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心意相通,什么也不需要了,只要感激,就够了。

潼州就近在眼前了,他低声地问:“怕吗?”

“不怕,我说过,有你在地方,什么地方,我都不怕。”

“我宁愿你什么都怕,你是个胆小鬼,你只会依在我的身边,没有主意,只让我牵起你的手。”

她戏笑:“你这里什么样的思想吗?你不想有一个能和你并肩共进的娘子吗?”

“不需要,女人,要让人好好的呵护,如果有安逸,何尝要这般的磨难。”

“不过风雪,怎么知道松能傲风霜呢,菊能遍地开呢?”感情,也是这般吧,不经一番风雪,那知道,如此的可贵,不离不弃。

他抬起头,吐了一口气:“妩音,妩音,就是这般的不同于世,我庆幸,是我遇到你的,不然,我只能在暗处看着你了。”他一个粗人,何其有幸。

妩音舒服地依在他的胸前:“我只想要一个家,还有一个,很宠我,很护我,很知道我心意的夫君,什么的,成王成将,我都不去想。”

他大声笑着:“那舍我其谁呢?”

有些红了脸:“裴奉飞,你好厚的脸皮啊。”当然,舍他其谁呢?这世间,在她最难,最孤单的时候,老天安排了一个知她,懂她,不嫌弃她的男子,她真的很喜欢阿萝山的那种生活。

只可惜,他想要一个孩子的,她到现在还没有,其实要不要,都无所谓了,有他在身边,过一个冬,只怕,会暖得化了。

“妩音,脸皮厚,你现在才发觉啊。”又用下巴轻刺她娇嫩的脸。

她咯咯笑着闪躲:“我一早就发现了。”

他咯她的胳膊窝,让她痒得直扭着身子,大笑着要挣开,紧紧地抓着他的二手:“我错了,别处罚我了。”好开心啊,真的很开心,好暖,在这大雪飘飞的时候。

和他在一起,偶尔的小戏闹,都可以让她像孩子一亲友,那么开心地大笑。

她不知道别人的相处如何,但是,很享受这般,到潼州的路不长,可,没有白白的浪费。

嘻嘻闹闹,他不是将军,她不是夫人,很自然,很亲密。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罚你。”他低声地说着,深刻的脸上,满是柔和的神色。

她脸一下红了,又热起来了,他轻啄着她的耳垂,“你的脸好红。”

“别闹了,快到潼州了,会有人看见的。”他不怕,她怕啊。

“妩音,我真想,现在就调马上山,一辈子和你隐居。”他叹着气,十指包着她细小的手掌。

“我答应过完颜风,契丹待我们,还算是不薄的了。如果不是幽朵儿,不是完颜风,只怕,潼州不会那么快就退兵。这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不然,还要死多少人,流多少血,才会写下那可歌可泣的夺潼州啊,只要我们一起,就是刀山火海一般的罪,也值得啊,挽救了不少的人。我不怕打仗,我怕死人,我怕生命在一瞬间,就停了。”女人的心,总是比不上男人的冷硬。

“其实,我也不喜欢,只是,他不死,就得我死。这么多年,我也昆了,倦了,我想好好过我们的生活什也不管了。”真的,累得不想动。

一摇一晃的,马背上晃动着是片刻的幸福和宁静。

“人总是要死的,妩音,但愿你能比我先死。”

才刚才说完,细巧的手指就掐他的手心,代表着她的不喜欢。

他握住那细指:“妩音,如果我先走,你一定会很痛心,再随我而去,倒不如,这份痛心,留给我。我是男人,顶天立地,我怎么可能让我的娘子这样难过,叫我死得也不安心。”

妩音卟地笑出来:“死了,还有感觉吗?”她又叹了口气:“不知道有没有来生。”

“有来生,你也不能早嫁,得等着我。”他轻语:“我要订下了你的来生来来生。”

