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余舒看着门外的人影走没了,才松了口气,把手捂在鼻子前,吸了吸,回忆着刚才撞到裘彪时闻到的气味,片刻思索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裘彪的衣服上竟会有夏明明的粉香味,这两个人今天一定是近身接触过,夏明明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同男人近身,除非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

这么一来,夏明明的突然失踪就说得通了,假设船工撒谎,夏明明今早没有不辞而别,更没有掉到江里,那么她会不见,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她人还在船上,被藏在某个地方。

余舒很肯定,裘彪这个人有问题,如果夏明明是被裘彪藏起来的,那她一定知道什么。

仰面躺在床上,两手枕在脑后,余舒皱起眉头,裘彪是商队的护卫队长,如果说他动了歪心思,那整条船上的人就危险了,说不定卦象上所指的水祸,就是这件事。

要去找毕青商量下吗?

不妥,毕青和裘彪不和,人也有些冲动,若是现在就告诉他,一不小心闹起来,那就打草惊蛇了,何况这一切都还只是她的假设,概率大,不代表一定就会发生。

看来,还是要先找到夏明明再说。

一夜思量,余舒第二天早起,就把余小修给叫醒了,将金宝关进竹笼里塞给他,叮嘱他几句就出门去了。

余舒要在船上找夏明明,怕动静大了,会惹裘彪怀疑,便拿金宝做幌子,楼上楼下搜了一遍,被人问起就声称是她养的小宠物跑不见了。

她就这么从二楼摸到一楼,又在甲板上晃荡了一圈,最后才寻到底舱。

余舒在底舱遇见了裘彪,裘彪已从别人口中听说了余舒在找东西,看见她探头探脑的样子,并没叫住她问,而是对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过了一会儿,余舒就发现,不管她走到哪里,后头都有个人跟着,她心中冷笑,表面上就假装没看到,自顾自地把底舱也寻了个遍。

果然让她找到了一处可疑的地方。

就在底舱入口的拐角阴暗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搁有两只圆木桶,高到余舒胸口的位置,密封着盖子,里头的空间,装个人是足够了。

她所谓的可疑,不是因为木桶本身,而是因为她刚走近,就被人叫住了:她所谓的可疑,不是因为木桶本身,而是因为她刚走近,就被人叫住了:“那里头装的是馊水,等船靠岸就要抬下去丢,你莫要乱摸,沾了一手臭味,洗都洗不掉。”

余舒手停在离那木桶半尺的地方,回头看着从刚才起就一直跟着她的护卫,又瞧瞧木桶,面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转身的时候,手背在后头,在那护卫看不到的角度,手指来回在两只木桶上叩了叩,从传回手指的震动,当即就发现了不同。

这两之桶里,有一只空的。

这个发现顿时让余舒兴奋起来,这时候,那个护卫又建议她到伙房去找找,她顺势离开了底舱,走之前,不忘瞄一眼墙角的两只木桶,记住了哪一只是空的。

在伙房草草看了一圈,余舒便匆匆回了楼上,关起门,就冲到窗户边,没理余小修问询,她将窗子打开,探头往下看。

底舱的入口就在下面,她一低头就能看见甲板上通往楼下的楼梯,附近站着一个护卫,还有两个船工,片刻后,裘彪带着人从底舱上来,往东边走了。

余舒指甲抓着窗户,心里头快速盘算着,怎么样能把底舱附近的人都只开,好进去查看那只木桶。

肩膀被轻轻拍了拍,余舒回过神,扭头就见景尘穿戴整齐地站在她身后,神色略显得担心地看着她,左手抬起握下拳头,再伸开,手掌平晃两下。

景尘失语后,总是靠着在余舒手上写字同她交流,时间一长,余舒就觉得麻烦,便自己琢磨了几个简单的手势教给他,充当了手语,让他方便表达一些简单的意思。

比方说现在,他这样,就是在问她:

‘出什么事了?”

余舒摇摇头,看着身体虚弱的景尘,心里郁闷,如果景尘不受伤,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她可以大摇大摆地去把夏明明弄出来,裘彪敢翻脸,就让景尘把他揍趴下。

想到这里,她心思一动,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迟疑地询问景尘:“我问你啊,你还记得自己会武功吗?”

景尘歪了歪头,眼神困惑,余舒看懂了这个表情,垮下脸,不死心地伸手比划:“武功啊,就是这样这样,用来打架的,你以前可厉害了,会轻功,能飞檐走壁,还会使剑,你有两把剑记得吗?”

