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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清晨和薛定都不是话多之人,讲究一针见血。

相反,童艳阳就不一样了, 她说自己语文不好,祝清晨可以作证,确实是相当不好。也因此, 她似乎永远不懂得言简意赅这四个字的含义, 总爱弯弯绕绕带出一大堆本来没打算说的东西。

比如要说的是祝清晨的懂事体贴,说着说着, 变成祝清晨拳打祝山海,脚踢苏政钦。

比如明明是要夸夸自家好友英明神武,自幼不叫人操心,好在薛定面前长长脸,结果她从祝清晨单挑四个坏学生,面不改色心不跳,到她游泳课上泳衣肩带断裂, 酥/胸/微/露也镇定自若, 把好友的老底全揭穿了。

祝清晨扶额。

“你喝的是茶, 又不是酒,为什么废话这么多?”

薛定:“可能是跟我一见如故,通过对比, 决定抛弃你这个朋友,和我发展一段新的友谊。”

童艳阳翻了个白眼,“大哥,能不能别把人与人之间纯洁的友谊说得就像滋生奸//情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勾搭我。”

薛定一口茶险些喷出来,“……童小姐,你可别害我。”

瞄一眼祝清晨,“她喝多了,胡说八道。”

童艳阳:“我喝的难道不是茶?”

薛定目不斜视,话却是对祝清晨说的:“这叫tea drunk。”

醉茶。

亏他还是个文化人,才智都用在拌嘴上了。

祝清晨想笑。

一边是好友,一边是意中人。

一边是插科打诨,一边是收起慵懒,认真以待。

祝清晨的话少了很多,眼神却温柔下来。

平生光阴短,不如茶相伴。

这滋味,太叫人沉迷。

*

巧的是,聊天过半,不速之客来了。

茶杯里的茶水还剩一半,有人在楼道里砰砰敲门。

薛定去开门,看见门外的人,这才记起乔恺说过晚他三日来。

这三日过得兵荒马乱,他全给忘了。

这不,乔恺拎着大件小件的行李,戴着风骚的墨镜,就跟来热带度假似的,还穿了件大花衬衫,出现在门口。

若是再往脖子上添一条金链子,活脱脱从TVB里钻出来的古惑仔。

他把行李箱悉数往屋里推。

“累死了累死了,七大姑八大姨非逮着我去相亲,还好我跑得快,一溜烟拎着行李去了机场。要不然今天你看见的宝宝可能已经失去童//贞,被猛女们蹂//躏了千百遍,不能再和你一起愉快地纯洁下去了!”

乔恺的本意是,如今乔羽不在了,他干脆搬来和薛定挤挤。

倒不是为了节约社里的住宿费,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来薛定这蹭吃蹭喝。

反正俩男的,每天一起出勤报道,住一块儿只有方便,没有不便。体谅薛定是老大,他决定自觉霸占沙发,不跟老大抢床。

瞧瞧他多懂事?

哪知道推着行李跨进大门,一抬头,傻眼了。

客厅里坐着俩女的。

一个眼熟得紧,正是那个天南海北追得他家老大哥恨不能长了八条腿的祝清晨,另一个……

乔恺摘下了眼镜,仔细打量片刻。

有点意思。

祝清晨乍一见乔恺,咳嗽一声,故作镇定打了个招呼。

倒是童艳阳记挂着乔恺刚才在门口说的话,饶有兴致眨眨眼,“你倒是没失去童贞,还是个纯洁宝宝,可惜你家薛大哥从昨夜开始已经童//贞不再,深知男女交往的终极奥义了。”

乔恺傻白甜地问了句:“男女交往的终极奥义是什么?”

童艳阳翻了个白眼,“苟合啊。”

薛定:“……”

祝清晨:“……”

乔恺霍地回头看薛定,“你真的失/身了?”

薛定:“你确定你来以色列的第一件事,是要关心我的床//事?”

乔恺一拍大腿,悲从中来,“操,你这也太善变了!过年的时候还骗我说要一辈子单身,我信了,推了我家七大姑八大姨的各种相亲,信誓旦旦说要来捍卫世界和平,结果一来就看见你和你姘//头——”

祝清晨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搁,力道略大。

抬头不紧不慢插了句:“姘//头?”

她可是名正言顺占有薛定的童子之身的,那两个字也太难听了。

乔恺被她威胁了,下意识侧头寻求薛定的庇护。

哪知道薛定也点了点头,对他说:“注意措辞。”

乔恺:“……”

简直要昏厥了。

薛定看着一地行李,问他:“你把东西搬我这来干什么?”

