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随之沉浮。也许是痛,也许是其他,她一直皱着眉,摇摇欲坠,让她只能攀附着他,紧紧抓着他,像救生的浮木。
最无力的时候,余晚瞳孔微微涣散。望着镜子里虚虚实实交织的身影,好久,才慢慢回过神来。
余晚怔怔发呆。
季迦叶将她揽在怀里,温柔的吻了吻。
她抵着他的肩膀,黑发湿漉漉的搭在身后,黏黏腻腻,纠缠在一起。
一片安静。
余晚终于问:“为什么是我?”
捋了捋她的头发,季迦叶没有说话,他只是吻她的颈子。这样的凉意,衬的他像是从地狱来的魔鬼。他要靠着她,才能有一点暖意。
…
余晚几乎一晚上没怎么睡,迷迷糊糊睁开眼,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床头整齐摆着干净的衣服。
是新的。
标签被贴心剪掉了,放在旁边。
余晚侧目。
另一边,季迦叶并不在。
睁着眼,怔怔发了一会儿呆,余晚起来。
浑身累得像是要散架,每动一处都痛,余晚很怀疑自己都有可能要被那人折断了,或者已经断了。
衣服合身,是她的尺码,连内。衣裤都是。
她昨晚一直穿的那双细细的高跟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床边有一双拖鞋。
双脚踩进去,很软,让她有一瞬的放松。
坐在床畔,余晚还是有些怔楞。
她的手机在旁边。
余晚拿过来,翻了翻,上面有余波的电话和短信,“姐,怎么回事?”余波问。
昨晚施胜男打电话过来,催她回家。余晚那个时候不能接电话,她就挂了,然后颤颤巍巍的发了条短信回去,说住在同事家里。
估计施胜男信了,但是余波却仍不放心。
这会儿握着手机,余晚静了静,给余波打回去。
“姐!你去哪儿了?”电话那头,余波的声音劈头盖脸传过来,满是焦灼。
余晚默了默,还是那样说:“昨晚我住在同事这儿了。”
余波说:“哪个同事?你一直不接电话,我都快担心死了。”
余晚浅浅一笑,安抚道:“我没事。”
她只是有点累。
累到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
挂了电话,又坐了几分钟,余晚站起来。
盥洗室里,有替她准备的洗漱用品,也是新的。
和那个男人的并排在一起。
昨天晚上就在了。
余晚洗了一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没有虚幻,也没有其他,只是她一个人。
季迦叶让人给她准备的是连衣裙。
连衣裙是今夏的最新款。
穿在她身上,堪堪遮住那些印记。这个男人实在太狠,他的面容冷峻,对待旁人彬彬有礼,可是,昨天晚上,仿佛他心底所有的阴暗,都加诸于她的身上。
沿着走廊一路往外走过去,到处安静,窗户里泛进山野明媚的光泽,但好像整栋楼都没人了似的,似乎只有她在。
这种安静让她愈发恍惚。
扶着楼梯,余晚下楼。
终于见到了人。
管家看见余晚,抬头微笑:“余小姐,早上好。”
余晚抿着唇,扯出一丝笑意。她继续往下,管家领她去餐厅。季迦叶已经坐在餐桌前。
这人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变。
眉目冷冽,气定神闲。
就是这样一个疾风骤雨的晚上,好像对于他而言,都是轻松恣意的。
远远的,余晚没有走过去,她只是看着他。
季迦叶也看着她。
“今天周六,要去加班,或者有别的事么?”季迦叶打破沉默,这样问她。
余晚这才想起来时间,她摇了摇头,季迦叶便下了决定:“那我们今天出去走走。”
走走?