景尘看着她满眼期待的目光,就晓得他会不会“武功”对她来说很重要,不知为何不想摇头告诉她他不记得,嘴唇动了动,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余舒见状,心中明了,故然失望,但不愿见他一副“做错事”的自责模样,就笑眯眯地出声安慰道:“不记就不记吧,你可宝贝那两把剑了,真想起来丢了,肯定要心疼,不如想不起来呢。”

景尘这才抬头,看她脸上并无责备,才微微扬了下嘴角,拿下她落在他肩上的手,在她掌心写到:‘我会想起来。’

“嗯。”

余小修在旁边,一见到景尘抓余舒的手,就站不住了,走过来硬挤到他们中间,把他们分开,假装往窗外看了一眼,问余舒道:“你刚才看什么呢?”

余舒摇摇头,回到床边坐下,左思右想,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决定去找毕青商量,夏明明果真被关在那木桶里,也有一天一夜了,时间再久,她怕她性命有于,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救出来。

“你说夏公子被关在舱底的木桶里?”毕青惊愕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走,我们去看看。”

余舒赶紧拉住他,“毕叔等等,我话还没说完,你这样冒然过去,不是会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

余舒怕他冲动,这就简单地将她对裘彪的怀疑告诉了他,“昨天晚上我见到过裘队长,在他身上闻到了夏公子香囊的味道,这才怀疑起他,他把夏公子关起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就不知道他到底图个什么。”

毕青听后,怒地一拍桌子,“这个裘彪,到底是安的什么心,不行,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他说着又要往外走,被余舒死死拽住,好说歹说,才叫他重新坐下了。

“毕叔你冷静一下想想,现在就去找裘彪,能有个什么说法,真翻起脸,他手底下有二十个护卫,只怕吃亏的还是我们,不如先将夏公子救出来,问问情况,她想必是知道一些内情。”

毕青听了她的劝,沉着脸想了想,道:“这样,过会儿我会将船上的人都召集到船头,你趁机去底舱救人,人救出来就先弄到你房里,到时候我再去找你。”

“好。”余舒一口应下了。

毕青起身道:“我这就派人去把他们聚起来,你先回房里,听到动静再出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余舒回到房里等候,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就有船工来敲门,说毕老板让所有人都到船头去,有话要说。

打发走了船工,余舒走到窗边往下看,见到底舱附近的人都走光了,才领着余小修悄悄下了楼,从后门绕到船尾,再从船尾,绕到了底舱。

找了东西将拐角藏的那只空木桶撬开,尽管视线昏暗,余舒还是一眼就看到发霉的桶里蜷缩成一团的人影。

“姐,夏公子怎么在这儿!”余小修稀里糊涂地被余舒拉过来,见到昏迷在桶中的夏明明,抓住了余舒的手臂,惊愕地低声叫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看了就要娶她

余舒和余小修把夏明明从桶里倒出来,塞了些杂物在木桶中充当分量,即便有人碰到木桶,不打开不会发现里面的人没了。

他们回了二楼,景尘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余舒走前丢给他的竹笼子,看着里面的金宝磨牙,见他们两个抬了个人进来,惊讶地站起身。

“景尘把门关上。”余舒满头是汗道,夏明明虽是不重,但一个七八十斤的大活人,抬着上楼够呛。

景尘把竹笼往床上一放,听话地上前去把门关了。

余舒和余小修把臭烘烘的夏明明放在床上,扭过头很是喘了几口气,才缓过劲儿来,余舒弯腰去把夏明明嘴上的布条扯下来,探到她身后给她送了绑,拍着她黏糊糊的脸,低声唤道:“明明,明明醒醒。”

夏明明大概是被关的久了,又热又闷,昏的厉害,余舒把她脸蛋都拍红了,也不见她醒,好在她尚有一口鼻息在。

叫不醒她,余舒就去拧了湿毛巾,将她脸上的脏东西擦干净,让她呼吸能顺畅一些,正打算解开她上衣,抬头看到余小修和景尘两双眼睛盯着她,脸一板,道:“转过身,扭过头去。”

余小修很干脆地转了身,景尘却困惑地望着余舒,伸手比划:‘怎么了?’

看着他一脸纯洁,余舒便耐心解释了两句:“这是个姑娘,你是个男子,姑娘家的身子不能让男人看,我要解她衣裳,你不能看。”

景尘似懂非懂地望着她。

舒舒脸一黑:“看了就要娶她!”

看她生气,景尘识相地背过身,没有再问为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又觉得不对,他们不能看,为什么小鱼能看?小鱼和他们不一样都是男人吗?

