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长公主的态度冯蓁能猜得到一点儿,她的孙女儿嫁给哪位皇子就算是上了哪位皇子的战车,这如何能随便选?自然要挑挑拣拣,看到苗头了才肯撒饵。

想到这儿,冯蓁不由庆幸,阿姐已经定了亲,自己又年幼,就不用卷进那要人命的漩涡。只是那蒋二郎是个什么德性却无从知道,冯蓁还没找到好机会打听呢。

问长公主或者苏庆也行,只是人人都有私心,都有自己的看法,冯蓁并不想从别人那儿听到对蒋二郎的品评。至少得亲自会一会蒋二郎,再听旁人的意见才行,绝不能先入为主,那事关冯华的一辈子,这年头和离可没那么容易。

正议论着六皇子,宜人就来回禀,“女君,六殿下来了,长公主请女君和敏文公主前去。”

冯蓁和敏文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六皇子来了,要专请她们前去。不过对冯蓁而言,羊自己跑上门被她薅,自然是桩令人愉悦的事儿。

六皇子生得跟二殿下不太像,如果说二殿下是朵招蜂引蝶的风流花,那六皇子萧诜就是一棵疙瘩树,看得出他袍子底下有着遒劲的肌肉。身材高大而魁梧,面带凶相,但又奇异地有双杏仁眼,为他增加了一丝孩子气,反正给人的感觉挺奇异的,不过总的来说,他也称得上高大英俊,不是俊美,而是英俊。

可是冯蓁还是在心里吐槽,真是白长这么大块头了,身上的羊毛一点儿也不比二皇子萧论多。

萧诜看见冯蓁和敏文走进门,努力地在一张凶脸上挤出了个温柔的笑意, “敏文,蓁君,猜猜孤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冯蓁险些没踩到自己的裙角,好好的名字,怎么到了六皇子嘴里就成了“真菌”?她还细菌咧。

而敏文闻言,则简直受宠若惊,低呼了一声“六皇兄”。

“听说你们喜欢二哥家的那窝波斯猫,孤特地让人去宫中的猫狗坊给你们挑了两只。”六殿下不等冯蓁她们猜,就自行揭秘了。

敏文眼睛一亮,“多谢六皇兄。”她拉起冯蓁的手,“幺幺,咱们去看看吧?”

冯蓁没说话,只抬眼看了看长公主,直到长公主点头,她才应了敏文。

“姑祖母,怎么不见华君,孤带了三只猫来,敏文和蓁君都有,总不能厚此薄彼。”六殿下道。

冯蓁的余光立即扫向了六皇子萧诜,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萧诜又特地点出阿姐,该不会是起了那不该有的心思吧?

“华儿及笄了,吾请了宫中女官教她德容言功,这会儿正忙呢。”长公主道。

“华君是姑祖母的外孙女儿,德容言功想必都已是极好的了。”萧诜几乎是谄媚地道。

长公主心想,这傻大个儿的心思就差没全写脸上了,这副脑子居然还肖想那个位置,真是缺点儿自知之明。不过德妃现在圣眷还算浓,长公主也得敷衍一下这位皇子。

“你今儿若是无事,便在吾府中用饭吧,等华君下了学,自会去看那波斯猫的。”长公主道。

萧诜立即应了,不过也不好再多留在堂中,便寻苏庆去了。

不得不说萧诜的人还是费了不少功夫的,带来的三只波斯猫,一只雪白,一只玳瑁色,另外还有一只特别珍贵的红色波斯猫。

敏文挑了那只白色的,将最稀少的玳瑁色和红色都留给了冯氏姐妹,可见是个十分有分寸的,并未仗着自己是公主就看不清形势。她六哥难道还能是为了她来送猫的?