“好,我一定等你的,我们真的有必要要讨论来生吗?”她抬起眼。

“不需要,我们今生就要好好地过。”他笑着。

“潼州到了。”那欢笑,隐了下来。

严肃的潼州,像是办什么喜事一样,外面还有不少穿着红纱的宫女在迎接着,还有那帝王的车辇,那整装而又威风。

二人十指紧扣,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必定那皇甫玉华会失望,会生气。

她不是送过来的,而且是和裴奉飞一起来的,那就代表着,她不会是皇上的,而是,她要面对。

不过,有他在,无论是什么风雨,她也不怕了。

皇甫玉华的脸,在看到二个人之后,从那盼望,从那欣喜,变成了紧绷的黑,就连崔公公和杜公公也大气不敢出。

明明是,那契丹送来的书,说送来一份大礼,那大礼,皇上心里自是知道是什么?那就是妩音小姐,今天是约好的时间,皇上前几天就已经很兴奋了,连脸上也是挂着高兴的笑,出城巡视百姓,还让人将寝室布置得雅丽而又暖和,怕是晚香玉会让风雪摧残了。

结果,是那没有死的裴奉飞和妩音小姐一起来,还同坐在马车上,远远地,就看见了二人欢笑。

如何能让皇上不生气呢?皇上的手,都紧紧地握着车辇上的龙头了。

然后,手牵着手,很自然的,穿过了宫女的红纱,往皇上的车辇而去。

该面对的,一起面对,偶尔的相视一笑,已是很满足。

没有一个潼州的百姓,大概是皇甫玉华怕让人认出了她是裴奉飞向众人宣布的将军夫人。

到了龙辇之前,他牵着她的手一起跪下:“末将裴奉飞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妇人妩音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妩音和他同一起参拜。

小妇人?皇甫玉华的心作痛着,地丝毫未改的清丽妍秀容颜,那更让人失色的笑颜,和梦中的她,又合为一体,清瘦的她,让人更想拥入怀。

只是,她说着,小妇人,是想要和他一起承担罪吗?

他的脸扭曲,为何,愈是见她,愈是觉得非得到不可吗?江山是他的了,契丹退兵了,太子妃也废了。什么都如意了,就还差这一株晚香玉啊,这株晚香玉,却是日也思,夜也想。

他注定是帝王的,做不来潇洒自在的才子和她才子佳人,但是,帝王,天朝的女人,都可以是他的,他别的也不想了,就想要她。

那么久没见,如此的美,在潼州的一切,他都知道,她是那般的勇敢,灵慧,可该死的,他不要她那样,全是因为一个男人。

如今,却和那男人十指紧扣地跪拜他,而不是坐在轿中,让他亲自去迎接她。

妩音啊妩音,为何就让人如此的挂在心里头呢?

“平身。”他冷然的说着,他以为要得到了,却是如此,好个契丹,他如何也不放过。

“末将不敢起身,还请皇上恕罪,末将身陷契丹,未曾亲自将潼州收复,让皇上失望,还请皇上降罪于末将。”他不想推却责任,那的确是。

皇甫玉华带着些恨看着他:“裴奉飞。”

他重重地一拍龙椅,站了起来,那威逼人的眼神看着裴奉飞:“裴将军,朕信任你,让你到潼州,裴将军不听朕言,私自抗命离开京城,还深陷契丹,你能回来,让朕如何不推测,莫不是,契丹让你回来做内应,还是如此?你是一员猛将啊,裴奉飞,如何能毫发不损的回来?”

妩音心一紧,咬着唇,难道要他缺手缺脚的,他才会满意吗?

