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听了心下诧异不已,她虽然知道老太太有些势力,却没想到她转变如此之快。吴氏站在老太太身后,心里愤恨不已,且不说自己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把老太太哄得扭转回来,结果今天只来了一个嬷嬷就把这一切都打破了。另外老太太叫四个姑娘一起出来见客人,妞妞年龄小自不必说,单是元秋、宝珠、美玉三个,那嬷嬷凭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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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心里寻思着,面色就难看起来,她又瞧见美玉兀自在那捡盘子上的点心吃,登时怒气便涌了上来,上前就打她手道:“吃吃吃,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

吴氏一打骂美玉,不仅美玉愣住了,连李氏都皱起了眉头,老太太见能指望上元秋,便把疼爱美玉的心减了三分,又见她如今一副呆愣愣的样子,心里更是不喜起来。李氏见吴氏还冲着美玉骂个不停,便抬高声音喝道:“好了,她好歹是个姑娘家,你这么骂她成什么样子?更何况这当着老太太面呢,就罢了吧。”

吴氏见李氏开口,便冷笑着转过身去:“我小门小户出身的比不得大嫂知道规矩,只是美玉是我生的,我就是骂她两句也不算是没规矩罢。”说着又去美玉身上扭了几下,大声喝道:“你瞧你,一点出息都没有,连个好点的人家都攀不上。你若是把吃的功夫也用在描眉打扮上,也能像别人似的聘个好人家不是?”

李氏听见吴氏骂美玉的话,登时撩了脸下来:“弟妹这话是怎么说的?你瞧见谁家姑娘是靠描眉打扮定的亲事了?你若是骂你家姑娘尽管回屋骂去,不要拉拉扯扯净说些不相干的。”

李氏对人素来都是和和睦睦的,如今盛怒倒别有一番气势,吴氏言辞本来就失了妥当,她又见李氏横眉竖目地喝了自己一番,便也找不到话语来反驳。顾老太太见李氏和吴氏拌嘴,也不开口劝架,只低了头去喝茶。

屋里静默了好一会,有丫头进来回话说:“廉亲王府差人送东西来了。”顾老太太一听,忙叫人去请,一会功夫一个媳妇带着几个端着托盘的丫头进来,嘴里笑道:“我们府上花园最近开了好大的荷花,王妃明日设下筵席,请各府夫人小姐过去赏花。王妃叫送帖子给老太太,另外送礼物给四位姑娘。”

顾老太太亲自接过帖子,嘴里笑道:“有劳王妃惦记,明日我定带了她们去。”

那媳妇又笑着将托盘呈上:“这是王妃给四位姑娘的礼物。”李氏上前接过礼单,递给老太太。老太太客气了一番,就叫人请那媳妇并几个丫头到外面去吃茶。那媳妇忙笑道:“时辰不早了,王妃还等我回话呢,我就先告退了。”顾老太太听了只得罢了,吴氏叫人拿了赏银将人又送了出去。

顾老太太见那礼单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她看了半天只觉得两眼昏花,便递给李氏道:“你瞧瞧上面都写了什么,这哪些东西是给哪个人的,你说与我听。”

李氏听了忙接过看了一回说道:“元秋的是扇子两柄、红麝香珠二串、香玉如意一个、荷花簟一领、荷包两个。妞

妞是香珠一串、荷花簟一领、荷包两个,金裸子、银裸子各四个。宝珠和美玉两个均是两个香袋和两柄扇子。”

老太太听了便抿起嘴来,半晌才问道:“就只有四个姑娘的?”李氏又看了一回方才回道:“回老太太:只有四个姑娘的。”老太太听了便点了下头,摆手道:“按照上面的给四个姑娘分了罢。”

李氏刚应了,吴氏便跳出来叫道:“王府送的东西应该一样才是,纵使元秋多了几样也就罢了,怎么我们姑娘得的东西比妞妞都少一大截,我却是不信的。”李氏闻言将礼单丢她身上,冷哼道:“你自己去看。”说着自己检出元秋和妞妞的两份出来,叫人送回房去。

吴氏瞪大了眼睛看了三四回礼单,见确实和李氏念的分毫不差,便恨恨的将礼单放到桌上。孙氏见状冷笑道:“人家亲王府不过是看在三姑娘的面上才给你家美玉一份礼物,你就知足罢。”

吴氏早就怀了分家的心,本来以为若是能哄住老太太倒也罢了,若是哄不住,也不必费力遮掩,趁着官中还有些银子,早点分家了事。如今她见廉亲王府派人上门,南平郡王全家又要迁回京城,如今自己想继续掌府怕是没指望了,因为她也收了妯娌和睦的嘴脸,也不再顾忌什么,当即反驳孙氏道:“我们家美玉好歹是侯爷府的孙媳妇,不比你家美珠强的多。”

孙氏听了不禁笑道:“连八字都没合过呢,你就成日里挂嘴上,也不怕没了你家姑娘的名声,将来聘不上人家。”孙氏说完也不理吴氏,自去拿了宝珠那一份礼物。

吴氏被抢白了一番早就红了脸,加上自己先头说了那样的话,如今也不好意思伸手去拿,只在那僵着。美玉刚被吴氏扭了几下,虽然喜欢那扇子却也不敢自己上前去取。老太太本来就眼馋礼物,她见吴氏不去拿,便开口说道:“亲王府赏了东西,这可是天大的脸面,我可不能让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打了亲王府的脸,如今你不要就罢了,拿来与我罢,我替美玉收着。”

孙氏听了忙端了托盘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捡起扇子看了一会问孙氏道:“我瞧着这材质极好?你说是不是宫扇?”孙氏哪里知道这些,只支吾地了过去。

老太太收拾好了东西,便嚷着说累了,把众人都打发了回去,叫她们晚饭时候再上来。李氏和元秋折腾了一天,都觉得身上疲乏,母女两个扶持着回了院子,各自回了房间去梳洗。顾礼喜气洋洋地从外面走进来和李氏道:“刚才二舅兄使人来说:我的考评得了个优。差事这两天就能下来。”

李氏的二哥李肃柏在户部任职,既然他叫人传话下来,必是得了准信的。李氏闻言喜的不行,连忙问道:“我二哥可说了能得个什么差事吗?”

顾礼道:“还没下来消息,但舅兄说应该可以提一个品阶。”

李氏喜的满眼泪光,拿个帕子擦个不停。顾礼见状不禁起身将李氏环在怀里笑道:“这是好事,你怎么又哭了?我这次若是升了从三品,你的诰命也能升一个品阶。”

李氏轻轻推了顾礼一下,见左右没人方才小声说道:“妾身从不稀罕这些。”

顾礼笑着抵着她额头道:“我的诰命夫人,你稀罕什么?我派人去找来给你。”顾礼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李氏也拿着帕子笑了一回,夫妻两个说了一会话,待估摸着老太太起床了,夫妻两个一同去了上房,将考核的结果说与老太太听。

顾老太太见长子又要官升一品,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当即使人吩咐厨房晚上准备两桌酒席来庆贺一下。李氏见老太太心上欢喜,忙趁机说道:“我们也回来这么多天已经歇息过来了,媳妇离府十余年,倒是弟妹一直帮着我打理家事。如今我回来了,也不好教弟妹替我操劳。”

顾老太太闻言面上一顿,她心里毕竟是疼爱幼子,怕让李氏管家拘谨了三房让顾廉吃苦。但如今长房顾礼即将升从三品,连李氏的诰命也要齐自己一头,元秋是未来的世子妃更是不能小觑,如果不让长房管家,将来自己必是少了许多指望。顾老太太想了一回,便点头道:“也罢,就让老三媳妇整理下账簿,下月初就交给老大媳妇管家罢。”——

正文 三房混战

正巧此时吴氏掀了帘子进来,满脸堆笑着刚想凑趣,就听见老太太说了这么一句话,当时就黑了脸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老太太说完让大媳妇管家的话伸手去拿茶盏,她一抬头正好瞧见了呆愣在门口的吴氏,老太太端着茶盏的手不禁顿住了。

顾老太太在三个儿子中最疼爱的是小儿子,三个儿媳中也因为吴氏是自己的内侄女所以更偏心她。如今老太太瞅吴氏的神情猜到她必定是听了刚才那句话去,不免觉得有些尴尬和后悔。

李氏见老太太神色阴晴不定便笑着打圆场招呼吴氏道:“三弟妹怎么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当心吹了风晚上头疼。”

吴氏倚着门框冷笑了一声:“我是怕我进来耽误你们商量正事,正想回避呢。”

李氏端着桌上的茶,慢条斯理的品了一口,才放下笑道:“弟妹这句话说的好没意思,一家子人哪里用的着避讳这些。我们家又不是那种小门小户的,没有那种小家子气作风。”

吴氏一直被李氏的出身压的喘不过气来,平日里不过是仗着老太太的宠爱和自己掌府的权利虚张声势罢了。她听到李氏说小家子气不免觉得戳到自己的痛处,当即涨红了脸,甩开帘子进了屋掐着腰就骂道:“我怎么小家子气了?就算我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又怎么了?我和老太太是一个家里出来的,我小门小户的出身,那老太太也是小门小户的乡下人呢,有本事大嫂子对老太太说这句话去。”

李氏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借此掩掉嘴上那抹笑意。顾礼一个大男人,自是不爱掺和内宅之事,他听着话头不对,忙借口说身上还有要事未办,连忙出去了。屋里那些丫头也都是机灵的,听见主子太太们拌嘴,也都一个个低着头退了出去。

老太太生平最讨厌别人提自己乡下人的出身,如今被吴氏这么大张旗鼓的吼了出来,未免红了老脸,她也不待李氏开口就先骂吴氏道:“你大嫂说我们是大家子,你怎么净颠倒了混说?你在这里大吵大闹成什么样子?还不赶快闭了嘴去。”

吴氏刚要开口,不料孙氏从外面撩了帘子进来:“怎么了这是?我一进院子就见丫头们都在院门口站成一排吓得什么似的,可是她们惹老祖宗生气了?这可是该打的,三弟妹也不管管她们?”

吴氏听了冷笑道:“我是什么身份?哪里管得了这些?我马上就无事一身轻了,这些事自然有大嫂子操心。”

孙氏早在门外听见吵闹声音,如今又见吴氏这拈酸吃醋的话,心里便是明白了大半。孙氏向来是和吴氏不合的,因以往自己势单力薄的又没权利又不受老太太待见,她平日里只装老实。直到李氏回家来了,孙

氏为了表忠心,言语上便有些对吴氏不敬起来,吴氏嚣张跋扈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些,最近一段日子里两人说话总免不了有些针锋相对的感觉。

孙氏听见吴氏冷嘲热讽的话先下意识看了眼李氏,只见李氏表情淡然的垂着眼睛在那里吃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孙氏便有意想出头表功,给老太太请了安后就坐在了李氏旁边,开口笑道:“说到底也该大嫂子操心下家里的事情了。大嫂子随大哥到任上,十多年也没管家,都是弟妹帮着打理家事,如今大嫂回来了,也歇息够了,哪里还能总劳烦弟妹,自己的家总归是要自己管才好的。”

吴氏听了横眉竖目指着孙氏骂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自己的家总归自己管才好?难道我这些年都是为别人做嫁衣不成?”

孙氏掩嘴笑道:“弟妹好大的火气,难道我说错了不成?一大家有长房在,你再怎么能干也不能越过长房去不是?”

老太太本来就觉得焦头烂额,孙氏这一掺和更让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她骂不得李氏,又对吴氏心怀愧疚不忍心开口责怪她,便将矛头对准了孙氏,拿着杯子向孙氏丢了过去,嘴里骂道:“哪里有你都没好,你乱嚼什么舌根?”老太太一骂人,三人都下意识去看她,偏生老太太年老体弱,手臂又没什么力气,吴氏又坐在李氏的下首,老太太丢的杯子不但没打到孙氏,反而砸在李氏的脚边。众人愣愣地看着茶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杯子里的滚水溅了大半在李氏的裙摆上。

吴氏本来就愚笨,再加上一生气更是没了脑筋,她瞅见老太太将杯子丢向李氏,只当老太太省过神来想明白了,认为自己的管家权不会交出去了,当即得意的扭到老太太身边,谄媚的笑道:“老太太最是英明的,大嫂子还亏得是大家闺秀出身,倒做出这种背后嚼舌根的事情出来让人耻笑,好没意思的。”

李氏面上故作讶然状,连忙站起来委屈道:“三弟妹这话从何说起?这可是没影的事,老太太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见自己泼到了李氏心里本就觉得不好意思,此时吴氏又借此说出污蔑李氏的话,老太太少不得开口替李氏分辨一二:“你大嫂向来不是那种背后说三道四的人,刚才在我跟前也没提你一句。”

吴氏闻言不禁呆愣住了,当下急的眼泪都出来了:“老太太您怎么这么一会又变了?刚才您还骂大嫂呢不是?”

老太太见吴氏满脸泪痕又急又噪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舍起来,她心里本是不愿意捧李氏踩吴氏的,只是如今这个局势自己若是一味偏袒小儿子一家排挤大房,只怕自己也会落人口实。老太太心里不禁又寻思了一番:以亲王

府、郡王府对元秋的重视,以后大房的荣华富贵定是少不了的。顾礼又马上要升迁,恐怕自己的诰命将来也要靠顾礼才能提升一级。

吴氏见老太太兀自沉吟不语,心下未免觉得有些焦急,便开口催道:“老太太您倒是说句话啊?”

老太太撇了眼吴氏,面上冷了几分:“你大嫂向来贤良淑德,我做什么骂她?刚才你无故编排你大嫂,本是你的错,还不赶紧你大嫂陪个不是。”

李氏站在老太太身前,听见这话,便微微笑着劝道:“三弟妹性子直,难免口无遮拦了些,其实并没有坏心的。”

老太太见李氏给吴氏台阶下,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道:“你倒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三弟妹被我宠坏了,你看在我的面上别与她计较罢。”

李氏忙说道:“老太太说的哪里的话,我身为长嫂,怎会和弟妹怄气?三弟妹替我打理了这么多年家事,我本应好好谢她才是,哪里会和她计较这些小事?”

老太太本想说和了两个媳妇,便借着吃饭打发了她们回去,把那管家的事往后压压再说,尽量琢磨出个既不得罪长房又不会让三房不开心的法子出来,谁知李氏开口说了两句话又将话题绕了回来。老太太无法,只得把吴氏叫到跟前说道:“你累了这么些年也该轻松一两日了,等下个月初就让你大嫂管家罢。她刚回来,各处管事娘子也不熟悉,你平日里也多帮衬帮衬她。”

吴氏闻言便使了小性子,将头一扭:“我自是不干的,让我交出管家权门都没有!”

老太太本来好言好语地说,不想被吴氏当众扫了面子,登时便觉得下不来台,沉下脸来喝道:“混账东西,我还没死呢!这家还是我说了算!”

吴氏冷笑道:“既然这么着,就把家产一分为三,就各过各的,谁也别干涉谁。”

吴氏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住了,老太太自然是没想到吴氏会说出如此不孝地话来,当即骂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说的是什么话?”吴氏冷哼一声,也不看老太太脸色,转身坐了下来。

孙氏听见吴氏之言喜忧参半,分家自然是不用再受老太太的气,不必看三房的脸色过日子也不用去低声下气讨好李氏,但是以顾仪的俸禄来养活二房一大家子,日子恐怕要过的艰难些了。

李氏自然是希望分家的,只是她身为长房媳妇万不能说出如此不孝的话出来,更不能表现出有此意愿让人抓到把柄,李氏面上故作心痛地劝道:“三弟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惹老太太生气,还不快给老太太陪个不是,说你是闹着玩的。”

吴氏冷笑道:“大嫂子别做好人了,谁有功夫和你闹着玩?我嫁进来十几年

还是新媳妇时候老太太就把管家的事情交给了我,这么多年来我辛辛苦苦地操心家里的事情,成日里担心日常用度拘的紧了委屈老太太,又怕放的松了让下人们会趁机奢侈浪费。我每日不仅要伺候老的吃穿用度,还要管各房里的零碎小事。我管了十几年的家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凭什么你一回来就要把我撵下去?”

