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怅然地一笑:“是啊,他是跆拳道黑带,从小开始练的。”

“听说他这两天回B市了,过完年再回来。”尚可像是想起了什么,“我看这家伙有两手,我那个官司保不住还真能赢。”

江春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戳了戳尚可,尚可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这两兄妹,见风使舵地转了话题。

江夏有点心不在焉起来,晚上回到家里,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折腾什么,不一会儿,她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出来了。

江春看了看她,问:“你要去B市?”

江夏摇摇头:“哥,我明天一早的航班订好了,我想一个人出去旅游散散心。”

“不行,”江春断然拒绝,“一个人出去我怎么放心,你要是在外面头晕了怎么办,昏迷了怎么办,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江夏倔强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江春放柔了语气:“大家都会担心你的,你也不想我一边上班一边心里挂念着你吧?你这不是在折腾我吗?”

江夏认真地说:“哥,我都想好了,所有的路线都规划好了,每到一个地方就给你发张明信片,一路上保持心情愉快,绝对不会大喜大怒。我想出去看看,这几年都光顾着看国外的景色,都忘记了我们这里也有很多美景。”

“最重要的是,我觉得我都变得不象我自己了,哥,我要把我自己找回来。”

番外

我不是一个好人。

我深知这一点。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注定我这辈子都成不了一个好人。我养活着丰松集团几千号人,向国家和地方缴纳了大量的税金,可是这一切也不能改变我游走在灰色地带,不择手段地扩张自己事业的事实。无数的侵吞兼并,无数的投机取巧,无数的风流纵情,兼带着俊朗的外形、机敏的头脑、和煦的笑容,让我在N市的商场和情场无往不利,认识的人背地里给我起了个外号:笑面狐狸。

可我想做一个人心中的好人。

我商场上的对手要是知道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一场变故,我患上了轻微的自闭症,一看到水就浑身发抖,不能和陌生人接触,只能每天呆在家里和父母在一起。直到有一天,爸爸带来了一个小不点儿。

我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小夏的那一刻,就算时光荏苒,我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也永远不会忘记那张肥嘟嘟、粉嫩嫩的小脸,那双卷曲着伸过来的小手和那张灿烂的笑容,在那一刹那,我以为我看到了一个天使。

爸爸郑重地把她放在了我的手里,那时候的小夏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我紧张地托着她,不知所措地想把这个天使还给爸爸,我害怕我把她摔了,害怕我也害死了他,就像害死了那个救我的杨叔叔。

爸爸固执地没有接,他凝视着我的眼睛,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郑重的语气对我说:“小春,她是杨叔叔的女儿,现在她没有了爸爸和妈妈,她只有我们了。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妹妹,你要爱护她,保护她,不能让她受到伤害,让她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

我的自闭症从此不药而愈。

照顾小夏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她每天都会有变化,每天都会有意想不到的乐趣。看着她牙牙学语,看着她蹒跚学步,听着她第一次奶声奶气地叫我哥哥,我都高兴得不能自已。

小夏两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带着她去旁边的小公园玩,小夏指着草地那头的一朵月季花对我说:“哥哥,漂亮的花花。”

我二话不说,穿过草地,把那支月季花摘了下来,等我转过身来,顿时吓了一跳,小夏和另一个小男孩在抢公园里免费设置的一个摇椅,小小的一个位置,两个人挤着都要上去,推着推着,小男孩的手一甩,一把抓在小夏的脸上,小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哇哇地大哭了起来。

我飞奔过去,愤怒地瞪着那个小男孩,扶起小夏,发现她的脸颊上有一道红红的指甲痕,万幸只是红了,没有破。转头看着那个已经得意地坐在摇椅上的小男孩,我大声吼道:“你这个小坏蛋,谁让你打人的!”

