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片刻，他忽然无声地笑了下，“历史总是那么相似——两个让雷诺，总要从中选择一边站队，当年我选择了你父亲，希望你也像你父亲一样，不会上人失望…”
江楚天微笑，“阁下，我向您保证。”
没有再说更多，有时候本就不需要更多的言辞，聪明人会知道一切。
让雷诺家族，就如同一株参天大树，地底树根盘错，每一根根脉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利益，哪怕是出了名清廉的**官也和让雷诺家族有说不清的关系。
默默地看着江楚天，虽然从外表看他仍和从前一样，可是沈天晴总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
当一切结束后，他会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之一，拥有几辈子花不完的钱，说一句话就可以让世界财经界为之震撼，无数的女人，只要他一句话就会扑倒在他脚下…
揉了揉头，沈天晴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无法想象江楚天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但，这些是她想要的吗？
抚着微隆的小腹，她忽然低声道：“事情完结，我就回华国去。”
身体一震，江楚天回过头看着沈天晴，沉声问：“为什么？”
“养胎还是华国好一些，爷爷也在那儿…”没有再说下去，沈天晴抿了拒嘴角，低声道：“我累了。”
看着江楚天，她低声道：“我不想再留在法国，回到华国后，我不会再回来。楚天，我爱你…”
说完这一句，沈天晴的眼角有些湿润，“我愿意和你同甘共苦，哪怕是地狱也愿意和你一起共赴——可是，我不喜欢！我真的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抚着江楚天的脸，沈天晴眼里还含着泪水却已微笑，“我以为结束后，我们会过着快乐的日子，但那是童话故事——我到底不是公主，没办法就这样继续下去。”
虽然沈天晴说得含糊，但江楚天却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哪怕亚当的事情结束，但他身边仍然不会回复平静。只要他是威廉让雷诺，那些事就会像恶梦一样如影随形。
争权夺利这种事，一旦粘上，就是一辈子。哪怕是国王，为了身下的那把椅子，也一样要费尽心机。
“小晴…”
江楚天只叫了一声，沈天晴已经转身避开他的目光，“不要再劝我，也不要留我，你知道勉强我留下我也不会快乐。楚天，我只是离开巴黎，并不代表我要离开你。只要你有时间，随时可以回华国看我和孩子们。”
沉默了下，她又笑，“我不想让孩子像你一样，两个让雷诺，只能活一个？！如果那是我的孩子，我不如在他们自相残杀之前就死掉…”
一声低叹，江楚天紧紧抱住沈天晴，“我保证，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我们的孩子，绝不会那样…”
不知为什么，当他说到这里时，声音一顿，没有再说下去，一种说不表的疲倦感袭上心头。
在此之前，江楚天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和亚当的争斗，从他少年时就已经深刻骨髓，他和亚当，虽然有血缘关系，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敌人多过于亲人，哪怕是到了生死地步，他仍然没有半分感慨。
可是现在沈天晴只是说了假设的未来，却让他感到心痛。
他的孩子，如果也像他和亚当…
莫名的，他觉得身体发寒。
虽然江楚天没有说话，可是沈天晴却好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没有说话，她只是握住他的手，静默片刻后忽然又笑道：“最好帝国集团的继承人，不是我的任何一个孩子，随便你给谁…”
嘴角牵了下，江楚天故作轻松地推她，“你这是在鼓励我跑出去生个私生子，把财产都留给他吗？”
知道江楚天在开玩笑，沈天晴笑着轻拍了他下，“好啊，只要你不把他带回来，都随你——或许，你可以把他留在巴黎，这样眼不见心不烦，我也不会生气…”
江楚天闻言失笑，搂着她笑道：“真是大方…小晴，”他话锋一转，没有再说这个，“你说亚当多久会出来？”
面色稍正，沈天晴想了想，才道：“你比我更清楚亚当，他在监狱里呆不下去的。我想，大概不到一个星期，他就会让律师申请保释——楚天，才要开始呢！”
