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脚步的时候,她一咬牙说:“饭菜中,已下了解药。”

顿了顿,她亲自打开了关着妩音的锁:“你们走吧,永远不要让我再看到,不然,我不会再放弃。”

“那你呢?”裴奉飞冷静地问。

幽朵儿失笑:“我,没事,我没事。”

“并不是问你有没有事,幽朵儿,你跟我们一起走,离开这狼窝。”妩音又如何能独走,跟他逍遥去,放走了他们,幽朵儿不会好过的。

幽朵儿挑眉:“叫你们走就走,不走,谁也走不成。”

裴奉飞只能徒负一个人离开,不然的话,那就是他的负担,谁也走不了。

她有帅印,但是,并不保证着能离开,现在的生活,都是被监视着的。

“如何走?”妩音有些深意地问。

“我会让阿月和阿广进来,你们穿了他们的衣服就走。趁现在,天还没有亮。”

裴奉飞和妩音对视一笑,心中,交流了一个想法。

精明的幽朵儿一看就怀疑:“你们什么意思,别在我面前眉来眼去的,不然,我谁都不放走。”

妩音轻轻一笑:“不是,幽朵儿,要走,是你先走,我留下。”

幽朵儿有些惊讶,妩音说出的话,让她有些不懂,为什么放他们远走高飞了,还不走,世上,有这样的人吗?裴奉飞也含笑:“知我者,妩音也,朵儿,你付出这般的多,我们岂能一走了之,如果是这样,我们也走得不安心。朵儿,我会先救你出去,再回来想办法救妩音。”

幽朵儿尖锐地叫:“她会死的,她会让完颜风杀死的。”

“那我便和她一起死,不让她孤单。”

妩音点头,走近他,两手紧紧相握:“是的。”

“你们,怎么这般的说不通。”幽朵儿跺脚:“我好不容易想得通,你们竟然还想着送死。浪费了我一番心血,简直是气死人了。”

女儿家的娇态,毕现无疑。

“朵儿,做到这般的地步,全潼州的人都要感谢你了,何况是我,我和妩音的命,不值什么?死便是,来生再相约,便也是。”他知道女人坚强,可是完没有想到,一个女人的翻手,会遮住一片天,这种退兵,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也做不到的。

相约下辈子,她的心里有着暖意,磨着他粗糙的手心,唇角有丝满足的笑:“朵儿,你再成全我们一次,就这一次,你得听我们的。”

忽然一阵拍掌的声音传来,完颜风从暗处走出来,脸上满着阴笑:“好,好一个感人啊,想走,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幽朵儿你的痴情,真是让本王难过啊,毕竟你现在手撑三军帅印,我们不得不请你到大营中劳累了,以后的不方便出入,会在你交出一切之后,还你个自由的。”那个自由,便是死。

有些钦佩裴奉飞,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令人恨,一个不只靠女人的男人,却让女人都舍命为他,怪不得妩音这般为他,好一个不离不弃啊。

那没有动的饭菜让他轻笑,手里的鞭子轻轻一甩,划破风的声音,翻在地上,溢出地汤在地上燃气一阵白烟,浓浊得让人害怕:“不贪得的人,总是有一些奖赏的。”

幽朵儿脸色变得苍白:“你,你竟然下药?”

“别忘了,这不是天朝,不是你幽家军,不是你裴奉飞的地方,这是我契丹,下个药,何难之事,幽朵儿,走吧,去忙你的吧!”他一手抓住了她的衣领,没有半丝的怜香惜玉:“来人,请幽小姐到本王的帐中去,没有本王的命令,幽小姐不得出一步。”他凑近幽朵儿的脸:“为了保证幽小姐的安全,本王亲自保护着你呢?你看,如何。”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万不能交出兵权的,她纵有兵权又如何,个个都是契丹人,一个,也信不过。

“放了她,男人打仗,不关女人的事,你的输,赔上我一条命。”裴奉飞皱着眉。

“不关她的事,如果不是她,我大哥岂会躺在床上,不是她,我岂会退得如此的狼狈,这是一个笑话,狠狠地一巴掌啊,如何能不讨回来。”完颜风逼近。

二个互不相干的男人,二个仇视已深的男人。

他一手抓着妩音的手:“她是你最爱的女人是吗?我抓了她,把她送给天朝的皇上,倒也可以免了契丹兵退之后的打压。”

裴奉飞也不放手,妩音想要抽回完颜风抓住的手,却是丝毫的动弹不得。

“放手。”完颜风吼着。

“该放手的人是你,不必如此的卑鄙,完颜风。”裴奉飞也大声叫着,一点也不退让,尚没有恢复力气的他,不是他的对手,也不会轻易就放开妩音。

完颜风冷冷一笑:“不放是不是,来人,拿刀来。我看,斩下她一条手臂让你痛个够。”