小男孩不得意了,扁扁嘴巴,朝后面叫了一声妈妈。我转头一看,一旁的长椅上居然坐着小男孩的母亲,而她居然没有阻止这场孩子之间的战争。

那个母亲走到他身边,一脸的无所谓,对我虚假地笑笑:“小朋友,对不起啊,不过我儿子没用什么力气,应该不会有事情的。”

我默默地看着她和她的儿子,其实我想做的是冲上去揍她儿子一顿,但是我知道我不会成功。我很感谢这对母子,他们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你想保护一个人,你就要变强。

-

小夏一天天地长大,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调皮,总是要我跟在后面收拾残局,不过我喜欢,我喜欢她依靠我的感觉。所有的人都说我溺爱她,不过我不在乎,我知道她是个天使,永远都会是我的天使。

我一天天地变强,习惯了用笑容伪装自己,在别人对自己放松警惕的时候一击而中。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事情也越来越多,在繁忙杂乱的一天之后,回家能看到小夏的笑脸,那是我一天中最舒心的时候。

可是,命运总是看不得你过得太完美,总喜欢在你得意忘形的时候给你一点颜色瞧瞧。小夏在闯了无数的小祸之后,终于闯下了一个连我都无能为力的大祸,整晚,我坐在阳台上抽了整整一包烟,想了很多很多,佯作理智地分析着事情的每一个环节,怎样处理能把江夏的伤害能降到最低,天快亮了,我在卫生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我忽然惊恐地发现:镜子里那个人的眼神我在很多人看我的眼里看到过,那种眼神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嫉妒。狠狠地闭上眼睛,使劲搓揉着自己的脸,再睁开眼的时候,我的眼中一片平静。

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我告诉自己。

我把小夏送走了,快意地看着程风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地四处寻找,快意地在他和我谈判时捅了他一刀,快意地享受着他绝望的眼神。

日子渐渐地又恢复了平静,公司的业务日渐稳定,管理层也顺利地实现了新老交替。闲暇的时候我总是飞到英国,小夏在那里很寂寞。N市的几个朋友经常取笑我,说我是二十四孝哥哥,从来没见过这样宠妹妹的。我笑着说:“你们有妹妹吗?嫉妒我有妹妹就明说吧。”

阿程暧昧地一笑:“妹妹,我要多少有多少。”

立夏在一旁起哄地唱着歌: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这两个损友是朋友圈里有名的花花公子,当然我也不例外。可是,每当那些或艳丽或清纯的女孩子簇拥在我身旁,或娇嗔或青涩地和我撒娇,我的心底会涌上来一个名字,那张我看了二十多年的脸孔就会浮现在我面前。

一定是你太想小夏了。

我安慰自己。算算时间,小帅已经长大,该是小夏回到N市的时候了,我们俩又可以象以往一样朝夕相处,小帅也可以想个办法安置,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命运和我开了个玩笑,她也嫉妒了,嫉妒我平静而快乐的生活。当程风行冲到我的办公室里,冷冷地质问我为什么要这样恶意地阻止他和小夏在一起,我忽然困惑了。“你真的对江夏抱着什么不正常的感情?”

你真的对江夏抱着什么不正常的感情?

我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我对小夏二十多年来一如既往的疼爱;为什么我听到小夏的那件事情心里浮起的不是愤怒而是嫉妒;为什么我那么反对小夏和程风行在一起;为什么我从来不和那些女人谈感情;为什么我逃避了这么多年…原来,所有的亲情早已变质成为爱情,而我却依然懵懂不知。

或许,我知道得还不晚。

程风行从骨子里爱着小夏,我不想告诉她。

他们俩之间有误会,我不对她解释。

小夏希望我能原谅程风行,我拖延着。

小夏不懂怎么爱人,我不想教她。

小夏拒绝结婚,我高兴着。

除夕夜里,辞旧迎新。半夜十二点,突然作响的鞭炮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我在床上发了会呆,忽然想起小夏不知道会不会被鞭炮吵得睡不着,于是轻轻地推开了小夏的门,从门缝里往里一看,吓了一跳:小夏的被子铺得整整齐齐地,床上没有人!

我定了定神,走进房间里一看,阳台上有个影子,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看着外面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我知道,那里曾经插满了程风行做的风车。

“小夏,你在干什么?”我的语声第一次有点颤抖。

小夏一震,可是没有转过身来,依旧固执地望着那棵梧桐树。

我走了过去,扳着她的脸朝向我,在月色下,清晰地看到了她的满脸泪痕。原来我许她一辈子的平安喜乐,终于也在我的手里成了空。

-

新的一年来临了,我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看着天边的曙光微微升起。我手里握着一张旧贺卡,那是多年前小夏刚刚学会写字的时候送给我的,上面画着可爱的小人和一个太阳,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无可奈何花落去。原来,在很多很多年前,我的爱情就注定好了就无疾而终。

第 51 章

江夏这一走就走了大半个月。

每天,江春都会收到她从远方寄来的明信片,上面写着寥寥几句随感,整整一沓,有时候翻着翻着,就忍不住会笑了起来:

我在丽江,真遗憾小帅不在,不然我一定要把他变成摩梭族的男人,好帅!