孙氏见吴氏的气数也快尽了,自家无论是否分家都要跟紧了大房才不会有苦头吃。她此时也不怕老太太喝骂了,忙上前唾了吴氏一口冷笑道:“弟妹也太不知羞耻了,总是看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以往大嫂不在家,我们两个谁管家都是一样,不过是替大嫂操心罢了。如今大嫂回来了,哪里还轮得到你指手画脚的。亏你总说自己是知礼的,还好意思问凭什么?就凭大嫂是长房媳妇,你就比大嫂差了一等了。往日里我不爱和你计较,什么事都让你一下,本来我是好意,谁知倒惯得你忘记了长幼有序了。”

吴氏见自己被老太太摆了一道也就算了,如今连孙氏都落井下石不禁更觉得恼羞成怒,她冲着孙氏的脸就唾了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说我?往日里只装可怜样让我多帮衬你,如今翻脸就不认人。”

孙氏冷笑道:“我们家老爷可比三弟的官还高一品呢,怎么我们二房倒要你们三房接济帮衬了?我们二房吃穿用度都是用的官中的钱,和你们三房有何关系?难不成你们三房把官中的钱都当作是你家的钱了不成?”

吴氏闻言一窒,未免觉得有些心虚,孙氏见状更加煽风点火道:“大嫂接管账本的时候可要好好查查,这官中的钱指不定被老三家的搬走多少呢!”

李氏敛声闭气的不言不语,像是没有听见众人的吵闹一般。吴氏见孙氏说出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更觉得分家之事拖延不得,当下就吵闹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的辛苦,又拽着老太太的袖子嚷着要分家。

老太太自然是不肯分家的,他既舍不得的财富权利又离不开小儿子,老太太频频看向李氏,只盼望她能将管家之事还让给三房,好让这场闹剧收场。谁知李氏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只低了头看脚下,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

吴氏偷瞄老太太脸上,只见她犹豫不决不知似乎如何是好。吴氏一咬牙一狠心,松了拽着老太太袖子的手,转身盘腿坐在地上,拍着自己大腿嚎哭起来。孙氏见状不禁抚掌大笑起来,老太太哄吴氏两句,又要骂孙氏一阵子。谁知这两个媳妇都不理她,只顾自己对骂不休。老太太又急又躁,她哄吴氏时候又弯了腰,没一会功夫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连忙伸手捂着额头,身子也随即晃了几

晃。老太太只觉得腿脚发软,她想找个人扶着好靠一靠,谁知此时没一个媳妇注意到她,老太太勉强撑着卧榻处走了一步,便两眼一黑昏倒在了地上。

孙氏见老太太摔在地上,不禁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这下不仅李氏抬起头来,连吴氏都闭了嘴,三人手忙脚乱的将老太太扶到榻上,赶紧喊人去找大夫。

妯娌吵架气晕了婆婆,无论搁谁家都不好看。吴氏闹的最凶,心里自然忐忑不安,连忙叫人煮了参汤来,扶着老太太硬灌了一些进去。此时是顾礼升迁最重要的时候,李氏也不愿意闹出事来影响顾礼仕途,因此也忙着掐人中搓手心的。

顾礼听说母亲晕倒了,匆匆忙忙赶了进来。此时大夫已经来了,正在给老太太把脉,李氏三人在里间屋子坐立不安的走来走去。

待大夫把完了脉,顾礼忙将大夫请到外间屋子吃茶,先问候了一番又打听起老太太的病情。大夫道:“老太太平日素喜肉食,加上忧思恼怒导致气机逆乱、瘀血内阻才会昏迷过去。我见老太太面白唇暗,肢冷脉缓怕是有中风前兆。”

顾礼闻言大惊,忙拱手道:“病情严重吗?”

大夫宽慰他道:“从脉向看不打紧,吃上一阵子汤药,也就好了。只是老太太年事已高极容易引发中风之症,今后定要不食酒肉、少盐少糖、只吃清淡之物才可延缓发病,另外切记不要让老太太动怒生气。从老太太的脉象来看,今日发病多半就是因为急火攻心所致。”

顾礼忙谢了大夫,请他写了药方,便叫人带大夫去账房支银子。自己拿着药方看了一遍,见上面药材多是去火通络、祛风化痰之药,并无凶猛药材,这才放心叫下人拿着药方去抓药。

李氏三人听见大夫走了,方从里间屋子出来。李氏见顾礼黑着脸坐在老太太塌前,忙上前问道:“老太太病症如何?”

顾礼叹道:“大夫说是中风前兆,好在是病情轻微,并无大碍。只是以后要多加小心。”

吴氏素来有些害怕顾礼,她又见顾礼面色不善,便讪笑两声,退到门口撩起帘子说道:“我去看着熬药去,省的那些下人不上心。”说着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孙氏冷笑道:“她现在怎么也不闹分家了?生生把老太太气成这样。”

顾礼闻言诧异不已:“如今老太太还好端端的,她闹什么分家?”

李氏见屋里站着婆子媳妇,哪里肯开口说这些,连忙使了眼色给孙氏,掩饰说道:“不过是三弟妹说句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她素来口无遮拦的,老太太已经骂过她了。”

顾礼闻言便不多问,孙氏在旁边站了一会,见顾礼夫妇没人理她,便讪笑

道:“我去叫人告诉我们家老爷一声。”

李氏转过头来嘱咐道:“闹腾了一个晚上连晚饭都没吃上,你叫人去找你们家老爷后就先回去吃了饭再来罢。再者你告诉厨房备下些粥,只怕老太太一会醒了要吃。”

孙氏应了声,又问李氏道:“大哥、大嫂估计要守一阵子呢,我叫人送饭菜过来给大嫂吃罢?”

李氏点了点头:“也好,大老爷也没吃晚饭呢。只是如今也没什么胃口,你就叫人送些清淡的粥菜过来勉强吃上一口也就罢了。”

孙氏忙说:“有午间备下的梗米粥。”

李氏听了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孙氏撩起帘子先传下话去准备吃食,一面叫人赶紧去寻顾仪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今晚写的超级慢,从9点码字到现在才更新上,大家先看,我睡觉去了

正文 老太太生病

老太太的丫鬟端着熬好的药进来,李氏忙让人扶着老太太靠着枕头半坐着,看着那丫鬟将药吹的不烫嘴了,才一勺一勺给老太太喂去。老太太此时虽然神志不清,但好歹还知道吞咽,一碗药倒也没洒太多出来。

孙氏叫人准备好的饭菜一会就送过来了,李氏跟着闹腾了半天,早就觉得饿了,加上孙氏叫人准备的饭菜十分用心,吃起来又十分爽口,李氏吃了一碗粥才放下筷子漱了口。顾礼吃了饭拿了一本书椅子上坐着看书,李氏见他面上有疲惫之色不免有些心疼,小声劝道:“老爷先回去歇着吧,有我在这儿呢。”

顾礼摇头道:“不碍事,等老太太醒来我再走罢。”李氏想到顾仪、顾廉两人想必一会定会过来请安,此时让顾礼先行回去恐怕也不太好,便掩口不提。

元秋看着泉哥和妞妞都睡下了,嘱咐着奶娘和丫鬟们好生看着,自己则去约了顾山一起到了上房。李氏见元秋两个来了,欣慰的点了点头,先等兄妹二人去看了老太太,才叫元秋到跟前悄声问道:“泉哥和妞妞晚上吃的什么?可睡下了?”

元秋回道:“碧儿蒸了虾饺,又熬了鸭子肉粥,我瞧着泉哥和妞妞都吃了不少,害怕他们积了食,哄着他们玩了好一次子,才敢叫他们去睡觉。”

李氏听了点了点头:“看眼下情形,老太太恐怕要躺一两个月呢,我怕是每日都要在上房伺候,你多费些心照看下弟弟、妹妹。”元秋点头应道:“母亲放心。”

顾山见屋里并无外人,便悄声问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李氏道:“大夫说有些中风前兆,好在病情不严重,吃些药静养阵子也就好了。这阵子你要好生看着泉哥和妞妞读书,别因没人管束就放纵了他们。”

顾山笑道:“母亲放心,泉哥是个认真的孩子,就是妞妞有些静不下来心,只爱看那些英雄传记、地方风俗之类的杂书,总是要说几遍才肯正经看书。”

元秋听了也不禁一笑:“妞妞从小就是个活跃的性子,能静下来看书就不错了,就是让她看些英雄传记也无妨。只是如今她也要学些针线了,若是坐不住,怎么拿的了针,捏得了线呢?”

李氏笑着和元秋道:“你小时候也不是那种能坐的住的,每每叫你做针线,你都是静不下心来,直到大了一点才稍微好了一些。好在当初给你请的师傅是极好的,一针一线手把手教的你。再加上现如今你越发能静下心来,做的针线也能见人了。”

顾山听见李氏如此说元秋,也不禁笑了起来,李氏看见顾山忽然想起日间廉亲王府嬷嬷送来的那封信,忙叫人回房把那封信取来递给顾山道:“世子托人带给你的信。”

顾山忙起身接了过来,先在手上掂了掂,扭头对元秋笑道:“这士衡什么时候成话痨了,居然给我写了这么厚的一封信来。”元秋听见士衡的名字不禁面上一红,心中的思念像涟漪般慢慢荡开。

顾山笑着撕开信封后不由一愣:“这里面怎么还有一个信封。”说着伸手把里面的信封抽了出来,附在里面的一张信纸随着顾山的手指飞了出来,飘落在地上。顾山一愣,看着手里的密封的信封,又瞧瞧地上的信纸,疑惑地捡了起来,在灯下展开仔细去看。

李氏和元秋见顾山面上神色变幻不定,心下奇怪,待顾山把信读完折了起来李氏忙问他道:“信上都说了什么?世子可好?难得世子记得你们之间的情谊,叫人送来这么厚的一封信,你赶紧回一封去罢。”

顾山摇头笑道:“他哪里是想我?我也不过是个送信的罢了。”说着将手里那个未拆封的信封递给元秋道:“他信上只问候了一下家里众人,然后就嘱咐我将里面这个信封交给三妹妹。母亲若是想知道士衡好不好,恐怕还得问三妹妹罢。”

李氏闻言不禁拿起帕子掩嘴笑道:“既然这么着,元秋就去看信罢。也难为士衡这孩子了,绕这么大一个弯。”元秋接过信红着脸去了里面屋子,李氏笑着摇了摇头,连远远坐着的顾礼嘴角都含着些许笑意。

套间里点着两盏灯,元秋在灯下坐了,慢慢撕开信封,从里面拿出厚厚一叠信纸,就着跳跃的烛光慢慢的看了起来。士衡先写了自己近日读了哪些书,去了什么地方,见到了哪些人。又把杭州最近发生的热闹事情捡了两三件有意思的事情也写在了信上。士衡又提到自从顾府一家搬回京城后,自己恍然若失。不仅白日里没地方可以去,平常出入也少了顾山这个知心好友。自己闷了连想找个打架吵嘴的人都没有。元秋看到此处心头觉得暖暖的,不禁抿嘴而笑。

士衡说了一大圈又回忆了些儿时与元秋等个泛舟湖上、放纸鸢的事情,又提到昨日自己走到梅林时,想起去年冬日与元秋站在梅花下的情形。元秋见士衡的信里字里行间带着浓浓的思念便不觉红了眼眶,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勉强撑住了又凑在灯下继续看,士衡又说了些预备回京的事情,又问元秋想要什么吃的玩的,他回京的时候好带回来。

元秋正看着信,就听见外间屋子有丫头说:“二老爷、二太太,三老爷、三太太来了。”元秋连忙把信收了起来,撩起帘子到外间屋子给顾仪夫妇、顾廉夫妇请了安后在李氏身后站了。

顾廉自然知道老太太此次生病是和自家媳妇吵闹不休有关,因此瞧了瞧老太太问了下病情后便不敢多言,和顾礼说话时小心翼翼的陪着笑。顾仪又最是个老实的,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他虽被孙氏暗里掐了几把,却仍不肯言语,只恨的孙氏不停的拿眼睛翻他。

正在众人暗自较劲的时候,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忽然叫道:“老太太动了一下,可是要醒了?”众人听了才把各自的心思收了起来,都往床边去看,嘴里不停的唤着:“老太太?”

老太太似乎是听见了呼唤声,嘴唇略动了动,李氏见状忙命人拿参汤来喂了两口,老太太半晌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刚要开口说话却冷不防吸进一口气去,当即便咳嗽起来。李氏忙上前帮老太太翻身捶背,老太太死命的咳嗽了几声,从喉咙了吐了一口黄痰出来,这才喘匀了气。众人见状忙喜道:“把堵住嗓子的痰都咳了出来,想必是要大好了。”

老太太指着参汤让李氏又喂了几口方才喘匀了气息,半靠在枕头上眯了眼睛。吴氏见状上前轻声问道:“老太太可想吃些什么吗?”

老太太半晌才道:“叫人煮些燕窝粥罢。”吴氏答应了就要出去,李氏见状忙轻声道:“老太太身上有些发热,怕是暂时不宜食燕窝,还是煮些白粥来罢。”

吴氏还未接话,偏生这话头被老太太听见了,只是她又听得不真切,只听李氏说不与她燕窝吃,登时睁眼骂道:“你是想让我死吗?还未管家就欺负到我头上了,那燕窝值几两银子,也至于这样?我自家有,不惜吃你的。”说着气喘着起来指着房里的箱子和吴氏说道:“开箱子,取我自家的燕窝去熬粥。”

李氏听了唬的不敢言语,顾礼忙上前劝慰道:“老太太听岔了,她不是那个意思。如今老太太有些风寒症状,身上又有些发热,此时吃燕窝会影响外邪疏散驱除,反而不好。不如等老太太身上清爽了再叫人煮了燕窝来吃。”

老太太听了白了顾礼一眼,冷哼道:“你休要帮着你媳妇唬我,那燕窝最是滋补的,从来没听说有不能吃的时候。”

顾礼还要拿“病邪方炽勿投”“ 有表邪人切忌”之话劝老太太,奈何老太太不听,只吩咐吴氏去叫人去煮燕窝粥,顾礼只得罢了,默默坐在一边不再言语。

厨房里备着主子们吃宵夜的燕窝粥,一直放炉火上温着,如今吴氏打发人去,一会便盛了一碗过来,吴氏洗了手亲自喂老太太吃了满满一碗。老太太吃了粥,精神又觉得好些,便缓和了语气和李氏说:“亲王府还叫我们明日去做客,却不想我今儿病了。”

李氏忙道:“老太太不必担心,明日一早我就使人去亲王府回个话,待老太太好了再一起去罢。”

老太太听了连忙摇头:“这可不行,亲王府请我们去,自是天大的脸面,哪能驳回呢。即使我不能去,你也要带元秋她们姐妹过去才是。”

李氏笑道:“老太太病了,儿媳、孙女自然是要守在跟前的,没有这个当口还出外做客的道理。若让别人知道了,倒说我们家没有规矩礼数了。”

老太太听了便闭了眼睛不言语了,李氏见状也不敢接话,只拿眼去瞅顾礼,顾礼悄悄地摆了摆手,李氏才退了下来。

众人待老太太又睡着了方才到了外间屋子,因老太太今日发病,众人也不敢疏忽,晚上要有人留下照看。李氏身为长媳,自然排在头里,明日孙氏值夜后天则轮到吴氏。待众人商议完毕便各自散了,元秋回去叫人送了干净的被褥和家常衣服过来给李氏。

李氏在上房里面的小套间里睡了,因老太太吃了药睡的也安稳,并没折腾李氏几次。李氏早上起来洗漱完毕,先叫人送信去给廉亲王府。待众人洗漱后纷纷来上房来请安,顾礼又叫人请大夫来看,大夫见老太太身上仍有些发热,便又在方子上加了几剂药材。

早饭过后,廉亲王府便派人带了药材上门探望,老太太听说心里激动的不行,忙叫李氏、吴氏扶着自己唤了见客的衣裳,又把头发梳了起来,才半靠在枕头上请廉亲王府的人进来。

廉亲王府派来的人还是昨天那个高嬷嬷,她上前给老太太请了安,老太太作势要起身,高嬷嬷见状忙扶着,仍叫她躺下了。老太太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便靠在枕头上问了好。高嬷嬷留心往老太太面上看了两眼,随即叹道:“老太太瞧着比昨日憔悴了些,可是因天气热中暑了不成?”