余舒解开夏明明的上衣,只剩一条肚兜让她透气,抓了床头的蒲扇使劲儿给她扇着风,一面不断续地唤着她的名字。

就这么过去一会儿,夏明明的眼皮动了动,慢慢掀开来,余舒一见她醒了,扇的更起劲儿,口中问道:“明明,你怎么样,认得我是谁吗?”

“你…你,阿、树。”夏明明看清楚眼前晃动的人脸,心知是得了救,眼泪唰的就落下来,颤巍巍抬起手,死死抓住了余舒的袖子。

“对,是我,别哭了,没事你现在很安全,”余舒看她认得人,伸手擦掉她眼泪,赶紧问道,“是不是裘彪把你关到木桶里的?”

“裘、裘”夏明明费力地点点头,嗓子哑的几乎发不出声音,余舒赶紧去倒了杯水,扶她坐起来,送到她嘴边喂她喝了几口。

“他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喝过水,夏明明又能说话,靠在余舒怀里,有气无力道,“我…我懂得易术,昨天早上算到货船今晚会遇劫,会、会死很多人,就去找毕青,想让他提早防备…在楼下先遇到裘彪,就先提醒了他,他说带我去见毕青,把我领到无人的地方,打、打晕了我。”

她断断续续地讲完,余舒心情有些复杂,果然如她所料,是裘彪将夏明明藏了起来,那个船工肯定也是被他授意才谎称见过夏明明下船,裘彪之所以这么做,必定是因为心虚,夏明明算到的劫船之事,一定同他脱不了干系,换句话说,裘彪是内贼。

而夏明明不但懂易,竟能详细地算出今晚货船会遇劫,这也太厉害了吧?

要知道她的祸时法则,也只是推算出今日余小修会有水祸,断没有夏明明这么一针见血指出来,她使的是哪门子的算法?

“你是怎么算出来的?”余舒忍不住问了一句题外话,其实是有些受打击,碰到了比她的祸时法则更厉害的易术。

“我”夏明明神色犹豫,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她为难的样子,余舒当即就知道自己问了句蠢话,厉害的易术一般都是不外泄的,换了谁问她的祸时法则,她也一定不会告诉人家。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既然知道裘彪是内贼,那就要想办法制住他,避过这次水祸。

夏明明看到余舒神色来回变化,以为她不信自己的话,便紧张地抓着她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这艘货船今晚会遇劫,会死人,那个裘彪不是好人,他肯定和水匪是一伙的,你相信我,我真的算出来了。”

余舒见她激动,便安抚道:“嗯,我相信你,你先别说话,休息一下,来,再喝杯水。”

余舒又倒了一杯水慢慢喂她喝下,她满脑子都是如何避开这次祸事,没看到夏明明投在她脸上的目光除了感激,还多了一些异样。

放下水杯,余舒扶着她躺下,身子一动,夏明明低头一瞧,就见到自己上半身就剩下一件单薄的兜儿裹胸,脸色瞬间便涨红,抬手挡在胸前。

余舒看到,怕这小妞误会自己占她便宜,赶忙拉上被子给她盖好,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是为了让你透气,才解你衣裳,你在木桶里闷得太久了,我不这样怕你会出事。”

夏明明没有和余舒翻脸,她咬着嘴唇,被余舒擦干净的小脸上,红的似成两瓣月季花:“你、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哦,”余舒楞了一下,明白过来她是指的她的女儿身,心中好笑,她哪里是看了她的胸才发现,头一天见她就知道她是个小姑娘了。

“咳,对,我知道了。”

舒舒一承认,夏明明就转过身,背对着她。

余舒这会儿没工夫猜她小女孩心思,见她没事,就从床边做起来,将蚊帐放下遮挡,对罚站半天的景尘和余小修道:“行了,可以回头了。”

两个人转过身,很自觉地都没往床上多看一眼,视线都落在余舒身上,一个一个脸上挂着问号。

余舒指着茶桌让他们坐下,事情到了这一步,没必要再瞒他们,便一五一十讲道:“你们刚才也听见了,这商队的护卫队长裘彪心怀不轨,明明是被他打晕了藏在木桶里,我之前去找过毕叔,他召集人到船头,给我腾出空来救人,先不让裘彪发现,等下毕叔会上来找我们,再商量对策。”

话刚说完,门就敲响了,毕青的声音在门外:“阿树,是我。”

“是毕叔,”余舒对两人道,起身开了门,毕青一进到屋里,便问道:“怎么样,人救回来了吗?”

