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唐帝拧起眉毛。搀着我胳膊的手慢慢用力,看得出来廖君然那声雅儿再次成功的挑起了他地愤怒。我微微抬头,视线触及到他那被纱布缠绕起来的伤口,撕心的疼痛蔓延至了全身。想到我若不努力,三个月之后那种毒就会由这儿扩散至他地全身,脖颈就像被人扼住了一般,艰难的无法呼吸。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他地伤口,我喃喃的问道,“疼吗?”

“不疼了。”他把仇怨地视线从廖君然的脸上撤离,看到我时又恢复了那般深情的目光,他温柔的摩挲着我的手背,道,“只一点儿小伤而已,又不是打到了心口。朕还能耐得住。”

而我的眼睛触及到他那抹温柔,竟是像被刀子划过心口,那样刻骨的疼痛,简直让我无法自持。

“雅儿……”,廖君然软软的开口,“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说完,竟朝我的方向走来,景唐帝下意识的将我的腰肢揽了揽,但却还是听到了他的低语,“不要忘了,是秘密的生死之约。”

“廖君然!”景唐帝先是怔了怔,揽着我的身子随即猛地退后两步,突然抽出随侍一旁将士的佩剑,抵到了廖君然的下颚,“不要认为居功,朕就不敢杀你!”

“雅儿!”廖君然不怒反笑,像是看到了一出无比好笑的大戏,只是将那柔情似水的眸光看向我,“你……”

“不要!”我从景唐帝的怀拥中挺身向前,大声喝道。而他却迷茫的看着我的眼睛,那样的不解与惊诧,渐渐灼伤了我的心。我却只能摇头,只能伸出手臂挡在廖君然前面,“不要杀他。”

“皖雅!”

“不……”

“朕知道你最善良,朕也饶了他所有的罪过,包括他谋逆的罪名,朕也可以一并给他免了。但是他刚才明着无视君主,你让朕……”

“不要……”我拼命摇头,心里那个理由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我几乎想要痛哭,“不要杀他……”

看着我哭,只听清脆的一声响,那柄长剑在景唐帝的手里无力的垂下,他的眼眸里泛着痛楚的光芒,声音却是如此的不可置信,“皖雅,你要护他?”

“我……”我只是用力摇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让我来说吧。”廖君然将我护于身后,淡然的声音却如寒冰般的冷酷,他仿佛是在欣赏我与景唐帝的闹剧,带着观望的态度,亵渎我们最深刻的感情,“皖雅做了决定,与其做你的女人,还不如随我浪迹天涯,当然这也是有代价的,我答应她为了她放弃我的复国大计,从此心里只有他一人。而你,”他定定的看向景唐帝,目光无惧,“因为江山,便将她的部落收为己有。这样的爱情,配不上皖雅,所以,才会让皖雅答应与你分离。”

景唐帝突然看着我,我别过头去不忍看他。在路上想过多少次相聚的场景,却没想到这样的场面,还是让我承受不住。

“所以,请皇上恩旨,放我们走。”廖君然的声音犹如魔咒,隔绝了我触及幸福的所有希望,“从此,您也不用担心我会阻挡您盛世太平的治国谋划。我与您,皖雅与您,再也没有交集。”

“皖雅……”,身后的目光如炬,像是想要窥探我的内心。我又如何能抵得住这样探视,只能僵住身子,努力不让自己回望。

我怕我自己,只要一接触到他的眼眸,便会不管不顾的投入到他的怀中,自此便全盘皆输。

因为爱你,所以不要让你死。我用力握着自己的拳头,想用这疼痛来缓解自己的压抑。死死的咬住嘴唇,唯恐自己的悲伤倾泻而出。身后却传来漠然的声音,像是绷断的绳子一般让我与他之间再无牵连,只剩下那细碎的疼痛缠绕心间,“让他们走!”