老太太纵然是小家子出身,却也知道家丑不得外扬这个理,只含糊笑道:“我夜里贪凉快,叫人开了窗睡觉,谁知一股邪风就吹着了。”

高嬷嬷听了忙道:“叫大夫来看了没有?如今吃了什么药?王妃说有一个王太医脉息极好,若老太太需要,王妃便请王太医来给老太太请脉。”

老太太闻言满脸堆笑道:“有劳王妃费心了,今日小儿请了一个大夫来,我吃了他的方子倒也发了些汗,想必已经大好了。”

高嬷嬷点头笑道:“老太太还要好好保养才是。”说完便给旁边丫鬟一个颜色,那丫鬟忙捧了一个匣子递给高嬷嬷。高嬷嬷笑着展开给老太太看:“这是王妃叫送来与老太太的人参。”

老太太忙命人接了过来,见那匣子里盛着五支五至六寸、主支比男人拇指还粗的人参,老太太细瞧那人参形态完整并无缺须断尾之处,不禁喜笑颜开连连谢道:“多谢王妃惦记。”

高嬷嬷又坐着说了会话,见老太太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像是有些劳着神的样子,当下也不敢多呆忙起身告退了。老太太忙命李氏送高嬷嬷出门,待人都走了,老太太也不顾满身的虚汗,强撑着伸手从匣子里捡出一支人参来,在手里掂量了下,约莫四两多重,当即笑的合不拢嘴,赶紧又把人参放回匣子里。

吴氏在一边看着人参眼热,也忘记了给老太太换衣裳,眼睛只顾盯着人参道:“老太太,这人参比我们家的要大呢。”

老太太闭了眼睛歇了半晌才睁眼白了吴氏一眼:“你个小孩子没见过世面,这可是百年老参,极难得的。”

吴氏忙笑道:“我哪里见过这些,还不是得靠老太太指点。这人参既然是百年老参,药效定是极好,不如我拿一支去给老太太配药罢。”

老太太忙喘着粗气将匣子藏到枕头下面,挥手赶吴氏道:“哪里用的上这个,你拿家里的人参去配药罢。”

吴氏笑道:“老太太这样不是枉费了王妃了一片心意了吗?家里的人参最好的不过是一支二十来年的,哪里抵的上老太太的这几支。若是用家里的人参配药,药效不够反而耽误了老太太的病情,待亲王府来人问那人参是否拿去配药了,我们也不好回话不是。”

老太太寻思了半晌,到底把匣子拿了出来,捡了颗最小的递给吴氏,心疼地说道:“只拿这一枝去配药罢,若是不够随便从哪里凑一点也就是了。”

吴氏应了小心翼翼捧着那支人参出去,避开人回了自己屋子,将那颗人参悄悄地收了起来,另外从匣子里捡了两支枝须不全的人参叫人拿去配药不提。

正文 士衡回京

李氏送了高嬷嬷回来,见老太太穿着见客睡在榻上浑身满是冰凉的汗,登时吓得不行,忙叫丫鬟拿了干净的衣裳出来,几个人扶着老太太把见客的衣裳脱了下来,李氏拿湿毛巾把她身上的汗都擦拭了去,才叫人将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

老太太早上时候本来好了些,因为要见客穿衣裳脱衣裳的一折腾当下又发起热来,急的李氏不行,忙去找人叫孙氏和吴氏过来,又转头问屋里的丫头道:“我出去送客的时候你三太太还在屋里,怎么转个身就不见了?”

那丫鬟忙回道:“三太太拿了人参出去,说是去配药。”

李氏听了冷哼道:“昨日刚配了许多,怎么又去配药。”那丫鬟也不敢多嘴,只低了头垂手站着,李氏服侍老太太换衣裳累了一头的汗,便坐下来说:“我头上都是汗,你去打水给我洗脸。”那丫鬟忙应了去了,一会便打了盆水回来,跪在地上举着脸盆。

采雪拿大手巾将李氏衣襟上掩了,又给她把袖子挽了起来把手上的镯子退了下来,李氏用手捧着水洗了脸,采雪忙递了巾帕过来擦拭了。因昨日李氏在上房套间内睡的,元秋送了一副新的妆奁过来以便李氏早上梳妆之用,采雪便去里间取了出来,李氏对着镜子扑了脂粉。

吴氏听见李氏叫人找她,忙不迭的就赶了过来,李氏此时在梳妆,也没理她。吴氏眼睛转了一下就瞄见李氏放在桌上的手镯了,便伸手把那镯子拿起来摩挲道:“大嫂这镯子上镶的好大颗珍珠,怕是不少钱吧?”

李氏闻言手顿了一下又继续擦着脸道:“江浙一带盛产珍珠,也不值什么。”

吴氏咂了下嘴笑道:“大嫂财大气粗就是和我们不一样,这金镯子也有一两重罢,还说不值什么。若是大嫂不稀罕,不如就送与我罢,我成日里出去没东西戴哩。”

李氏自小出身名门,嫁入顾家后随顾礼外任接触的也多是官宦家的夫人,个个都是谨小慎微,极懂礼数的,却没有一个像吴氏这样张口就问人家要东西的,更何况吴氏昨日才和自己吵得天翻地覆,言语恶毒的宛如仇人一般。

吴氏见李氏呆愣住没有言语,便喜滋滋的拿着镯子往自己手上戴,采雪看不下去吴氏那副嘴脸,大着胆子伸手一把将镯子抢了回来,吴氏登时就翻了脸,指着采雪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连太太手里的东西都敢抢。可还知道规矩?”说着扬起手来就要打采雪。

李氏见状不禁变了脸色,上前拦住吴氏的手冷笑道:“我的丫头不懂事,我自会家去说她,就不劳弟妹费心了。”

吴氏见李氏冷了面孔,便收了手讪笑道:“大嫂是大家子出身,怎么身边的丫头倒没个规矩礼数了,也就是我不跟她计较,若是来个亲戚朋友她也这样,岂不是丢了我们家的脸面。”

采雪冷笑道:“我是个丫头,没规矩也就罢了,也不知道三太太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是哪门子的规矩。”吴氏闻言竖起眼睛就要开骂,李氏忙在她之前喝道:“采雪,你说的是什么话?还不赶紧给三太太陪个不是。”

采雪只得上前给吴氏行了礼,吴氏刚要和采雪摆个谱端个架子,李氏只当是没看见,转头喝采雪道:“还不赶紧家去,看三姑娘做什么呢?”采雪忙应了,给李氏行了礼就退了出去,吴氏一腔怒火还没等发泄出来就被李氏给堵了回去,站在那里骂也不是说也不是,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采雪撩起帘子出去了。

吴氏瞪着门帘子暗地里骂了采雪好一通,转过头来正好瞧见李氏若无其事的把镯子戴在手腕上,吴氏张了几次嘴终究还是没敢再开口。

老太太折腾了一气,夜里便烧了起来,今日恰巧是孙氏值夜,老太太又是拉又是吐的把孙氏折腾了一个晚上没得消停。待天明后顾礼忙叫人去请了大夫来,大夫把了脉后只说是闪着汗了,又开了副疏通的方子。

老太太这一病就病了两个月,李氏见老太太在病中,也不好再提掌府一事。转眼到了八月初,顾礼的差事下来了,升任了京兆府尹一职,李氏被封了三品诰命夫人。

老太太听见喜讯,顿时觉得精神了不少,忙叫人整理了两桌筵席出来庆祝。顾礼摆了几日酒席请京城大小官员吃酒,各府的女客也纷纷上门给李氏道喜,登时顾府门庭若市好不热闹。老太太心里本存着借病躲事的想法,只是如今顾礼升了官,她又想亲近李氏,但又不想提及管家一事。直到妞妞有一日无意中提到八月十六日是元秋的生辰,老太太忙借机说给元秋热热闹闹做个生日。

吴氏又要伺候老太太,又要筹备中秋节,又要准备元秋的生日,每日忙的焦头烂额。以往每年中秋节倒没那么繁琐,只是如今顾礼刚升任了京兆府尹,各府来送节礼的络绎不绝,吴氏少不得请了李氏帮忙照着各家送的东西拟了礼单回去。因各府送来的东西都是以顾礼的名头送来的,又都过了李氏的眼,吴氏就是看中了什么也不敢私自昧下,都登记造册后送到仓库里。

老太太见家里的银子如流水般花了出去,又不见进项,别人送来的东西纵是值钱也不能拿出去当了或是卖了,因此便有些着了慌。元秋的生日是她亲口答应下来的,她又准备拿做生日来亲近大房,自然是不能节省的。思来想去只能叫吴氏筹备中秋节的时候能省就省。

每年的年节生日,正是吴氏从中捞钱的时候,如今这中秋节被老太太限定了银两,别说从中昧下了,就是拿这些钱过个节都十分勉强。吴氏心里老大不乐意,奈何她又不敢得罪老太太,只得掏些私房钱出来,勉强把中秋节过去了。

到了元秋生日这天,元秋一早穿戴整齐了,先去上房给老太太请了安,又给父母磕了头,府里的丫鬟们都纷纷来给元秋祝贺,因元秋年纪小,李氏拦着不叫丫头们磕头,怕折了寿,只叫她们行了礼就完了。

京城各府女眷都晓得刚升任京兆府尹顾大人家的千金是未来的世子妃,因此在元秋生辰这天都备了礼物到顾府来道贺。老太太都没料到会来如此多的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忙叫吴氏去厨下里看着午间的筵席。

幸好李氏见惯了这种场面,倒也不慌不乱,在前面把各府的夫人都迎了进来,她身边那些丫鬟也都是极有眼力的,端茶倒水请安问礼都没出什么岔子。过了巳时,廉亲王府便派人来给元秋送了贺礼,众人见了都纷纷叹道:“顾府三姑娘好大的脸面。”

幸好老太太早叫人请了一个戏班子进府来,在园中阴凉的地方搭了戏台。因来人众多,便显得屋里有些狭小,老太太便请了众位夫人到园子里去看戏。

老太太此时也忘了美玉,只叫元秋在自己身边坐了,又拿了戏单子给她点,元秋素来不喜欢看戏,看了回戏单便点了两出安静的戏来听。美玉是最爱看那种热闹戏文的,听见元秋点的戏便有些不高兴,凑到老太太身边说道:“老祖宗,我想看《大闹天宫》。”

众人听了都露出诧异神色,老太太便觉得有些扫了面子,低声喝了美玉一句便不再理她。好在美玉瞧见丫头们端了新鲜的果子上来,也不与老太太纠缠了,忙回到自己位上拿了个果子来吃。

众人看了一回戏,就听丫鬟来报说:辅国公家的老太君带三位夫人来了。顾老太太听说忙亲迎了上去,脸上笑开了花:“老太君近日可好?”老太君按住了顾老太太的手笑道:“我听说你家三姑娘做生日,便过来讨杯酒喝,也来凑凑热闹,跟着高兴高兴。”

顾老太太笑着扶着她坐了,才招手叫元秋过来给老太君请了安,老太君忙叫人将贺礼送上,顾老太太抬眼想瞅一眼,奈何匣子被红绸缎包裹的严严实实,只得眼巴巴看着元秋接了又递了丫头。

顾老太太和老太君在一起坐了,听着戏台上的戏,嘴里面说着些闲话。老太君有意将话头引到了美玉身上,透漏了想婚配的意思。老太太本就有此意,奈何老太君一直不主动提及,她也不好去问。谁知老太君今日主动提了出来,顾老太太哪有不应之理。老太君悄声笑道:“我那小孙子虽是个庶出,但是人长的极好,学问也好的。”

顾老太太忙夸赞了小公子一番,才问道:“既然老太君中意美玉,也是美玉的福分。我替她父亲应了此事。”

老太君笑道:“待我回家去,就叫人送了八字过来,如果八字相合,就先过文定吧。”顾老太太忙笑着应承了。

两个老太太正说的投机,就见有一丫鬟匆匆赶来,到元秋跟前回道:“回老太太、回三姑娘:南平郡王府今日刚到了京城就派人给三姑娘送礼物来了。”

元秋听了惊愕地问道:“已经进京了吗?”

那丫鬟笑道:“回姑娘:听来的人说太妃、郡王、郡王妃及世子刚刚到了郡王府府邸。”

老太太一边听了忙说道:“快请人进来。”

丫鬟连忙应了出去,一会就领了几个婆子进来,元秋仔细瞧了,见都是老王妃身边的人,忙上前问了好。领头的婆子拉着元秋的手笑道:“三姑娘可好?大半年没见,长的越发水灵了。太妃一直惦记着你,说今日是你生日,刚回到府就打发老身几个来给姑娘送礼物来了。”

元秋听了忙笑道:“有劳太妃挂念,改日元秋再登门拜谢。”

那婆子笑道:“你自然要去的,太妃嘴里最常念叨你,还带了好些个东西与你呢。”

元秋谢了太妃,又叫人看茶与她们几个吃,又问那婆子太妃、郡王妃身上可好?一路上是否顺利之类的话。那婆子都一一答了,又有意无意的说了几句士衡的事情。元秋佯装镇定的听了,只是拿着茶盏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那些婆子送了东西,回了话就要告辞,老太太挽留了一番,才命人将她们送了出去。待客人吃了酒席都各自散了,元秋吃了几杯酒有些微醺,扶着织梦回了屋子倒头就睡,直到晚上才被叫了起来。

元秋闻着自己身上褥子上都是酒气,便叫人打水洗了澡,又让翠莺把床上的被子褥子都换了新的,织梦从外面进来,见元秋醒了便上前回道:“下午南平郡王府又差人送东西给姑娘,听说姑娘睡着了,便没叫打扰,只放下东西便走了。”

元秋听了不禁奇道:“上午不是叫人送了东西过来吗?怎么又有一份?”织梦只笑着说不知道,元秋心里好奇,便让织梦把东西拿来瞧瞧。

织梦、翠莺两个抱了两个大匣子过来,元秋开了一个,只见里面盛满泥人、风车、芦苇画、剪纸大布双鱼之类的玩意,元秋一个个拿出来看了,只觉得做工精巧又新鲜有趣。元秋看了一回又打开另一个匣子,只见里面装着各样首饰,又有当下流行的各种胭脂,更有两大罐子的珍珠粉。

织梦在旁边看了嘴里笑道:“姑娘老说回京后寻不到好的珍珠粉用,可巧郡王府就叫人送了这么些过来,也不知道是谁办的这件差事,这么懂我们姑娘的心意。”

翠莺听见忙点头笑道:“可不是,你看这胭脂也是姑娘在杭州时候常用的,都是拿花瓣汁子拧出来的。京城虽然也有这种胭脂,但京城毕竟是寒冷了些,南边许多种花在京城里都看不着,能用来做胭脂膏子的就更少了,因此我瞧着京城的胭脂膏子颜色香气都不如在杭州时候用的。”

元秋听见不禁笑道:“就你挑剔,我瞧着都差不多,哪像你说的那样。”

翠莺笑道:“我只是夸着送礼之人有心罢了。”

元秋笑着摇了摇头,直到一样样都看完了才见匣子底下塞着一张信封,元秋取出信来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几个大字:

元秋,我回来了。

——士衡留

正文 欠了银子

太妃刚回京城,廉亲王和王妃便一同前去南平郡王府给太妃请安,太妃也有几年没瞧见廉亲王了,如今见他头发也花白了许多,脸上也多了皱纹,心里不免有些心疼,拉着廉亲王坐在自己跟前。廉亲王给太妃问了安,又说道:“如今母亲回京,便搬回廉亲王府颐养天年罢,也能让儿子在母亲膝前尽孝。”

太妃听了略微迟疑片刻,因南平郡王素来风流放荡没个拘束,若是自己在跟前他还稍微有所顾忌,不敢太过放肆,只怕自己去了亲王府后,南平郡王便更加肆无忌惮了。廉亲王见太妃面上有些犹豫,便扶着太妃膝盖跪下说道:“母亲在江南养病多年,儿子未能在跟前尽孝已是大错。如今母亲回京来,儿子若是再不晨昏定省伺候母亲,那岂不是成人人唾骂的不孝子孙了?母亲只当心疼儿子,搬回亲王府罢。”

太妃叹口气将廉亲王扶起来:“你也太心急了,我不过是在想哪日回去好。既然这样,一会我便叫人先把箱笼送过去罢,你弟弟明日要去拜祖宗牌位,待他拜完祠堂我叫他送我过去。”

廉亲王听了忙磕了个头复又起身坐好,南平郡王妃早叫人在外面摆了桌酒席,南平郡王叫人请了廉亲王出来,兄弟两个携手说笑着到前厅去吃酒。屋里另外摆了一桌,廉亲王妃与郡王妃两人伺候着太妃用饭。

太妃招呼她俩道:“如今这屋里也没有外人,你俩一同坐下罢,我们娘儿几个也好说说话。”

