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看着她,就能觉得,力气一点一点地回来。

吃下大碗的热粥,天也大亮了,他吐了口气:“兄弟们,够了没有。”

在一边运树的同伴大声地说:“足足有余了。”

“我先下山了。”很需要休息,二夜没合眼,让身体疲劳到了极点。

有人说要送他,他挥挥手,手支在妩音的肩上,和她一路不平地往山下而去。

“要是我们老了,也要这样相伴相扶着过来。”他轻声音,也不只是他支她,还是她支他,就是这种相依相靠的感觉让他喜欢。

“我总是你的负担的。”她觉得自己很无用。

“别这样想,你看我的手,拿得起针吗?比如,以后,还要教孩子弹琴,读书,写字,都有的你忙了,我知道的不多,有几次还上过当,就是因为学识不过,我们取长补短,天下无敌。”他逗着她笑,她怎么会是负担呢?

她笑出声:“什么天下无敌,你当是论武啊,人不要太完美,不然就很大的负担。”

“你看,你说这些,我就不懂了。”

“你那里不动,你明明就知道,你一会先躺一下,我去让嬷嬷们端个大木盆过来,泡热水让你泡一泡,也舒服一些。好好睡一觉,你又生龙活虎了。”

他凑近她耳边:“一起洗。”

“我是说正经的,你都要累死了,你知不知道。”她佯装生气了。

“刚才还要哭,现在又要生气,你越来越难伺候了,到家了。”他开心地说着。

泡过之后真的舒服,一沾床就想睡,他看着她用热水洗他的衣服,心里燃起一种暖暖的感觉,有妻贤如此,此生无求了。

“妩音,你不要走太远。”他喃喃自语。

“我不走,我晒了衣服就等你醒来,睡吧。”

“那你洗衣之后也上来睡一会。”

“唉,你就安心睡吧,那么多话,我知道了,好不好。”他真是越来越多话了,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冷面将军呢?战场上的凶悍,勇猛,不留情,什么都没有。

她将他的衣服洗得很干净,一件她的,一件他的,错落地晒在那绳子上,风扬扬,竟然觉得这样也很满足。

她趴在旁边看他的睡相,其实,他还很好看,怪不得阿洁丽会喜欢上他,不羁的眉,不若公子哥们一般细嫩的皮肤,却是那般的让人心里踏实,脸上,还有些细细微微的伤口,必是以前不小心留下的,自从她跟在他身边,他就会注意,不让自个受伤。

薄薄的唇,高耸的鼻,她想,以后有个儿子,必也是和他一般了。

她和他,也不算是少年夫妇,却也贪欢,夜夜都缠绵,为什么,肚子还没有音讯,她有些焦急,可是,他并不在意。

他的手好大,几乎是她的两倍,手腕粗大结实,看得出很有力的一双手,不安分地放在被外,她取来药,轻轻地拭上,在缠上一些干净的布。

她掀开被子,热烘烘的被窝儿让她舒服,很自然地,他的手就抱住了她的腰。

额靠着额,那般的亲近,她和他的命,这样地连在一起,满眼的浓爱意,这是她的夫君,一辈子,只要他一个足矣,什么荣华富贵,他和她,都不想要。爱他,已超过了爱自己,一如他那般,皇甫玉华的什么心甘情愿,一边去吧她不要让他来烦着她们,只要心意相通,还怕他的什么不成吗?人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他如何的相逼?

她一直不明白,他说的爱她,爱的是什么?

她和他不熟,也不想熟,也不要熟,他虽然是年轻,俊美无双的帝王,再好的,她也不要。

如果她贪恋富贵,贪图平安,那么,她也许早就是那个驸马的第几小妾吧,什么也没有贪,所以,老天赐了个最好的给她。

她用发梢骚弄着他的脸:“大懒猫,醒了,醒了。”

他懒懒地睁开眼,看到她红润的脸蛋儿带着笑意戏弄他:“什么时候了?”

“大伙都收拾东西了,一会就要下山了,瞧,这不是夕阳的光吗?”

