总是差了些什么。
终于有一天，沈天晴知道自己想拍什么了。
虽然她拍摄的照片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关联，但其实，她一直拍摄的都是这座城市。
这座城市的人，这座城市的事，还有物，她想要拍摄，想要表达的，就是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