南平郡王妃先给太妃布了几筷子菜,又斟了酒,方才同廉亲王妃在太妃一左一右坐了。

太妃见南平郡王妃面上还带疲惫之色,便心疼地道:“待吃完了饭,你也甭管你们家王爷,只管自己去歇会子才是。你身子骨向来不好,每日又同他生那些闲气,这么些年来倒像是熬灯油一般快要把自己熬干了。依我说,你以后竟不必管他才是,闲了就去佛堂念念佛诵诵经比什么都好。”

南平郡王妃只得点头称是,太妃又叹道:“明日我就回亲王府去住了,你若是闷了只管去那边找我说话去。”

廉亲王妃听了忙笑道:“我成日里总说闷的慌,弟妹若是有空,每日都去那边坐坐才好呢。况且两府离得也不远,太妃也要到那边去住着,弟妹以后应该多走动走动才是,不要老闷在家里。”

南平郡王妃素来也不是争强好胜喜欢拔尖的,虽然太妃住在郡王府时,自己每日要晨昏定省,每次伺候婆婆,万事都要请示太妃示下。但好歹太妃最是个心疼媳妇的,又能呵斥住南平郡王,因此郡王妃听了太妃要搬回亲王府时自然是舍不得。但这件事又没有她开口议论的份,因此叹了口气便作罢了。

太妃见郡王妃只低头不语,不由得叹了口气:“你素来是个闷嘴的葫芦,也就是跟着我以后才好些,每日里也会说也会笑了。这下我家去了,你岂不是又得成日里为那个不争气的抹泪了。”

廉亲王妃见太妃同郡王妃两个都拿起帕子拭泪,连忙开口说道:“有句话本不该我说,太妃听了该打我嘴的。”

太妃道:“如今只有我们娘儿三个,怕什么?只管说就是。错了我不怪你。”

廉亲王妃道:“那媳妇就大着胆子说了:我们家的郡王爷行事虽然有分寸,但偏偏在女色上有些过了。如今他不年轻了,弟妹也要勤劝着点才是,不要坏了身子才是正经的。就是他不听你劝,你也不要每日同他生闷气,看在士衡面上罢。”

因在太妃跟前,郡王妃也不敢顺着亲王妃的话头去接,只得勉强笑道:“纵使家里姬妾众多,名伶大倌来往不断,好在他只娶了我一个,这么多年也没纳个侧妃回来。即便他有万般不好,单凭这一点好,我也就知足了。更何况我还有士衡。”

太妃点头道:“士衡是个好孩子,说话做事都能看见他爷爷的影子,年纪虽然不大,心里头也是个有想法的。”

廉亲王妃笑道:“我听说给他定下了新任京兆府尹顾大人的三姑娘,前两个月顾家老太太病了,我便捡了几支人参叫高嬷嬷给顾府送去。高嬷嬷回来同我说:正好瞧见三姑娘在她祖母前侍奉汤药,尽心尽力。又说那姑娘模样性子都极好,瞧她身上带的荷包香袋做工也精致,想必是个手巧的孩子。”

太妃点头笑道:“江南的女孩子最是手巧的,刚会走路就要学拿针捏线,绣荷包香袋更是入门的功夫。顾家丫头又是个有灵气的,做的针线自然是不会差的。那个丫头我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的,她小时候虽然浮躁了些,说话做事却已经不差。长到七八岁的时候性子就沉稳了,待人也亲切,说话做事进退有度,也像个大家子的小姐。”

廉亲王妃笑道:“入了太妃法眼的,自然是好的了,只是我没得一见。前些日子我只说接她到家里坐坐,谁知她祖母却又病了。”

太妃听了便有些不乐意:“你什么时候这般不知分寸起来,她已是个定亲的,哪里还能到处乱跑,你接她去亲王府做客,若是让人听了去还不知怎么说呢。”

廉亲王妃忙道:“是儿媳考虑的不周。当日只听高嬷嬷把顾家姑娘说的万般好,我心里便想着瞧瞧这仪止端庄、容貌俏丽的未来侄媳妇是个什么样的,却把规矩给忘了。”

太妃笑道:“急什么,等成亲后你还怕见不着?”说完又转头和郡王妃道:“待明年秋天顾家三姑娘及笄后,便挑个好日子把婚事给办了罢。”

南平郡王妃连忙起身应了,廉亲王妃奇道:“为何如此着急?人家好不容易养个好姑娘指不定还想着多留两年呢,更何况士衡年纪也不大。”

太妃道:“士衡娶了妻后也叫去他领个差事,总不能像他父亲似的玩了一辈子罢。”

廉亲王妃笑道:“我们家王爷说郡王爷最是个有才学的,只是志不在此罢了。”

太妃听了便不再言语,婆媳三人吃了饭又说了会儿话,廉亲王妃见太妃有些困倦了,便同南平郡王妃一起服侍她睡下了,才叫人请了廉亲王一同回了亲王府。

士衡和元秋如今虽然同在京城,但二人毕竟已经定了亲事,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见面,元秋也晓得订婚后见面会被视为不祥,只偶尔让顾山带些自己亲手做的糕点给士衡。士衡听说元秋每日里都坐在房里绣婚服、被褥,便担心她累坏了眼睛,四处去寻些明目的东西叫人给她送去,更是让顾山把自己私下里搜寻的珠宝带给元秋,叫她缝在大红婚服上。

孙氏见元秋明年即将出嫁,美玉的婚事也有了着落,偏生自家宝珠至今没有寻到合适的人家,心里不禁暗暗有些着急。说起来宝珠也不过才十三岁,再晚两年定亲也不急,偏生孙氏非要和三房一争高下,她见美玉比自家宝珠小了两个月反而先定亲了,心里就有些不服气,便四下里托人打听合适的人家。

吴氏心里晓得孙氏的心态,每日便故意到她跟前去炫耀,又把为自己女儿准备的嫁妆单子给吴氏去看,单衣物一项就写了好几张纸,孙氏接了去看,见上面写着:酱色缎貂皮袍二件、青缎天马皮袍一件,酱色细羊皮袍一件、酱色缎上身羊皮,下接银鼠皮袍一件…道绫一百匹、纺蚰一百匹…

孙氏强忍着看到最后不禁捧腹大笑,扬着纸张对吴氏说:“就是皇帝嫁女儿也没有你罗列的东西多,你也不瞧瞧你家是几品的官,有什么家底,也敢把这么些东西都写上。若是这些是元秋的嫁妆,纵使有些过了我是也服的。若说是你家美玉的,就赶紧收起来罢,别扯你娘的臊了。”

吴氏听了不禁涨红了脸,扬着脖子骂道:“我写我的,管你什么事,赶紧把单子拿来还我。”孙氏哪里肯给她,拿着单子一路跑到上房去,正巧此时李氏陪着老太太说话,见孙氏冒失失地闯进来不禁都唬了一跳,老太太照着孙氏脸上唾道:“后来有贼赶你哩?一点都规矩不懂。”

老太太骂完孙氏,就见吴氏嘴里叫骂着也跑了进来,登时便觉得面上有些下不来,少不得当着李氏的面把吴氏也骂了一通。吴氏、孙氏两人上前请了安告了罪,孙氏才回道:“刚才三弟妹把美玉的嫁妆单子给我看,我看着上面有些列的好些东西都不是三老爷的品级能用的,我说了弟妹几句,她又不听。我怕她坏了规矩,引了祸事上门,便拿了美玉的嫁妆单子来给老太太瞧。”

老太太最是个胆小怕事的,一听说能惹祸事上门,忙接了单子过来看,只见上面眼花缭乱的写了好些个名目,有些都是些没听说过的,便递给李氏看:“你也瞅瞅,看用得用不得?”

李氏接了单子一路看下,心里不禁暗暗吃惊吴氏有如此多的家底。孙氏在一旁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什么样的等级就要配什么样的东西,若是越了级去,丢官是小,若是丢了命才是大呢。”

老太太听了心里越觉得发慌,忙问李氏道:“老二家的说的可是真话?”

李氏忙起身回道:“回老太太,二弟妹所言确实不假。三弟妹这嫁妆单子确实过了些,我给元秋筹备的嫁妆都不敢用这么多东西,更何况美玉只是个续弦,嫁的还是个庶子。”

吴氏不禁恼羞成怒:“续弦怎么了?庶子又怎么了?纵使是庶子那也是侯爷府庶子。我通共就得了这一个女儿,多陪嫁她点东西怎么了?何苦来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说。”

孙氏冷笑道:“也不知道这嫁妆上的东西是官中钱出呢,还是你私房钱出?”

吴氏闻言一窒,小了声音回道:“嫁妆自然都是官中钱出。”

孙氏道:“若是官中钱出,只怕把官中的东西都给你家美玉做嫁妆都不够。别忘了,还有元秋和宝珠两个姑娘呢。我们家宝珠还没定婚事,先不必说。元秋可是三品大员嫡女,又嫁的是南平郡王府的世子,这嫁妆能寒酸了去?而你们家美玉不过是个续弦罢了,还敢这么招摇,也不怕让人笑话。”

吴氏刚要回嘴,孙氏就打断她道:“老太太,不是我说,如今三弟妹做事越来越没分寸了。再这样下去,怕是都会给府里惹祸。”

李氏接口道:“如今我们家老爷升了京兆府尹,在天子脚下朝廷大员跟前做官,说话做事都要有分寸,不敢说错一句走错一步。三弟妹性子直爽,放在以往还好,只是如今便觉得她少了规矩。如今往来家里的官眷也多,若是得罪了一个两个,只怕我们全家都吃不消。”

老太太听见这话又回了管家的意思上,便有些沉了脸,李氏只装作看不见,继续说道:“大老爷如今这个官是有官邸的,我和我们家老爷商议了,我们大房还是搬到官邸去罢,大老爷去衙门也方便。”

老太太听了便不言语,吴氏刚欲开口,就听三房有丫鬟进来报说:“三老爷被人打了,说欠了什么一千两银子。三老爷叫三太太赶紧家去给人家拿银子。”

吴氏闻言忙站起来问道:“是谁打的?竟然如此大胆,敢殴打朝廷命官?三老爷怎么说的?又是为得什么欠了那么多银子?”

那丫头回道:“三老爷说:欠的就是当日把三姑娘许给王家得的银子。”

李氏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横眉竖目喝道:“我们家元秋是许给了南平郡王府的,又哪里许给了什么王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氏哪里敢说,只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李氏,支吾着说不知道。李氏冷哼道:“我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不和你计较,如今你赶紧把话都说清楚了也就算了,否则就别怪我这个大嫂不留情面。”

老太太在一旁听了也觉得糊涂,也问吴氏道:“到底是拿了谁家的银子啊?”

吴氏见遮掩不过去,只得回道:“就是辅国公老太君的侄孙子,当日老太君提过那孩子,还是老太太说了给元秋的呢。”

老太太这才晓得是哪门子的事,黑了脸骂道:“当日你大嫂一家回来不是说了元秋许了人家,这事自然就算了,怎么又去拿人家银子。”

吴氏低了头怯怯地道:“头里就拿了。后来我把银子给了三老爷叫他还回去,却不知怎么的今日又被吵着要银子?”

老太太听了只得骂吴氏道:“还不赶紧把你家那不长进东西叫来问问。”

李氏冷笑道:“三老爷若是不将此事讲清楚说明白,我定是不依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上,明天继续更新。

前天半夜两点钟更新上,结果睡的太晚了导致失眠整夜,太悲剧鸟。

刚才又更新错了,泪水

正文 李氏大闹三房

作者有话要说:重要提示:侯爵府老太君侄孙子一家是姓张,上章最后处写成了王家公子,已经修改过来,谢谢细心读者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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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氏还想打诨将此事混过去,奈何李氏铁青了脸唾她道:“元秋的婚事是启奏过圣上的,你们私下将元秋许婚骗钱已是犯了杀头之罪,今日若不将此事说清楚,我就告诉太妃去。我也不顾脸面了,大不了闹到圣上跟前去讨一个说法。”

吴氏听了登时慌了手脚,三步并两步到李氏跟前哭喊道:“当日确实不是元秋许了婚,她叔叔才想着替她说了一说。”

李氏把手一甩,吴氏不防摔了个踉跄,李氏坐在椅子上冷笑道:“元秋上有祖母下有父亲,哪个需要你们来操心?我看你们分明是被猪油蒙了心,想拿侄女卖钱哩。”

吴氏吓得赶紧说道:“不敢!不敢!真真是为了元秋好!”

李氏骂道:“不敢?我看你是没有什么不敢的?若是那家孩子好,你怎么不把美玉嫁去?”

孙氏在一边笑道:“大嫂子不知。那张家也算是有些家底的人家,偏生这个儿子却是个混世魔王一般,吃喝嫖赌不学无术。他家一门心思想给儿子捐个官,再借着辅国公老太君给儿子寻门好的亲事,将来儿子也好有个借力。只可惜他儿子的名头在京城没人不知的,那些有脸面的人哪个肯将女儿嫁入他家?小门小户倒有想舍了女儿换几两银子的,他家偏又看不上。前阵子三老爷不知道从哪认识了这个张大人,便想趁你们不在家,百般蹿撮着老太太要点头许下这门亲事呢。”

李氏听了也不言语,只望着老太太。顾老太太见装不得傻,只得讪笑道:“当日老三只说那孩子是个极好的,我却不知是这样的,只应了让他们去瞧瞧,并没有说要应下来这样的话。”孙氏还要开口,老太太先打她一巴掌骂道:“还不好生劝劝你大嫂别生气,只知道在这里搅事。”

孙氏只得闭了嘴一边站了,老太太和李氏赔笑道:“如今他家既然要银子,叫你弟妹拿银子给他就是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李氏道:“他们怎么不将美玉嫁给张家,做什么打我们家元秋的主意?既然他们为了银子不顾一家子情分,我也不必留情面了。”说着抬腿就往外走:“来人,备车,我要去廉亲王府找太妃。”

吴氏见老太太也拦不住李氏,只得挡在前面抱着李氏大腿跪下,嘴里哭喊道:“好嫂子,饶了我们罢。”

李氏道:“饶了你?若是今日元秋没有许给郡王世子,怕是早要被你们逼着许给张家吧?”说着抬腿将吴氏踹到一边,看也不看就走出门去叫人备车。老太太只得自己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到院子里拽着李氏道:“好媳妇,我们自家的事何苦闹到太妃面前,没得打了我的脸。我先叫人把那畜生叫来问问,让他先还了银子再由你发落可好?”

李氏听了便不言语,老太太忙喝道:“快,把你三老爷叫来。”又吩咐小丫头说:“外面有风,快扶着你大太太进屋去坐。”说着自己搀着李氏胳膊道:“你气了半天也口渴了,进屋同我喝茶去。”李氏顺手推舟地让老太太扶着进了屋,吴氏洗了脸和手亲自捧了茶奉给李氏,李氏看也不看她,一扬手便打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都泼在吴氏手上当即就红了一片,痛的她抓耳挠腮偏生又不敢叫出来。

老太太见状便喝吴氏道:“瞧你粗手笨脚的连杯茶都端不住,还不赶紧洗了手去瞧你们家老爷来没来?”吴氏委委屈屈地应了就往外走,迎面顾廉浑身狼狈地进了屋,吴氏刚迎上去要问他,顾廉不耐烦的一把推开吴氏,到老太太跟前半跪着哭道:“老太太救命,张家要告我欺诈罪哩。”

老太太闻言死命锤了他两下哭道:“你这孽畜,弄出这些事来,连累全家不得安生。”

吴氏也过来问顾廉道:“当日不是把一千两银子与你了?怎么他又来讨银子。”顾廉见吴氏问只不肯说,老太太心下着急,也骂顾廉道:“你这个不孝子,还不赶紧给我说清楚。”

顾廉只得支吾说道:“那日从家里拿了银票出来,本是想去张家还银子的,谁知途中遇到一个朋友,他说城南新开了家赌场,叫我一起去玩两把试试手气,我便同他一起去了。”

老太太闻言只觉得满头金星差点昏厥过去,好不容易扶着丫头站稳了,拿着拐杖指着顾廉骂道:“孽障,你是不是将那一千两银子都输光了?”