“皇兄!”是成亲王的声音,“皖雅,你怎么会……”

成亲王突然跑到我面前,“皖雅,你是开玩笑的对么?你知道皇兄虽然想取了玉城,但是为了你,却放弃了多少大好机会,直到现在还记得你的嘱托,命令皇朝将士不得在玉城城内乱砍乱夺。还有,知道你被玉城软禁,皇兄不眠不休,连日赶到玉城指挥大军,朝中无首,他会面临多大的压力你知道吗?皖雅!搞不好一个闪失,皇朝江山就有可能易主!这样的风险,都是为了你啊。”

成亲王猛地摇动我的身子,象是迫使我清醒一般。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泪水沿着衣服顺流而下。我怎么能不知道他为我所做的牺牲,可是有了命,他便能在他的江山上追逐他的梦想与霸业。如果没有生命,什么都是妄想。

我心下一狠,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成亲王,虽然已是一片朦胧,但我却能感受到他的焦灼与迫切,“他屠了玉城,害了我的全家……我无法,无法与诛我全族的人生活在一起。”

再也无法说下去,我在成亲王的注视下泣不成声,原谅我吧,原谅我用这个可笑的借口来成全你的生命,三个月之后,如果还能相识,再将这些痛楚说与你听。

“皖雅!”成亲王的声音慢慢放低,“你……”

“让他们走!”他的怒吼掺杂着绝望与痛苦,像是刀子一般,决绝的将我推离。而我则任由廖君然扯着我的胳膊,木然的迈动脚步,应该是他成全了我的退缩,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会那么的疼?

第六卷 天为谁春 第一七七章 炼狱 

更新时间:2008-10-11 11:48:05 本章字数:2490

与廖君然回到那座小屋不久,辣兰便带来消息,景唐帝随即决定回京,只留下成亲王处理玉城的战后事,近一半的皇朝大军也回到京城待命。玉城一战,最终玉城的惨败结局,二哥至死也没有想到,他心心念念寄予厚望的映域神兵,充其量只是加速玉城败落的工具,只是让玉城百姓更加投入的深入到那个灭城的噩梦中而已。

听到他走的消息,心里虽然是刀剜一般的疼,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坐到饭桌下吃饭。泪水大颗大颗的落到盛满米饭的碗里,我却毫无知觉,只知道木然的盛起一口放在嘴里,和着泪水味道的米饭又咸又涩。我迟钝的低头,晶莹剔透的碗壁却仿佛映出了景唐帝离别时的脸,往日坚毅的面庞此时却布满着痛苦与辛酸,他紧紧咬着嘴唇,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眸光流转间,尽是遭人背叛的无力与脆弱。那双乌墨的瞳眸也不像平日那般坚强,只在那一瞬间便像是空洞了一样,那样的苍茫,让我难抑的心痛。

“不愿意吃就别吃了。”那个始作俑者淡然的放下筷子,平和的声音不起一丝波澜。

我继续埋下头,痛苦的往嘴里塞着大口大口的饭,只有我知道自己的举动,并非是为了赌气,而是为了我腹中的宝宝,就算是我再难过,为了他,我也要咽下苦水,自己的将来已变得灰白,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与孩子的父亲再次相见,唯一希望的,便是我腹中的孩子顺顺利利的长大。到时我便会贪婪地看着遗传自他父亲的那眉目、鼻子和脸型,守着那一份甜蜜的记忆。或苦或酸地度过余生。

又过了月余,这难熬的思念与痛楚已让我渐渐变得麻木与坚强。算起来,我有喜已经差不多满了九月。我每日都会在小屋前面晒太阳。望着那澄蓝地天空,一是为了打发孤寂。另外也可以让自己的心情变得舒畅一些,很多时候都会在心里告诉自己,其实并没有与他分离。也许他在皇朝的琉璃瓦下也与我一样正看着太阳,正看着月亮,正看着这寂寥的天空在心底苦笑。想到这儿心里便会有些满足。除了孩子,总算还与他有了一些共有的东西。

“雅儿,贵客来访。”我正沉浸在自己地想象中无法自拔,廖君然的声音打断了我一切思路。我慢慢转过身去,却不由的一惊,站在我面前的,竟是成亲王。

“你们聊,我不打扰。”廖君然一躬身子,从我的院子里退了出去。厉色吩咐着一旁的辣兰,“去门外守着!”

