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余姐姐。”潘菲喊她。

与此同时,会议室里,季迦叶在不咸不淡的回潘菲:“晚上我还有其他的事。”

潘菲有些懊恼的回头:“不是吧,季叔叔你这么忙?”她叹了一声,又问余晚来做什么。

余晚抿了抿唇,说:“潘小姐,我来拿包。”

她说完,错身走进休息室。

里面季迦叶和刘业铭在。

余晚的包搁在先前的座椅上,她的东西也摊开在面前的桌子上,她走过去,将笔记本、便签条、中性笔这些通通收进包里。

外面,潘菲说:“季叔叔,那我走了啊。”

刘业铭说:“潘小姐,我送送你。”

一时安静下来,季迦叶点了支烟。

打火机啪的一声,莫名清脆。

他今天工作也许有些累,坐在那儿的身姿难得慵慵懒懒,冷冽的眉眼似乎藏了些倦意。

余晚垂眸在收拾东西。

夕阳斜斜照进来,会议室里还是沉默,谁都没说话。

季迦叶吸了两口烟,似乎有些不耐烦,他弹了弹烟灰,终于起身离开。

男人脚步声打破了这一地的沉默。

余晚手中动作一停,她抬头。男人的身影还是笔直而修长,被夕阳余晖淡淡笼罩着,像是要走进那团光里去…余晚默了默,终还是喊他:“季先生。”

季迦叶脚步懒洋洋顿住,他还是没有回身。

又是那样的不可一世。

余晚垂眸,问他:“徐思文和江成的事都是你安排的么?”——余晚看出来了,哪儿有那么巧的事?他刚说过徐思文不是什么好东西,第二天那个叫“又绿”的小女孩就找上门,偏偏季迦叶还在那间东南亚餐厅里…这次江成的事也是。

“呵。”

季迦叶冷笑。他终于转过身来,眸色凉凉的望着余晚:“你这次怎么不蠢了?他不是你口中的好东西么?”

话中并不客气,是这人一贯的尖酸刻薄。

余晚如今也算了解这人的脾气,他那么傲娇矜贵的脾气,就是在气上回余晚骂他的事。

那亦是余晚骂人骂的最狠的一次。

顿了一顿,余晚道歉:“季先生,上次那么骂你,我很抱歉。”

季迦叶仍那样看着她。

细细的烟递到唇边,他慢慢悠悠抽了一口,问:“那你准备怎么道歉?”

余晚:“…”

这人还真是无耻,他不给她道歉也就算了,居然还有脸问这种话!

第26章 二六章

季迦叶说:“那你准备怎么道歉?”

那样的理所当然,又那样的无耻。

余晚望着面前的人。

他坦荡荡站在落日下,就算被镀上夕阳温暖的余晖,目光依旧寡淡似水。

四目相对,季迦叶问她:“难道你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向我道歉的么?觉得对不起我?”

呵呵,余晚冷笑,恨道:“你别太过分!”

季迦叶也不在意,他只是胸有成竹的说:“要不然你刚才喊我做什么?”

心思悉数被他看破,赤裸裸摊开来…余晚耳根微热,这会儿只低头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包里被塞得乱七八糟,她也来不及收捡,只背起包,往外走。

可季迦叶就站在门口。他的个子高,轻轻松松的,挡着余晚的路。

像棵树。

余晚穿了高跟鞋,到他肩膀上面。

季迦叶还是俯视她。

在他的视线里,余晚不自在的撇开脸。

夕阳浅浅的淡下去,将会议室里每一处都洒满晕黄暖阳,没有人说话。

这样的安静里,季迦叶忽然抬手。

男人手指瘦削而修长,骨节分明…几乎下意识的,余晚往后偏了一偏。

同一瞬,季迦叶只是在旁边的烟灰缸上将烟摁灭。

“…”

余晚双颊慢吞吞的爬上一些红晕。

满室还是安静。季迦叶脸上有些倦意,他也不在她面前掩饰,似乎不耐烦了,他终于打破沉默,说:“走吧,请你吃饭。”

“不必。”余晚垂着眼,果断拒绝。

季迦叶便不客气的说:“那你请我吃饭。”

余晚错愕:“…”缓了两秒,她冷冰冰的提醒他:“季先生晚上不是还有其他事么?”