顾廉怕老太太打他,忙远远避开回道:“开始本来是赢的,谁知后来都赔进去了。”

老太太气的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旁边丫头忙捶胸抚背,半晌老太太才断断续续说道:“当日你只爱赌场,你父亲恨不得拿你打死,是我成日里护着你,叫他不许骂你。后来给你娶了媳妇又给你买了官你才安分这些年,我只说你学好了,谁知你转脸就能输一千两银子出去。那些银子都够买好大个宅子的了,你这个不孝的败家子。”

顾廉躲在墙角扬着脖子说道:“都什么时候还说这些?人家要拿我见官哩!母亲先帮我把这事了结,再罚我赌钱的事也不迟。”

老太太听了只得转头和李氏笑道:“你回头和老大说下,叫他把这事给办了吧。”

李氏道:“我也听说过这个张家,他家如今虽然衰败了,却也不至于为了这一千两银子要死要活的。更何况美玉不是说要许给侯爵府了吗?那张家又是老太君的亲戚,三房和张家也算是沾亲带故的,何苦来把那脸面都不要了非要见官?我猜三老爷定是瞒了什么事情没说罢?”

老太太听了便骂顾廉道:“你还不过来讲清楚,那张家到底要怎样?”

顾廉忙说:“张家不肯要钱,只要和我们家攀亲,否则就要告我欺诈之罪。”

李氏冷笑道:“他这是想和郡王府抢亲咯?”

顾廉忙说:“他倒是没这个胆子,只说要娶我们家的女孩,不拘哪个。我想宝珠还没许配人家,和张家孩子年龄也相当,倒是一对好姻缘。”

孙氏闻言铁青着脸断喝道:“放屁!要嫁把你家美玉嫁去,想拿我们家宝珠给你抵这债务,门都没有。”

顾廉听了瞪着孙氏道:“那日侯爵府都说了要同美玉换八字,再没有把美玉许给别家的道理。如今全家只有宝珠年龄相当,不嫁她嫁谁?难道叫我去吃官司不成?”

孙氏冷笑道:“那你就去吃官司好了!我是死也不会叫宝珠嫁给张家那个混账小子的。”

顾廉见状也不理孙氏,只抱着老太太的腿哭道:“母亲救儿子罢。”老太太被他晃的没法,只得和孙氏说道:“那张家也是有些根基的,宝珠嫁过去也不算辱没了她。”

孙氏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直愣愣地跪在老太太跟前说:“若是母亲强行将宝珠许给张家,我便是豁出去这个命不要,也要请族里面把这事评断个清楚。若是族里不管,我便去告官,只说三老爷偷卖侄女诈骗钱财。”

老太太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恨不得打孙氏几棍子。李氏素来见孙氏只会挑拨离间,就不想她为了女儿也能豁出如此地步,不由对她生了了几分好感。老太太还只一味去骂孙氏,李氏实在看不过便开口说道:“二弟妹说的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有几分道理。这事本来就是三房闹出来的,没得赔了兄长的女儿替自己去掩罪的。依我看,三老爷要不就将美玉抵给张家,要不然就去吃官司,再没什么可说的。”

老太太扶着丫鬟瘫在榻上,死命哭道:“你们这是想闹死我啊?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

李氏见老太太又撒泼耍赖之势,便作势说道:“既然家里没有什么事,我还得去廉亲王府走一遭,也好把这事说与她知道,还要奏给圣上才是。”

老太太听了也不哭了忙扶着丫头到李氏跟前拽着她说:“刚才不是说的好好的?怎么还要去告诉太妃?”

李氏冷笑道:“三老爷诈骗钱财已是事实,他又舍不得将女儿嫁去抵债,将来张家闹开来,少不得得将元秋拉扯进去,到时候再让南平郡王府知道了,我们就是有几张嘴也说不清了。不如趁现在我先去主动说了,将来圣上怪罪下来,要打要杀也与我无关了。”

顾廉听了个“杀”字不由得变了脸色,连老太太都慌了神:“难道还会被杀头不成?”

李氏叹道:“虽说先皇当时许下了不干涉郡王府一家婚事的旨意,允许其儿孙自行婚配。但郡王府毕竟是皇亲国戚,当日定亲时便奏与圣上知道,宗人府也是备了案的。三老爷在元秋定亲后又私下收了别人的定钱,这可是藐视皇室,就是杀头也不为过。”

顾廉见李氏叫人取了披风来就要出去,连忙跪下哭道:“求大嫂子别去,我这就去应了婚事,只说当日许下的是美玉,如今就将美玉嫁给他家罢。”

吴氏闻言不禁跌倒在地,满脸泪水哭道:“那张家的少爷最是个不争气的,我们美玉嫁过去将来可怎么办啊?”

孙氏冷笑道:“当日弟妹可是把张家少爷夸到天上去了,只想着把别人的女儿嫁去你们好得银子。如今偏生许了你们家美玉去,可不是报应?”

吴氏还要来闹,顾廉喝她道:“你个混账,不嫁美玉难道叫我送死不成?”吴氏听了这才消停了,只默默地坐在地上流泪。顾廉爬过来给老太太磕了个头说道:“如今趁着天还没黑,我先去张家回个话,省的他告官害的儿子丢了性命。”

老太太哭道:“侯爵府那边可怎么回啊?”

李氏想了一回说道:“好在还没换八字,不如明日我替老太太走一遭,把这件事遮掩一番罢。”

孙氏站着听了一阵,心里便有了主意,笑着求李氏道:“宝珠如今也没许配人家,不如大嫂子明日替我探个话头罢。”

李氏奇道:“你素来不是嫌弃侯爵府那个小公子是个庶出娶的又是续弦,如今怎么也想把女儿嫁过去?”

孙氏叹道:“我们家老爷毕竟只是个五品小官,宝珠能嫁入侯爵府也算是她福气了。虽然是续弦,好歹之前那个是没生养过的。若是那孩子争气将来考个一官半职的,宝珠也算熬出头了。”

李氏点头道:“既然这么着,我明日便去问问罢,若是成了,大家只管欢喜。若是不成,侯爵府再告个三老爷骗婚,我可是不管的。”

李氏刚说完,顾廉就瘫倒在地上,老太太忙说道:“大媳妇,你别再吓唬他了。”

李氏冷笑道:“我也不是吓唬他,即便外边的事都完了,我回来还是要和三房来私下算账的。”

老太太此时心里也有些埋怨顾廉惹事,又担心家里会因此获罪,便不再替他言语了。李氏以写帖子去侯爵府为借口回了自己院子,当日晚上顾礼回来后,李氏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和顾礼讲了。顾礼听说顾廉不顾自己女儿的名声,以结亲为由拿了别家的银子,不由大怒,赤着脚就套上靴子,径直去了老太太的院子,求老太太对顾廉施以家法。

老太太累了一天又被吓了几次,早觉得身心疲惫,如今她见顾礼发怒,待想劝慰两句却又觉得没力气。顾礼只跪在老太太面前求请家法,老太太暗自寻思了一番,眼下这些事还得指望大房去办,倒不好折了他的面子,只得说道:“你弟弟犯了大错理应受罚。如今你父亲不在了,你身为长兄,便替你父亲教育他罢。”

顾礼闻言便给老太太磕了头,去祠堂请了家法。因顾廉如今大小也是官员,顾礼虽然想施以杖刑却还要顾及他的脸面,因此只训斥了他一顿便罚他到祠堂里跪着抄写家法。顾廉如今也四十来岁了,白天被打了一顿,又被李氏吓了几次。晚上刚想入睡,却又被拖了出来罚跪在祠堂抄家法,一打一惊一吓一羞倒把他折腾出病来了。顾礼翌日一早去祠堂看时,见顾廉已经昏厥多时了。

李氏吃了早饭便坐车去了辅国公府,老太君见李氏亲自来了,自是十分高兴,说了一回话又给李氏看算好的交换庚帖的日子。李氏只得半真半假的把美玉和张家的婚事说了。起初老太君听说美玉许了别家便有些不高兴,后来见是自己娘家的侄孙子才稍微缓和了脸。李氏见老太君有所松动便趁机提了下宝珠。

老太君本来看不上顾廉一家,最初说想结亲不过是随口一提。直到听说顾家的三姑娘许给了南平郡王世子一事,才真的动了结亲的念头,张口说了要聘美玉为媳的话。之前老太君只见过美玉一次,只记着她长得圆润倒是个好生养的模样,其他倒记得不真切了。那日在元秋生日上,偏生瞧见了美玉贪吃的模样,心里便有些不喜。奈何这门亲事是一定要结的,老太君便和顾老太太定了口头之约。

如今老太君听李氏说二房有一女儿尚未许配人家,便隐约想起那日坐在元秋身边的少女,忙问李氏道:“你说的可是那日坐在元秋身边容长脸蛋、俊眼修眉,穿着一身桃红柳绿的那个姑娘?”

李氏笑道:“正是她,老太君好记性。”

老太君笑道:“那日我便瞅着她相貌好,只是不知道是哪府的女儿,谁想到却是你家的姑娘。”

李氏笑道:“那不知老太君是否依了?”老太君听闻顾仪比顾廉高一个品阶,人虽然迂腐懦弱了些,但好在正派,更何况宝珠看着又比美玉省事,哪里还会不依?忙满口应承下来。只说按之前算好的日子去换庚帖去。

正文 夺回管家权

李氏和侯爵府说定了宝珠的事便坐车回府直奔上房,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有呜咽的哭声,李氏只当出了什么事,登时放缓了脚步朝着门口站着的小丫头招了招手,那小丫头立马伶俐跑了过来,给李氏行了礼。

李氏悄声问那丫头道:“屋里是谁在哭?”

那丫头回道:“回大太太,是三太太在屋里。”

李氏冷笑道:“好好的她又嚎什么丧?老太太前阵子刚病了一场,如今时常还有些不痛快,三太太不好好伺候着就罢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去招老太太心烦?”

小丫头忙小声回道:“大太太不知,三老爷刚才昏厥过去了。”

李氏一惊,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小丫头回道:“大太太刚刚出门不久,大老爷就使人去叫大夫说是三老爷昏厥了,还嘱咐奴婢们不许嚷给老太太知道。奴婢们都吓得不敢言语,都也没敢在老太太面前露口风,后来见大夫走了才打听到三老爷已经醒了过来,奴婢们只当没事了,谁知刚才三太太跑了进来,跪在老太太跟前哭的不行,我瞧着老太太脸上都吓白了。”

李氏闻言便点了点头,蹑手蹑脚走到窗根底下,只听吴氏在里面哭道:“三老爷好歹也是大老爷的亲生弟弟,大老爷怎么就那么狠心把三老爷折磨成那样?老太太没见,三老爷躺在炕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我瞧着怕是不行了。”

李氏听了不禁冷了脸,撩起帘子进屋就问吴氏道:“大老爷是怎么折磨的三老爷?是打他板子了还是扇他耳刮子了?怎么就把他折磨的奄奄一息了?”

吴氏不禁畏缩了下,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李氏,低声哭道:“我们家老爷也一把年纪了,怎的就让他跪了一个晚上?那祠堂又潮又冷,大老爷又叫人守着不让送垫子被子,叫我们家老爷生生的冻了一个晚上,如今还昏迷着。”

老太太一直宠着顾廉,如今见吴氏说的可怜,不禁又心疼了起来,嗔怪李氏道:“你们家老爷好大火气,你也不知劝劝?若是三老爷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才好?”

李氏上前笑道:“老太太听弟妹在那浑说,哪里有那么严重?大老爷只叫他跪了跪就回去了,三老爷受了些凉身上不适,叫大夫来瞧瞧吃两剂药也就好了,何苦又来吓唬老太太?”

吴氏抬头瞟了眼李氏:“我何苦骗老太太?大嫂子不信就叫人瞧去?如今人还躺在床上不是?”

李氏道:“既然这么着,我就叫人瞧去。我倒要瞧瞧三老爷到底有多娇弱?怎么只跪了一会子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吴氏刚要张口,李氏就招手把刚才和自己说话的小丫头叫了进来:“你去三老爷院子里瞧瞧是怎样个情形,就说老太太打发人来看的。”那丫头忙应了,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李氏见老太太面带憔悴,便坐在她下面宽慰她道:“老太太不必担心,想必是三弟妹急糊涂了浑说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也不言语,李氏又笑道:“刚才去侯爵府,老太君问老太太好。”

老太太听见这话才想起侯爵府的事,忙问李氏道:“老太君怎么说?可恼怒了我们不成?”

李氏忙说:“老太君头里听到是有些不高兴,我便把事情慢慢说与她听。老太君晓得美玉和她侄孙子说了亲,我们家又愿意把宝珠嫁到她家,脸上这才露出喜意。拉着我夸了宝珠一番,还叫按照之前看的日子换庚帖呢。”

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面上也露出了笑容:“这样才好,我也就放心了,说起来我们家宝珠也是极好的,嫁到侯爵府我也放心。”

李氏点头笑道:“可不是,老太君上次见了宝珠就觉得她端庄,只是不知道是我们家姑娘。如今听说定下的人是她,又欢喜起来,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子话。”

老太太靠着垫子上想到自己又要和郡王府结亲又要和侯爵府结亲,立马觉得自己高贵起来,她看李氏也越发顺眼,眉笑颜开地道:“你最是懂礼的,这三个丫头的婚事少不得你要多操心一些,各色嫁妆都要齐备,别丢了我们家的脸面才是。”

吴氏忙抬头道:“哪里用大嫂子操心这个,我定会把三个姑娘的嫁妆准备齐全的。”

老太太撇嘴道:“这些年你虽然跟着我见了些世面,但三姑娘的婚事涉及郡王府,那规矩大着呢,你一辈子都没瞧见那样的仗势,哪里就敢去筹备了?也不怕说大话打了嘴。”

吴氏刚要反驳,之前打发去瞧顾廉的小丫头回来了,老太太看见小丫头进来回话,也不理吴氏了,只问那丫头道:“你三老爷可醒过来了?大夫怎么说?”

小丫头先行了个礼才回道:“回老太太:奴婢去时,三老爷正在和大老爷说话,我问了屋里的姐姐,只说大夫说是着了凉,吃两剂药发发汗就好了,无甚大碍。”

李氏见那丫头头脑清楚口齿伶俐,便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丫头年纪虽小,难得口齿伶俐。既然三老爷没事,老太太也该放心才是。”

老太太听见顾廉没事便舒了口气,撇了眼吴氏唾道:“老话说:最毒妇人心,可不就说到你身上了。你们家老爷好生生的,你何苦咒他?他要是不好了,你能得什么好?之前听你那话,我只当是老三不行了,吓得我什么似的。”

吴氏心疼顾廉昏厥了半晌才醒过来,她只想添油加醋告大房一状,却不想老太太最不喜听自己儿子不好了这样的话。吴氏见老太太冷了脸,也不敢再多说,只磕了头说要回去瞧顾廉。老太太半晌才道:“起来吧,以后不许再说这样触霉头的话,下次让我听见了,定要打你不可。”

吴氏委委屈屈地磕了头扶着膝盖慢慢起来,因她跪的久了,小腿早已麻木,刚迈了一步就险些摔倒。李氏瞅了吴氏两眼,也不去理她,只笑着和老太太说道:“盐运使司运同夏老爷家的千金已经及笄,昨儿我们家老爷给夏老爷去了信,想是要定商议亲的日子呢。”

老太太点头道:“这几个小爷、三个姑娘婚嫁都是大事,马虎不得。”李氏笑道:“可不是,正要老太太拿个主意看怎么张罗才好,山哥毕竟是老太太的长孙,夏家又是世代官宦,这个婚事可马虎不得。”

老太太见吴氏还在往门口挪步,忙叫住她道:“之前叫你收拾的账本你都弄好没有?”吴氏一愣忙转过身来回道:“老太太后来没提这话,我就忘了。”

老太太道:“三老爷身上不爽利,你要多陪着他才是,哪有心思还打理家事。更何况这一连串的婚事,又都定的是大家子,若是少了规矩没了礼数可不让人笑话?你大嫂子最是会打理这些的,我看还是叫你大嫂子管家,把山哥和三位姑娘的婚事都忙完才是正经的。”

吴氏昨日因美玉的婚事已受了一层打击,今日顾廉身上不好她不免又有些焦急,加上刚刚跪了半天早已头昏眼花,这会又直接说让她交出管家权。吴氏不禁两眼一黑,直愣愣地往后倒在地上。

老太太不防被吓了一跳,忙叫人抬吴氏回屋请大夫去瞧。因顾廉也在屋里养病,李氏不好上门去瞧,只叫之前那个小丫头再去打听。屋里正乱成一团,侯爵府老太君又叫人送礼过来,老太太亲自收了叫李氏准备回礼。

李氏只笑道:“库房东西都叫三弟妹收着,我哪里去准备回礼去?”