我看着辣兰远去的影子不禁苦笑,廖君然一方面故作大量的让我与成亲王聊天。却又在背地里害怕我逃离,让辣兰守住门口。我还真是有福分。能让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患得患失地惦记着。

“皖雅……”,成亲王似乎欲言又止。只能喃喃的重复我的名字,“皖雅……”

“嗯。”我忍不住苦笑,是啊,与他那哥哥没了交集地我,现在与他又算是什么关系呢?我强迫自己勾出一抹淡笑,“他是怎么让你进来的?”

“念我将他从牢中救出有恩,他便让我进来看你。”成亲王眉头紧皱,似乎想要把我看个究竟,可是经历过这么长时间地煎熬,我早已练就了面无表情地本事,虽然心里依然是那般的疼痛,但却懂得了用麻木来化解内心地伤感。因此面对他的追问,我只能用淡笑来掩饰自己的怆然。

“皖雅,真的要和他在一起么?”看我不语,他却终究提到了那个话题,慢慢的走到我面前,凝视着我的眼睛,“你现在的笑容是空洞的,毫无一分光彩,”他顿了一顿笃定道,“皖雅,你定是有什么苦衷对不对?”

“没有。”我别过头去避开他的对视,却突然记起他的伤口,“上次伤到哪儿了?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左臂。”他没有预料到我会突然转变话题,竟是怔了一怔,“是个小伤口,不碍的,就是现在有些时候会有些痒痒的疼,太医说,是伤口渐渐愈合的缘故。”

我的心顿时跌到谷底,距离他伤已有一月之余,而我还要熬上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为他拿到解药,廖君然允诺我,三月之期的前一天,他必会将解药给我。而现在那痒痒的疼痛,必是药毒发作的症状了。

“皖雅……”成亲王摇晃着我的身子,“我怎么觉得你恍恍惚惚的?有什么不对么?”

我是多么想告诉他我留下的真实原因,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了解,我已经足够知道廖君然,不是没想过告诉成亲王然后让他派兵强取解药的主意,可是以廖君然的性子,怕是强取不成,反而会逼他将所有的解药都销毁殆尽。对于他这样的亡命之徒,我现在还能想出什么法子?只能顺着他的想法,顺顺当当的拿到解药才是正经。

而已目前的情形,我要的,就是万无一失,不能有丝毫差池。

“没有。”想到这儿,我恍然一笑,随即像想起什么似的拽着他的袖子,“答应我,再过一个月的六日与我相见可好?就在玉城城墙下,我有事情要说,还有皇上,一定要让皇上也来。”

他拧眉,似乎不解我的意思,“我是行,可是怕皇兄……皇兄是派我安定玉城民心的,我自然可以多停留几日。前天还接到皇兄消息,说监国的右相杜逸又成党派,皇兄怕是要加紧处理朝中政务,玉城又与京城相隔遥远,若要皇兄……”

他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凝视我良久才将余下的话补充完整,“皖雅,皇兄已然心力交悴……”

“我知道。”我低下头,数日来,那般思念的疼痛像是已经渗透至我的血液里,只要一提及他,便会忍不住疼痛,“可是,我有话要对他说,所以,一定要让他来!”

成亲王终究没有允下我什么诺言,以景唐帝的性子,那日我仿佛已伤他至深,导致他似乎也不愿意再次踏足这个地方。我只记得成亲王临走时那黑夜般寂寥的眼睛,竟与他哥哥一般有着让我心动的璀璨,“皖雅,既然有话与我下月说,那我来便是。对于廖君然,”他长叹一口气,“还是在瑾榕殿时的那句话,如若一个人一世只能记住两个人,我希望除了皇兄以外你想着的那个人是我。廖君然心机太重,终会伤了你。”

我怎么会不知道廖君然心机沉重,看着成亲王渐渐远去的身影,我犹如被人抽去力气,瘫软的坐在地上,只是他们不知道,世上原本就有甘愿一词,而我注定要用自己的承诺,甘愿换回他与景唐帝的性命。为了如此,即便让心机如海的他,淹没了我也是值得。

第六卷 天为谁春 第一七八章 产子 

更新时间:2008-10-11 11:48:22 本章字数:2205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在心里默数着与成亲王的相见之期。却不知道为何廖君然的脸却日渐阴沉起来。难道是看到马上就要到给我解药的日子,自己又想反悔?我忍不住在心里琢磨,并且暗暗盘算起以后的生活。

“皖雅公主。”辣兰突然唤我,“您觉得主子怎么样?”