看到那片沙漠海了吗?我想把自己埋在里面。

成都真是个好地方,我喜欢在宽窄巷子泡上一天。

天哪,我想穿越去秦朝!

有个帅哥说要跟着我回家,我怕吓到你,没敢答应。

最后一张是今天刚刚收到的,邮戳地址是B市:我想你们了,我想回家。

江春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一旁新来的秘书看见了忍不住心里砰砰乱跳:这个男人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了。

江春看了秘书一眼,敛起了笑容:“这两天有什么日程安排?”

“明天十点你和星辰国际的王总有个碰面,下午一点,召开全集团公司的月会,后天上午有个酒店春光乍泄主题沙龙的开幕式,下午四点有个N市三江论坛的一个访谈。”

江春皱了一下眉头:“这个日程安排得这么杂乱,看看后天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提到明天来办好的,后天我看看能不能空出时间去趟B市。”

秘书欲哭无泪地看着他,心里腹诽:明明是你前几天自己说的要把工作当成享受,让我把日程安排得松散点。

回到家里,江春毫不意外地看到程风行出现在江家,他面带微笑地和程风行打了个招呼,亲切地问:“小行你这两天怎么这么空?其实你可以把小帅接出去玩几天的,我不会介意。”

程风行的脸稍稍瘦削了些,眼睛里隐隐有血丝,看起来好像没有睡好的样子。他沉默了片刻,犹豫着问:“其实我——”

江春愉快地打断了他的话:“对了,我其实要和你商量江小帅的入园问题,你看那个新苗实验幼儿园怎么样?小夏以前在那里上学。”

程风行心不在焉地说:“挺好。”

“你喜欢就好,小夏老是大大咧咧的,我都找不到人商量。”

“江大哥,其实我——”

“对了,小行,你也要注意身体啊,事务所是很重要,但是还有很多其他事情比它重要多了。”江春打断了他的话,边说边微笑着往楼上走去,他知道程风行想问什么,也感受到了他炽烈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背影,这让他感受到了一阵快意:你这块木头,让小夏这么伤心,不敲打敲打你怎么行!

程风行默然看着江春的背影:玻璃瓶没有摔碎,仍然静静地伫立在书橱的最中央;他怎么能够放弃江夏?在他刻骨铭心地爱了她这么多年以后!这几天无论他怎样催眠自己,却仍然敌不过对江夏的思念如潮,三天不见仿佛就是他的极限,任他怎样用工作来麻痹,江夏的脸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可是,他找着各种不同的借口,佯装无意地走到丰松集团的大厦外围,走到江家的小区,在那里等上几个时侯,却从来没有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自从除夕夜那一面之后,他已经有将近二十天没有看到江夏了!

明天他就要出国去出庭参加上能集团的小家电反倾销案件初审,今天,他终于忍不住来到江家,可是,所有的人都在,却唯独少了一个江夏。

江小帅爬到了他的腿上,打量了他好几眼,好奇地问:“叔叔,他们说我应该叫你爸爸。”

程风行凝视着他的小脸,在他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到江夏的影子,他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颊:“是的,小帅,你叫一声我听听。”

江小帅吧唧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爸爸,你怎么才来啊,妈咪和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程风行亲昵地在他的脖子上蹭了蹭,心里微微发酸:“爸爸一直在找你们,找了好久。”

江小帅点点头,老气横秋地安慰说:“爸爸你别难过,妈咪说过了,爸爸总会找到我们的,然后我们就可以象卡梅利多一家人一样,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程风行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看着江小帅的眼睛,仿佛那就是江夏的眼睛:“真的?妈咪真的这样说过?”