老太太一窒,暗自骂吴氏病的不是时候,寻思了一会只得翻箱倒柜从自己箱子里拿出些物件来,叫人送了过去。

李氏打发的丫头去了一会就回来说三太太身上虚弱,怕是要静养一阵子才成。老太太虎着脸道:“一叫她伺候三老爷的病她就懒怠。”

李氏赔笑道:“想必也不是她懒怠,是真的病了罢。刚才那样倒下,唬了我一跳。”

老太太道:“家里好些事,哪件能等她?叫个人去三房院子,就说我说的,把账本子和各样钥匙都拿回来,要筹备山哥的聘礼和几位姑娘的嫁妆呢。”

之前那个小丫头应了就要去,老太太喝住她道:“你去了哪里管用,叫翡翠陪着去罢。”说着叫自己身边立着的一个容貌俏丽的一等大丫头说道:“你去了只管把那些东西都拿回来。如今我们家不比以前,来往都是些权贵人家,若是少了人打理家事岂不是让人笑话了去。”

翡翠笑着行了一礼,带着那个小丫头撩了帘子出去了。老太太想着这几门亲事,精神又觉得好了些,叫李氏到跟前细细和她商议起顾山大婚之事。

因老太太和李氏两人都不晓得官中有多少银子,也不知能出多少银子做聘礼,两人只等着账本拿回来。

话说翡翠一路去了三房,三房的丫头们都忙里忙外煎药熬汤,见翡翠来了都停下手了的活问了好。翡翠先去瞧了三老爷和三太太见两人都躺在床上睡了,便悄声问吴氏屋里的紫竹道:“老太太叫我来拿账本和钥匙,你知道三太太都放哪里了?”

紫竹见翡翠如此问不禁白了脸,忙摆手道:“这个我可是不知的。”

翡翠冷笑道:“你素日里跟着你家太太处理家事,平时你太太懒怠了,事事都是你去办的,你当我不知?如今这话是老太太叫我来说的,你若是推脱说不知道,把钥匙账本都藏起来,我便回去把你的话回老太太去,看老太太打你出去不?”

紫竹知道老太太最信这个翡翠,忙拽住她道:“好姐姐,快饶了我罢。我今日若是把账本和钥匙都拿出来,明日太太醒了非得打死我不可。”

翡翠叹道:“你却是个糊涂的,府里毕竟老太太和大老爷一家都在,三房没有理由能霸主钥匙账本不交的,就是你们太太醒着,老太太发话了,她也得乖乖地把账本交出来不是。你今日不交账本,就是驳了老太太,也不等你家太太明日醒过来,老太太今天就能把你打死。”

紫竹想了片刻,到底强不过翡翠,只得硬着头皮颤抖着手去吴氏身上解了钥匙,开了屋里的箱子抱了一摞账本出来,又从几个盒子里捡了几串钥匙出来一并交给翡翠。翡翠亲自把账本点了,才叫小丫头把账本抱在怀里送回上房。

紫竹见翡翠这就要走,忙不迭拽住她道:“将来若是三太太打我,还望姐姐能求情一二。”

翡翠拍她她手宽慰她道:“你放心,三太太不敢打你的。我可是按照老太太的话来的,她若是打你了岂不就是打了老太太?”

紫竹哭道:“姐姐哪里知道我们太太的手段?她定会打死我的。”

翡翠悄声道:“放心,你若是瞧她脸色不对,只管到上房去找我,我替你在老太太前面说情。”

紫竹听了只得放了手,眼睁睁地看着翡翠拿着钥匙带着小丫头飞快离去。

老太太见翡翠带了账本和钥匙回来,笑容满面地对李氏说:“这个丫头最是稳妥的,我交代给她的事情向来都办的极好。”李氏只笑着附和了一回,老太太捡了账本略翻了翻便推给李氏道:“如今这家就交给你了,你回去好生看看账本,家里的事情都按旧例来办,外面的事情你对着旧例斟酌一二,略微添减都是无碍的。”李氏忙一一应了,老太太想了一回,又叫人把各处的管事娘子叫来,把李氏管家的事情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又叫她们一个个给李氏行了礼,李氏挨个问了她们管的差事,直到心里有了数才打发她们回去。

老太太跟着闹腾了半天,只觉得有些困倦,李氏见状忙借口退了出来。采雪见左右并无外人便小声和李氏笑道:“没见过哪家是这样把账本接过来的。”

李氏叹道:“老太太肯让三房交出账本已是不易,若是三房醒的必要大闹一场,老太太又是个没主见的,一会听这个一会听那个,倒不如我此时趁机把账本收了,把管家权抓紧了查查这些年三房到底昧了多少银子去才是正经的。”——

作者有话要说:上周末《穿越三从四德》的作者朱绯和《天启悠闲生活》的作者看泉听风来到帝都,于是我陪吃陪玩陪睡好不开心。两天我们白天转了很多地方,晚上又躺在床上话唠,谈各种小说,在他俩回家后,我趴在床上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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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撕破脸

吴氏翌日醒来,想起昨日老太太说的话,未免心浮气躁。她待要躺着养病,又担心老太太正好有借口说她无法管家收了她的管家权去;待去上房请安,又怕老太太又旧话重提,因此思来想去不知怎么办才好。

紫竹见吴氏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叹气,晓得吴氏心里烦躁,也不敢上前去扰她,只悄悄地摆手让小丫头伺候,自己想悄悄退出屋去。正好吴氏转身过来,见着紫竹撩着帘子要出去,登时一股火上来,无论青红皂白抓起枕头就向她丢去,嘴里骂道:“贱蹄子,也学那些人捧高踩低,看见我病的厉害了也不靠前了,你这么偷偷摸摸地想去哪里?”一边说着一边强撑着爬起来,上前就要去打她。

紫竹见状连忙到吴氏跟前跪下哭道:“我是见太太睡着,想去厨房看看煎的药好了没?隔壁屋子三老爷也躺着呢,我怕那些小丫头伺候的不周到,也想去瞧一眼。”

吴氏气喘嘘嘘地扶着丫头坐下,喘了一回气又骂她道:“瞅见我病了就想装狐媚子缠三老爷去是吧?我还没死你们就一个两个想爬到我头上来,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

紫竹听见吴氏话里是骂自己,话外分明是透着对大房的不满,也不敢多言语,只低头跪在那里,吴氏骂了一通便觉身上中衣已被汗水打湿,冷冰冰粘糊糊地贴在身上不自在,便喝紫竹道:“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叫人烧水去给我洗澡。”

紫竹听了连忙去了,看着小丫头烧了一大桶滚水,吴氏闹了一场也觉得没了力气便躺榻上眯着眼,紫竹带着小丫头往屏风后面的浴桶里倒好了水,便悄声回吴氏道:“太太,水得了。”

吴氏半晌才睁开眼睛,扶着紫竹过去,脱了衣裳坐进了桶里。吴氏身边伺候的丫头见吴氏脸上没有血色,嘴上也是干涸的,便想起吴氏昨日晚饭也没吃,今早也没进米水,便觉得此时服侍吴氏沐浴有所不妥,待要劝一劝,又害怕吴氏夜叉的样子,思来想去终究没敢提及,只眼睁睁地看着紫竹把吴氏扶进了热水里。

吴氏刚入水时只觉得热水将自己身上的冷汗都洗去了,说不出的自在,便趴在桶边上让紫竹给自己搓背,嘴里还喋喋不休地骂这个骂那个:一会说老太太平日里看着对自己好,一看见别人富贵就一面倒的舍了自己,可不是人心隔肚皮;一会又说孙氏心里藏奸,阴一套暗一套的好事都被她窜梭成坏事了;一会又骂李氏看着个佛爷似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就会背后里下狠手。吴氏骂了一回又发狠诅咒说:“有本事你们一辈子富裕富贵,待你们哪日败了落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紫竹听见了也不敢接话,只闷头给她搓身上,渐渐地吴氏就没了言语,紫竹把她背上都搓净了,见吴氏依旧没有反应,手下也不敢停,只等着吴氏发话。直到之前那个丫头心里存着事,见吴氏沐浴许久不出来不由地有些慌乱,大着胆子过来问紫竹道:“洗了有小半个时辰了,水都凉了罢?”

紫竹一听忙用手去试水温,这才发觉洗澡水早已凉透了,那丫头见紫竹慌张,便知不好,忙去扶吴氏,果然看见吴氏不知什么时候昏过去了。紫竹见状忙叫人扶吴氏起来,这边正乱着,那边又有人来回说三老爷醒了,叫人呢。紫竹听了也顾不得吴氏,忙擦了手就去了隔壁屋子。吴氏身边的几个小丫头七手八脚的把吴氏拽了出来,擦净了身子服侍她穿上中衣。有丫头大胆的去摸吴氏的额头,只觉得滚烫不已,忙慌张地喊人去找大夫。

吴氏本来就病加上洗澡时着凉发烧,这回彻底躺在床上动不了。老太太因吴氏之前谎报说三老爷不行了,唬了一跳,心里便有些嫌她嘴上不好,逢人便说:“她男人好好的,她左一句不好了右一句不行了,也不知存的什么心,可见不是个好人。”那些丫头们哪个不是机灵的,见吴氏失了宠又没了管家权,便个个有意糟践起她来,连厨房每日送的饭食都是粗茶淡饭的。吴氏素来拔尖,哪里受的了这个,偏生她又不知道缘由,每日只咒恨骂道个不停,又说待自己好了怎么打她们出去,又时不时的喊管家媳妇来撵人。之前跟吴氏的旧人早就没了大半,剩下的哪个肯理她,只推说有事要忙待闲了再来。

紫竹因给了三老爷做通房,是要在这屋子过一辈子的,担心自己把账本交出去的事情被吴氏知道了,少不得要天天打时时骂,因此屋里各人都嘱咐了,叫不许漏出口风去。因三老爷也病着,丫头们都尽心去三老爷跟前卖好,吴氏这边就疏忽了许多。

吴氏每每叫人都得喊个半天才有一个两个拖拖拉拉的过来,心里不由得恨得不行,只当是那些丫头是想趁自己病了好爬三老爷的床。吴氏一天到晚跟丫头们置气,又嫌饭菜不好,一会要打这个一会要骂那个的终日不得消停,养了十余天病身子不见好反而又添了一两个症状,病情越发不好起来。

话说李氏回府之时,便打发自己身边的人在府里各处探听,大半年下来早已把府里大小的事情都摸透了,连哪些人心里藏奸哪些人手脚不干净哪些人偷钱吃酒哪些人聚众赌博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李氏素来厌恶这样的事情,加上这些人又都是吴氏的亲信便有意将这些人都换下去,有那忠厚老实的便留了,也有那头脑机灵的底子也干净的忙诅咒发誓的表示忠心,李氏吓唬一番也都留了。单把那些不想要的人故意设个局抓个现行,有的捏个错,有的搜到了赃物,有不服气的顶撞了两句的,李氏都下令捆了了,把那些不安分的人打的打罚的罚撵的撵,一时间府里人换了大半。李氏恩威兼施,做事果断爽利,下人们都很快归服了李氏。

因李氏掌府事情繁忙,元秋做女红的闲暇时候便帮李氏看下账本,吴氏恣意妄为惯了,又一直有老太太宠着,大房又外放十余年,一直没人查账本,因此吴氏不甚在意账上的事情,也没多费心思作假伪造。后来大房虽然回京,吴氏度老太太心思,以为李氏不得宠,而老太太略提了一句管家的事后来又歇了,吴氏只当自己位置十分稳当,更是忘了补账本的事情。元秋粗略看了一遍已经圈出来大半的漏洞和亏空,更有大批银两花费不明,元秋一一在纸上记了下来。

李氏将自己从杭州带回来的人都安插到各个位置,元秋查出来的账本漏洞也叫人去查探,又叫顾海带着两个人暗自查探顾廉在外面的庄子在什么地方,多少银两买的等等。

过了三两个月吴氏终于病好了可以下床时,这才知道李氏已经大权在握并将自己亲信全部赶出顾府不由大怒,打了紫竹一顿就跑到上房去大吵大闹只说李氏欺压自己,又说自己病里不但药品不齐就连吃的也是剩下的饭。

李氏闻言惊讶道:“你日例的药材饭食我每日都给老太太看过才叫人送去的,你这话可不是污蔑了我不成。”老太太也点头道:“你每日吃的哪里差了,你大嫂每日叫人给你送去的饭菜都比她的还好,只说你是病人,不得亏了你的嘴。”吴氏叉腰冷笑道:“她最是个心里藏奸的,给老太太看的是好的,到外头就叫人换成剩饭了。”

李氏听了便不言语,吴氏只当李氏怕了,越发得意,当下就撒泼打滚起来。李氏只等吴氏闹的不像样了,才开口道:“我原本想你掌府多年也不容易,想给你留一分脸面,因此替你遮掩了许多事情。如今你把我说的如此不堪,我也不得不和你算下账了。”

吴氏梗着脖子骂道:“你有什么帐和我算?我是不怕的,只拿出来便是。”

李氏便叫人取了账本来,把元秋查的漏洞亏空给老太太看,又把自己查的吴氏顾廉私自置办的家产清单也拿给老太太瞧。吴氏起初还嘴硬,后来李氏念了几条,就灭了吴氏大半气焰。

老太太起初以为是自己私下给小儿子置办的私产被发现,面上有些尴尬,待李氏细细地把上面写的一条条都念出来,不由得也变了神色。李氏念完后扬着手里的纸问吴氏道:“尚未分家,你却拿官中钱置办私产,可还有话说?”

吴氏起初仗着老太太心疼顾廉还嘴硬,直到老太太骂道:“成日里骗我说办这事没钱做那事没银子的,也不知骗去我多少银子,我只当是官中钱不充盈,怕打了饥荒脸上不好看,这些年也给你拿了几千两银子出去,谁知都被你攥手里了。”说着就拿拐杖去敲吴氏。

吴氏一边躲闪一边回嘴道:“是您说将来这份家业都是我们三房的,我提前使了又有何不对?”

老太太原本为了哄顾廉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如今顾廉越发不争气,美玉又没攀上权贵人家心里本来就有些淡了些。而顾礼不仅官居三品,元秋又是将来的世子妃,老太太早就把心都贴大房这了。吴氏又当着李氏面把自己说过的话嚷了出来,老太太不禁恼羞成怒,把最后那点偏心三房的心也没了,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地骂道:“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居然说这种话编排我,还不给我掌嘴。”

吴氏赤红着眼睛叫道:“当初大房在杭州,您老人家身边只有我伺候着,天天拿好听的话来哄我,又偷偷帮我们置办私产的事怎么说?如今大房回来了,您见他们又有钱又有势的就巴结上去,过河拆桥转了头不认我就算了,何苦当帮结伙的想踩过我的头去。亏您还是我亲姑妈呢,也不知个里外亲疏的。”

老太太听了气的只觉得胸口的气血往上涌,身软体颤:“这是你和婆婆说话的态度?还不快给我跪下,你这个遭天杀的,白叫我疼了你这么多年了,看我不打你出门。”

吴氏听见要打她出门,气的跳起来指着老太太骂道:“你以为你是真疼我,不过是怕我当家不给你吃穿哄着我罢了。如今转头帮衬着别人踩我,还好意思提起旧话来,当初你许下了我们三房什么?如今出尔反尔你也不怕损了阴德。”

老太太气的只靠在丫头身上浑身发抖,李氏见两人都把见不得人的话都干净了,才开口劝吴氏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样的话。你把亏空的银子补上也就罢了,我替你遮掩些,不叫把你们送到族里受罚。”

吴氏转头骂李氏道:“快别装好人了我的大嫂子,你说我们三房有私产,难道你们大房没私产吗?我就不信你们在外做官那么些年,只得了交给家里的那些银子。想必都把大头藏起来了。”

李氏不怒反笑道:“既然这么说,你尽管查去,我是不怕的。”

吴氏冷笑道:“您是未来世子妃的亲娘,哪个大胆的敢查你,就是查到大笔的银子你只消说一句是你的嫁妆就结了,别人又能把你如何?谁不知道李家是官宦世家,哪个敢欺负你?不像我们吴家是农村的小门小户,好不容易飞出个站高枝的,也不说携带携带家里的人,只顾着奉承别人去了。”

老太太见吴氏饶了一圈就骂到自己身上,当下一口血喷了出来,李氏见状忙上去拿帕子给老太太擦拭,手下不停的帮老太太揉胸口,转头又吩咐叫人找大夫来。吴氏见老太太被自己气的吐了血,才觉得有些害怕,只硬着说:“只不叫我们补那亏空,怎么办都好。”李氏见吴氏的话里已经露了胆怯,便不再去理她。

老太太被揉了半天胸口才一口气缓了过来,拽着李氏的手道:“叫人请族长来罢。”李氏忙答应了,吴氏兀自硬道:“请族长我也不会把我私房钱充公的。”李氏懒得见她胡搅蛮缠,便让人撵了她出去。吴氏站在院子里骂了半天,见果真有人出来叫套车去请族长,这才醒过味来,急急忙忙回家里,把自己之前的东西都拿包裹裹了,又把地契房契都收好,找个小箱子一并锁了藏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信用卡这篇文签了出版,八月底要交稿,因为要从头修改缩减情节,又要加些元秋和士衡的戏份上去,所以会把更多时间放到修改稿件上面。不过此文不会停更不会断更,每周尽量还保持在三更,我修完稿子后会把所有章节都放上来,直到故事结束。出版稿会比网络文多一个番外,待上市后番外也会发上来。

下章家斗情节基本结束,然后回归婚嫁事情

正文 出族

吴氏正撅着屁股往褥子下面塞匣子,冷不丁后面有人开口道:“你在藏什么?”吴氏不防被唬了一跳,连忙把褥子被子胡乱都往上一堆,转过身才发现站在自己前面的是顾廉。吴氏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床上,嘴里恨恨地骂道:“你进来也不言语一声,我的魂魄都被你吓没了影。”

顾廉斜了她一眼,只往她身后看去:“你藏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怎么吓成这样?可是又在藏私房钱”说着动手就要去掀那褥子。吴氏忙拦下他道:“你先休要管那些,眼下有要紧的事和你说:我病那几日,紫竹那贱蹄子把账本拿去给老太太了。老太太叫大嫂管家,大嫂查了账本把我们这些年昧下的钱都圈了出来,让我们补了官中的亏空去,另外我们私下里置办的那两个宅子也被查了出来,说叫我们充公呢。”

顾廉一听,也忘了去看她藏的东西,忙问道:“老太太怎么说?”