余舒点点头,指着床上的夏明明,“救回来了,咱们坐下说吧。”

余舒把夏明明的话给毕青学了一遍,验证了裘彪是内贼这个事实,毕青脸上一阵青白,看样子是气的不轻。

“毕叔,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余舒把问题推给了毕青,这江河道上的事她并不了解,要出主意还得有经验的人来。

毕青转头看向余舒床上,“夏公子醒着吗?”

夏明明怎么睡得着,就应道:“醒着。”

毕青道:“敢问夏公子可能确定今晚上,会有水匪来劫船?”

“你不信就算了。”夏明明对他可没有对余舒的好脾气,在她来看,她这一趟遇险,都要赖毕青这个领队的不称职。

毕青好声好气道:“夏公子不要误会,我不是怀疑你的话,现在裘彪分明是图谋不轨,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他们是不是在今天晚上行动。”

夏明明不吭声,毕青求助地看向余舒,余舒温声喊道:“明明,你和毕叔说说。”

“…是今天晚上。”

“多谢夏公子仗义执言,等这件事了结,我会将夏公子的路费归还,还请夏公子不要见怪。”毕青对夏明明不似之前路上敷衍,也是因为知道夏明明易客的身份,不好得罪。

夏明明“哼”了一声,就没再理会。

毕青揉着额头思索了一阵,抬头对余舒道:“擒贼要先擒王,现在这船上不知除了裘彪还有几个内贼,我们先将他降住了,再去反制其他人,按路线,晚上船会经过社南峡口,哪里最容易藏匿水贼水匪,裘彪肯定是勾结了外人,要在那里下手,我们赶在这之前,先将他拿下,再改变航向,避开那伙水贼上船。”

余舒皱眉道:“我听说,裘队长武功甚高,原先是同远镖局出身,就我们几个,怕不能奈何他。”

余舒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可惜地看了景尘一眼,要是这位大侠武功还在,别说是一个裘彪,十个都不在话下。

毕青笑道:“既不能力敌,那便智取,裘彪很爱喝酒,尤其喜好桂花酿,这趟货里,就有几坛五十年的桂花酿,我拿出来诱他,不信他不嘴馋。”

“要灌醉他?”余舒摇摇头,“他今晚还有事做,怎么会多喝酒。”

“不要他多喝,一杯足以,”

毕青道,“我们商人出行,私底下是会携带一些蒙汗药防身,到时候我在酒中下药,一杯就醉倒他。”

余舒高兴地拍手道:“如此甚好。”

余小修和景尘在旁听他们商量,都插不上话,不同的是前者没话可插,后者插不成话。

如此一番计较,已近午时,事不宜迟,毕青让余舒他们在房里等他消息,这就下楼去取桂花酿,欲诱裘彪上钩。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谁让你们运气不好

毕青离开后,余舒在房里焦心地等着,就怕毕青下药不成,被裘彪发觉。 夏明明简单擦洗了一番,换上余舒的衣裳,身上那股馊味还是挥之不去,她靠在床头,看看坐立难安的余舒和正正发呆的余小修,将实现转移到坐在对面床上一语不发的景尘身上,忍不住埋怨道:“都是这个人带衰,连累的我们一起倒霉,当初就不该让他上船。”

景尘和余舒一起抬头看她,前者神情不解,后者脸色不变,道:“裘彪心怀不轨,是一早计划好的,同他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不上船,他们就不劫船了?”

夏明明扁扁嘴,没有和余舒争辩,她也知道劫船这件事和劫船没关系,只是心里有气没出撒,才会说起气话。

余舒回头看看景尘,心中狐疑,原本她算到自己和余小修将有水祸,还当是被景尘煞到的,可现在看来,这劫船一祸,从时间上算,确实和景尘这个灾星无关。

这么说的话,景尘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天,他们并没什么倒霉事发生,比起在义阳城她和景尘接触后的灾祸连连,这种相安无事的现象,不是很奇怪吗?

青铮师父说过,命犯计都星的人,只有找到破命人,才能解了那颗煞星,想到这里,余舒先前的某种怀疑又起——景尘已经找到了破命人。

那是在失忆前,还是在失忆后?如果说是在失忆前,那就不必多说了,如果说是在失忆后那岂不是说,景尘的破命人,就在这条船上?

余舒眼皮跳了跳,环扫了屋内几人,她和余小修就不用说了,以前就和景尘见过,排除在外,夏明明和景尘接触不多,也排除,除此之外,这条船上和景尘关系最大的,应当是…毕青?

因为毕青,景尘才从江上获救,要说毕青是景尘的破命人,也无不可,不,不对“明明,那天早晨,”余舒伸手指着景尘,“就是他被人救上来的那天早晨,是不是你第一个发现他的?”