江小帅哧溜一下爬下了程风行的膝盖,从地上的一堆玩具和图书中找出了一本五彩斑斓的图书:“看,妈咪给我买的书,卡梅利多和它的爸爸妈妈。”

程风行拿起书,只见上面画着各式各样的小鸡,一个的两个的一群的,小鸡卡梅利多有着各种奇思妙想,和爸爸妈妈兄弟姐妹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小帅,你妈咪呢?”程风行屏息问。

江小帅偷偷地朝四处看了一下,神秘地扒着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在程风行耳边流窜,让他的心腾地一下子热了起来。“爸爸,妈咪给我去买好多好多巧克力了,你别告诉别人,我不分享巧克力。”

程风行的脸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楼梯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江春换了身衣服走了下来,看了一眼坐在程风行腿上的江小帅,走过去掐了掐他的脸蛋,微笑着说:“宝宝,怎么,和你爸爸聊天啊,不要做叛徒喔。”

程风行愣了一下,眼见着江春在玄关换好鞋子往外走去,便急匆匆地亲了江小帅两下,小声地说:“爸爸明天也给你去买好多好多巧克力,现在爸爸去找妈咪,小帅自己玩。”

程风行坐在出租车里,看着江春的Q7慢慢地从小区里开了出来,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就是这辆车,麻烦你跟着它。”

出租车司机瞪大眼睛问:“你让我的桑塔纳三千去跟这个Q7,没发烧吧,你怎么不让我去跟飞机?”

“我出两倍的钱。”程风行稳稳地说。

出租车司机一挂档,一加油门,加速度差点让程风行甩在椅背上。“好勒,你坐稳喽,别说Q7了,飞机我也追的上!”

江春的Q7在马路上飞驰,不一会儿开进了一家会所,在会所呆了大半个小时,又开车前去了豪生大酒店,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慢悠悠地从豪生大酒店走了出来,徒步走进了旁边的一座湖边公园,悠闲看看大爷大妈们打着太极拳,又绕着湖走了一圈,在一颗香樟树下站住不动了。

“你藏在那里干嘛,出来吧。”江春朝着程风行的方向叫了一声,笑眯眯地说。

程风行迟疑了一下,沉默着走到他的面前,黑漆漆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江春,依然象多年前那样,带了一丝倔强和执着。

江春的心不由得颤动了一下,想起多年前的那个下午,程风行发现江夏不见了,愤然冲到书房来质问他,也是这样倔强的眼神,只是如今多了一份执着。他不由得扪心自问:如果当初他能给这两个人再多一点支持,会不会他们俩会有个不一样的开始?

“跟着我干嘛,我有什么秘密值得你程大律师花一个晚上的时间来跟踪我?”江春微笑着说。

程风行的眼中掠过一丝痛楚,低声问:“你又把小夏送到哪里去了?”

江春惊讶地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在你家门口看了好多天了,你根本没有见过小夏,如果她在N市,我不相信你会忍住不去见她。”

江春耸耸肩说:“好吧,你们俩不是吵架了吗,不是分手了吗,小夏去哪里了,和你有什么相干。”

程风行呆呆地站在那里,江春的话象一把尖刀,直直地捅进他的心脏,让他顿时从自欺欺人的伪装中痛醒过来。他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我们…我们分手了…谁说的…”

“你不是要放弃了,你还找她干嘛?多见一面反而多增烦恼。”江春诱惑着靠近他,“她又任性又自我,不会为别人考虑,不会做贤妻良母;她还这么有钱,你和她在一起别人会笑话你高攀了她…找个门当户对的把,就像那个董小姐,又清纯又可爱,一看就是乖乖听话的好女孩…”

程风行猛然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来,打断了他的话:“她不是小夏,谁都不是小夏,我只要小夏。”

江春敛起了笑容,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良久,郑重地问:“你想好了?你这次不放弃了?就算她被我藏了起来,你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找她?”

程风行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他恨恨地盯着江春:“我找她一辈子!”

“就算她永远是个任性的大小姐,你也愿意一辈子包容她?”

程风行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当然,一辈子包容她。”

“就算她比你有钱,比你有地位,你的自尊心和自卑感也不会作祟,愿意一辈子陪着她?”

“不管她健康还是疾病,你都愿意一辈子爱护她?”

程风行愣了一下,狐疑地看了看江春,想了想说:“你为什么这么问?只要她愿意,我一辈子都陪着她,不,就算她不愿意,我也一辈子陪着她。”

江春终于又露出了笑容:“好,程风行,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让她一辈子幸福快乐,永远不要忘记。”

程风行终于好像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传说中的笑面狐狸,多年来他和江夏之间最大的障碍即将去除,难以言表的喜悦从心里疯涨,他走上前一步叫了一声:“江大哥…”

江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这声江大哥总算叫得情真意切。小夏说要从旅途中带个帅哥回来,我想来想去,你这个人没什么别的好处,总比那些半途杀出来的人可靠点。好吧,等你从比利时回来,就可以看到小夏了。”说着,大步往外走去。