先前余晚进门前,季迦叶是这样对潘菲说的。

听余晚说这话,季迦叶就笑了。他笑起来,眉眼间的那些疲惫也就淡了许多。

“骗小孩的你也信?”季迦叶这么说。

余晚一滞,抬起头看他。

季迦叶也望着她,示意说:“走吧。”

余晚还是没动,季迦叶便叹气了,慢悠悠的说:“余晚,别逼我动手啊。”

他就连威胁人都这么直白、坦然!

她是知道他脾气的,僵了一僵,余晚随便找了个借口:“我还要回公司。”

“哦?”

季迦叶慢条斯理的抬手,看腕表。

这人的强势就蕴在这举手投足之间,压迫下来,全是他的咄咄逼人…余晚不禁蹙眉:“季先生,不是我请你么?”

“对啊,所以时间、地点不该是我定么?”季迦叶仍然理所当然。

余晚总能败给这个人的无耻。

季迦叶的伤没好,只能吃清淡的。

余晚挑了一家杭帮私房菜,清清爽爽的口味,夏天吃也不会油腻。偏偏季迦叶不喜欢,余晚又提了几家馆子。可这人口味挑剔的一塌糊涂,这个不吃,那个不喜,仿佛古时候的皇帝面对三千佳丽挑挑拣拣,还一个都看不上。

余晚无奈的看着他,季迦叶却好整以暇的闭目,倚在后座上,吩咐司机:“回别墅。”

余晚一惊,她连忙说:“我要下车。”

季迦叶淡淡望过来。

他今天真的有些累,眼底那些罕见的疲惫沉沉的,似乎自他骨子里而来,挥之不去。

余晚见过他好几次,知道他是典型的工作狂,却从没有见过季迦叶这个样子。

余晚一怔。

季迦叶捉起她垂在身侧的手腕,慢慢往下,牵住余晚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说:“明明是你先喊住我的,为什么要口是心非?”

他的手凉凉的,就算穿着全套西装,可还是凉成这样。

镜片背后,他的眸色也是凉的。

余晚不自在的抽回手,她解释说:“季先生,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问你徐思文和江成的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季迦叶不再搭理她,只是又阖上眼。

余晚看了他一眼。

外面夕阳已经彻底消失,天色将晚,而季迦叶就藏在这样的阴影里,抿着唇,任由黑暗肆意勾勒。

余晚转眸,望着外面。

窗外,路灯已经一盏接一盏亮起,万家灯火,温暖至极。

和车里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世界。

余晚静静看在眼里,还是要求:“季先生,我要下车。”

季迦叶不答,直接伸手,将她揽过来。

余晚又要打他,季迦叶就特别无耻的说:“原来你喜欢这样么?”

他将余晚揽过来,揽在自己身边,说:“今天不会怎么样你。你别动,听话一些。”

不同于外人面前的清冷,他在她耳边,永远都是喑哑和低沉。

全是季迦叶不为人知的阴暗。

余晚一滞,脸又红了,她下一秒就要张口骂人,季迦叶拇指已经抚上她的唇,沿着红唇,有些用力的摩挲着、刮蹭着。

垂着眼,他威胁余晚:“再吵,我就亲你。”

余晚尴尬顿住,便被季迦叶揽在怀里。

这人的怀里还是坚实。

他的肩还是平直。

满是男人的力量。

余晚僵在那儿,她推他。顾及前面的司机,余晚小声的说:“我不下车,你让我坐回去。”

季迦叶终于笑了笑,捏她的耳朵。

余晚挥掉他的手。

季迦叶的私人电话响了,他看了看,接起来,“嗯”了两声,转手将电话给余晚。他说:“你来接。”

“我?”余晚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接过季迦叶的电话,递到耳边。

电话里,有人在问:“先生,晚上想吃些什么?”