萧诜自然不是为了敏文,他虽然是“傻大个儿”,可也有自己的一番心思。他二哥不是总用那窝波斯猫勾着冯蓁去他府上么?他就送冯氏姐妹几只,如此小女郎也就不用巴巴地上门了。他二哥的如意算盘可就拨不响了。

萧诜的这番阴暗心思,冯蓁很快就想明白了,心里狠狠地臭骂了他一顿,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下可好了,她再没好借口去二皇子府中薅羊毛了。

当日六皇子萧诜并没真的留下来等冯华下学,那样就太直白了,也堕了他皇子的身份,所以刚用过午饭,就告辞了。

但过得两日萧诜就又再次上门。这次送的是狮子狗,一窝小奶狗。特地黄昏时才送过来,正好是冯华在长公主跟前的时候。

冯蓁因为上次萧诜坏了她的事儿,这次再见他脸上就有些不得意。再看他今日头戴白玉冠,簪了一支金嵌红宝石的宝相花簪,着了一袭象牙地八吉祥花朵纹妆花缎的袍子,显得很是骚包,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更难免觉得他居心不良。

“幺幺这是怎么了?不喜欢孤送的狮子犬么?”萧诜心知冯华姐妹是相扶相持长大的,情谊最是深厚,当着她的面儿关切冯蓁,自然能给冯华留下好印象。

这才见了几次啊,居然就“幺幺”地喊上口了,还真是自来熟啊。冯蓁对这位心思明显不纯的殿下是真不想给好脸色,所以只懒懒地答了一声,“喜欢啊。”

萧诜抬手摸了摸冯蓁的头顶,“不用骗孤,你不喜欢狮子犬的话,那喜欢什么?孤都能替你找来。”

冯蓁顾不得回答六皇子的话,正处于震惊中,她这是遭遇了“摸头杀”?!

简直……

简直叫人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愉悦啊!

皇子果然就是皇子,身体发肤接触一下,那白息就跟自来水龙头里出来的水一般,汩汩地流进了她的桃花源。冯蓁此刻真恨不能六皇子多摸几下她的头。

所以冯蓁转头眼巴巴地看着六皇子,心里念叨,如果再摸一次我的头,我就原谅你。

萧诜见原本怏怏的冯蓁,那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人也精神起来了,只当自己把着了小女君的脉,于是更豪爽地道:“说吧,想要什么?”

冯蓁看了看萧诜的蒲扇大手,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萧诜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手,也知道刚才那动作有些不妥,毕竟冯蓁也是十岁出头的女君了。他讪讪一笑,将手背到了身后。

“傻大个儿。”冯蓁在心底骂了句,“就这理解力,还想夺嫡呢?”

没想到,冯蓁和城阳长公主祖孙俩竟然如此心意相通,给六皇子起的绰号都一模一样。

心里骂是一回事,表面上冯蓁还是甜甜地笑了笑,“暂时没想到,等想到了再告诉六殿下。”

长公主听了,心里暗自点了点头。若是冯蓁立即就说出点儿想要的,那眼皮子也未免太浅了,旁人听了难免不会觉得长公主对她姐妹二人不够尽心。

萧诜在公主府用过晚饭才走,他一走,冯蓁就忍不住跑到长公主跟前悄悄告状。小女郎气呼呼地道:“外大母,六殿下席间一直盯着阿姐看。”

长公主拍了拍冯蓁的手道:“你阿姐生得美,别人自然多看。”

“才不是呢。”冯蓁嘟嘟嘴。萧诜明显就是居心不良,可她又不能说得太直白,不然人设就崩了,“他就一直看,一直看。”

“好了,好了。”长公主貌似拿冯蓁没法子地安慰道:“难道吾还能管着人的眼睛不许看么?”

冯蓁告状无门,也没指望能成功,她不过只是试探一下长公主的态度而已。但这一试探,却叫她的心沉入了谷底。

第11章 病美人

冯蓁只怕长公主也是乐见其成的,未必是中意六皇子,但这说明长公主是希望利用冯华的亲事来站队的。品尝过权利的人是绝不可能再放下那种滋味的。城阳长公主也不例外。

她这辈子虽然夫妻运不好,儿孙运不佳,但眼光却是极准的。在她哥哥那一代,她就“准确地”助了她三哥。再然后便是她的侄儿,当今的皇帝,这也是她大力推上去的,如今面临的则是第三次选择了。