“能怎么样?”我慢慢抬头,微笑着看着辣兰,“我对他是恩仇相结,喜也好,仇也好,细细想来与他的相聚,竟如梦一般。但是过了那个期限,我便打定主意与他再无关联。你主子这样的人,我终究是惹不起。”

“其实主子对你……”,辣兰瘪瘪嘴,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们都对他忠心耿耿。”我深深叹气,“可是辣兰,你的妹妹碧绿都为了他送了性命,你难道一点儿也不怨恨他么?”

玉城一战,碧绿再也没能回来,想必是已经葬身于玉城大战的炮灰中。我努力在记忆里搜索那个生性高傲的丫头,她微挑眉毛斜睨我的样子似乎就在昨天。她是我的丫头,我尚能缅怀至此,可是妹妹的离去,作为姐姐的辣兰怎么会看不出悲伤呢?

“这是她的福分。”辣兰看了我一眼,突然背对着我摆弄那些花花草草,“我们姐妹俩的命原本就是主子给的,能活到近日原本就是求来的福分,妹妹能如此离去,也算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辣兰的背影,突然发现她的双肩似乎实在微微地抖动,心里不由得一紧,对啊。自己的妹妹突然离去,她怎么会不心疼?只是太过坚强的表面掩藏了她地女儿心性,面对悲痛困苦。辣兰习惯了用冷漠来麻痹自己。我愣愣的看着她俯身地身子,突然感到一阵疼惜。辣兰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而我又何尝不是?想到这儿,便慢慢直起身子,想要过去安慰他,也顺便安慰自己苦楚的心灵。

却没料到脚下好像被什么绊住了一样。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习惯性的向后仰过身子,下意识的抱住自己地小腹,但还是觉得那焦灼的疼痛慢慢侵袭至我的全身,伴随着辣兰大呼着我的名字,我突然感到两腿间涌出一阵热流,低头看去,竟是鲜红的血迹,犹如二哥死时那般耀眼的亮红。像是燃烧着的烈焰执意将我焚毁。

“皖雅,皖雅!”身体的剧痛让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恍惚中只听见廖君然地声音慢慢逼近。那么冷血的男子,此时却发出了鬼一般的叫唤。而我只能紧皱眉头。咬牙苦撑着这逼人地疼痛,“皖雅忍着一点儿!”他蹲在我耳边低语。“产婆,我已经派人请产婆去了不知道自己是被怎么弄到床上的,我仿佛一直都处于半清醒半迷糊地浑噩中,偶尔听见产婆有些气恼地指使我用力,而我却像是虚浮了一般,什么力气也用不出来。

恍然间听到产婆向辣兰低声私语,“这位夫人怕是心思郁结导致身子不爽,竟使不出力气。”

辣兰心急的看着我,“那麻烦婆婆,会有什么危险么?”

那产婆再次蹲下身子,粗鲁地扒了扒我的眼皮,重重的叹过一口气,“如果再试一次还生不出来的话,那孩子恐怕就会憋死在母亲肚子里了。因此我觉得,还是趁产妇清醒让她说些身后语比较稳妥,万一一会儿醒不过来,也好留个后话不让你们遗憾。”

我想要苦笑却没力气,难道就要这样离开么?用力抬眸看着辣兰,她已经匆匆的向外奔去,看来是向廖君然汇报情况去了。

“皖雅公主,主子说你有什么心愿尽管提。”辣兰的语气竟然变得凝重起来,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我第一个反应竟是与景唐帝再也后会无期。

“嗯。”我极难的挺了挺身子,仔细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如果孩子顺利出生而我要走的话,就将孩子抱给他父亲,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如果……”,我阖目微笑,说出第二个假设,“如果我与孩子都未能逃脱死神的命运,千万不要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两个人痛苦总不比一个人痛苦,若他知道我为他留在这里,怕是一辈子心里都会有个疙瘩,而我,却是想要他好好活。”