她还记得,那天早上,她听到夏明明一声 尖叫,然后起床,才看到有人从江上打捞景尘,这么算起来,用景尘获救关系最大的,应该是夏明明才对。

夏明明不知余舒为何好好提起这件事,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就见余舒看着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

“阿树,你怎么了?”

余舒看看她,再看看景尘,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头游移了几趟,干笑道:“没、没什么。”

景尘的破命人,很有可能就是夏明明了。 “都这么久了,毕叔还没回来,我出去看看,”余舒道。

“我和你一起去。”余小修道,景尘也跟着站起来。

这时候,房门响了,听到毕青的声音,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余舒过去开门,就见毕青身上匆匆的站在门外。

余舒感觉让他进来,把门关上,才转身问道:“怎么样,成了吗?”

毕青摸摸额头上的虚汗,眼中有些得色,点 头道:“成了,人在我房里,被我绑起来塞到床底下了。”

“太好了!”一屋子的人都高兴起来,都松了一口气。

毕青却没有放松的样子,谨慎道:“裘彪在船上想来还有同谋,他手底下那些人门外都不放心,得想办法把他们揪出来,待会儿裘彪醒了,我就盘问他。”

余舒心思一动,道:“你还记得昨天晚上说见过夏公子下船的那个船工吗,他一定是裘彪的手下,先将他抓起来,要是裘彪不肯开口,就从他这里下手。”

毕青眼睛一亮,道:“险些忘了这个人,好,我这就去找几个信得过的手下准备拿人,等将他们一网打尽,再让舵手调头,在下一个渡口靠岸,先同你们说一声,指派万一打起来,你们自己要小心,最后是待在房里不要出来。”

余舒点头道:“好,毕叔你也小心。”

“嗯。”

交待后,毕青转身离开,走到门边,听到余小修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回过头,看看神情尴尬的余小修,失笑道:“你们午饭还没吃吧,我这就让人送上来,免得你们再下楼。”

余小修摸摸脑袋,“谢谢毕叔。”

毕青转身出了门,反手将门掩上,听这门内余舒取笑余小修的说话声,笑容瞬间从脸上消失,他淡淡地回头瞥了一眼关上的门,抄着袖子下了楼。

。…

毕青走后,没过多久,就有船工送饭菜过来,几个人从早上到现在都饿着,夏明明更是一天一夜没有进食,现钱担忧祸事,没有胃口,如今大局在握,就饿得慌了。

余舒向船工道了谢,同余小修接过饭菜,摆在桌上,船上的伙食很好,四菜一汤,有荤有素,还有一大盆白饭,余舒先盛了一碗递给夏明明,知道 她饿坏了。

闻到饭香,被关在竹笼里放在床上的金宝“唧唧”叫了几声,余小修起身去把它拿过来,一将它放出来,金宝就往桌上窜,眼看就要蹦到汤盆里,被余舒眼明手快地揪住尾巴,拉了回来,金宝在她手上挣扎,可怜地交换:“唧唧!”

余舒不为所动,把它放到地上,夹了一块肉丢给它,就不再管它,自顾坐下吃饭,抬头看见吃相有些着急的夏明明,怕她噎着,就放下筷子,盛了一碗汤递到她手边,“喝口汤先。”

夏明明脸色微红,“唔”了一声,短期汤碗,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喝汤。

比较起来她的吃相,景尘吃饭时慢条斯理的动作,足称得上是赏心悦目了。

“唧唧!”

金宝从刚才就一直在桌子底下叫个不停,余小修咬着筷子,弯腰看它,正见它抓着桌试图往上爬,一副淘气的样子,他怕余舒看见了会教训它,放下碗,准备把它拎下来,脑袋却突然一晕,向前栽去,“咚”地一声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

“小修!”余舒吓了一跳,忙起身要去扶他,却听“咣当”一声,夏明明手里的碗摔落在地,脑袋朝前一趴,晕倒在桌上。

景尘怔了怔,跟着放下碗,看向余舒。

“明明!”