倒也不能说长公主不顾念亲情,只怕在她心里反而觉得,能给冯华一个将来母仪天下的机会反而才是对她好。

高收益必定意味着高风险。冯蓁可受不了长公主拿冯华去博运气。她宁愿冯华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也不要去想什么母仪天下。自古以来,皇帝的后宫就是绞肉机,其波谲云诡丝毫不亚于战场,甚至更血腥。

冯蓁的心情糟糕透了。她感觉冯华的亲事走进了死胡同。若蒋二郎不是良人,冯华只怕也不能退亲,一旦退亲,必定要被长公主定给几位皇子之一的。

现在只能祈求蒋二郎不要太差了,哪怕是个短命鬼也无所谓,重要的是品性。冯蓁感觉自己对蒋二郎的要求一下就降低了一个数量级。

不过这样的事儿还得问问冯华本人的意见,冯蓁虽然担心冯华,却也知道她的人生自己并不能替她做决定。

所以这晚冯蓁难得地撇下了敏文,跑去跟冯华挤了一张床。不容易啊,这是连羊毛都舍弃了。

“阿姐,今日六皇子一直看你,一直看你,你知道吧?”冯蓁窝在冯华怀里问。

冯华脸上飞霞,“胡说什么呀。”

“我才没胡说,阿姐,我是担心……”冯蓁在冯华跟前倒不在意自己的人设崩不崩了,她阿姐看她素来是自带纯真滤镜的,“我担心外大母有意将你嫁入皇家。”

冯华皱了皱眉头,“这怎么可能,我已经定亲了……”只是话说到最后,冯华语气里的确定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冯蓁能想到的事,冯华自然也能想到。

冯蓁小心翼翼地问,“阿姐,你想嫁给皇子吗?”

冯华叹了口气,“如果外大母真有那样的心思,我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

迂腐!冯蓁“腾”地坐起身,“怎么会不重要,只要阿姐不想,幺幺拼死也不会让外大母得逞的。”

冯华见冯蓁圆圆的脸蛋上满是战意,就忍不住发笑,她摸了摸冯蓁的头发,“哪儿就用你拼死了?你别操心了,阿姐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冯蓁嘟嘟嘴,“阿姐,你别总把我当孩子。”

冯华捏捏冯蓁的脸颊,好笑地道:“只有孩子才会说这样的话。”

冯蓁不死心地道:“我觉着阿姐还是尽快找个机会见见蒋二郎吧,若是还行,可以请大伯母出面开始筹备亲事。”

冯华没说话,她自然也想见一见蒋二郎的,可哪有那么容易啊。

日子一晃就到了冬至边儿上,敏文即便再不受宠,但冬至总是要在宫中过的,是以冯蓁不得不泪眼汪汪地惜别自己的小羊羔。

“哭什么呀?冬至宫中设夜宴不是就见着了么?”长公主受不了冯蓁的哭哭啼啼安慰道。

冯蓁眨巴眨巴眼睛,宫中?!!!她眼前立即跑过了一群羊,各个儿都肥得流油,嘴角立即就咧开了。

长公主摇摇头,小孩儿到底是小孩儿,这前一刻还哭着呢,后一刻就笑得比阳光还灿烂了。

其实不能怪冯蓁“势利眼”,实在那桃花源里的琼浆玉液功效太迷人,虽然冯蓁如今外表没什么太大变化,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骨明显变结实了。

以前一旦进入冬日,她三天两头就得病一场,整个冬日几乎都咳嗽不停。可是今年却是一点儿毛病没有。肤色虽然依然偏黄,可却透出了一丝血色,手指甲和脚指甲的光泽也完全不同了。