“我走后,要将我的尸身焚毁,将骨灰撒向天际。”我喃喃的说着,眼前竟真的出现了那么一个画面,不由得欣慰而笑,“若我有灵魂,也想飞过去看他好不好,这样的误会……让我憾尽终生……”

上天怜我,这些遗言最终没能用上,我咬紧牙关,拼尽全身力气,最终换来了孩子响亮的一声啼哭,伴随着他的那声啼哭,我忽然觉得有种混沌顿开的明朗,但是终因身溃力乏,忍不住昏迷过去。

再次醒来,孩子已经被廖君然紧紧的抱在怀里。我从他手里接过孩子,只见他眼睛紧闭,茸茸的睫毛顺从的覆盖在白皙的皮肤上,小小的鼻子像是被雕刻过的一样,完美的嵌于那张玉瓷般的脸。这个男孩儿最大程度的继承了他父亲的优点,简直就是个婴儿般的李昊煜。我呆呆的看着他熟睡的恬颜,眼角竟不自觉的有些润湿。感觉一旁的廖君然正目不转睛的看我,我这才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伤感消失在萌芽里。

“不要压抑。”他突然开口,“你想哭就哭。我侧头看他,他却像是故意躲开我的视线一般转过身子,“还有十天便到咱们的约定日子,你想好怎么做了么?”

我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这个问题虽然在我脑海里想过千万遍,但我却从没想过能被他提出来,他这么一说,竟让我觉得太过突兀,于是便干脆不语。

“到时,你想走想留,都随你。”他径直走到门边,突然停住步子,却依然不回头看我,双目看向前方,仿佛是在迷茫,“我想过了,留得住人留不下心,十日之后,我会依约将解药给你。”

第六卷 天为谁春 第一七九章 依约 

更新时间:2008-10-11 11:49:26 本章字数:2341

自那天廖君然来找过我,十日里他竟像是凭空失踪了一样,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甚至有些小人心量的想,廖君然这个家伙,不会是耍赖不想给我解药了吧?但是看着他那天的偏偏君子风度,沉寂中渗透着漠然,实在不像是言而无信的样子。

我的心却越来越紧张,如若顺利,摆脱的日子近在眼前,但是若有一丝不妥,成亲王与景唐帝几乎就会堕入死神的掌控中。明天便是约定之日,可是我左顾右盼,却没看到廖君然的影子。

一夜未眠,翌日清晨,我急不可耐的打开屋门,抬头看向天空,点点星辉依然不愿意在天空褪去,像是依恋于这瓦蓝的美好一般,飘乎的守着自己的执着。

耳旁突然传来叹气的声音,我猝然转头,廖君然一袭青衣,衣袂飘飘的站在我的身后,看到我讶然的看着他,他却微微的上扬起嘴角,“走吧。”

“干什么?”

“十日之期已到,说好了给你解药的。”他不理会我的游移,径直向前走,我飞奔进屋里抱起孩子,匆匆的随他前行。走了大约百步,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与我住的小屋类似的房间,而他推开房门进去,却让我候在门口。我听话的在外等着,不一会儿便看见他手捧两个纸包出来,“这就是解药,将这些泡于清水中服用即可解毒。”

“你不和我一起去?”我看他转身,奇怪的喊住他。

“你若想回来,也许会看到我为你准备的惊喜。”他不回答我的问话,却莫名的说了让我摸不着头脑地另一句,“你走吧希望你还会回来。”

“马车已经备好,车夫也在上面。”廖君然淡淡的撇下最后的一句话,而这句话几乎湮灭在他关门地吱呀声里。我慢慢的反身,果真看见灰色地马车停在我面前。

坐上马车。我不由的掀开轿帘看向廖君然进去的房间,若说以前的我便不懂这个男人,今天的他则更让我觉得不解。想起他当初几乎是用胁迫手段将我关了三个月,而今日最后离去地时候却是如此的平静了然。我执着的看着窗外,直到马车飞奔。那个黑暗的小房间渐渐变成遥远的句点,才放下轿帘,任那莫名的伤感带着我远去。