变故突生,眼前这一幕,让余舒大惊失色,一个可怕的念头刚刚升起来,就觉得一阵昏沉感袭来,她摇晃了两下,就往后倒去,被景尘眼明手快地握住手臂,向怀里一拉,上前一步扶住她。

景尘口不能言,只能紧张地晃着余舒,盯着她越闭越阖的眼睛。

余舒快要失去知觉前,看着眼前晃动的人脸,嘴唇轻轻开阖:“”

。…

一楼毕青房内

裘彪放下手中的酒杯,恨恨道:“可恶,这几个小鬼,差点坏了我们好事。”

毕青拿走他手上的酒杯,冷声道:“是你做事不小心,让人抓到把柄,还好他们信服我,主动找我商量,而不是一下子捅出去,要让徐缯知道,我们这一趟就白忙活了。”

裘彪郁闷道:“我哪里知道会这么多事,显示冒出来一个算出我们要劫船,后又跑出一个抓贼的,要我说,你当初就不该让他们跟着我们上路,不然哪会有这些麻烦。”

毕青道:“让他们跟着上路,是做给徐缯看的,否则他怎会放心将那批私货夹带进来,闲人越多,就证明我们的商队越安全,那批货是徐缯的大半个身家,机会难得,我们决不能失手。”

他说着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裘彪:“我从江里救那个人,是为了最后让他背黑锅,好叫我们干干净净地回去,不引人怀疑,谁知道你背着我要把他扔下船,阿彪,我们认识这些年,你何时做事才能动动脑子,三年前我们在蜀中做那一票,你就差点漏了陷,害我们这三年都小心翼翼怕被人抓住把柄。”

裘彪辩解道:“我那不是怕他死在船上触了霉头,怀了咱们的事嘛,你事先又没和我讲清楚。”

“好了”毕青抬手打断他下面的话,起身道:“你跟我上楼去看看,他们应该已经落套了。”

裘彪随在 他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船舱,看走廊上无人,毕青才从袖子里翻出匕首,查到门缝里向上一挑,推开了门,和裘彪闪身入内,将门关上,转过身,看着屋内情形,嘴角冷笑。

夏明明晕倒在桌上,余小修摔在桌子底下,余舒和景尘靠在一起,歪倒在地上,四个人无一幸免被饭菜里的蒙汗药放倒。

“去看看。”毕青谨慎道。

挥手拂了下屋里淡淡的馊味,裘彪弯下腰,一个个翻开眼皮检查了,扭头对毕青道:“要怎么处置他们?”

“先捆起来塞到床底下,等入夜阿三他们来劫船,再把他们丢到江里去喂鱼。”

毕青面无表情地走上前,踢了踢余舒的肩膀,可惜道:“原本可以留你们一命,谁叫你们运气不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逃!

入夜,江上明月升起,船行在江流中,前方不远处就是峡口,四周山壁渐渐陡峭,水流急转。

船头的舵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注视着前方峡口,夜里行船本就容易驶偏,峡口地带陡险水流更急,过峡的时候不小心擦过山壁的情况常有。

小心驶进了峡谷,前方是一个转弯,风声大涨,甲板上干活的船工都格子抓牢了手边的桅杆和绳索,有几个老手还在趁机聊天,说这某一回过江的见闻,正在此时,忽听得船头一声呼哨,警报声刚发了两遍,船身便猛地一摇晃,毫无征兆地倾泻,撞向山壁。

甲板上的船工全是色变,片刻的慌乱后,就有人跑向舵头,一声高过一声的号子响起来,跑的最快的那个,一眼就看到了被一箭射死在船舵上的舵手,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叫,就被横空飞来的箭弩射穿了胸膛,血光在眼前炸开。

失去了舵手,船身撞上了山壁,剧烈的摇晃,让不少在船上跑的人都栽了跟头,有一两个靠近船沿的直接落入水中,惊叫声此起彼伏地在船上响起。

紧接着,一艘灵活的匪船,就在黑夜里靠近了他们,一支支铁爪锁链抛上船,一道道身影踩着链条铺成的过道,飞身跃上商船。

“啊!”

“有人劫船!”

“水匪来了!水匪来了!”

。…

在一片喧哗声中,余舒挣扎地醒过来,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昏暗,屋里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透着一点亮光,躺着狭小的空间里,手脚都被绑住,嘴巴也被不跳堵着。

她脑袋还有些昏沉,摇了摇头,想要看清楚眼前的景象,肩膀 被人轻轻撞了撞,她扭过头,便看到一双在夜里还微微发亮的眼睛,脑子瞬间就清醒过来。

“唔唔。”

景尘看见余舒醒过来,眼里一高兴,发不出声音,又拿肩膀撞了撞她,算是回应。

余舒很快就发现他们现在是在床底下,她躺在里面一侧,景尘躺在外头,手脚都被帮着不能动弹,她拿头顶了顶景尘,示意他先出去,景尘会意地往外挪,余舒则是直接转身翻滚了出去。

在景尘的帮助下,余舒从地上站起来,一蹦一跳地道对面床边,低头一看,见余小修和夏明明都在里面躺着,还没有醒来。

该死!