连番几次的追杀,次次的夺权,让他心灰意冷,这样的皇上,也许对百姓来说,是一个好皇上,只是,对他,怎么是公平呢?这么一个人,叫她,如何去试着接受。

或许吧,她心里只有裴奉飞,叫她接受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想方设法挑出毛病。

“请皇上降罪。”裴奉飞还是那句话。

“好一个降罪啊,裴奉飞,来人,请裴将军入城。”他冷然地说着。

几个侍卫过来‘请’他起身。

妩音也想起来跟着他一起走,皇甫玉华却又威严地开口:“妩音,何来的是裴奉飞之夫人。”

“皇上请降罪,小妇人就是裴奉飞夫人。”又想挑什么毛病了。

唉,为何,这般的沉重啊。

皇甫玉华十指紧紧的抓着扶手,那半眯的眸子看着她美丽的相貌:“好一个夫人。”

“夫君有罪,小妇人愿与夫君一并承担。”她站起来,靠近裴奉飞,看着他脸上的笑也轻笑。

“入城。”他更气恨,心似乎让她割了开来。

那么久的相思,却是说,愿和夫君一并承担。

早知道她不怕死,得她的心,如何不让任何一个男人欢笑呢?

想当初,那三王子要将她塞给他,他圆滑地周旋过,亲自说,将她许给裴奉飞的,是捶心痛恨的后悔啊,为何当初,不晓得要揭开她的盖头看看呢?为何当初,要拒绝呢?

这真是他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妩音,推开之后,他还想要回来。

她的心却落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雪又飞起,那放开的轻纱,更看不清他脸上如何阴诡难测的表情,是恨,是悔,还是不甘心。

他不会如此就罢手的,再见到他,心里更强烈的要得到她。

世上本就没有路的,不是人走出来的吗?他是皇上,没有要不到的东西。

要治他的罪,多的是,随便一条,都可以让他生不如死。

夜,袭上了潼州,风更冷,雪更大。

灯笼高高地挂了起来,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常的晚上。

那一声声,时高时低的曲子,让人听了,心都提了起来。

歌女润起了喉,舞女着起了舞衣,飘飞的纱,如何能挡得住潼州的严寒呢?

裴奉飞和妩音也在人的监视之下进了皇上的晚宴中。

那是赏功宴,奖赏有功之人,年轻的皇上知道,如何得军心。

如莺一般的歌唱起了放,如云一般的纱,旋起来了。

声声慢,筝筝急,众人坐在宴中,却是让人心惊肉跳。

裴奉飞也在座列,就在皇上左手下,只要他轻支头,就能将她看得清清楚楚。

卢先住在裴奉飞的下位,有些叹息的眼神看着裴奉飞。

他最崇拜的将军啊,为何,还要回来。一走了之不是更好吗?他不知道,这是鸿门宴吗?

就连裴夫人也来了,裴夫人啊,那可是他最敬重的女人。

裴奉飞朝他坦然一笑,生死兄弟啊,怎么不知心,倒是让了操心了。

后面好几个有底子的人守着,其实何须这般,他和妩音是不会离开的,如果要离开,就不会再回来,回来,就是来扛上责任的。

底下,他握着她的手,她抬起头,淡淡地笑。却避而不看那灼人的眼光,皇甫玉华,那个帝王,不曾离开过视线看她。

“皇上。”杜公公小声地提醒着。

皇甫玉华回过神,说了一些场面话,无非是赞扬有功之人。

妩音也没有认真去听,当皇上端起酒杯直直地举向她,她才有些惊,皇上,真是不顾一切了,不顾这满堂武将,不顾身份。

“特别是妩音,让朕更加欣赏,朕亲自敬你一杯,战场上,有如此聪慧的女性,当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啊。”他举起了酒杯。

在喝吗?这酒,闻起来香,可是,裴奉飞说,很辣很辣,叫她莫要沾。

满堂的目光看向她,她有些无助地看着裴奉飞。

他点头,妩音便垂下脸恭敬地说:“小女人谢皇上厚赞。”端起酒杯,就着那香气,一饮而尽。

那火辣辣的感觉,从心底升去,真的好辣啊,她呛得直咳,裴奉飞轻轻地顺着她的背。

没有敢笑出声。

一会,那公公又奉上酒,他又轻笑,那年轻的脸,俊美贵气的让人不敢直视。“好酒量,朕喜欢,再敬你一杯。”