最最要紧的是新长出来的头发真真如缎子一般顺滑,又黑又密。

以前看洗发水广告里的飘逸秀发,心里很明白那是打光、摆拍出来的,即便真是好,可也绝对到不了如缎的地步。

冯蓁过去的头发就更是跟枯草一般,每日里头发打结打得光是梳理好都得小半个时辰,现在好了,梳子放上去就能自然地滑下去。

至于梢端的那些黄毛,冯蓁偷偷地背着宜人,每旬用剪子剪一点儿,也叫人瞧不出来。

这样由内而外的调养才是基础最扎实的,所以冯蓁一点儿不着急自己的肤色之类,比美貌更重要的自然是健康。

冬至宫中设家宴,以往城阳长公主都只是携苏庆进宫,这年总算多了两个美貌的小女君。

才一进宫,冯蓁就被浓郁的白息给包围了,桃花源眼瞧着涨势喜人,约莫增大了一圈,笼罩四周的白雾似乎也薄弱了一些,不易察觉地往后退了一寸之地。

这还只是才刚进了五凤楼呢。

宫中没有皇后,如今地位最尊崇的便是德妃,所以城阳长公主便领着冯氏姐妹去了德妃的宫中小坐。

德妃上前给长公主问了安,慈和地看着冯华道:“这就是姑母的外孙女儿了吧?生得真像硕儿妹妹啊。”

冯华给德妃问了安,德妃似乎喜爱她得紧,将手上养了好些年的翡翠镯子直接送给了冯华。宫妃赏人不稀罕,但把自己惯用的东西赏人,却是很稀少的。

冯蓁坐得有些无聊,德妃宫中的白息不多,只她生养的八公主贡献了一些,却并不比敏文多。

冯蓁觉得有些奇怪,她原以为得宠的八公主白息会比敏文强,可如今瞧来却差不多,比城阳长公主就更是差远了。冯蓁有些弄不懂,难道是辈分越高越浓?

过得一阵子冯蓁就知道自己的猜测错了。当今皇帝的姑母可不止两位,还有位云阳长公主也在世,她身上的白息却比八公主和敏文都来得弱。

是以,冯蓁唯一能猜的理由就只剩下“权势”了。城阳长公主和平阳长公主这两位权势滔天的长公主,比起一般的公主,所具有的龙息的确要强上了许多。

近黄昏时,宫中总算开始传宴。

冯蓁这下可忍不住激动了,她就要见到皇帝了呢,光是想想他能贡献的龙息心里就美美的。

只是人总容易想太美,冯蓁见着元丰帝的时候简直失望透顶了。

元丰帝已经垂垂老矣,明明才四十来岁,可额头满是褶皱,眼皮耷拉下垂,双眼无神,所谓的纵欲过度估计也就这副模样了。

皇帝日薄西山,帝星晦暗不明,头顶的龙息虽然比二、六两位皇子浓郁不少,但比想象中的却要少上不少,顶多也就手腕粗细。当然失望归失望,对冯蓁而言收益却是巨大的。

随着白息滚滚流入桃花源,源中的白雾随着水池的扩大,已经往后退了一尺之地,在池畔隐约露出了一角白玉碑。冯蓁这才晓得,原来那白雾后面还藏着许多东西。心里不由更火热起来。

“姑母陪朕走走吧。”元丰帝对城阳长公主道。

冯蓁就是再“年幼”,也知道这会儿不能死缠着城阳长公主了,于是朝两人行了礼,跟着冯华走了。

元丰帝此刻正要前去夜宴,城阳长公主是因为冯氏姐妹第一次入宫,所以特地提前将二人带到了皇帝跟前,能有这份荣宠的也仅有城阳、平阳长公主两人而已。

夜宴设在御花园中的瑶光殿,冯蓁才走到门边就开始头晕目眩,她已经熟悉这个感觉了,是被龙息醉着了。只是在公主府还好说,然这里是禁宫,一言一行都必须小心。

冯蓁有些站不稳,赶紧拉住冯华的手,虚弱地叫了声“阿姐”,然后就装晕了过去。此刻晕倒总比待会儿醉倒来得强。

冯华一侧头就见冯蓁的身子开始往下滑,吓得立即花容失色。

夜宴冯蓁自然是无缘了,好在没有失礼,不过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城阳长公主的小外孙女儿身子骨不好了。

冯蓁一开始是装晕,可倒下后立即就丧失了意识,再醒过来时,只见冯华和敏文守在自己身边,冯华的眼睛都肿成了桃子。

“幺幺,幺幺。”冯华见冯蓁睁开了眼睛,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阿姐。”冯蓁一醒,自然是浑身通泰,比神仙还来得舒服,浑身暖洋洋的,所以说话间就想坐起来,却被冯华一把按了回去。