余舒在心里狠骂了一句,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毕青和那个裘彪竟然是一伙的!亏她还自作聪明地和毕青商量怎么对付裘彪,返被他们下药,成了瓮中鳖。

来不及过多自责,外面的喧哗声让余舒意识到时间的紧迫,再不想办法脱身,他们几个都难逃一死,毕青和裘彪这样大费周章的做戏,无非是打算事后再以受害者的身份回商会,她依旧识破了裘彪和毕青的真面目,毕青肯定不会留他们活命。

“唔唔。”

手被反绑着,余舒示意景尘坐在床上,转过身背对着他,手指扯下他嘴上的布条,做了个示范,让他把他嘴上的布条也扯掉。

余舒蹦回到她的床边,反身在褥子底下摸出来一把匕首,这是她离开义阳城的时候,裴敬送给她防身用的,没想到真会派生用场。

反手拿刀子在手腕上磨了几下,很不顺手,余舒压低声音叫了景尘:“景尘,你过来,我先给你松绑。”

一番折腾,两个人相互把手脚上的绳子都解开,余舒指挥着景尘,把余小修和夏明明从床底下拖出来,给他们松了绑。

“小修、明明,快醒醒、快醒醒!”余舒拍着他们两个的脸,叫不醒他们,听着楼底下的打杀声越来越响,只怕待会儿就有人冲上楼解决他们,她心急如焚,想到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情节,抓了桌上的水壶,就往他们两个脸上倒。

“咳、咳。”

这个办法奏效,夏明明和余小修相继醒过来,余舒顾不上安慰他们,急匆匆道:“快醒醒,劫船的来了,我们得跑!”

说着话,她摸回床边,把重要的东西塞进一口防水的皮袋子里,系紧了袋口,挂在了脖子上,抓起了枕头下面的“上古宝剑”,扯开上面缠裹的布条,露出剑身,管不上它是不是锋利,好歹是件兵器。

飞快地收拾好,余舒冲到窗边,打开窗子,往下看了看,顿时心惊,只见月色下,人影窜动,刀剑银光,一具具船工的尸体横陈在甲板上,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噗噗作响,江风卷着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压下胃酸,余舒转身将匕首塞给景尘,她推了一把还在发懵的夏明明,拉紧了余小修,催促他们道:“景尘看好明明,跟紧我。”

余舒走到门口,轻轻拉开一条缝,往外看了看,走廊上有尖叫声,有人跑动,灯早就灭了,看不清谁是耍“唧唧!”

一声刺耳的叫唤,唤起余小修注意,他低头寻找着,发现不知何时跑到他裤脚边上的小黄毛,赶紧弯腰将它捞起来,胡乱塞进怀里。

“走。”

余舒拽着余小修先一步出去,瞅准了后舱的方向跑,她昨天在船上寻找夏明明的时候,就 把这艘船例外都看了一遍,除了货仓,船身结构她很清楚,后舱有一扇窗子,可以跳到一楼顶棚上,那里离甲板不高,要比走楼梯安全的多。

四个人跑到走廊尽头,果然找到那扇窗子,余舒把窗子推开,望了一眼瞧见下头没人,先 一步跳了下去,这 一层不高,四个人都顺利跳了出来。

再往下就是甲板,就 余舒目测,这一层大约 有两米多高,她抓了抓手上的剑,先一步跳下去,落地时候整个小腿都是麻的,她揉了揉脚踝,站起身,仰头对着顶棚上探头的三个人道:“都跳下来,快!”

余小修和景尘是二话没说就往下跳了,夏明明却站在上头不敢动,景尘稳稳落在地上,余舒拉了余小修起来,见她在上面墨迹,听着前面的打斗声近了,心急地对她伸出手,哄道:“明明快跳,不要怕,我接着你!”

夏明明把心一横,挤着眼睛往下跳了,余舒伸手接住 她,被她撞得向后一倒,被景尘扶住才没摔罚夏明明靠在余舒怀里,只觉得软乎乎的,她仰起头,看这月下,余舒沉着又冷静的脸庞,一时害臊,倒是没发现余舒胸前的两团,就被余舒推开。

“那边还有人!”

一声大喊,余舒听到脚步声咚咚踩在甲板上,回头就看见两道人影朝着船尾跑过来,路上还顺手砍倒了两个船工。

“啊!”夏明明也看到了那 边血腥,尖叫一声,便哆嗦着搂住了余舒的手臂,往她身后躲去。

余舒哪有功夫安慰她,飞快地打量了周围的环境,就一手推着 她,一手拽住余小修,撒腿往船尾跑,景尘紧跟在他们身后,不时扭头看一眼追在后面的人。

“阿三杀了他们,别让他们跑掉!”一声怒吼,从二楼窗口传来,余舒冲到了船尾,趁乱回头看了 一眼,只见他们刚才跳下来的后舱窗口上趴着一道人影,那声音有些耳熟。

是毕青!