他手枕在头下:“睡得真舒服,好久没有睡过那么久的觉了。”

“我也不想离开这里,我有点担心,下山会让你去攻打契丹。”

“你就瞎操心,你不相信我是不,我告诉你,不出三天,皇上就会回京城。”

“是皇甫少华吗?”她睁大眼。

裴奉飞坐起身,她马上拿来衣服给他披上。

他嗅闻着,是阳光的味道,很干净,很清爽。“当然是,越来越是不安分了。”

妩音叹着气:“也是因为嫩玉吧,皇甫少华太喜欢嫩玉郡主了,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一拉她,让她坐在床边,笑着吻吻她的脸:“我和你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有情。”

“胡说,都让你改差了,别闹了,我做了饭,吃完,我们也得下山了。”

“做饭?”他睁大眼:“能不能吃啊。”

“你别看不起我啊,看上去还能。”色有些不同而已。

“看上去,妩音,我好怕。”他一脸的害怕。

她笑着:“怕也要吃,等等,你的靴子在外面吹一吹,我去拿进来。”

“妩音,热水。”他晃晃还给她裹得像是粽子一样的手。她马上就去拧了水过来给他擦脸。

“妩音,头发,妩音,我穿得多一些,不干活了,会冷的,妩音、、、、、、”他指使得她团团转。直到坐在小桌前,摆上满满大大碗的饭。

“妩音,我发觉指使你做事,让你伺候很舒服,我上瘾了。”

她磨拳:“是真的吗?”

“不是,这是你做的饭啊,看上去,有那么点样子。”

她点头,眼睛晶亮:“试试看,怎么样?”

他夹了一块腌肉入口,那咸的,他心都寒了,换一种,木耳,倒是很干净,只是,像是没有盐一样,有些怪怪的口味,不爽口却是软绵绵的。

“妩音,你要听实话还是要听假话?”他小心地问她。

妩音支着头“两种都要听。”

“我看还是先说好听的,我很欣赏,我的娘子居然会做饭,很贤惠,还能吃,没有毒死夫君,希望不要有下一次。高不高兴。”

她摇头:“不高兴,我希望会越来越好,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她就不信,她还做不出让他满意的,虽然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沾上阳春水。

“不好的呢?妩音,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块的肉,差点没有噎着,这腌肉你估计是没有热水煮一煮吧,咸的几乎要人命,木耳呢?你估计是一直放水煮,软软的。”饭还是,唉,不打击她了,一张俏脸都拉了下来。

“我试试,真有那么差劲吗?”

“不用了,咸死夫君就好了,不要让你一直喝水,不然,我怎么拖得动你下山啊。有这份心就好,下次别煮了,你没必要学,你要是什么都会,你还要嫁个夫君做什么?”

她噗地笑出声:“你又来了,我还没有看过你这么宠妻的,有的,也许是因为不能得罪。”她可没有什么后台啊,权势啊。

“我要是和别人总相同,你岂会看上我。”他大言不愧。

她捏捏他的鼻子:“我总是说不过你的,我也要吃。”

他挑些还算能吃的送到她嘴边吃,一碗粗饭,也和和乐乐。

收拾着衣物,又得回去了:“我不怕他的。”她认真的说。

他失笑:“你嫁的夫君,也不是无用的家伙。走吧,下山去,不出三天,又得去京城,这些被子之类的,就不要了。”

这些地方,都不是长久之地,要等到,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永远地停下来。

“你背我下山。”她满脸的笑。

他好笑:“为什么?”越来越爱娇了,真让人喜欢。

“嬷嬷中午看我的气色说,我八成是有孩子了。”

他脸上满是欣喜,将东西持在脖子上,蹲了下去:“娘子,我的宝贝娘子,还等什么?天涯海角我都背你走。小心点,别冲上来啊。”

“我好高兴。”她低声地说,一手捂着他的嘴:“你别总是笑啊,你像个傻瓜一样。”

“妩音,你好厉害。”

轰,他马上就尝到了她的拳头,这种事,也能说厉害的吗?