“快躺着。”冯华道,“你可吓死我了,幺幺,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怎么对得起泉下的阿爹、阿母。”

“我睡了多少日啊?”冯蓁疑惑着,怎的就将阿姐吓成了这样。

“你足足睡了三日三夜。”冯华揾了搵眼泪道。

冯蓁瞪大了双眸,这也太夸张了吧?她想起第一次醉倒是因为遇到了长公主,第一次遇到龙息,所以敏感,第二次则是几位皇子同来,那第三次是为什么呀?皇帝她已经见着了,也没觉得多醉人啊。冯蓁有些想不明白。

“我没事了,阿姐。”冯蓁可不想躺着。

“什么没事儿啊?这才多久,都晕厥三次了,一次比一次长,御医也诊不出你究竟得了什么病,我……”冯华的眼泪就跟小溪似的又开始流淌。

冯蓁拿冯华没办法,只好转移话题,“阿姐,我这是在哪儿啊?”

第12章 孽缘么

“你是在顺妃娘娘宫中。那日多亏遇到了五殿下,他从后面接住了你,又让人将你送到了顺妃娘娘宫中,还给你请了御医。”冯华道。

别看她们是城阳长公主的外孙女儿,可这是第一次入宫,人生地不熟的,那些内官也不是冯华能指使得动的,亏得五皇子萧谡帮衬,迅速地安顿好了冯蓁,否则冯华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冯蓁心下微微一动,她阿姐提及五殿下时,语气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不过也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

“顺妃是谁啊?”冯蓁问。

“顺妃娘娘是五殿下的母妃。”冯华道。

冯蓁点点头,她听敏文说过五皇子自幼丧母,自然得抱到其他宫妃跟前养活。

正说着话,宫人就回禀说顺妃来了。

冯华和冯蓁赶紧站起身,朝身着紫色牡丹纹宫裙的顺妃迎去。

顺妃瞧着约莫三十来岁,生得圆团团一张脸,很是和善的模样。冯蓁先入为主地想,在宫里能混到妃位,还平平安安活到这个年纪的妃子,哪个不是人精?

顺妃看着冯蓁道:“赶紧躺着吧,你才刚醒,不用多礼。”

冯蓁一个小小女郎如何有荣幸得顺妃这般看顾?自然是因为城阳长公主的缘故。冯蓁见顺妃对自己姐妹如此上心,心里估摸着这位五皇子萧谡恐怕也对自家阿姐有想法呢。

既然有想法,就该付诸行动。冯蓁姐妹被顺妃留在宫里住了十来日,却一次也没见过五皇子。倒是听得宫人说五皇子只要在京,每隔一两日都要递牌子进宫给顺妃请安的。

其实不用那些宫人说,冯蓁也知道五皇子有没有进宫。顺妃宫中的龙息起起落落,每逢五皇子进宫,她桃花源的那池子水不用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蓄满了,这还是在不见面的情况下。

可以想象五皇子身上的龙息得多浓厚。

是以虽然冯华暗示了冯蓁好几次该回府中了,她却没病装病地赖在了顺妃宫中。只可惜五皇子却一次都没寻机会来见见她和冯华。

冯蓁摸了摸下巴,并没觉得五皇子比二、六两位皇子就居心纯良,因为平阳长公主家还有一位何敬女君呢。她猜想五皇子怕是一门心思扑在了何敬身上。毕竟这天底下就没有不想当皇帝的皇子。而脚踏两只船是很容易翻船的,倒不如专心如一,这种选择在冯蓁看来,反而更高明一些。

三殿下萧论也觉得萧谡高明,“看来老五也坐不住了,他不出面却叫顺妃出面,真是好算计。”

“可惜顺妃娘娘一年半载都见不着皇上一面,更遑论在皇上跟前说上话了,五殿下即便有那个心思,找顺妃娘娘也没什么用。”窦芒儿垂首道。

萧论赞许地瞥了眼窦芒儿,“可打听到了,顺妃用了什么法子把冯氏姐妹留下来的?”