裴奉飞倒吸了一口冷气,松开了手,细细的指尖,划过他的掌心,让他挫败的心在痛。

“知道什么叫做无可奈何吗?知道什么叫做心痛吗?”他正视着裴奉飞,大手紧紧地抓着妩音,不容她松开一分。

妩音忍着痛:“完颜风,你不是这般钻牛角尖的人啊,阿洁丽的事情,早就过去了,为什么?你不能放下呢?我是他的弱点,他是我的弱点,幽朵儿是我们的弱点,你知道,你就尽情的用吧,这么做,阿洁丽不会复活,她一次一次明知失败还要去,她的心意,你也无法改变。”

“够了,我不必你来说什么?”他抓着她的手,拖了出去。

黑黑的天,已有了些微亮,他松开妩音,看着莽黑的山林,大口大口地吸着这寒冷之气。

“我一个男人,一个堂堂的契丹的二王子,如此的无能,我如何面对所有契丹百姓。”他大声地说着,知道,妩音在听,不否认,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能够解开一些打着的心结。

是啊,男人的骄傲,男人的尊严,如此这般,天下,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

再大的胸怀,也是要时间,要一些事,才能抚平的。

她静静地听,听到了他的心伤:“完颜风,你又如何呢?事情是这样子了,人,毕竟是人,不是神,你就算守住潼州,奋力一战,又会死多少人呢?皇上马上就会到潼州,然后呢?这次固然能守住,再然后呢?一次一次,不到死光,绝不放弃,可你,守的又是什么?潼州是天朝的地方,得地利人和百姓支持,何来不回之理,世上,没有真正的失败,真正的失败就是你连败在哪里也不知道,不到死光最后一个人,这般的荡气回肠,留给谁去给传颂。”

什么才叫做败,守住的又是什么?不过是天朝的一个地方。

他深知道,契丹惨重受败的,后方的支援,也不可能及得上皇甫玉华的雄兵。

他远思远虑,这一次,绝不会退兵如此简单的,皇甫玉华野心勃勃,自不会收复了潼州完事。

契丹,还要面临着很沉重的仗要打,他们,已经很疲累了。

他并不主张打,但是,仗都开了,他岂能束手旁观。

很多的事情,由不得自己,他深吸口气,为何,总是这般的难。

妩音咬着唇:“你放了他们,放了幽朵儿,我保证,三军的帅印,会在你的手中,契丹在你的带领之下,也必能开拓出一片不同的新天地,至于,我的保证,你可以将我献给皇甫玉华,我不瞒你说,他对我,有所图。”

完颜风看着她说,只觉得有些惊异,她美丽与才华聪慧胆量并存,有一种高雅折人的气息让人不得不多看,他并不想和她多相处,任何男人,都容易爱上她的。

他万不能够,这是一个隐患,这是一条不归路,却不得不承认,她让人有着想要亲近,能抚慰着心冷静下来的气息。

“明知如此,为保你还要我将你献给皇甫玉华?你不是和裴奉飞生死相约吗?”

妩音低下头轻笑,那垂下的发,看不清楚她脸上的难过。

“就是因为爱,所以,很多的人,不断的成全,不断的争取,不断的勇敢。我做了欺瞒天下人的事,皇上必不会不追究的,他一心想要抓到我,他囚禁我,那日,他不过还是个太子,羽翼未丰,如今的他,不同于往日,今时今日的他,也不如那般的无奈了,我不是高估我,而是,他那种志在必得的眼神,让我都害怕,裴奉飞是负责迎亲的,而且,我还是他的妻,如何能避得了责任。你把我献给了他,他必不会追究于你攻潼州的目的,你自当是领兵回去,好好的管理契丹,将来,你会是一位有勇有谋的好契丹王。”她看得远,看得长。

还剩下的,说不出口,也成全了幽朵儿的一片痴心。

完颜风感叹:“我岂不是做小人。”

“这不是小不小人的,是我自己愿意的,完颜风,这对谁都有利,真的。”无论哪一方,都是利。

完颜风犀利的眼看透她:“那你呢?”

她一怔:“我不重要,只要值得,就好了。不重要,如果,裴奉飞他日恨你,你将事实告诉他即可,我但愿他不要再找你,那么,他和幽朵儿,会幸福。”

只有她一个,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多值得啊,不是吗?

他低头感叹,女人,女人是什么啊?