傻笑的男人,背着他的娘子,他所有的家产,也是他所说,所有值钱的东西,慢悠悠地往山下而去。

她趴在他的背上叹气:“我真不想离开这里,十天像是一辈子一样。”

“不想离开这里,要是孩子以后和野狼一般怎么办,我可真怕教不听啊。”

“还早着呢?你就想这些,要十个月后,孩子才会生下来,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怕我会怀不上孩子。”幸好,以后,可真要小心身子,凉热不沾。

“笨蛋,孩子怎么及得上你重要,我高兴过头又有些叹气了。”他拉下笑。

妩音竖起耳朵:“为什么啊?”

“孩子会分走你的注意力,而且,还得禁欲。”

用头敲他的背:“让人听了去,不羞死。”

他理直气壮:“我们是夫妻,怕什么?”

“我真不敢相信,你看起来那么冷狠的人,也说这些话。”

他笑说得很小声:“妩音,你别看那些一本正经的人,骨子里,坏得很,男人凑在一起,谈着谈着就谈到女人,谈到妓院。”

她有些吃味儿:“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上妓院?”

“娘子,你吃醋了,我本来就没有瞒着你,男人是有男人的需要,以前没有遇到你,我也不会骗你说我没去过,娶你之后,可是一次也没有去过。”他很诚实地说。

“果真?”

“当然是的。”

“如果我真如传闻中的那般残花败柳,你还会这样爱我吗?”男人对自己的妻子,贞洁都要求的很重。如果自己的妻子,不是处子之身,那么,别说得到夫君的尊重和宠爱,也有着让人逐出家门人的想法。就是如此,所以,皇上不会要她,不会将她纳为妃子,所以,她才有机会嫁给了他。

她想,不论什么?他都会爱她的,他爱的,不是名声,不是什么?就是因为她。

她欺骗他,他没有恼火,没有责怪,给他带来的罪,让他一无所有,他一点也不在乎。

“我执会更怜惜你的伤害,你却是倔强的什么也不说。”

她叹着气,觉得天很大,地很大,心很宽。

“累不累,我下来走一走。”

“怎么会累呢?你才这么一丁点重,就算是你腹大如箩,我还抱得起你。”兴奋,让他笑得嘴都咧开,呼出的白气弥漫着,很快就飞走:“你还记得吗?在皇上面前,我说,你已有身孕,原来,我真的是说得准。”

这男人,乐疯了,说着什么不在乎,其实,他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二个人,一直都是孤独着走过来的,都想要更多,更多的热闹。

她轻轻地笑,星光铺上墨黑天的时候,她已经又睡着了。无妨,反正,有他就好了。

她知道下山,他就要别有命令,最后,为皇上做一件事,也就罢了。

第一百零二章:蔚兰儿索恩

回到潼州,已是深夜时分。

卢先在城外等他,看到他胸前挂着大包小包的,后面还背着,只差没有吞口水:“将军,不必如此?”他接过他挂在身前的东西。

裴奉飞轻声说:“别吵醒她了,我要做父亲了。”眉目之中, 是掩也掩不住的兴奋。

卢先也替他高兴,摇摇头:“你真的变得很多。”

也没有人多管束他,他是锁不住的猛虎,如不是他自愿,别人焉能留得住他。

虽是破民房,却也是有床有被,他轻轻地将妩音放在床上,拉上被子盖好,坐在不平的木桌前问卢生:“幽朵儿怎么样了?”

“我去见过二次,气色还不错。”

“可真是苦了她了,她打小就没有吃过什么苦,如果不是皇子间的争斗,她也不会落到如此。”记忆中,那个不讲理,那个有些蛮横的女子,已不复存在了。

“裴大哥,你总是送心别人多,也不知接下来是什么呢?还记得天龙山刘锡杨吗?又起乱子,皇甫少华也起了乱子,皇上虽是年轻有为,只是,如初飞之鸟,所顾的,还多的,契丹必是不会打,刘锡杨再造乱,必是有什么把握的了,天龙山地势之险,大哥也自是知道。”

他疑重地点头:“你的意思是,皇上有可能会遣派到我到天龙山,那皇甫少华那边呢?”