冬至一过,正旦就不远了,按说冯蓁早就养好了,没道理会在宫中留这么久,城阳长公主已经数次派人来了,却不知那顺妃用了什么手段。

其实不仅萧论不知道,萧谡也是完全没弄明白。

“母妃如果觉得宫中寂寞,不妨将表妹接进宫来小住。”五皇子萧谡进宫给顺妃问安时道。

顺妃如今岂会寂寞,冯氏姐妹日日陪着她,敏文公主也见天儿地往这儿跑。聪明人说话就是爱转弯抹角,顺妃知道萧谡这是在暗示自己该送冯蓁姐妹出宫了。

顺妃苦笑,“幺幺身子还没完全养好,时常头晕,御医也诊断不出个名堂来,所以城阳长公主的意思也是让她在宫里再小住几日。”

以城阳长公主的城府,自然不会让冯蓁一直住在宫中,之所以同意主要还是因为冯蓁的借口找得太好,她这病来得如山倒,去得也莫名其妙,宫中国手多,自然是留在宫中养病为妙。

萧谡看着顺妃红润的脸颊,还有新式的发髻,衣裳的样式似乎也有小幅改动,明明没有圣宠,却像是被滋润过一般,脸上虽然带着苦笑,心里却未必苦。只怕冯氏姐妹想留,她也舍不得人走。

萧谡笑道:“城阳长公主能放心蓁女君住在宫中,自然是因为母妃照顾得好。”

顺妃道:“两位女君也着实可人疼,尤其是蓁女君,既可爱又活泼,还心灵手巧。”顺妃虽然无宠,但女人总是爱美的,冯蓁那一手化妆技巧,轻轻松松就俘获了顺妃。

萧谡道:“所以城阳姑祖母也把她们疼到了骨子里去。”

顺妃总算听懂了暗示,嗫嚅道:“那日也是你将她送到吾宫中来的呀。”

萧谡捏了捏眉心,“眼看着就要到年边儿了,母妃若是喜欢蓁女君,等开了春再接她进宫就是。”

城阳长公主的外孙女儿,哪儿是她一个不得宠的妃嫔说接进宫就能接进宫的?顺妃看着这个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道:“可幺幺的身子骨还没养好啊。”

萧谡望着长脑子没长脑仁的顺妃,不得不直言道:“母妃,如今父皇身体欠佳,各宫都虎视眈眈,城阳长公主的外孙女儿如果长留你宫中,别人会怎么想?”

顺妃觉得委屈极了,这宫里无论做什么都要瞻前顾后,她贵为一宫之主,却连留两个小女君解闷都要左思右想。

但是顺妃也知道,德妃、安妃的确会如萧谡说的那般多想。

“呵,那顺妃也是天真,以为留下冯氏姐妹,整日里又打扮得妖里妖气,就能叫皇上多看她两眼么?”安妃不屑地撇撇嘴,“也不想想,要不是皇上把老五交给她养,她到死顶天了都只会是个才人。”

三皇子萧论道:“不过她能把人留住,也算是有本事了,听说城阳姑祖母派人来催了好几次,都被挡了回去。”

安妃道:“她带孩子倒是有一套。梅兰传来的消息说,是那位蓁女君自己要留下的。”

可不就是冯蓁自己装病都要赖着的么?这会儿顺妃宫中的龙息突然就浓郁起来,她嘴里哼着小调儿,坐在顺妃寝宫后的小院子里晒太阳,欢快地看着自己的小池子又装满了,还逼得白雾再退了几寸,那白玉碑已经露出一个圆盘大小了。

冯蓁寻思自己也不能再这么赖下去了,纠结着要不要去前殿“偶遇”五皇子,尽最大可能地薅一把毛再走人。

想动就动,冯蓁站起身就往前殿去,虽说没什么好借口,但她是小女郎嘛,找不着借口也能乱窜。

只冯蓁刚走到阶梯上,却见得一名身着宝蓝八宝团花纹锦袍的男子正跨门而出,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人,就被扑面而来的龙息给袭晕了,摇摇晃晃地险些从阶梯上滚下去。

之所以是险些,那是因为那男子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冯蓁的手,她才没从阶梯上滚下去。

