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什么时候回内地?”

余晚摇头。

察觉到余晚似乎不太喜欢说话,他也就安静下来。

两人没有再说话,一路不疾不徐回酒店。

早晨是安宁的,这个时间点,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忙碌,连他们的节奏都不自觉慢下来,仿佛时间被放缓了,悄悄的徜徉,流淌。

这种安宁叫人心底舒服。

直到并排等电梯上楼,那人才犹豫的打破沉默,自我介绍道:“小姐,我是Vi。”又极其绅士的问了一句:“能方便知道你的名字吗?”

余晚一怔,想也没想,直接拒绝:“抱歉,不方便。”

“…”

这也太果断了,那人愣了愣,旋即说“sorry”。

电梯门打开,有乐团的其他人下楼。见到Vi,他们嘻嘻哈哈的搂住他肩膀,问他一大早又跑去哪儿练琴。

年轻人在一起,似乎总有无限活力,不像余晚,性格比较闷,总是冷着脸,不讨人喜欢,连朋友都少得可怜。

错身走进电梯,余晚刷房卡,摁下关门键。那些人就被她留在了电梯外。

终于只剩她一个人,余晚轻呼一口气。

回到房间,换上职业裙,她去沈长宁房间。

沈长宁昨天航班到的晚,这会儿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倚在酒柜旁,慢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这人哪怕这样,也是风流倜傥。

“余晚,今天先休息,你去帮我买些东西。”就算公司快要火烧眉毛了,沈长宁似乎也不着急,只这样吩咐余晚。

“什么?”余晚不解。

沈长宁将卡递给她,余晚便懂了,昨晚慕容静才打来电话…送礼物这种事,一向是余晚替沈长宁办的。她办事稳妥,又将沈长宁女伴的喜好分门别类记得清楚,沈长宁最放心余晚这一点。

接过卡,余晚收进钱包最里面。

最里面那层,已经有一张黑卡在了。

那是季迦叶给她的。这人说起来,比沈长宁还要老派!但凡可以用钱解决的,他大概不会考虑第二种方案。

指尖不小心拂过去…余晚手中动作一停,转而将沈长宁的卡放在了外面一层。

半岛酒店附近就是购物逛街的天堂,余晚已经来过好多次,去奢侈品店熟门熟路。

店员早早认出她,微笑道:“余小姐,又来了。”带着粤语的口音。余晚也轻轻一笑,店员便问:“这次需要买些什么?”

“珠宝。”

余晚回答简单明了。慕容静最喜欢珠宝首饰,又是某些牌子的忠实拥趸,买这些回去绝不会错。

店员训练有素,大颗大颗的钻石、祖母绿还有各种红蓝宝石迅速捧到余晚眼前。璀璨灯光一打上去,更显奢侈,足够挑花眼。

按照慕容静的喜好,余晚挑了一些。

“余小姐,要不要试试?”

“不用。”慕容静的手寸余晚全部记得,根本不用试。

“那珠宝上需要刻字么?”店员按照规定问。

“嗯。”余晚提笔写了慕容静的拼音缩写,递给店员。

有专门的人去安排此事,刻字还需要一段时间,余晚便在店里等。

沙发旁有这个牌子最新的宣传册,余晚随手翻开。各种戒指、项链还有手镯、耳环,看得人眼花缭乱。这些珠宝是真的漂亮,无怪乎那么多女人会动心,视线拂过其中一款,余晚又放回到一旁。

这儿的店员极有眼色,她走过来问:“余小姐,还挑中了什么?”

余晚笑说:“没有。”

店员倒是已经主动道:“先前那款项链其实很适合余小姐。”

余晚脖颈纤细白皙,戴细细的铂金链子,沿着颈子往下,再越过锁骨,便衬得她成熟而漂亮。那链子点缀着女人诱人的地方,勾勒出纯粹的性的吸引力。

店员说着,已经将那条项链用托盘托出来。

细细的铂金链子安安静静躺在黑丝绒上面,显得越发纤细而柔弱。坠子是由细碎的蓝宝石组成的星海,像极了真正的夜空。

美得不可思议。

静静端详了一眼,余晚还是笑着拒绝,她说:“谢谢。”

余晚没有这么多钱来买这样一款珠宝,更不能花别人的钱。

略等了等,刻有慕容静英文名的所有珠宝悉数包装好。

余晚提在手里,慢慢往酒店去。

一路过去全是大幅的奢侈品广告,上面的男模身高腿长,颜值高得叫人驻足。仰面,定定看了会儿,余晚走进去。

她之前陪沈长宁来过,这里的店员也记住了余晚,这会儿笑眯眯的招呼道:“余小姐,需要些什么?”