第八十九章:皇上到潼州

五天之后,皇甫玉华到了潼州,潼州里内,一片欢腾,也一片希望。

皇上的龙辇一入潼州城,高呼万岁之后,便长跪不起。

如今的皇甫玉华,内敛的沉静气息,俊雅不已的龙颜让人不敢正视,周身上来,尽是尊贵与霸气。

少年天子,多少责任,压在他的脸上。

有些兴奋,在他的眼里,到了潼州,那远飞的鸟,就跑不了。

她走了,逃走了,他以为,可以变淡,可是,那份情,那份占有,却是越来越深,越来越化不开,妩音,那雅如兰的女子,不知,潼州的冷风,有没有摧残她的美丽。

有些东西很奇怪,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让人心想念着,得到的,却不是想要的。

“皇上万岁。”众人高呼,没有一个人起来。

皇甫玉华聪明如斯,如何不晓,如此御驾亲征,一下,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皇甫玉华这个皇上,也是树立威信和让人仰望的好机会,二来,也是能抓到高飞的鸟。

他站起来,身着明黄色的龙袍,那种美和贵更能体现:“朕知道百姓们想说什么?朕御驾亲征,必会救出裴将军。”好一个威比龙恩啊,潼州的百姓,还真是听从于他,功高震主,如何留得。

他不介意这般折了他的架子,亲民,只会对他有好无坏。

他是一个皇上,做一件事,无论从什么角度出来,都得有利于自己,该摆之时,便得摆。

让潼州的百姓信服于他,裴奉飞,就算战乱中,没有‘意外’地死去,也会治他个欺天下之大罪,妩音啊,妩音,当时你设计,没想到这般让你为难吧。

城墙上,铺上了大红的地毯,绣紫金丝的靴子踩在上面,他仰望潼州的天。

灰蒙蒙一层,只有少数的鸦飞来飞去,时不时,那几声悲叫,不知是为谁。

远远地,山林莽莽,黄沙滚滚,好一片大好山河啊,风呼呼地吹着,潼州如此的冷,竟然,还飘着细雪,新年快到了,如能愿抱得美人归,同看江山醉,也不会白来这一趟。

他是一个皇上,很多的事,连自己也不能,作为皇上,不能没有手段,不能不残酷,不能不冷血,不能不够狠,他注定不能成为一个翩翩才子伴佳人,游玩山水笑话常,那君王,也能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

细雪飘飞,那晚香玉,又在哪里呢?越到潼州,越是能感觉到她的存在。俊美的脸上,写满了让人看不懂的疑问,杜公公上前,轻轻地撑开那绣金丝的伞,挡住雪花不飞在他的身上,皇甫玉华轻轻一挥开,独自看着飞雪。

伸出掌心,细长而又洁净,雪落在他的掌心里,那暖度,马上就看到化成了水,冻得,寒心透骨。

年轻的皇上,三千后宫无立一人,多少女子,想要伴在这绝美的皇上身边。

他一个,也看不上,一个也不想立,包括那嫩玉。

虽然她伴在宫里,可是,他没有立她,一个名分也没有给她。

很是奇怪,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宫里多一个嫔妃,少一个嫔妃,不过只是一件小事,多少女人,得了封号,终年,也不得见皇上一面。

可他心里住了一个人,没有逐出去,只有思念越来越深。

“杜公公。”他低声地叫。

杜公公往前一步,恭敬地弯下腰:“奴才在,请皇上吩咐。”

“杜公公,潼州是不是太冷了,如果是花,能度得过冬天吗?”有些心里不安,战乱中,那晚香玉,是否安在,是否残败不堪,他想见她,又怕,见到后会连梦都没有了。

极会看人脸色的杜公公小心地说:“皇上,潼州虽冷,花会过冬,但每天,依然还会开。”他会进会退,能伺候皇上,自然要会看人的脸色,还要懂得猜测圣意。

皇甫玉华揉揉眉心,让众人都抽紧了气,大气不敢出,怕是惊扰到了皇上,局时,龙颜不悦,就会人头落地,伴君,如伴虎啊。

“杜公公。”他又叫。

“奴才在。”他吞吞口水。

“传令下去,在下大雪之前,将契丹扣留天朝的人质,全数营救出来,狠狠的,将契丹打到俯首称臣,朕亲自领命三军。”精光,聚在他的眼里。

君王的果断,在他身上毕露无疑。

“是,奴才遵旨。”杜公公委身下去。

皇上是铁了心,要将那叫妩音的女子夺回身边,并且,还要狠狠的给契丹致命一击,打响天朝年轻皇上的威风,四海之内,何不以天朝为首。

杜公公领命而去,传达皇上的这个指令。

远远地,沙漠上出现几匹轻骑,是契丹的衣着。一个公公恭敬地说:“启禀皇上,是契丹的传令兵。”