亚当不会让自己就那样被判刑，他会利用一切资源来确保自己获释，而他们没有打算去阻止——那是另外一个计划。
第489章 一切都在计划中
虽然被诉两项谋杀罪，但亚当还是顺利地被保释同狱。
两千万欧元的保释金，再加上“不能离开住所两公里”的限制条例，亚当得以顺利回家。
不过这脚腕上带着的控制器就真的是让人烦心。
“亚当先生…”
“不用再复述了，我知道规矩。”亚当不耐烦地挥手，法警却没有停下来，仍是把该说的规则讲了一遍，才和同事一起离开。
站在窗前，看着法警的车驶出大宅，亚当回过头，沉声问：“找到人了吗？”
在他身后的男人一张嘴，正要说话，律师先抢先道：“等一下，让雷诺先生，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那么着急做什么？”亚当笑了笑，但看着律师的眼神却没多少笑意，“柏尔，知道事情进行得如何，对你为我辩护也有好处不是吗？”
“让雷诺先生，我只是你的律师。”
大笑着回头，搭上柏尔的肩膀，亚当低笑道：“你以为高薪那么容易拿的吗？柏尔，别装清白，这种事，你也不是没做过。”
被亚当盯住，柏尔沉默半晌，还是低着头道：“让雷诺先生，我希望你清楚一件事，你的案子，我真的没有把握。被控两项谋杀罪，而且还有**官和伯爵证明你已经供认不讳，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把那段影音排除在证据之外。更不用提其他足以让你监禁终身的证据了。”
耸了耸肩，柏尔劝道：“亚当，如果你肯认罪的话，我会和控方达成协议，或许只要十年，你就能出狱。”
“柏尔，”打断柏尔的话，亚当的表情阴沉沉的，“我一直认为你是法国最出色的律师之一，但现在看来，你和其他律师也没什么不同——又或者，你收了另一位让雷诺先生的好处，故意打击我？！”
“让雷诺先生，如果你不信任我，可以换其他律师。”
柏尔的话还没有说完，亚当已经猛地转身，一把揪住柏尔的衣领，“柏尔，你收了我的钱，就得尽到你的义务！如果我被判入狱，你以后就别想再做律师——你最好相信我的话，哪怕我入狱，也还是让雷诺。”
柏尔张了张嘴，似乎很是惶惑，亚当却甩开他，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命令手下，“找到大卫了吗？我不希望他活着上法庭。”
“已经找到大卫了，让雷诺先生。他今晚就会坐飞机离开巴黎，应该要到您开庭时才会回来。”
“胆小鬼！”亚当恨恨地骂了一声，微笑地看着柏尔，“柏尔，少了一个主要证人，这场官司会增加多少胜率？”
抿了抿唇，柏尔似乎很是为难，“亚当，我真的不能——大卫的证词很关键，如果没有他的证词，官司会轻松许多…”
“很好，”亚当笑得更加开心，“大卫是坐什么飞机走？是警方安排的？有警察保护他？”
“应该不是警察，坐的是帝国集团名下的私人飞机，保镖倒是有跟在他身边。”
“很好，我要大卫今晚就死在机场——不，不只是死…”亚当勾起嘴角，笑得诡秘，“背叛我的人，只能下地狱，我会亲自处决他。”
“让雷诺先生，”柏尔提高了声线，“你有限制令在身。”
“就这么个小小机器？”亚当冷笑，“这世上机械电子高手多得是，不是吗？”
张了张嘴，柏尔到底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斜眼看他，亚当笑了下，“ok，我知道咱们的大律师不喜欢听到这些事，我不强迫你，要走你就走吧！或许，你可以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证人或是证据不该上堂，及时通知我。”
目光闪烁，柏尔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猜，他是想说我疯了…”亚当吃吃地笑着，眼神狂热，毫不掩饰的疯狂之态，让一直低头而立的手下也有些发寒。
轻松转移戴在脚下的控制器的信号，用一个手下代替了自己，亚当一身黑衣到了机场。
天空下着小雨，他撑着伞，忽然觉得很有趣，“老天也在为大卫送葬，天，我想今天送走他，他葬礼时我就不用再去了。”
仰望着面前的飞机，他笑得欢畅，“威廉真的是失措不是吗？他该想得到的，这个机场怎么可能挡得住让雷诺家的人。大卫不该相信他会保护自己。”
攀着楼梯，他登上飞机，脸上仍带着开怀的笑容。
“大卫，亲爱的，我来送你…”声音一顿，亚当看着空无一人的机舱，有些惊讶地回头，“这是怎么回事？”
“先生，我、我…收到的情报明明就说大卫是坐这架飞机的…”
也觉得困惑的男人还没解释，前面的驾驶舱已经有人转出来，“让雷诺先生，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起飞。”