毕竟是盼了如此长的时间,一想到呆会儿就会将所有的事情解释清楚,我的兴奋之感便油然而生。低头看着怀里地宝宝,我不由得在唇角勾起一弯弧度,只要想着他父亲见到孩子的表情,唇角的弧度便会情不自禁地扩大起来。

“夫人,到了。”马车突然驻足。车夫掀开我的帘角,笑脸相迎,“到地方了。”

我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下车。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果真见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待到马车离去。我慢慢走到那影子面前。抬眸展笑,果真是成亲王。

“皖雅。”见到我他却并不如想象中地那般喜悦。只是淡然垂首,“来了。”

“嗯。”我故意无视于他的落寞,欢快的应了一声,将孩子凑到他的面前,“你看,这是我的孩子呢。”

成亲王淡然一笑,抱过孩子正欲细细打量。我左看右看,却不见景唐帝的身影,刚想问他,却听到一旁的侍从高唤,“皇上有旨,宣皖妃见。”

他终是来了!我心里的石头终于松了下来,要知道按廖君然的说法,这药必须在两日内送服,如若他不来,就算是我让成亲王快马送回京城,那也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到时,一切便都晚了。

想到这儿,我便长舒了一口气,从成亲王手里抱过孩子,正要大踏步向那明黄的君帐走,只觉得衣服一紧,我倏的回头,成亲王竟扯了我的衣角,剑眉微皱,仿佛是有什么难言的愁苦,而那微扬的唇角,也将他内心里的游移与苦涩诠释无疑。我纳闷的看着他,他却是苦笑一声,只是无奈的摇头。

难道是他出了什么事情?看着成亲王的样子,强烈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难道真的是因为劳累过度,他体内的毒素过早的弥散全身?否则为什么连成亲王都是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

想到这儿,我便快走几步,不等侍卫通禀,便闪进了皇帐里。

却没料到,皇帐竟是一个人也没有。除了那明黄的颜色昭示着用帐人身份的绝世尊贵,我几乎寻不到他的一丝气息。这帐很大,竟然也像屋子一样,隔成了很多房间。大概是刚才快走的缘故,一直熟睡着的孩子突然高声啼哭,我惊慌的拍着孩子,却急于等待那个人的影子。

未见影踪,但内帐却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我紧紧的盯着那精致的账帘,果不其然,那里面竟走出一个袅袅婷婷的曼妙女子,尾随其后的,是我思念了三个月的男人。

他虽然身子又见瘦削,但那英俊脸上挥散出的快乐幸福,却是挡也挡不住的风采。我呆呆的看着他与那女子并排而坐,像是被泥水浇铸一般,只知道被动体验这样的痛苦,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让自己变得从容。

大概是那女人的衣衫起了一丝褶纹,他低头看去,悉心的为她扯平那道褶纹。我一时间无法自己,竟忘了慢慢拍打孩子的动作,孩子又是一声惊人的啼哭,彻底把我从噩梦里惊醒过来。

“皖妃见皇后还不下跪?”他淡淡的瞥我一眼,眸光里却毫无看到孩子的惊喜,“不知者不为罪,这是皇朝新册立皇后娘娘,你应赶紧叩拜请安才是。”

我怔怔的看着他,任怀里的孩子肆意的痛哭,数月来维持我生活的信念仿佛在一瞬间全然崩塌,我微微扯动嘴角,只觉得无比讽刺,一路上想到的各种欢聚画面,竟无一丝比眼前的这副画面让我觉得凄美。

这三个月,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而他,却找了另一个女人……

卓依皖雅,这就是你苦苦想要的结果吗?追逐到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的眼睛胀的酸痛,但却哭不出声。只能深吸一口气平息心里的痛楚。随即慢慢俯身,将包裹里的孩子放到一旁,然后做了一个无比端正的叩拜动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六卷 天为谁春 第一八零章 花开尽

更新时间:2008-10-11 11:50:36 本章字数:1287

话音刚落,我掀起嘴角,努力将最绚烂的笑容呈现在他们的面前,而这苍白空洞的笑意,正倒映在景唐帝那深邃的眸子里。我痴痴的看着他的眼睛,曾经让我如此迷恋的眸子,到最后,却只能映照我的黯然罢了。

“这是孩子。”没等他们号令起身,我便抱起孩子慢慢走到他们的面前,“刚满十二天,是个男孩儿。”