“这倒是不清楚,毕竟圣意难测。”

“没事,天朝毕竟不是无主,皇上自会打理,我们只需要听命于行事。”别的,想多了,也是多想,没到下命令之前,什么也吃不准。

刘锡杨,明明收山不干,又反起,想必是有什么高人指点了。

这天下平安的,再弄这些民不聊生,焉能成。

潼州一战还不够吗?百姓们都安居乐业,再战,他只有输的份,失了人和。

她一觉醒来,他已端来了早点:“醒了。”

“我睡了多久了,越睡越懒了。”伸伸腰,他走近,拉她坐起来。

“懒一点好,你身上好香,好暖。”他吸取着她的发香。

“像是养猪一样。”她笑笑,任他亲:“夫君、头发、夫君鞋子。”

他轻笑:“又开始指使我了,这小气鬼,坐好,我给你梳头发。”从包袱时拿出他做的细木梳,细细地梳着她及腰的长发:“你的发,好漂亮,又长,又黑又柔软。”

她的脸红扑扑的,粉嫩粉嫩,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饱满的红唇漾着醉人的色彩,煞是这般的漂亮,让他想要藏住她所有的美。

“我想吃杨梅。”好想吃酸酸的。

“一会到街上走走,看看有什么酸溜溜的东西让你解解馋,你是怀了上小鬼,爱吃酸的,饭还是要吃。”

“你会不会嫌我太腻你啊?”她抬起头。

他手灵活地梳着:“我巴不得你如此呢?等什么都完了,阿萝山的杨梅也要熟了,还有桃子,还有李子,还有很多东西,让你吃也吃不完。”

“山里面,一年四季都有好东西吃呢?”

“那倒是,越来越有常识了,好了,吃东西,再去走走,皇上估计这些天会忙,也不暇顾及我们的,下了军令,三天后,班师回京。”连走也免了,他直接将她搬过去坐着。

“我们也得回去吗?”

“当然得回去了,还不知道皇上的意思如何,幽朵儿还囚禁之中。”他有些叹气:“我真想自私一下,我们就要为人父母了。”

“很快就会过去的,我们坚持紧持。一路那么难,都过来了。也正好,我不怕的。”她轻笑,不让他忧心:“我跟你说过,那京城的荷花可美了,那荷叶茂盛得连人都看不见,然后,在那里,也就是我第一次遇到了他。”她吐吐舌头。

“天注定的事,怎么也改变不了,几次,你都没有好好的逛过这潼州,这几天,也不会有什么事,我带你去走走,潼州的百姓可热情了,你得少吃点,不然非撑破不可。”

“他们都很尊敬你的。”不然,也不会如此。

皇甫玉华纵使有勇有谋有手段,但是,还不是纯熟的老马,很多事,不是他所能撑握的。

怪不得裴奉飞一口答应下来,原来,时势,他早就看清了。

皇甫少华要的,不就是嫩玉吗?他有什么在乎的,给他就是了。

一个女人,要是威胁到他的帝位,焉能留,何况,她是那般。越是在高位,以前的种种,越是不想再记起,那些情情爱爱,只觉得幼稚的可爱。

心里想的,却是一直在想,嫩玉和妩音相差太远了,嫩玉的身上,根本就没有一点的灵慧之气了,总是缠着他,总是怕他丢下她,女人越是相缠,越是让人不喜欢啊。

她的美的,越来越是庸俗。

他先起驾回京,陆陆续续地,都会回到京城,留下他的心腹守着潼州城。

裴奉飞和妩音是最后一天才回的,他在马蹄上绑上厚厚的布,不至于少颠簸,早早就出发,不去贪那时间,慢慢悠悠地往京城而去。

回到京城,仍是住回了那将军府里,却是多了些‘守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