“你们知道我会来？”亚当愕然。
“让雷诺先生，您怎么了？不是您吩咐下来准备好这架飞机的吗？”机长一脸茫然，“如果不是您打了那么多钱到我帐户，我本来不想冒这个风险的。要知道被人知道，我的执照都可能被吊销…”
“闭嘴！”亚当恨恨地骂着，脸色忽青忽白，虽然仍有太多问题，却仍是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根本没有大卫要离开巴黎这件事，威廉看准了他一定会亲自来杀大卫，这才设计让他到了机场。
“想让人以为我想弃保潜逃，怎么能让你就这么如意。”亚当冷笑着，立刻往外走，“我今晚没有来过，你也没有见过我。如果说错了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他撤得快，但却已经来不及，在他走到机舱门口时，警车已经呼啸着包围了这辆飞机。
“亚当让雷诺，你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投降——真是愚蠢，你难道不知道控制器每隔一个小时就会被重启吗？”
所以，警察才会这么快就找到他。那个电子工程师居然没有告诉他这一点。
“妈的，”举起手，亚当吐了口气，想要投降。
但就在他走下楼梯时，他身后的手下突然抬手，枪声乍响，警察群里一片混乱，也不知是谁被打中了。
亚当一惊，怒骂一声，想要退回机舱，却根本来不及了。
枪声骤响，一片混乱中，亚当胸口剧痛，身不由己地栽下楼梯…
第490章 另一个时代
“帝国集团权力交替，新任总裁年轻有魄力…”
“王朝更替，新时代来临…”
“属于威廉让雷诺的新时代…”
“手握王权，新一代霸主的诞生…”
无数的报纸杂志疯狂地报道着这样的消息，不仅是法国的媒体，世界各地，帝国集团权力斗争尘埃落定的事都是一条大新闻。
《纽约时报》很肯定地报导：新权力时代的更替，势必将影响世界金融的走向。
《华报》含蓄而谨慎地分析：有华国血统的新帝国总裁，在之前就一直就任帝国集团华国区总裁，是否对华国有特殊的情感，是否会因此加重对华国的投资比例？
全世界都在为威廉让雷诺这位新“国王”而疯狂，无数的女人在看到他的照片时发出近乎情动的声音。
《时代》总部特意派人来到巴黎，只为拍摄一组照片，而这组照片将成为下一期杂志的封面，甚至在当期会有超过十页的专访。
在这个星期，威廉让雷诺比任何一个男明星都更受欢迎，不管是普通女人还是那些女明星亦或是什么名媛，都在为这个登上王位的男人着迷。
“我也一样为你着迷…”在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时，沈天晴甩掉脚下那双十厘米高跟，还镶着钻石水晶的鞋子，就那么随意地踩在地板上。
跟在她身后，江楚天随手从一旁的花瓶里抽出一枝剪好的白玫瑰。
虽然度过了一个喧闹的夜晚，但那枝白色的玫瑰没有半分凋萎，而是正悠然怒放。
挥手让正在收拾大厅的仆人们退开，江楚天凑到沈天晴身边，亲自把那朵玫瑰簪在她的发鬓上。
“不要踩在地板上，当心着凉…”
蹲下身，江楚天想为沈天晴穿上鞋，她却笑着闪开。
“我现在就是不想穿鞋，都过了十二点了，灰姑娘就该丢掉水晶鞋不是吗？”
看着沈天晴笑盈盈的表情，江楚天笑了，“这么说，我该把这双鞋保存好了？”
“是，”搭上他的肩头，沈天晴仰着头看他，“你会不会像王子寻找灰姑娘一样来找我？”
“你是灰姑娘吗？”扬起眉，江楚天笑着把手撑在她的腋下，没怎么用力，就把她抱了起来，很自然地让她的双鞋踩在他的脚下。
“我还以为你是我的女王呢！”
“女王？”沈天晴立刻大笑起来，虽然没有喝酒，但不知为什么，在这样的夜晚，她的眼神有些迷离。
“好硌脚…”
虽然她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但江楚天却立刻脱掉了脚上那双手工制的小牛皮皮鞋。
明明那双脚柔软得让人觉得没有穿鞋一样，可是沈天晴说它硌脚，那就一定是硌脚的。
再次抱着沈天晴踩在他的脚面上，江楚天没有丝毫的怨言，只是那样微笑地望着她的眼眸。
四目相对，沈天晴的眼眸好似浮上一抹雾气，但在那层水汽之后，却是隐约的笑意，“我想跳舞。”
她低声呢喃，江楚天立刻就要叫人，但沈天晴却把脸枕在他的胸前，“不用音乐，我只是想跳舞。”
目光忽闪，江楚天微微笑了下，拥着她，在心底数着节拍，缓缓地摇摆。
说是跳舞，其实只是江楚天一个人在动，沈天晴的脚踩在他的脚背上，身体在他的拥抱下随之摇摆着。
这一刻，她像个小小婴儿，完全依附着他。
这是种奇怪的感觉，可是她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眼眶有些湿润，她低声呢喃：“真希望就这样跳一辈子…”