吴氏唾了一口骂道:“我们孝敬了老太太那么多年,转眼她就把我们抛到脑后去了,只嚷着我们昧了她的银子。也不知道大嫂给老太太灌了什么汤,叫老太太这么偏心她。”

顾廉却还不信,只笑着说:“若别人也就罢了,老太太定是不会这样说的。我是老太太养大的,三兄弟中她只疼爱我,之前还拿私房钱给我们买宅子,如今怎么会嫌我们拿官中钱呢?只怕把这整个家当给我她都是愿意的。”

吴氏冷笑道:“你还以为你是香饽饽呢,老太太现在把心都贴到大房那去了,哪里还记得你。不说别的,单从她叫谁管家这件事来就能看出她疼谁。”

顾廉想了一回才道:“老太太疼了我几十年转眼就能忘了我?若说她偏心大房,大房刚回来时候也没见老太太多疼大嫂,还不是一味向着你。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吴氏回道:“还不是为你不争气,自己只做一个小官也就罢了,最后因为赌钱把女儿也搭了进去。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最是个势力的,如今她见我们三房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好歹养了一个女儿还没攀上大家子,我争强好胜了半辈子,如今连二房都敢在老太太跟前对我使白眼了,老太太见了连言语都不言语一声,你还把自己当老太太的福星呢。”

顾廉只还不信,吴氏又道:“老太太刚才叫人去请族长来了,定要让我们把宅子和银子都充公,你快想想辄罢。”

顾廉这才惊道:“要请族长来?这可没辙了,我看那银子多半要交还回去了。”

吴氏听了气得把手戳他脑门道:“你却是个傻的,你也不想想,我们攒了半辈子的银子,若是都交回去我们今后可怎么活呢。岂不说没有那些银子,就是砸锅卖铁把银子都凑齐了交回去那些钱将来也花不到我们身上。你想想看,将来三姑娘的嫁妆可是个大头,二房宝珠那丫头虽然是续弦,但好歹嫁入侯门之家,嫁妆也薄不了,而我们家美玉的嫁妆定是要比她俩单薄许多了。说句不孝顺的话,老太太三天有两天是病着的,今日又吐了血,指不定哪天就不行了。你也不想想,这么一大家子人,大哥又是高官厚禄的,早晚都是要分家的。将来老太太没了,少不得也得花几千两银子去。这几样大事一办完,你看官中还能剩多少银子,将来分家我们能拿到的只怕还没有让我们交回去的一半多哩。”

顾廉细细琢磨了吴氏的话只觉得有理,只是如今要请族长来他又有些忌惮,因此不由得左右为难。吴氏劝他道:“如今我们也是有些家底的,不如趁机闹她一闹,分家了事。官中的钱能分些最好,若是不给分也顾不上了,早点带着银子离了这个家是正经的。”

顾廉叹道:“我本来还指望着侄女的身份能升上一两级,如今可如何是好?”

吴氏冷笑道:“你还白日做梦呢!大房回来快小一年了,若是有心要提拔你还能等到今日?就拿美玉的婚事来说吧,那日若是大嫂不插言,美玉早等着嫁入侯爷府了,哪里还会许给什么张少爷。”

顾廉心里就厌烦那件事,此时吴氏又提起越发觉得不耐烦,连连说道:“那张家也算大户,手里也有好些个银子,美玉嫁过去也不亏,将来说不定也能帮衬下我们。”

吴氏这才撇嘴不说了,顾廉闷头坐了一回:一会想到李氏威胁着要拿他治罪一会又想到李氏要收三房银子,便信了吴氏所说的大房有意作践三房的话来,因此也下了拿着私产分家的决心,便和吴氏说道:“我父亲那支本来是败落的,当年穷困潦倒成那样也没见族里有一两个肯帮衬的,后来中了举人要进京赶考,家里距离京城不过几十里地居然也没人肯出路费花销的,还是岳父拿的银两。后来父亲考上了族里的人又一个两个巴结上来。要是我早就不理那些人了,亏得父亲还一味的出钱修祠堂修祖坟的,还拿钱供着族里的子弟念私塾。直到后面你管家,见这项开销太大,才把这一项给蠲了。顾家因为这笔债还是很看重吴家的,依我说,你赶紧请了岳母来,有吴家的人在这,族长也不敢把我们这么样。”

吴氏冷笑道:“可不是,我母亲还时常说:顾家能有今日,都是靠吴家才起来的。若我说,顾家这些银子都应该算吴家的,凭什么叫给姓李的来管。”说着就打发人去请自己母亲过来。

夫妻两个又闷头商量了一回,才叫丫头在小院子的厨房里做了饭菜来吃。直到过了一个半时辰上房才有丫头来回道:“老太太叫请三老爷呢。”吴氏冷笑道:“老太太把族长请来了?”小丫头低头回道:“回三太太:族长已用过茶饭,这会子叫三老爷过去说话呢。”吴氏道:“既然这么着,我也跟着过去瞅瞅罢。”小丫头一愣却没敢多话,只低了头跟在顾廉、吴氏后面去了上房。

李氏服侍老太太在暖阁里歇着,顾礼、顾仪两人陪着族长在外间坐着吃茶,顾廉和吴氏到了门口也不叫人通报,径自掀起了帘子,直愣愣地就闯了进去。顾礼等人见吴氏跟着过来不禁都楞了一下,族长反应过来先皱着眉头喝道:“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个脸面,见了人不回避也就罢了,怎么自己就这样进来了?”

吴氏此时没了顾忌,嘴里也就肆无忌惮起来:“这是我家院子,我怎么就不能进了。就算是大伯子小叔子都在屋里,那也是从小哥哥妹妹叫过来的,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族长见她不恭不敬眼里也没个人似的,便想起旧年克扣族里的事来,心里早就先恨了七八分。只是碍于自家脸面,不屑和一个妇道人家争吵,只咳了一声和顾廉道:“你母亲在里面屋子听着呢,你先叫你媳妇过去伺候罢。”顾廉听了只得让吴氏到里间去,吴氏本不想进去看老太太脸色,但着实又不好呆在外面,只得犹犹豫豫地进了里间屋子,见老太太躺着榻上也不理,只搬了凳子坐在门口支着耳朵听外面说话。

族长先骂顾廉一番,又说道:“你媳妇恶逆长辈、不睦兄弟、又多言多语四处谗言间离兄弟妯娌间情谊,管家期间又贪污官中钱财购买私宅,已构成七出之罪,今日你便休她出门罢。”

吴氏从里间清清楚楚听见族长的话,不禁气的从凳子上蹦了起来要出去和他理论一番。老太太刚要拦她,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进来一个人,老太太只觉得耳熟,细一听才想起是她嫂子的声音。

吴母比顾老太太大上两岁,因她从小做过农活,有了年纪又不舍得吃太多鱼肉,身子骨不知比顾老太太强上多少。今日她一听女儿在婆家受了欺负,忙扶着小丫头坐车就赶到顾家来了。

吴母一进屋就听见族长说休了自己女儿的话,忙拽着她女儿冲着顾家族长骂道:“当日你们顾家穷的叮当响,还不是靠我们吴家出的钱才有了赶考的银两。如今你们富贵起来就忘了恩人,良心可是让狗吃了?算起来,这么些年你们也不知道从我闺女这拿走多少银子当义银,还拿钱去办学堂,转眼过河拆桥就想休了我们吴家的女儿,也得看我答应不答应。”

族长气的涨红了老脸,指着吴母道:“顾家子孙拿银子供奉祖先交义银本就是族规,老太爷之前出银子叫族里子弟上学那是他的善心,和你们吴家有什么相干?后来你女儿管家后,不但上学银子不给了,就连维护祠堂都不肯出一文钱,族里人是看在仙去的老太爷的面上才不肯吵嚷的。”

吴母唾了一声骂道:“好不知羞耻的话。当日顾老太爷一贫如洗,连娶媳妇的钱都没有,住的也是吴家送的陪嫁庄子,吃的穿的用的哪个不是吴家的银子?我看那些修祠堂的钱也都是吴家的银子。你们不说感恩也就罢了,还想休了我闺女,你也不怕臊红了你的老脸。”

老太太本来在里间躺着,听见她嫂子来就有些躺不住了,又见外面实在吵的厉害便勉强起来,颤颤巍巍地扶着李氏走了出去。

吴母瞧见老太太出来,当下就哭嚷道:“我女儿有什么不好,你只管骂就是,何苦找这些人来作践我姑娘?别人作践她也就罢了,你这个当姑母的,不说心疼侄女也就罢了,怎么也跟着下脚踩她?不仅让她嫂子欺负了她去,如今还任由这些人要休了她?当日你出嫁时候,吴家只怕你吃苦,拿了小半家产给你筹备嫁妆,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这样回报我们吴家,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老太太勉强笑道:“嫂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快进去和我吃茶罢?”

吴母一抹脸角冷笑道:“如今我闺女都快被休了,我哪里还有心情吃茶?”

李氏见老太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忙扶着她到椅子上去坐了,吴母撇嘴说:“若是想休了我的女儿,你先把你当初从吴家拿走的那些钱还回来再说。”

老太太见她嫂子满嘴胡说,不禁气道:“我的嫁妆是我父亲给备的,与你有什么相干?当年你就看着我的嫁妆眼热,私下里也不知道在我哥哥跟前念叨了多少回,整日说我把家都搬空了。幸亏我哥哥实诚,不信你的话,要不然我们兄妹早生分了。”

吴母嘲讽道:“你哥哥就是个实诚傻子,只当她妹妹是好人,如今正是她这个好妹妹要把他女儿休出门,想叫他没脸面活世上。”

老太太听了不禁气道:“这些年来我哪天不把她当亲闺女一般看待?谁知她私藏财产也就罢了,还三日两日的就顶撞我一回。我今日被她气的吐血,她不说问一声,反而转头跑了,直到这时候我叫老三过来她才跟着过来,一进门也不说问我一声,只知道跳着脚骂街来着,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吴母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呢?你侄女早就和我说了,只说她病了这些日子,你不体贴她这些年管家的辛劳也就算了,还叫人去查她,非得把她攒的那点私房钱搬空才算罢休。依照我说,你们家这些银子除了顾家的就是吴家的,我满府里看着,也就我闺女有资格得了这银子。”

老太太还没等开口,族长就气得跳脚道:“顾老太爷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怎么是你们吴家的银子?再者说,这是我们顾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个外姓人开口?老三,你也瞧见你媳妇的德行了,还不赶紧写休书来?然后把私产交公。”

顾廉听了不禁暗忖:家里虽然私产不少,他却不晓得具体数目。算起来他满身上也不过只有五十两的银票而已,家里钱财都被吴氏攥在手里。吴氏在敛财之事上素来有些手段,再加上她当初的陪嫁银子,想来也有不少一笔。如今在家里受气还不如自立门户痛痛快快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

老太太心里思索了一回,到底不好伤了娘家的脸面,但自己一时冲动请了族长来,叫他看到了家里的闹剧,倒不好就这样请了他回去,因此便说道:“吴家顾家结了两代亲,倒不好在我手里把关系搞僵硬了。依我看,老三媳妇把私产充公就行了,倒不用真的休了她。”

族长顾及老太太脸面,只得和顾廉道:“既然这么着,你就叫你媳妇把拿去的钱交回来也就罢了。你回去好好说她一番,我就不请家法了。”

众人满以为顾廉会应下来,谁知他只站着不言语,吴氏冷笑道:“既然都闹成这样,索性就撕破脸,谁也别装好人了。我是和你们过不下去了,今日族长在,正好把财产跟我们分一下,我们就此分家,以后各过各的。”

吴母听了忙点头道:“把你们家财产分成三份,一人领一份分家算了。”

族长怒道:“混账东西,你婆婆尚在,何有分家之理?老三,你这媳妇闹得家宅不宁,你还不休了她去?”

顾廉咳了一声,道:“我也赞成分家的。老宅我不要,折合成银子给我一份就是了。庄子我要城南那两个,家里的银两就按份子分就是了。”

老太太骂道:“不孝子,你可是要气死你老娘,白让我疼你这么多年了。”

顾廉抬眼看老太太道:“母亲若是真心疼儿子,今天就不会叫人闹这一出戏。儿子白叫人看了笑话,也没什么脸面了。母亲还当我是儿子,就多分我点银两也算不白疼我一场。”

老太太气道:“要是想分家,等我死了再说;想分银子,一文都没有。”

顾廉冷着脸道:“既然母亲不把我当儿子,我也只当没有你这个娘了。今日我便带一家子搬出府去。”

老太太听了当下喷出一口血来,往后一仰昏了过去,李氏连忙叫人大夫。族长见顾廉气晕了母亲,当场单场喝道:“顾廉忤逆父母、纵容妻子辱骂母亲,不孝不弟,理应出族,今后顾廉一支不许入祠。”

顾廉闻言不禁愣住。顾礼不忍,替他求情道:“若是他想搬出去就叫他出去好了,不许入祠这个惩罚是不是略过了些?”

族长冷脸道:“本想看在你父亲面上只训斥他一顿就也罢了,奈何他不仅听不进劝,还当众顶撞老母,说出不认生母这种不孝言论,再也容不得他放肆。”顾礼听见,只得罢了。吴氏赶紧拉了顾廉低声道:“赶紧收拾东西走罢,一会他们回过味来又抢过我们东西去。”顾廉听了也忘了被逐出家族这种重罚,急急忙忙和吴氏扶着吴母回去收拾东西去了。族长见状不禁摇头叹道:“孽畜啊!”

李氏叫人打扫了院子送族长去休息,又叫人请大夫来医治老太太。采雪来报三房赶了车要出府,李氏想了一回道:“也不值什么,叫他们走罢。”采雪闻言便叫人传话到门房:只管放三房出府便是。

三房被赶出顾家,别人听说还罢,唯独孙氏高兴的不行,因老太太在病中,她也不好大肆庆祝,只单独在自己屋子里摆了一桌酒,领着屋里几个人高高兴兴闹了一回。

三房的闹剧就此收场,李氏刚清闲了几日顾山和紫嫣的婚期就定好了,李氏带孙氏专心筹备起顾山的婚事来,只等在过年前迎娶紫嫣进门。

顾山大婚

老太太病了一个月才明白过来,听说三房一家子急急忙忙搬出了府,不禁拿衣角抹泪。李氏见状少不得劝她道:“三房那些银子并未让他们交回,若是仔细一些,也够他们一家活的了。”老太太叹道:“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个心。罢了,只当我没生养过这个孽畜罢。”

李氏为了让老太太高兴,便说起顾山的婚事来,老太太听见长孙要娶媳妇,果然精神了不少,便问李氏过大礼准备的东西。李氏忙叫人取了礼单出来,给老太太过目。老太太看了一回点头笑道:“这样也就罢了,什么时候送聘书去?”