没走两步,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对他说:“小行,不是做哥哥的不教你,其实有些时候,心里的话不要闷在肚子里,女人嘛,总是喜欢听甜言蜜语的,小夏肯定也不例外。”

第 52 章

江夏从B市回来的那天,正值中午,天气晴好,冬日难得的阳光照在身上,居然有种暖洋洋的感觉。她坚持不要江春来接,自己在机场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家里。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旅行的途中她有轻微的认床,睡眠一直不是很好,回到家里,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倒在床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江夏觉得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和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顿时,她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一看手表,这一睡居然睡了三个小时,已经将近五点。

伸了伸懒腰,江夏打开了门,只见江小帅坐在门口,旁边堆了一堆图书,正低头看着呢。听到门想,他迅速地抬起头来,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江夏,不到一秒钟,他飞扑过来,把口水涂了江夏满脸:“妈咪,你怎么才来啊,小帅想你了。”

江夏心里微微歉疚:“妈咪去买巧克力了,买了很多。”说着准备去旅行箱里拿巧克力。

江小帅微微眯起眼睛,得意地说:“以后我不要妈咪去买巧克力了,妈咪一直陪着我,让爸爸去买巧克力。”

江夏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得意的小帅哥,还没等她问呢,孙阿姨走了上来,端详着江夏,不满地说:“哎呀,这出去了这么多天,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今天开始就给你好好补补。”

江夏心里哀呼一声,想起孙阿姨的独门大补秘方,不由得心里发憷,赶紧转移话题:“小帅在看什么书啊,怎么在妈妈门口看书啊?”

江小帅认真地说:“我怕妈咪又不见了。”

“小帅可真乖,守在你门口不说,玩具也不玩生怕吵到你,我们从门口路过他都要我们踮起脚尖走。”孙阿姨说着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真象小行,小行小时候也很听话,什么都不要我操心。”

江夏有点尴尬,嗫嚅着说:“阿姨,你不生我气吧?我瞒了你们这么久。”

孙阿姨摸了摸她的头,笑眯眯地说:“不生气,小夏很乖,一定是不得已的。现在阿姨一下子多了个孙子,高兴都来不及呢。不过,要是哪天你能不叫我阿姨就更好了。”

江夏吐了吐舌头,不敢答话,眼看着孙阿姨抱着小帅下了楼,走进房间里,把所有旅行中买的各色礼物都取了出来,准备去拍马屁。烟斗、土产、化妆品、巧克力、钱夹,所有人的礼物都齐了,合上旅行箱的一刹那,江夏看了一眼箱子的角落,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包真空包装的红色食品,上面印着两串让人垂涎欲滴的糖葫芦,一对可爱的中国娃娃正冲着她笑呢。

-

第二天是周六,江夏从头一天天晚上开始就一直霸占着厨房,中途外出了无数趟买了一堆面粉、冰淇林、鸡蛋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是要准备一道独一无二的下午茶点心让全家人享受一下。厨房里的面粉撒了一地,揉面机揉的面团堆在案台上,烤箱不时发出奇怪的闷响,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江夏满脸得色终于用她宝贝的骨质瓷方盘端出来一道点心,一手一盘,将其中的一盘递给了江春。

这套骨质瓷器是江夏的一个英国朋友送给她的,细腻通透,润泽光亮,出自英国威基伍德的品牌,被江夏一直放在书房里。江春接过这盘点心,只见盘子里是烤得焦黄的面包,被切成菱形小格,冒着热气,巧克力酱和太妃酱浇成波浪形,面包上一个乳白色的香草味冰淇林圆球,夹杂着黑色的饼干岁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深和浅的对比,冰与火的交锋。”江春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作品。

江爸爸边看报纸边瞟了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我看你们是中西洋人的毒了。”、

江夏得意地说:“我在B市的一家甜品屋里吃了一次,觉得很有创意,爸爸你不觉得这个很有创意吗?”

江小帅眼巴巴地看着上面的巧克力酱和冰淇林,咽了一下口水,拉了拉江春的手臂:“舅舅,我要吃。”

江春用勺子挖了一勺面包和冰淇林,一起放进自己的嘴里,面包香脆可口,混着冰淇林的地方被融得有点柔软了,两种不同的口感交替,的确与众不同。江小帅已经迫不及待地舔了舔冰淇林,嘴巴一圈都是白乎乎的,开心地大声说:“妈咪做的东西真好吃。”

江夏噗嗤一乐,忽然脸上起了一丝红晕:“不和你们说了,我去房间里好好品尝我的艺术品。”说着,急匆匆地跑上楼去了。

江爸爸奇怪地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地问:“小夏怎么了?吃个冰淇林怎么也脸红了?”