只是任我僵持着抱着,景唐帝却始终不伸出双手。我恍然忆起自己产下孩子的那一幕,那么凶险的情况,只为凭借着对他的留恋,才将自己从鬼门关拖了回来。如果我能提前窥探到天意,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形,不知道还会不会撑到今天……

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他们两人嘲弄的木偶,一直在进行着自作多情的表情,而那观众却不领情,只回报给我这个演员冷眼相视。这样的我,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好歹是你的孩子。”我惨然一笑,将孩子放到他们面前的案几上,“最不济也要看上一眼吧?”

“还有,这个。”我慢慢的从袖子里掏出药包,轻轻的放到他的面前,“如若还信我一次,马上用清水兑付下去。”

我话音刚落,那名被称为皇后的女人便大喝一声,“来人啊……”

我知她是想唤来太医试药,这原本是个再也正常不过的程序,但是出现在我与景唐帝面前,却让我觉得有些落荒而逃。我直直的看着景唐帝,心想着他必会阻拦下那名女子,如若他拦下,我便给自己一个理由,向他解释所有的事情缘由,然后,给自己一个争取未来的机会。

可是,他却任由那名女子将太医唤回到我们之间,始终低垂着眼眸,连看我一眼都没有。

原来,他竟再也不相信我。那样默认的表情,是真的认为我会下毒给他吗?

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我凝睇着他的侧脸,终于决定转身离去。

这样的场景貌似出现过很多次,只是很多时候他都会挽留我,而这次,却是毫无依恋的放我走了。

身后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像是尖刀一般狠狠的划在我的心上。我努力挺直身子,强迫自己不回头。可怜的孩子,跟着我肯定是没了未来,还倒不如跟着他权倾天下的父亲,也好有个安然的生活愉快的度过一生。

掀开帐帘,成亲王就守在门口,我想我的脸定然是苍白的骇人,要不然见多识广的成亲王不会是这样见了鬼的表情,“皖雅……”

我在袖子里掏出另一包药,想到这就是我三个月来思念求存的代价,自己都忍不住嘲讽自己,“成亲王,如果听我的,就将这药用清水服下去。”说完,便不等他的回答,猝然转身。

“皖雅,你到哪儿去?”看到我离开,成亲王大声喝住我。

“我要回家。”我低声回答他的问题,“回家……”声音之低,仿佛只有我自己能听到的自己的回答。

“皖雅……”

“静澈!你给我回来!”皇帐内那人的声音决然的响起,嘶哑中带着一丝痛楚,像是天籁般的绝唱,悠然在空中回响。

再见,再也不见。

从来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终结,从此天人两隔,你质疑了我的感情,而我却要因此亲手掐断自己的生命。

第七卷 终是结局 (一) 

更新时间:2008-10-11 11:53:34 本章字数:2379

始终记得那日的夕阳,如此艳丽的悬于天际,一如她在他面前浇娇丽的回眸。

他是故意气她的,是啊,故意,这是个多么隐晦的字眼儿。他站在高高的定乾殿下,不自觉的轻笑出声。只不过这次的轻笑,却是在嘲弄自己。他与她,仿佛一生都在做着同样一个名为“故意”的游戏,册妃洛悦,册妃瑾榕,甚至册了新后,向来就是为了故意气她,他希望在她脸上看到在乎的表情,他期待她为她嫉妒,为她纠结,那样小女儿的心思,会让他觉得她心里会是那么的在乎自己。可是每次游戏的结果,都是她骄傲的微笑着面对他的挑衅,从来没有落魄,从来没有狼狈。最后给他的一抹笑容,更是让整个天地都惊艳。

他拥有了天下,却不能自信是不是能握住她的心……

那日在众位将士面前,她重重的甩开了他的手,满含泪水站在了那个男人旁边。他试过用此生他最卑微的状态来挽留,可是她却依然绝情,给他的理由是他亏欠了她一生的疤痕,让他只知道疼痛,却无法拒绝。

看着她与那人并行的影子,他心里像是刀绞一般,从没体会过的疼痛,让他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只想到离她越远越好,对,就是落魄而逃,他于当日下午便做了抉择,回到皇朝,回到与她开始的地方。