李氏笑道:“之前本想年前娶媳妇过门,因老太太病着,又临近年下人多事忙的,此时成亲倒显得仓促了,因此便和夏府商议着把日子往后挪了一挪。前儿刚叫人算了日子,说来年二月十八是个好日子,正好可以下聘书,二月二十五可以过大礼,待三月初八便可迎娶媳妇过门了。”

老太太听了点头笑道:“既然这么着,我也替你操操心,把泉哥儿的婚事好好张罗一番。纵然我们家比不上别人家的排场,但也不能叫人小瞧了去。这事你只管放心去办,若是短了银子,只管来我找。”

李氏听了忙起身行了礼,又满面笑容地去说:“其实银子倒是小事,关键是我从来没张罗过这样的事,就担心礼数规矩上错了步,老太太若是能帮忙指点一下,可是叫我省了大心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里觉得舒服,笑了脸道:“你没张罗过婚事,可不知道这里面要操心的事多着呢。当初他们兄弟三人的婚事都是我张罗的,虽然说不上面面俱到但也算上是井井有条体体面面的。他们三兄弟中也就算你进门的时候排场最大,宾客也多是朝廷大臣,纵使这般人来也没人挑出一个岔子来。”

李氏忙附和道:“可不是,我娘也总说我嫁的体面呢。”

老太太听了越发得意,拉着李氏说了半晌自己当时管家的本事,李氏在边上时不时的附和一句捧她两下,又不时的命人看茶。老太太说了一回子,只觉得身心通畅。因老太太病了许久,今日又说了这么大会子话,李氏便担心她会劳了神,便慢慢转了话头说到过年的事来。

老太太问了日子这才知道快到腊八了,便嘱咐李氏叫人多熬几样腊八粥来吃。李氏忙去厨房吩咐了,叫拿各样米以及栗子等物,再加上去皮的枣泥等物一起煮了,又准备了染红的杏仁、桃仁、瓜子仁、花生、榛子瓤之类的果仁放在里面做点染。

吃了腊八粥,便算是开始过年了,不仅李氏忙的团团转,就连元秋都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帮李氏打点送给各府的年礼。到了腊月二十四,顾礼准备了糖果糕饼之物,焚烧灶马祭灶神。李氏、元秋等女眷怕冲撞了灶神都在屋里躲了,不敢出门。待到二十五日又准备焚香接玉皇。元秋虽然已经过了十几个新年,但自己一家子人口毕竟单薄些,那些繁文俗礼能省就省了,比不上一大家子热闹。如今回了京城,又在皇城根底下,那规矩礼仪更是多了去了,元秋只觉得新奇不觉得繁琐,李氏交代下来的事她都一一认真去做。

临近年下,顾礼叫人开了祠堂,着人仔细打扫。李氏一一查验了年礼吩咐稳妥的人去送到来往的府上。待到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廉亲王府、南平郡王府俱差人送礼过来。顾老太太听了忙让人伺候自己换衣裳,要亲自去见。李氏见状少不得劝她几句:“老太太如今身上不好,不如躺着歇着罢,外面的事情有媳妇呢。”

顾老太太听了说道:“你懂什么?这廉亲王府和南平郡王府可是皇亲国戚,哪里就能怠慢了?且不说两个王府送的是什么东西,单是这份体面也不是哪个府都有的,这可是少有的荣耀,我哪里能不亲自去接。”

李氏闻言只得罢了,自去回房换了衣裳又回到上房扶着老太太去了前厅。廉亲王府和南平郡王府派来的女人都是经常来顾府走动的,与顾老太太、李氏见了礼便分主客坐了。顾老太太先问了太妃及两位王妃好,又问了王府里的郡主好。两个王府的女人笑着一一回了,又问了问老太太身上可好?无外乎说些闲话。众人说了一会子闲话,那几个女人就告退了。顾老太太亲自着人送了出去,便带着李氏携了礼物回屋细看。

廉亲王府送了老太太两身衣裳,五色锦缎引手靠背坐褥一份,念珠一串;李氏、孙氏是一些绫罗绸缎、香袋等物;宝珠得到的是几柄扇子,玉坠两个,玉如意一个;元秋较宝珠多得了一个红玛瑙枕头和一个金玉腰带;泉哥和妞妞不过是些金银裸子、几套新书;顾山是笔墨纸砚一套。

南平郡王府送的是:老太太两身衣裳、两匹纱、两匹锦、金镶青金方胜垂挂一件;李氏、孙氏是纱、锦各两匹,金手镯两对;宝珠、妞妞是大荷包两对,翡翠红小荷包四对,银项圈两个;元秋比宝珠和妞妞又多了水晶灵芝双环瓶一件;顾山和泉哥仍是文房四宝等物。

老太太见了啧啧称赞不已,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待都看了个够,才吩咐下人让把众人都叫到上房来,先说了两个王府叫人送年礼的事情,又叫李氏把礼单念了。老太太笑道:“且不说这些东西样样都是难得的,光是这份体面也没几个府里能有啊。”

孙氏附和笑道:“可不是,我活了这般岁数,也没看过这么好的布料。正好可以扯两套衣裳待山哥儿成亲时候穿。”

老太太听孙氏这话便觉得她小家子气,只拿眼看了她一眼也不言语,李氏忙打圆场笑道:“可不是,也要给老太太做上一身才是。”老太太闻言满脸笑道:“今天新得了四身衣裳,再加上别的府孝敬的也不知道多少,哪里还用再做。”

李氏笑道:“这些都是棉的,待山哥儿成亲的时候可以换上夹衣了,这料子做夹衣最好了。”老太太这才点头笑道:“那就依你罢。”孙氏忙接言道:“我比不上大嫂子忙,平日里也能得些闲,不如老太太的衣裳就由我来做罢。”

李氏知道孙氏有意想讨好老太太,便也帮衬两句道:“我瞅着弟妹针线倒是比我还强些。”

老太太笑道:“你们大家子的女孩子虽然针线好,但一年到头能做几样东西。不过是扇套、香袋、荷包常用的几样罢了。论起手艺来,倒不如服侍你们的丫头做的细致。老二媳妇虽然是小门出身,但从小做惯了针线,那针脚就比常人平稳的多。再加上,她要做家里各样的东西,会的针法自然也就全些。”

李氏点头笑道:“老太太说的正是呢。就连元秋以前也懒怠地做针线的,她常用的东西都叫翠莺去做。因江南女子最擅长女红的,我怕她不如旁人,便狠命看了她几年,到底让她把针线给练出来了。”

老太太听了招手把元秋叫到跟前,摸她手看了看她的指肚,嘴上说道:“如今你要绣嫁妆,这些活不好假手他人。你做完针线晚上拿热水泡了水,再拿白玉珍珠膏子把手上涂满了,最能护肌肤细致,也不生茧子。”元秋一一笑着应了。

因老太太心里舒坦,此时瞧见孙氏在一边低着头心里也开始心疼了她几分,笑着说道:“老二媳妇,既然你有这个孝心,我便叫你替我做那衣裳。只是有一条,你做的时候务必仔细了,若是给我做坏了,我可不饶你。”孙氏见老太太难得和颜悦色地和自己说话,脸上不禁笑开了花,忙一口应承了下来,又说过两日过来给老太太量尺寸。因年下事多,众人说了一会子闲话,便收拾了东西各自散了。

到了年三十这天,老太太和李氏按照品级穿了朝服进宫去朝贺行礼。孙氏在家各处查了一圈,见万事都妥当了才放心下来。待老太太和李氏从宫中回来,阖府众人进了祠堂,祭拜了先祖,这才回了屋,叫摆上宴席来。

家中小辈自顾礼起都给老太太磕头拜了年,然后彼此按照长幼又行了礼,带自家人行过礼后,家里的丫鬟仆人们也都进来磕头行礼。老太太此时也不心疼银裸子了,都尽数撒了出去。

待要吃团圆饭时,老太太见顾仪下首空落落的,不禁又想起顾廉来,登时红了眼圈。顾礼忙起身劝道:“今日是好日子,我先敬老太太一杯罢。”老太太只得擦了眼泪就着顾礼的手将酒喝了。老太太吃了敬酒,便摆手道:“你们兄弟就到外面去吃罢,让我们娘们热闹会子。”顾礼和顾仪听了忙站起来,又各自敬了回酒才到外厅去坐了。泉哥儿和妞妞见父亲不在席间,胆子便大了起来,左一个右一个夹着老太太凑趣,顾山又讲学里的笑话,终于把老太太逗笑才罢。

过了年出了正月,李氏和孙氏两人开始筹备起顾山的婚事来,待到二月十八那天,顾府备具聘礼写成婚书由顾礼携着去了夏府。到了二月二十五,顾府正式下聘,着人抬了几十台的聘礼去了夏府,无外乎是金银珠翠、绫罗绸缎、果品、羊酒之类的物件。另外携了只雁,送了婚期过去。

到了三月初七那天,李氏请了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者给顾山上了头。顾府一切准备妥当,只待明日迎亲。

76

元容婚后番外

刚过卯时初刻,林学刚便蹑手蹑脚地披了件袍子坐在窗前读书。元容忽的惊醒,又摸着身边没有人,猛的坐了起来。林学刚听见声音便放下书卷,走过来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梦魇着了?”

元容摇头道:“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惊醒了。”林学刚见她除了面色苍白之外,并无任务不妥,也就放下心来,道:“时辰还早,你又有了身子,再躺半个时辰在起罢。”元容摇头道:“虽然还有困倦,但是躺下也睡不着,不如早点起来吃了早饭,也好赶一赶针线活。”

林学刚叹了一口气,坐在元容身边揽着她道:“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如今跟着我吃苦,不但吃穿用度粗糙,平日里还要做些针线贴补家用。我身为一个男人,实在是有愧于你!”

元容道:“起初嫁给你的时候,我也不适应这样清贫的日子,心里发了堵便和你拌嘴。那阵子若不是因为我每日哭闹,你也不会会试也没考过,你不怪我不说反而还好言好语安慰我。我那时便知道了你的好,后悔自己不省事。再加上过惯了这样的日子,也就不觉得苦了,纵使粗茶淡饭,也另有一番滋味。”

林学刚道:“我听人说孕妇做针线活最容易坏眼睛,家里还有些闲钱,何苦每日都要做针线去卖钱?”

元容笑道:“若是不做其实也使得,我母亲给我备的嫁妆,也够我们用个几年。只是我有些小心思罢了,想为肚子里的孩子都攒点钱,叫他出生后不用吃苦。”

林学刚揽着元容,半晌才道:“元容,明年春闱我定要考个功名回来报答你。”元容点头笑道:“我父亲曾说你才学极好,将来一定大有作为的。”

柳儿在外屋听见元容说话的声音,知道他们夫妻两个都起来了,便进来请安,服侍元容穿了衣裳。林学刚看见元容身上半新不旧的褂子,还是当年嫁给自己时候的嫁妆,心里不禁发酸,低了头坐在窗边发狠读书。

元容洗了脸,拿起胭脂膏子略抹了抹,叫小丫头把火上温着的一小罐粳米粥端了进来,亲自盛了一碗给林学刚放到桌上。林学刚见她转身又往外走,忙拉住她道:“这种米精贵,还是你吃罢,我吃白米粥就行。”

元容转声含笑道:“火上还有呢,我去上房给婆婆请安后再回来吃,你先吃你的。”林学刚只得松了手放了她去。

林父心系儿子学业,便免了他的昏定晨省,只叫他安心在房里读书,因此每日只有元容一个人到上房请安。元容扶着柳儿一路到了上房,林母此时早已醒了,见了元容进来,面上也没太多表情,只淡淡地问道:“学刚可起来了?你服侍他吃早点没有啊?”元容回道:“已经起来了,正读书呢。我昨晚叫人炖了粳米粥,刚才已经盛了给他吃了。”

林母听了这才舒展了眉头,林父见元容颤颤巍巍地站在一边,时不时用手摸下微微隆起的肚子,便开口道:“如今你也是有身子的人,哪里总能站着,快坐下罢。”元容早就觉得两腿发酸,听见这话宛如天籁之音一般,忙行了礼就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

林母见状不禁回头剜了林父一眼,林父只当不知,问了元容几句林学刚的学业事情,就叫她回屋去。林母正想让元容伺候早饭,谁知林父开了口打发元容回去。林母只得把话憋回去了,眼看元容走到了门口,林母忙开口道:“今日得空再做个香袋罢。”元容只得应了声。

林父见元容出去了,才骂林母道:“你怎么这么不省事,她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你还叫她操劳,若是小产了,我看你问谁要孙子去。”

林母撇嘴道:“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想当初我们儿子是个举人,找个门路也能做上个县令。就是亲家老爷不给他寻门路就罢了,又非要他考什么会试。因你们都应承说好,我便也动了心思指望儿子能考个大官回来,谁知媳妇进门后又三天哭两天闹的,儿子也没了心思读书,一味的关着门哄她,连那什么劳什子的考试也没考过。媳妇不说劝劝也就罢了,反而纵着他还叫他再考,白耽误了这两年。”

林父喝道:“你这个眼皮子浅的婆子懂什么?媳妇如今也懂事了,每日看着学刚读书有什么不好。学刚若是将来考上了贡生才叫有了前途,说不定还能给你挣个诰命夫人什么的,你也能跟着沾沾光。若是做了那七品县令,不知道哪辈子才能升官呢。”

林母道:“我若是得了个诰命夫人岂不是就同亲家母一般了,可惜咱没闺女,要不然也能嫁给王爷什么的。”

林父骂道:“你这个死老婆子成日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就是诰命夫人也轮不到你闺女嫁王爷,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天天充太太呢。”

林母见林父发火便不敢言语,林父又道:“媳妇如今有了几个月身子,以后针线活计不要叫她做了。你若是能做就做一些,若是不能做还有几个小丫头呢,叫她们做去。每隔几日就做一次鱼肉给媳妇补身子。”

林母小声嘟囔道:“我还成日没肉吃呢。”

林父骂道:“你吃肉有屁用,你吃肉能生个蛋出来啊?”林母听了缩了脖子不敢做声。林父越发生气,指着她骂道:“你也不想想你之前的日子,破草屋子里住着,家里只有几亩薄地,纵使我起早天黑死命苦干也赚不到几个钱。还不是后来媳妇嫁过来了,亲家又给了房子又给了地,家里也有几个小丫头伺候,这才让我们老了有了栖息之所,又不用每日劳作。你当了几天夫人享了几天福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谁了。别忘了这屋子这地还有这满院子的丫鬟都是媳妇的陪嫁,你若是惹恼了她,或是让丫头回去告诉了亲家,看不赶你出去。”

林母涨红了脸,小声辩解道:“我只是看她刚嫁过来的时候眼里没有长辈,心里气不过罢了。”

林父道:“你怎么不看媳妇如今又懂得孝敬我们又知道体贴学刚呢。我看你是过了两天舒坦生活闲出屁来了,你明天回乡下还住茅草屋去罢,这样你就消停了。”林母被吓得再不敢言语了,小心翼翼伺候林父吃过早饭后,就打发小丫头上街去买肉买鱼,中午亲自做了叫元容来吃。

元容见林母忽然面带慈祥起来,拉着自己嘘寒问暖,又亲自做了鱼肉给自己吃,不由得惊疑不定,迟迟不敢下筷子。林母不知元容的心思,只当她谦逊不敢动筷,忙亲自夹了筷剃了刺鱼肉放她碗里。

元容见状不禁暗暗猜测:婆婆早就眼热自己那笔嫁妆,每日都旁敲侧击一番,奈何自己咬住了口,就是不把嫁妆交给婆婆保管,也因此让婆婆对自己颇有微词。今日婆婆忽然热情起来,想必定是在这顿饭菜里下了药想毒死自己。待官府来查的时候,婆婆只要把罪名推到自己丫鬟身上,她便可昧下自己所有嫁妆逍遥自在。

林母见元容面上忽白忽黑的,只当她身上不好,忙去摸她的额头。元容轻轻避开,换了笑脸挽着林母的手臂道:“婆婆每日操劳,哪有给我做饭的道理,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可是说我不懂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