眼光一闪,余舒脸色剧变,就见一个手持长剑一身血气的水匪朝他们冲过来,来势汹汹,就在十几步外,路上扬手就将一个正趴在地上的船工一剑削掉了脑袋,血水飞溅过来。

“跳下去!往岸上游!”余舒低吼一声,推着脸色发白的余小修爬上船沿,将他推下去。

“噗通”一声,余小修掉进了江里,溅起几层水花。

夏明明两腿发软,翻了两次都没能翻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余舒爬到一半,直哼哼打算往下跳,看 她坐倒,眼里一犹豫,咬着牙缩回腿,把她从地上拽起来,一个耳光甩在她脸上:“不想死就往下跳!给我游到岸上!”

夏明明被打醒了一些,咬着嘴唇重新扒上船沿,被余舒掀着腿推了下去,又是“噗通”一声。

这时候,余舒连头都不敢回了,就怕一扭脸,脖子就被人砍断,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就在咫尺间,空气里的血味一浓,一股强烈的危险感袭来,冷风刮着耳朵,她本能地缩了下脖子,向旁边滚去,正撞在了一旁的景尘身上,两个人滚做一团。

景尘下意识伸手护住余舒脑袋,两个人翻了两圈停下来,余舒正好被压在他身下,一睁眼,就从景尘肩头,看到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朝着景尘背后恨恨刺来,这一下子,就能将他们两个扎成对穿。

心跳这一瞬间停下来,她惊恐地瞪着眼睛,喉咙滚动,嘶声喊了两个字出来:“景尘!”

耳朵一动,伏在余舒身上的景尘瞬间绷起了浑身肌肉,瞳孔紧缩,手指一扣,紧紧抓住余舒握剑的那只手腕,快如闪电,他的手臂以一个极其扭曲的角度背折“叮咣!”

利刃碰撞声刺破耳膜,余舒瞪圆了眼睛,恍惚地看着头顶上,被景尘紧握的那只手,竖起了那把爬满绿锈的“上古宝剑”,稳稳地架住了头顶那把滴血的长剑。

怦怦!

心跳声又响起来。

第一百三十章 脱险

“叮咣!”

短兵相接,兵器的碰撞声在余舒耳边回荡,下一刻,只觉被景尘握住的手腕发烫,猛地一下震动,就见那凶神恶煞的水匪头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道震开,手中长剑脱手,整个人狼狈地摔了出去。

“阿三!”后舱窗口的毕青看到这一幕,脸色骤变。

景尘抱着余舒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撞到了船壁,这下换成余舒趴在他身上,她惊魂未定地爬起来,跪坐在地上,扭头看了一眼那个昏死在地上的水匪,惊喜万分地回头抓住景尘道:“你记起来了?”

太好了!如果景尘武功恢复,那他们还怕什么?

景尘撑着上半身坐起来,握住余舒的手,抬起头,被江风拂乱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黑漆漆的瞳孔里映出余舒安然无恙的身影,眼中的凌厉一闪而逝,又成温顺的样子,他对余舒摇摇头,嘴唇一动,暗红色的鲜血沿着嘴角溢出来。

余舒见状,心底一沉,死里逃生的喜悦感顿时被冲刷一空,她手忙脚乱地抬手去擦他嘴角的血,却越擦越多,染红他的下巴,滴在他的胸前。

“那边还有人!”

船上忽又响起了呐喊声,让余舒猛地意识到他们还没有脱险,赶忙将景尘从地上拉起来,转头看了一眼船舱夹角处正跑向这边的黑影,将掉在地上的古剑往后腰带上一插,反绾了两下,推着景尘让他攀上船沿,口中急促道:“景尘、景尘快跳下去,快!”

景尘爬上船沿,却不放手,拽着余舒,把她一起拉上来,手臂环着她的腰,倾身坠入了滔滔江流,水匪们怒吼的声音在下一刻被水花声覆盖。

“该死!”毕青一掌劈在窗栏上,愤怒地盯着船尾消失的人影。

裘彪就站在他身后,看到刚才那一幕,咬牙狠狠道:“他们以为逃得了吗,在峡口跳船,本就是一死,不过是多活上一会儿罢了。”

毕青阴沉着脸,道:“去找几个水性好的人下船给我搜,绝不能留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