二军交战,不杀来使。

那大王子病得蹊跷,必在什么原因,这些,他不必要去查清,天下传颂的是,契丹听闻皇上御驾亲征,吓得连夜退出潼州,这是何等的威风啊。

没多大一会,一个小公公跪地:“启禀皇上,契丹二王子派人送了一个礼物给皇上。”

崔公公接过,打开盒子,亲自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不妥。

弯着腰,等待皇上的指令,要不要看。

皇甫玉华轻颌首,崔公公弯着腰双手将那盒子呈上。

他看着那半开的漆红木盒子,里面,装着半截的乌丝,如缎一般,那样顺滑,他洁白如玉的手执起,半截黑发躺在他的手心里,那般的柔软,放在鼻间轻嗅,还有一些淡淡的香味。

这种香味,那般的熟悉,在梦里在,在心里,积压着多时了。

手眷恋地轻抚着,眼里冒出精光,该死的完颜风,竟然将妩音的发割下来,好大的胆子啊,今日他割她发,他日,必斩他手。

如此这般,是警告他,不得出兵吗?如果出兵,那么妩音呢?会不会不保,如果不出,那岂不是让人笑话了,天朝,何惧于契丹,一时不防让他们侵了去,终是要收复回来的。

潼州是天朝的,不是契丹的,他不是不在乎,而是,时间的关系,很多事,不是想做,就能马上做得到的,一步一步来,终是能够到达他的目的。

“崔公公。”他冷声地说着。

崔公公上前二步:“奴才在。”

“马上传令,三天之后攻契丹。”从现在,改成三天,他只给他三天的时间,希望聪明的完颜风不会让他失望,他要的,是完整的妩音。

“奴才遵旨。”崔公公自然不会笨得去问,为什么?

正要走,皇上又出声:“崔公公,过来。”他说得不大声,那就是有什么不想让人听到的事要吩咐他去做,崔公公走近几步:“皇上请吩咐。”

“派几个高手到契丹内部,侍同将我要的花,完好的带出来,其他人等,不必顾虑。”

“是,皇上。”崔公公明白了。

那花,指的是晚香玉花,指的皇上心里面的那个女子,叫做妩音,其他人,就是裴奉飞还有那在潼州作了叛徒的幽朵儿了,不必顾虑,自然是杀了,不能留。

皇上的意思,他很明白,也知道怎么去做。

妩音,妩音,希望她不要让他失望,他心心念念的妩音,如果,真是太失望,像是那个阿蛮公主一般,倒不如杀了她来永远地让自己不必去挂心。

男人的世界,不能让女人左右太多,尤其是君王。

像是那契丹的大王子完颜天,是猛将一员,还不是,败在女人的裙子下,虽然远在京城,潼州的事,他可是清清楚楚,幽朵儿啊,还真是小看她了,为一个男人,也变得这般胆大。

他并不想去洗清她的什么委屈,世上人怎么看她,就怎么看她。

他在乎的是妩音,一个宫女,那就正好,让他给她一个新的身份,能配得起他尊贵的身份。

潼州的雪,越下越大,有着一种绵绵无期的感觉。

契丹兵营里,寒冷更是这里能想到第一个词。

这里的雪更大,风更大。

雪下得早,下得快,下得冻得人直打着抖。

烧得旺旺的炭,让人取暖,也只有有些身份的人,才有这个权利。

妩音待在完颜风的帐里,就在这火烤得暖洋洋的,她身上,穿着最好的羊皮防寒。身边还有人伺候着,火映在脸上,有些红红的。

每天吃好用好穿好,还有二个侍女伺候着,可是,依然还是那般的消瘦。

“他吃饭了吗?他那里冷不冷?”她细声地问着,眼里心里想着一个人的影子。

身后的丫头有礼而疏远地说:“小姐,他吃饭了,也有足够的被子和火炭取暖,小姐不必担心他。”他,指的就是裴奉飞,每天,她都会过问他的事。

他囚在那里,她了解他有志不得伸,不能自由,她了解那种痛苦,心疼于他的无可奈何。

帐门揭开,二个侍女弯身:“二王子。”

“你们都出去。”完颜风进来,二个侍女解下他身上厚厚的披风和衣帽,那上面,满是风雪,他身上,还带着那寒冷之气。

“怎么样了?”妩音轻问。

完颜风坐在火炭边,看着她:“如你所料,皇甫玉华迟缓了进攻,得到的消息是三天之后攻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