余晚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的人。
隔着薄薄的镜片,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坚持而决绝,带着浑然天成的强势,没有人拒绝的了。
余晚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沉默。
用过早饭,两个人去山间散步。
季迦叶给她买了双平底鞋,走起路来轻松许多。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余晚有些意外,这儿附近居然有一座寺庙,季迦叶却熟门熟路。
庙不大,从山门进去,几乎没遇到什么人,恐怕连和尚都没有几个。
大殿也格外小,只供奉着释迦摩尼和他的弟子。
季迦叶点了一支香,拜了一拜。
余晚看着他,什么都没问。她在旁边随便看了看,然后有些诧异的发现一尊佛像,前面的铭牌上刻着四个字——
迦叶尊者
她停下来,仰面望着这尊佛。
季迦叶走过来。
男人的身影沉隽,带着他独有的清冽气息,余晚就是不回头,也知道是他。
她仍这样看着。
季迦叶说:“我母亲信佛,迦叶是她给我取的名字。”
余晚愣了愣,终于扭头。
第31章 三一章
余晚还记得,上一次在演奏厅前,季迦叶曾无比刻薄的对慕容静说,“我最不喜有人自以为是,拿我名字揣测说事…”,如今他倒是自己风轻云淡的说了。
万万没想到,居然和他的母亲有关。
他是不愿意别人说他私事的,余晚没接话。
季迦叶走到尊者面前,又点了一支香,仍然恭敬的拜了一拜。
烟雾缭绕之间,他的表情庄重而肃穆。
这人三十多岁了,身材维持的相当好,身高腿长,腹部平坦没有一丝多余赘肉。他今天的衣饰也很休闲,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不少。可站在宝相庄严的佛像前,季迦叶眉眼冷峻依旧淡漠,透着轻微的疏离感,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他的母亲。
大殿里很安静,后面有轻轻的咚的一声,是和尚在敲木鱼念经。
余晚撇开眼,走出大殿。
这间寺庙很小,一眼就能看过来。
最角落栽了一株老旧梧桐,树干很粗,叶子茂盛。
树下是供人歇脚的石桌和石凳。
余晚本来就疲倦,整个人累得要散架,这会儿太阳已经开始晃眼了,烤在身上炙热难受,她又怕晒。眯了眯眼,余晚走过去,掸了掸石凳上的灰,坐定。
身后,季迦叶也行出大殿。双手插在兜里,慢慢走过来。
他的影子瘦长,渐渐晃入余光里,每一步,都带着他浑然天成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
昨晚,他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余晚不自在的往另外一边侧目。
季迦叶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
谁也没说话。
树荫随风轻轻摇了摇,气氛稍微有些尴尬。
面前的桌上搁着一副围棋棋盘,黑子白子分别装在两个竹编的棋篓子里。
上面没有灰,估计是经常有人拿着下的。
季迦叶抬起手,不经意的在棋篓子里拨了拨。棋子光滑,叮叮咚咚,让这尴尬的树下终于有了些生机。
仿佛一池平静的水被打破了,他问余晚:“会下棋么?”
余晚摇头:“不会。”又客套寒暄:“你会?”
“嗯,小时候学过。”
季迦叶两指捻起一颗黑子,放在右上角。
余晚坐在他的下手,他落子的地方,正是在余晚的视线里。
这人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衬的那枚棋子越发黑。
他落子的手势也极其漂亮、干脆,是真正意义上的落子无悔。
看来是真学过。
余晚转眸,望向旁处。
她今天随意扎了个马尾,发梢松松扫过脖子,能隐约看到衣领之下的旖旎痕迹。余晚皮肤白,这些痕迹便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全是这个男人留下的。
“余晚。”
季迦叶又喊她。
余晚眨了眨眼,重新偏过头来。
这人手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一个手串。
被他轻轻松松的捏在指间。
余晚一怔,季迦叶已经捉起她的手。
他垂眸,给她戴上。
从余晚这儿望过去,季迦叶眼帘低低的,总让人有种温柔的错觉,让人心尖也跟着轻颤。
手串是用黑色珠子串起来的,点缀着红玛瑙,而最中间那颗,还是莲花天珠。
余晚手腕又细又白,这串手串戴在她手里,就更加好看。
季迦叶看了看,抬头对她解释说:“上次那个摔坏了,这个是重新拍的。”
上次是莲花并蒂,被江成摔坏了,这一回却是一枝独秀。
终究不一样的。
但余晚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贵!这种天然产的天珠本来就少,上一回季迦叶用两百一十万拍下,这一次也不知他又花了多少钱,想必依旧贵重…余晚连忙要取下来,季迦叶摁住她的手,说:“我送你的,戴着。”
又是这样的强势口吻,不容置喙。
余晚垂眸。
季迦叶慢慢握起她的手,将她纤瘦的手指包裹在自己掌心里,指腹轻轻摩挲着。
这珠子是凉的,他的指尖也是凉的。
从昨晚到现在,余晚原本是无所适从的,一个上午飘飘忽忽,昏昏沉沉,这一瞬,却突然好像就多了一个支点。
支着她摇摇欲坠又忐忑不安的心。
余晚看向他。
树下,男人英俊的侧影微微有些光。
不像昨天夜里,阴鸷又阴郁,还那么凶狠。
他动用的,也许都不是全部的力量,就足够叫人臣服。
但其实也有柔软的地方,比如,他的唇舌。
柔软极了,会亲吻她最羞耻又无法示人的地方,让她的灵魂都不由自主战栗…
余晚侧过脸,耳根微烫。
她抽回手,不自在的捋了捋掉下来的头发。
看着手腕间多出来的手串,余晚还是不安,她问:“多少钱啊?”
“你不用知道。”季迦叶直接断了她的念头。
余晚:“…”
树下一时又有些安静,却没有刚才那么尴尬。
季迦叶问她:“昨晚水果在哪儿买的?”
余晚指了指方向,说:“那边有个超市。”
看在眼里,季迦叶说:“走过来的?”他并不是问她,他只是陈述。
余晚略微窘迫,被高跟鞋磨过的地方就开始疼了。
其实季迦叶什么都知道。
而且,准确洞悉了她的一切。
所以他才会说,余晚,别口是心非。
他更会戳破她,这么怕我,那你还来…
这个男人太可怕,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余晚沉默。
季迦叶又问她:“今天什么安排?”
今天周六,沈长宁去滨海投标没回来,暂时也没有着急的工作…余晚心底默默盘算一遍,没有事,却还是说:“家里有事,待会儿得回去。”
“什么事?”季迦叶问她,“又是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