江春又挖了一勺,笑着说:“思春了呗,这种事情,老土的人是感受不到的。”

-

江夏走进卧室,将自己的冰淇林面包放在梳妆台上,挖了一口尝了尝,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拿起勺子,她戳了戳那块冰淇林,嘴里嘟囔着:“你这个木头,你这个冰块,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就一点儿都不想我?明天我就去找个男朋友给你看看,让你不理我。”

正想着,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江夏漫不经心地一看,顿时坐了起来,屏息打开电话,话筒里一阵静默。

江夏生气地说:“喂,谁啊?不说话我挂电话了。”

“小夏。”电话里传来程风行的声音,“我在比利时。”

“比利时是不是有火辣的金发美女啊,她们可不会只满足一个拥抱。”江夏想起了董佳怡,心里一阵难过。

程风行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诚实地说:“是有好几个漂亮的比利时女孩。”

“哼,有什么稀罕,我这里也有中国帅哥。”江夏酸溜溜地说,“打电话给我什么事情。”

程风行满腹的话想说,到了嘴边说不出来,半天这才问道:“小帅好吗?”

江夏有点失望,勉强回答:“挺好,很乖很听话。”

“你好吗?”程风行低声问。

江夏忽然眼睛发酸,很想大声告诉他:我不好,自从你那天那么冷漠地走掉以后就很不好;自从看到你抱着那个董师妹以后就很不好;自从除夕夜拒绝和你结婚后就很不好;一个人旅行到B市就更不好…

骨子里仅存的骄傲阻止了她,她吸了吸鼻子,说:“挺好。”

“你好我就放心了。”电话里传来一阵嘈杂声,一阵荷兰语夹杂着英语仿佛在催促着他,程风行匆匆地说,“小夏,你等我回来。”

江夏愣愣地看着挂断的电话,良久,她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脸,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自言自语说:嗨,振作点,江夏,最起码他还记得从比利时给你打个电话。

梳妆台上的冰淇淋已经化了,乳白色的水渐渐地渗入了面包中,原来的面包被冰水一渗,热气不见了,江夏挖了一勺,口感和刚才完全不一样,又糯又凉又甜。冰火交融,江夏的脑中冒出了这四个字,她又挖了一勺放进嘴里,傻傻地笑了,忽然觉得信心倍增。

吃完了这个冰火交融的下午茶点,江夏决定要再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走到楼下,看看家里人看电视的看电视,看报纸的看报纸,没有人注意她,就蹑手蹑脚地走到程风行的卧室里。

卧室里一片静谧,窗户开着,午后的阳光洒在地板上。她轻轻地反锁住门,从床底下拖出了那箱杂物。日记本仍静静地躺在箱底,她抽了出来,略过那令她伤心的第一页开始往后翻:

“我今天偷偷躲在树后面看她,她和费扬帆一起在打羽毛球。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笑著跳了起来,我觉得她就象个天使,真的,那么漂亮,象个天使。”

江夏脸一红,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或者说是看到程风行夸奖她,心里美滋滋的,看了看时间,好像是小学四、五年级的时侯,她正对羽毛球大感兴趣,每天放学就和费扬帆泡在一起。

“我真讨厌她,她凭什么可以就这样随随便便想放弃就放弃了?她凭什么可以这样揭穿我的秘密?我更讨厌我自己,我为什么要为了她去学跆拳道?我为什么要告诉她我这样攒钱是为了和她一起学跆拳道?我是中了什么毒了?”

程风行舒展有力的笔迹在这个时候已经初具雏形,这几个字力透纸背,显然写的时候十分愤慨,江夏心里一黯,想起了那个少年背着黑色的垃圾袋在深夜捡垃圾的背影。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今天。小夏趴在我的背上,轻轻地对着我说话,那么柔顺,那么可爱,我的心跳得很快,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如果那座山是原始森林就好了,我们就会在里面呆很长很长时间,这样说不定她也会喜欢上我。乘她睡着了,我偷偷亲了她一下…”

江夏怔了一下,想了半天才想起那是他们班郊游的时候程风行和她在山里迷路了,他这么早就喜欢上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