余晚稍稍有些怔楞。

季迦叶送了她一个价格昂贵的手串,余晚早就想回礼,可那个人什么都不缺,更何况他平常佩戴的腕表这些余晚也买不起,西装衬衫这些又全部是手工订做的,想了想,余晚说:“男士领带。”

“余小姐这边请。”

店员将她请到对应的柜台边。

一条条颜色或深或浅的领带垂在那儿,笔挺,斯文又禁欲。余晚抬手略略拂过去,就这么想起了季迦叶。

冷峻的,凶狠的,阴鸷的,还有那种骨子里被他深深压抑住的颓废。

无法示人,但通通是他。

最后,余晚稳妥的挑中一条斜纹深色领带。

她刷卡付钱,旁边,忽然有人和她打招呼,“Hi!”余晚回头——

又是那个小提琴手。

余晚不免错愕,这人倒是微微一笑,道明来意:“我也想要挑一条领带,能给我一些建议么?”

他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并没有叫人讨厌的恶意。

余晚略微一怔楞,还没有拒绝,那人手里就举着好几条,在自己脖子底下比划开来,他问余晚:“你觉得哪条好?”

余晚原先只给江成挑过西装和领带。江成是中庸的,不功不过就可以。刚才给季迦叶挑的,也是商务精英人士最常用的款式,眼前这个人却不一样。他身上有年轻人恣意洒脱的活力,好像根本不需要顾及旁人似的,可余晚从不曾有过这样的体会。

默了默,余晚问他:“你什么场合需要?”

他耸耸肩,说:“平时。”

他今天穿了条纹衫和牛仔裤,就是个明朗的少年。

其实这人品味不差,余晚指了一条,他在脖子上试了试,偏头夸余晚:“你眼光真好。”

还从来没人这么直白的夸过她,更有人直接说她蠢…余晚忍不住笑了。生怕余晚不信,他急道:“It's true.”

他是abc,一急,就容易冒出英文。

有些傻气。

余晚笑意越发浓,可她却只是抿唇,敛起那些笑意。接过店员包好的领带,余晚冲他颔首:“再见。”

说完,也不等这人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余晚还是瘦,黑色职业套裙在她身上,能看到漂亮的肩胛骨。

回到酒店,余晚先去沈长宁那儿。

那些珠宝用专门颜色的盒子装好,她向沈长宁仔细说了一遍,又将刷卡单据整理给他。沈长宁眼风拂过最旁边的男士领带盒,问:“这是给他买的?”

余晚一顿,“嗯”了一声。

意味深长的打量了眼自己这位助理,沈长宁没再说其他,只是让余晚这两天和那几家公司确认下见面的具体时间。

终于轮到工作,“好的。”余晚认真答应下来。

看着余晚离开的背影,沈长宁喝了一口酒,面色微沉。

上一次,他在宁海只谈了一天,就被对手半道拦截。这一次,如果背后那人还要继续狙击他们,也就这一两天的事。

他不妨多等等。

如果一切真的按照沈世康的推测,那人可能会为了余晚心软,那么,余晚的利用价值就很高了。这更意味着,那人也有弱点,而且,这个弱点还被他们牢牢捉在手里。

如果没有,那可能是他们猜错了对象,背后那人并非季迦叶,当然,也可能那个男人对余晚就是虚情假意。

这么一想,不管如何,沈长宁都有些可怜余晚了。

余晚昨晚熬了夜,今天又替沈长宁逛街买礼物,整个人累得恨不得倒头就睡,可心里盘算着工作,不得不打起精神。余晚点了支烟,将沈长宁欲谈的几家投资商分别列出来。

有些原来有过合作,相对熟悉,有些没有合作,就很陌生。

找投资这种事,她自然从最熟悉的先开始。也是给对方的总裁助理打电话。

“Nancy。”电话通了,余晚直接称呼对方。

对方笑:“余晚,好久不见。”态度好极了。

可等余晚说明意图,对方明显顿了一下,抱歉道:“我们徐总最近都没有时间呢。”

“半个小时都没有么?”余晚努力争取。

尴尬笑了笑,对方还是说:“真的没有。”又说在忙,便挂上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嘟嘟”声,余晚蹙了蹙眉,拿笔将这家公司划掉,继续下一家。

没想到一连几家都是这样!

余晚从来没遇过这么棘手、这么尴尬的事!