这种电话平时都是刘业铭替季迦叶处理的,今天刘业铭不在旁边,管家就打过来。

余晚一愣,说:“清淡一点吧。”

那头的人听见余晚的声音,显然也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说:“具体些呢?”

知道季迦叶嘴挑,余晚没问他的意思,只是报了几个杭帮菜。像他们这种有钱人,家里的厨师都会好多不同的菜色。

龙井虾仁,八宝豆腐,杭三鲜,又让厨房温了笋干老鸭煲。

挂掉电话,余晚问季迦叶:“可以么?”

季迦叶回她:“随你。”

这两个字清清冷冷,听在耳中却有些不一样。

余晚默然,将电话还给他。

季迦叶顺势握住她的手。

余晚又抽回来。

遇到晚高峰,一路有些堵,花了些时间。

车停下来,余晚发现季迦叶的别墅和沈家离得不算很远。这一片都是本市富人区,早上出去随便散个步,都能遇到几个有钱人。

没想到季迦叶刚回国,也买在这儿了。

看着面前这栋二层小楼,余晚忽然想起今天他对沈世康说的,自己并不是本地人。而季迦叶说的那个地方余晚知道,在内陆。

一个很远的地方。

走进别墅,余晚原以为会看到季迦叶的家人,没想到里面只有一个老式做派的管家、几个佣人还有刘业铭在。

刘业铭已经送完潘菲回来。他们才在会场见面,这会儿又遇到,余晚莫名尴尬。刘业铭却笑了笑,主动喊她:“余小姐。”

他的笑容并没有恶意,可余晚的脸却微微一热。

这栋别墅比沈家的要小一些,大概是因为住的人也少。

沈家有好几口人,这儿就季迦叶一位。

厨房里,做饭的阿姨在忙碌,飘来阵阵炖汤的香味,余晚在客厅就闻到笋干的清爽味道了。

季迦叶上楼去换衣服,余晚独自坐在客厅沙发里,稍微有些窘迫。

屋子里没有空调,可也不热。

也许是在山里,四处窗户开着,透过纱窗,凉风阵阵。

并不难熬。

管家端了茶上来。

是武夷雀舌。

余晚估摸这一杯得好几千。

她抿了一口,那边季迦叶已经下来。这人纯粹的休闲打扮,简单的体恤衫和休闲裤,裤脚仍挽成九分,会不经意的露出男人瘦削的脚踝。

西装带来的那种禁欲和沉稳减退了,如今的他从楼梯上下来,有些像二十来岁的清隽少年。

餐桌已经在摆菜,管家请余晚过去。

后面的餐桌不大,就是一张长桌,顶上悬着简单的吊灯,落下来一团晕暖。

桌上是余晚说的那几样,颜色清爽,看着就有食欲。

季迦叶坐主位,他不喝酒,吃饭也不会说话。

余晚坐在他右手边,也不说话。

热气在晕暖的光影下,慢慢氤氲缭绕开,这样的安静令余晚忽然有一瞬的恍惚。她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会在这儿?

气氛实在诡异…余晚抬头。

旁边,季迦叶正用勺子舀了一个杭三鲜里的白丸子。递到唇边,斯文咬了一口。

做饭的孙阿姨在旁边解释说:“这道菜本来该用肉丸子做的。先生身体不好么,正好家里有鲢鱼,就新鲜做了鱼丸,还剩下不少,明天能做清汤鱼丸。”

鱼丸…

余晚没说话。

季迦叶搁下勺子,倒是终于开口:“你会做么?”

莫名其妙的四个字,余晚一愣:“什么?”——会做什么?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鱼丸。”季迦叶清清淡淡的说。

余晚脸微微有些发红,她如实说:“小时候看人做过。”

“在哪儿?”季迦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