他特意将自己的弟弟留在那里,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对她有情,她知道自己的弟弟必会经受不住纳闷,会反过身去问他原因,却没料到。自己的弟弟也未能带回她回归到他身边地消息,只那一瞬间,他心里的自信大堤岿然倒塌。最后一个让自己留恋的机会也被无情地剥夺。

他习惯了自己作为主角,他习惯了反手为上。习惯了别人屈从于他的意志,而偏偏这次,自己却被最心爱地人抛弃一旁。他是这天地间最为尊贵的男人,又如何能承受的住这样的背叛与舍弃?

弟弟告诉自己她要在两月之后见他,他听闻此言。薄薄的嘴唇抿出苦涩地笑容,犹记得那日她哭诉着要求他放手,那么晶莹的泪珠落到他的手背,却像是热烈的火焰,深深的灼透了他的心。他痴恋着她如画的容颜,而那上面奔涌着的露珠一般的泪水,却不是为他而流。

自那一刻,他便下定了决心,自己要用百般地痛苦偿还与她。爱愈深,痛愈深,他是主宰帝国的君王。不管什么理由,为了她的负情。他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只是很多时候。代价地索取往往导致复仇之人的痛苦。朝中不稳,再加之他流连玉城多日。已让很多贼心不死地朝臣燃起了操控朝政地希望。他已不是多年前那个任人操控的君主,又如何能让这样地事情肆意发展?思考良久,他最终决定另立新后。以联姻的方式,选取有实力的大臣之女作为能与自己并肩的皇后,但这女人的背景并不能像先皇后那般过硬,他要的,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外加一个能为他鞠躬尽瘁的家族而已。

这样的组合,无关乎感情,却能够最大程度平和朝中的势力。在帝国最风光的婚宴之时,他看着这个将与自己同走权势之路的女人却觉得陌生,大红的烛光随风摇摆,映入他眼帘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眼眸,凄凄切切的看着他,像是在怨恨他的薄情……

是他薄情吗?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出神,只觉得鼻尖一阵醇香,侍女们已将酒端了过来。不等对面的女人交杯,他突然猛地仰头,将手里端着的烈酒一饮而尽。

卓依皖雅,他看着酒杯里的浅浅的影子,在心里恨恨的抒发着那个对他下了情蛊的女人的名字,每念起一次他的名字,心里便像是被刀狠狠的刺伤一次,这些永远不能愈合的心之伤口,缠绵眷恋的印下了他对她永远的痛恨与酸楚。欲罢不能,只能任由自己沦陷在日盛一日的哀伤中。

两月之期终于来到,他带着他的皇后早早的来到玉城。他的新皇后是难得的贤良女子,温淑典雅,没有田和惠的跋扈,也没有她的任性与娇纵,相处这么长时间,新皇后每次都会迁就他的意见,仿佛天生就是他的附属,他的意志便是她的意志,他的心情便是她的心情,她只会淡然的面对着他帝王的气势,却从无二言。

这样的女人成为自己的皇后,是幸?还是不幸?

自己的弟弟来来往往的在帐外徘徊,长一声短一声的叹息泄露了他此时的烦躁。而他却窝在内帐里,只觉得酸涩的紧张涌入了自己的心底,急切的想要见她,却又如此害怕看见她的眼眸。他看了看自己身旁的艳丽女子,再一次强迫自己忆起那一日的痛苦诀别,暗暗告诉自己,再也不要沦陷于那样的深情里,再也不要!

伴随着婴儿的啼哭,他的心突然揪紧,整个大帐仿佛突然弥漫了起来她身上特有的气息,悠悠然的飘入他的鼻孔,让他莫名的感到窒息。

他要给她最强的反击,想起那日的痛苦,他攥了攥拳头,冲着自己的皇后淡然一笑,慢慢与皇后并肩走了出去。

他刻意忽略掉她看到自己与皇后并肩而坐时的惶惑与惊诧,像是一个演技精湛的戏子,慢慢在她面前表演着自己与另一个女子的绵绵深情。终于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她眼底毫不掩饰的痛苦,她,也尝到了这样的滋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