她好像突然之间,不会和人打交道了。

拒绝,拒绝,不停的被拒绝。

有些委婉如Nancy,会说没时间,有些不熟悉的,便直接告知余晚,“对不起,余小姐,我们拒绝和贵公司合作”,还剩下的几家开出的条件都非常苛刻,毫无诚意,直接令人望而却步。

所有的投资商都被余晚划掉。

看着这一幕,真叫人沮丧,又不得不深深怀疑自己。

余晚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这样,完全没法像沈长宁交差啊。

紧蹙着眉,余晚心念一动,挑了一个不在名单内的银。行去碰运气——那家银行余晚有自己熟识的朋友——没料到结果还是这样!

不愿意合作,听到凌睿的名字,就直接拒绝。

没有缘由,只是拒绝,将余晚那么点自尊都快碾碎了。余晚还要说些什么,对方不耐烦道:“余小姐,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没必要再继续谈!”就直接挂了。

怔怔坐了足足有半分钟,余晚面容沉峻的起身,去向沈长宁汇报。

凌睿这回是真的遇到对手了。

而且,强大到让人畏惧。

他们来香港是寻找新的投资商,但现在她和沈长宁都还没有开始,对方就直接将他们所有的后路斩断,速度快到惊人!

他完全不打算给凌睿活路,就是要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恶意收购,还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体会一刀又一刀凌迟的痛苦。

站在电梯间,余晚面色依旧有些白。

她忽然有个非常可怕的念头,可很快,又被她自己擦掉。

第37章 三七章

从沈长宁那儿出来,余晚抿着唇,面色肃然,没有丁点表情。

直直走了几步,余晚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走廊上灯影细碎,入目皆是奢华,可余晚好像什么都分不清了。停住身形,她一时有些恍惚。

耳边仍是那些不断拒绝的话,让人沮丧,让人灰心丧气。还有刚才,沈长宁那意味深长的审视目光。

余晚跟在沈长宁身边很久,从来没有被这样审视过。

这样机密的事,被人直接从源头掐断,要么对方神通广大,能够只手遮天,还有可能,有人泄密。

这儿除了沈长宁,就剩下余晚。

余晚知道自己被怀疑了。

她来香港前,见到的,只有季迦叶。

那人在机场送过她,和她做了亲密的事,更是知道她的去向。

而这个男人,也是让人畏惧的。

余晚的心复又低低沉下来。

空调的凉意钻进骨子里,她将手机攥得更紧一些。忽的,手机响了响,余晚眨了眨眼,垂眸——

是余波。

余晚好多天没着家,余波这会儿在网上找她:“姐,还在出差?”

“嗯。”余晚看着手机,还是面无表情。

余波一直没回复,好几分钟之后,他才说:“姐,我今天遇到你那个同事了。”

余晚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个同事,又是什么事,很快,余波发过来提醒她:“姓顾的那位。”

余晚想起来了。

上回她在季迦叶那儿过夜,就是骗余波自己在顾菁菁那儿,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戳破了。他们姐弟这么多年,很少有隔阂…沉默片刻,余晚如实说:“我那天在别人那儿。”

“谁?”余波追问。

这个字问得简简单单,余晚看在眼里,却像是有千斤重,还有些涩涩酸楚。过了好久,她才回:“你不认识。”又怕余波多问,连忙说:“等我回来再解释。”

“好。”

她这个弟弟,总是无条件信任她。

握着手机,余晚还是站在走廊那儿。

翻开通讯录,一个一个往下。那人电话她一直没有存,却总是能记得。但凡是季迦叶的东西,总像是带着他的气息。

怔怔看了看,余晚终又将屏幕关掉。

因为事态紧急,余晚和沈长宁在香港不过停了一天,就马不停蹄赶回去。

余晚在前台check out完,推着行李面无表情往外走,有人经过她,忽然折回来,讶异道:“你要走了?”

余晚一顿,偏头,还是那个年轻的小提琴手。

他大约是要去练琴,手里还提着专属的小提琴盒。上面有用碎钻拼成的Vi——这人的英文名。

余晚“嗯”了一声。

“这么突然…”那人挠挠头,说,“我有一份谢礼给你。”

“谢礼?”余晚不明所以。

“谢谢你帮我挑领带啊。”他微笑着指指自己胸口的领带。昨天挑的,他今天已经戴上,休闲的款式,很衬他。说着,这人又将另一只手提的东西递到余晚面前。

余晚望过去——

元朗老婆饼。

这…余晚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