若此时冯蓁是那及笄的妙龄女郎,身姿窈窕曼妙,柳腰反弯地搭在来人的手臂上,必是一幅如诗的美好画卷。

可惜冯蓁圆滚滚的,腰是搭不在萧谡的手臂上了,连脑袋也不过才及人的腰带,这画面就有些滑稽了。

然她顾不着滑稽,人本来没晕,可被萧谡这一揽,只觉得胸口轰地一炸,人就晕厥了过去。

萧谡有些脸黑地看着怀里的人,赶紧拦腰抱了起来,“快去请御医。”

也不知他跟这位蓁女君是个什么缘分,掰着手指算,迄今为止共见了四面,每一次她不是在昏睡就是在昏倒。这般质弱,恐怕未必能活到二十。

不过这一回冯蓁没能再赖在顺妃宫中,城阳长公主听闻冯蓁又晕厥了过去,御医依然束手无策,便亲自进宫将冯蓁接回了公主府,并命人去各州府搜寻名医,还请得皇帝旨意,贴出告示,若是有大夫能治好冯蓁的无名之疾,赏八品官帽,良田百亩,白银千两。

虽然有些夸张,但皇帝也体谅城阳长公主,她与别人不同,血亲就剩下这么三瓜两枣,若再出了事儿,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太凄凉了。

“呵呵,这回老五可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原以为顺妃能笼络住两位女君,结果呢,蓁君又无缘无故晕倒了,连带顺妃都被迁怒了。”二殿下萧证幸灾乐祸地道。

顺妃此刻正对着萧谡哭呢,“怎么好端端的就晕倒了?可也不能怪吾啊,她这毛病又不是在吾这儿染上的……”

萧谡宽慰道:“长公主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母妃不用担心。”

“怎么不用担心?你是不知道,那日长公主来的时候,那眼神厉得就差没吃掉吾了。”顺妃摸着胸口道,“要不你去长公主哪儿看看幺幺吧?”

萧谡道:“母妃放心,儿臣会去的,你也放宽心。”

荣恪私下道:“殿下,上回殿下让小的寻的那只母猫刚下了一窝奶猫,要不要现在……”

须知这会儿可是冬日,猫交配和产子都在春季,要在冬日产仔,那得是有秘术才行,也只有宫中猫功坊长期伺弄的猫奴才有这等本事,但也是耗费了无数心血的。

“不用。”萧谡道。

“可长公主那边……”荣恪忧心道。

第13章 腊八会

“放心吧,若是那老太太为了这么点儿事儿就能迁怒,那也没有今日的城阳长公主了。她当面斥责母妃,只是为了在父皇跟前撇清她而已。那是只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冯家姐妹在母妃宫中留太久了,她是怕父皇误会她。”不得不说萧谡把城阳长公主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了。

城阳长公主是有撇清之心,可也真是怒了顺妃。冯蓁这回一睡又是一天一夜,惹得人焦心。平日里好好儿的一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莫名其妙就会昏厥。

冯蓁可不知道自己惹了这许多麻烦,她正在温暖如母亲怀抱的琼浆玉液里凫水呢。这横财发得简直出其不意。

原本只是一个小池子,如今却有蜿蜒成溪的架势。池边,或者说溪边的白玉石碑已经全部露了出来,白雾也退却了不少,不过此间依旧单调,不过一溪一碑而已。

冯蓁舒舒服服地来回游了十圈,感觉锻炼得差不多了,这才回到岸上,见那无字的白玉碑上竟然出现了一道人形剪影,正缓缓地在演武。

冯蓁站在跟前看了好一阵子,发现那人做的动作一共十二式,然后便会重复,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玉碑上的剪影缓缓消失,再次恢复了静态。

冯蓁拿不准那人演练的是什么,只好奇地跟着比划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连第一式都做不完整,别看那动作看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却怎么也不到位,对身体的柔韧度和灵敏度要求极高,简直有点儿反人类,真要做到位,骨头就得掰断了。

桃花源里,冯蓁闲来无事时,自己跟自己较上劲儿了,心想就算练不成武,全当减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