“乔羽不在了,主任叫我为社里的经费做出点个人牺牲。”乔恺脸不红心不跳,大言不惭说瞎话,“我只好把之前租的房退了,跑来跟你挤一间屋。”

祝清晨的眼神唰的一下落在薛定身上。

薛定心领神会,毫不客气拒绝了,“不行,我喜欢独居,不喜欢有人在这聒噪。”

乔恺又不是傻子,手一指祝清晨,“得了吧,我聒噪?那她在这就不顾聒噪了?”

祝清晨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薛定云淡风轻怼了回去。

“她的聒噪是乐声,你的聒噪纯属聒噪。”

乔恺翻了个白眼,“放屁!说的都是人话,没准儿我的文化水平还比她高,你凭什么区别对待?”

薛定:“凭她的聒噪能让人高//潮,你的聒噪能让人不孕不育。”

乔恺:“……”

祝清晨:“……”

童艳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童小姐发出丧心病狂的大笑声。

然而这两口子一致对外的样子,真的很屠狗,她看着一米八几的乔大高个儿像朵傻白甜的狗尾巴花站在那,终于动了恻隐之心。

拍拍乔恺的肩,她说:“算了算了,让他们浪去,你跟我来,我挪地方给你住。”

乔恺反问:“你住哪?”

童艳阳手一抬,指着窗外,“喏,就对面。”

“会做饭吗?”

“会。”如果泡面也算。

“你会在那住多久?”

“看心情,住得开心就一直住呗。”

乔恺思索两秒,回头看了眼那对春//情//荡漾的男女,翻了个白眼,拎行李准备走人。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祝清晨目瞪口呆,看着童艳阳就这么拎着一只刚见面不到十分钟的傻白甜,轻轻松松离开了。

这就进入同居模式了?

是不是也太快了!

她还想追出去。

童艳阳虽然豪爽又干脆,可毕竟是个女孩子,乔恺再正人君子,禁不住那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要真动了坏心眼,吃亏的一准是童艳阳。

可薛定拎住了她。

“去哪?”

祝清晨指指门外,“我不放心他俩——”

“不放心他俩?”薛定笑笑。

眼神落在她脖子上,深红色痕迹星星点点散落其上,因为皮肤白皙,格外醒目。

“与其担心他俩,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他低头吻她,情难自禁。

祝清晨果然没空去理会对面那对浮躁的话唠男女了。

……因为她自顾不暇。

*

薛定从前没有尝试过这种日子。

原来白日里也能什么都不做,就只赖在床上和她厮混。

不过这么说来,好像……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看出了他的女战士并非总是强硬又无畏,至少在很多失控的时刻,她总会闭眼咬唇,忍耐着极乐与狂欢,直到难以克制了,才从唇边溢出几声叫他心浮气躁的模糊单音。

心浮气躁到……

几乎要提前缴枪投降。

那个时候,她的睫毛会轻颤不已,仿佛轻盈的蝶翼。

面颊是艳红色的,是三月枝头盛放的桃花。

唇瓣本就润泽漂亮,被牙齿一咬,更显艳丽。

她不再是女战士,反倒成了脆弱的洋娃娃。

他要她叫他的名字。

是恶趣味。

要确定她在此刻口中心头都是他,身体里也是。

爱到极致,竟不知如何去爱。

他连看她终因疲惫在午后沉沉睡去时,也舍不得合眼,好像多看一眼,那阵余韵就会更长一点。

可身体的欢愉从来都是短暂的。

他知道,那种巨大的满足感来源于内心,来源于身侧熟睡的是她。

薛定看她良久,动作极轻下了床,走到窗边。

摸了支烟,点燃,低头看巷子里。

那对老夫妻总是坐在门口,老太太要么摘菜、要么跟隔壁邻居聊天,老先生总是安安静静看书,间或对老太太说一两句话。在他们身上,岁月总是过得很慢,但很安稳。

他低头沉思,沉思一件没有结果的事情。

是真让她就这么和他漂泊在异国他乡,一次次经历危险,与死神擦肩而过,还是从此不再流浪,与她一同回到祖国,过上安定的生活?

已经接受她了。

明知道自己离不开她了。

接下来要做的,恐怕就是作出抉择。

薛定回头看了眼在床上呼吸均匀、甚至发出轻微呼声的女人,没忍住,笑了。

他倒是忘了,他的女战士极有主见,他要是一个人决定这事,她恐怕会不依不饶。如今已有了扔不掉的牵绊,大概也是时候学会照顾另一个人的情绪,一同面对风雨了。

他站在午后的日光里,回头看熟睡的她。

灵魂像漂浮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