可是她不能让他这样抱着她走一辈子，终究她还是要靠着自己的双脚去走完剩下的旅程。
“楚天，我已经定了后天的机票。”
抬起头，没有看到江楚天露出惊讶的表情，沈天晴笑了笑，没有再说别的。
在巴黎，她的事怎么可能瞒得过江楚天？
“我真的为你高兴，但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希望回华国。”
“一切都听你的。”江楚天低声说着，低下头，轻轻吻了她一下。
“嗯…”沈天晴点头，看着江楚天平静的面容，想起刚才晚会上他意气风发的表情，嘴角勾起，她无声地笑了下。
大概，这是江楚天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刻，而她，却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
太多人见证他的辉煌，不差她一个了。
临离开前，她不知为什么，又到了让雷诺家的墓地。
肃穆而安静的墓地，埋葬了所有的恩怨情仇。
“妈咪…”
侧过头，沈天晴拉住乐乐的手，蹲下身去，认真地看着他，“乐乐，你要记住，这座墓里，葬的是你的伯父，是你的亲人…”
在亚当生前，她曾经害怕他，也曾经恨他，更是亲手算计他，想让他死去，但在他死后，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记住那是他的亲人…
“这个世上最宝贵的就是亲情，同样血脉的人就该相互帮助。”她不希望乐乐记得他父辈的事，只希望他能是个温柔贴心的大哥哥。
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她的话，乐乐眨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点了点头，忽然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腹，“妈咪，我会爱小妹妹的…”
笑了起来，沈天晴抱着乐乐，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额头，牵着他稚嫩的小手，走出墓地，再也没有回过头。
沈天晴本可以坐私人飞机，但下意识的，她想保持低调。只是她在巴黎，很难真正的低调。
才在头等舱安稳下来，空姐已经几次过来询问她需要什么，连机长也特意过来问候。
“谢谢，如果有需要我会招呼的。”笑着婉拒，沈天晴摸了摸一旁看书的乐乐，靠在座位，合上了眼。
马上，就要离开巴黎。
那样美丽的城市，她却觉得自己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不知为什么，她的鼻子有些酸。
真是可笑，明明她都说了他们并不是分开，江楚天随时都可以回来看她和孩子。为什么却仍然觉得伤感？
是她要离开的，她又有什么资格这样矫情？
嗅到玫瑰的香气，沈天晴皱了下眉，睁开眼，“我说…”
只说了两个字，她的声音就顿住，看着俯下身的男人，她完全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
“这里应该是空座位吧？”没有等沈天晴回答，江楚天已经坐在她的身边，“没看过帅哥，居然都看得呆住了！”
“楚天…”沈天晴结舌，乐乐却已经扑过进江楚天的怀里，“爹地，你怎么这么慢啊！”
看看乐乐，又看看江楚天，沈天晴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一起骗我？”
“什么时候？我怎么会骗你？”江楚天挑眉，拒不认罪，“不是说我可以随时看你和孩子的吗？不是要连这个都剥夺吧？”
口齿微动，沈天晴想笑，却最终只是问：“帝国集团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世上不是有种东西叫视频会议吗？”掀了下眉，江楚天握住沈天晴的手，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能完全放弃。但，我发誓，绝不会把让雷诺家的事扯到我们的生活里——天晴，坐在你身边的是江楚天，他只是你孩子们的父亲，不是那个威廉让雷诺。”
嘴角翘起，沈天晴无声地笑着，虽然没有回答，却紧紧地回握住江楚天的手。
“啊，”乐乐忽然叫起来，“妈咪，快看，有彩虹耶…”
转过身，沈天晴看着窗外那道圆形的彩虹，笑容越发灿烂。
听说，在飞机上看到彩虹的人会幸福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