那句朕喜欢,当真是让人结舌。

再一杯,妩音都颤抖起来了,她真的无法再喝,好辣,好呛,喉咙像是刀割一般。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不要她沾酒了,如此的让人难以接受。

不能在这当头挑起皇上的火气,身边的宫女再倒上一杯美酒。

她鼓起劲,手有些颤抖地拿起:“谢皇上。”她闭起眼。

裴奉飞却抓住她的手,拿过酒杯,看到她不赞同的眼光,安抚地一笑,火气,是皇上亲自在挑起的,一杯又一杯,妩音如何能顶得住。

“皇上,内子不会喝酒,这一杯,末将替内子喝。”

他双手奉起酒,皇甫玉华的眼,又眯了起来

第九十二章:双双请罪

气氛嘎然地,变得冷疑起来,皇上敬酒,哪能如此,就是敝着脸,也得喝下去啊。

他却是抢过那女人的杯子,要替她喝了。

而且,不看皇上脸上难看之色,一饮而尽:“谢皇上的赏赐。”

有人吞口水的声音,在那乐曲中,依然能听得清楚。

曲停人散,皇上五指轻敲着龙椅,喝下杯中美酒,万般皆不是滋味。

酒落下腹引升起一阵火意,他将手中的杯子一扔,破碎的声音让人心中的弦拉得老长。

“妩音是否看不起联。”他没有对裴奉飞发火。而且,这般叫妩音,不说她是裴夫人,就是要将她与他分开,身份上的问题,他不认同。

“请皇上降罪,内子不识酒性,不胜酒力,万没有那种意思。”

她似乎很辛苦一般,这种酒,酒性如此强,她怎么受得了?

皇上要敬她酒,是想要灌醉她,粉腮上些酡红,似乎坐不太稳,他一手握着她的腰,换来她一笑。然后,什么身份场合也不顾,将身子倾在他身边。

有些心疼地揉着她的头,男人喝这等烈酒都会慢尝细喝,她倒是好,一饮而尽,如何脑子不乱。

有些轻飘的感觉,皇上何用如此,这般地要逼不逼的,她和裴奉飞都面对他了,还怕一死吗?

“恐怕妩音是有些醉意了吧?”皇上轻问。

这究竟是什么宴呢?皇上的话题,皇上的眼光,只围着那个叫妩音的女子。

“谢谢皇上的关心。”妩音平静的说着,享受着他的轻揉,舒服得好想睡。

“让人侍候着妩音先去歇息吧。”他柔下声音。

这般的心,让人不得不咬牙。

裴奉飞抱得更紧些,低垂下头:“内子失态,有失礼仪,还请皇上恕罪,末将和内子先告退。”他口口声声说着内子,而皇上,却只说妩音。这般的企图之心,如何能不明。

除非他是死人,否则,会听令,他又是笨人,他听得出那意思,但是,恕不从命。

“裴将军。”他挑起了眉:“难得裴将军毫发未伤地回来。朕如何能不好好的赏赐呢?有些事,妩音不便听了,醉了,倒也是醉了。”他有些含意的说着。

裴奉飞一手调好汤:“皇上,末将自知有罪在身,怎敢要什么赏赐,内子倒也不会醉得厉害。”说完,他将那汤端到妩音的唇角让她就着碗喝下去。

如此,君不君,他何要臣是臣。

妩音喝下他配的难喝之汤,脑子也清楚了许多工作,坐直了身子,有什么她不能听的吗?

她知道,只有有人将她送走,那么,她可能永远也见不到裴奉飞了。皇上,有的是强硬的手段和阴谋。“皇上,小妇人失态了,还请皇上见谅。”

“好,好,外面大雪纷飞,倒是少了一些诗意,久闻苍国的阿蛮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朕倒是想要见识见识》”有人搬来一盆花,还有笔墨侍候在妩音的旁边。

那花,赫然就是鸢尾兰。

妩音的脸色一白,皇上不自个说明,降罪与他们吗?非得要,她说了出来。

这画也不是,不画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