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区,隶属N市,挺大的一个区。

离市中心有些远,以香山闻名。香山最有名的,除了民国时期的别墅,便是半山腰的寺庙。

传闻这座寺庙从南朝时便以存在,历经战火,生于战火又毁于战火,曾一度被废弃过。

直到民国,某位国名党高层携夫人在这里度假,因其夫人信佛,这座寺庙才得到重新得到修缮,续上了香火。

香山实在算不上高,2个小时多一点儿便可以爬一个上下。

学校选这里,更多的是想让学生放松放松。

中午,落在半山腰的寺庙里歇息,吃饭。

由于N市特殊的文化底蕴,来这里旅游的人不在少数,旅游业相对发达。

哪怕一个小小的寺庙,因为蒙上了民国的色彩,来观光的人不在少数,连带着卖玉米棒、热奶茶、快餐的店家都多了起来。

“宝贝儿子。”封宜坐在庙里的一棵百年老松下,朝晏辞招手。

百年老松周围打了一圈木椅,供有人休憩。

家长围坐了一圈,有的家长自带了便当过来,也有的就近买了些吃的。

封宜不怎么吃外面的食物,一早准备了便当。

香煎带鱼、凉拌木耳金针菇、糖心蛋再加一份水果莎拉,配上香糯米饭,色泽诱人。

三个便当盒,一个粉的,一个蓝的,另外一个稍大一点儿,米白色。

指尖点了点粉色便当盒的边缘,封宜将蓝色的盒子随手塞给自己儿子,又喊:“时浅。”

王影压根没把成人礼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把爬山活动放在心上,更不会准备什么便当了。

“早上多做了一份。”封宜抬手摸了摸时浅的脑袋,说:“你可以和你妈妈一起吃。”

一人份的便当,再多一个人,其实是吃不饱的。

封宜这么说,完全只是和王影客气一下,她还真不信王影能让自己闺女吃不饱。

当着一大群家长的面,王影笑笑,道:“浅浅吃就可以了,我去外面再买一份。”

封宜哦了一声,点头:“那你去吧,浅浅在我这边。”

正午,阳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落了一地的光斑。

时浅和晏辞坐在封宜身边吃着午饭,一粉一蓝,看上去像情侣饭盒。

封宜怕热,一热就没什么胃口,挑挑拣拣干脆将自己那份便当里的香煎带鱼都夹给了时浅。

夹完,封宜索性放下筷子,以手当扇,给时浅扇着风。

时浅不太好意思,捏着封宜递给她的猫咪柄的勺子,开口道:“阿姨,你——”

“嗯?我吃饱了,我看着你吃,你多吃一点儿。这个带鱼好吃吧,阿姨特意学的。”封宜半翘着腿,笑眯眯地说。

“诶?看不出这些都是晏辞妈自己做的?好会做饭啊!”孙菲菲的妈妈毫不吝啬地夸着。

“还行吧,看着好看。”

晏辞:“…”

他妈会做个香蕉波娜娜的饭。

咬着明显出自他大姨之手的香煎带鱼,晏辞保持沉默。

怕时浅渴,封宜又从包里拿了瓶苏打水出来,拧开,放到了时浅手边。

孙菲菲的妈妈见状,又想到自家闺女和自己说的,一时有些感慨,说:“我看你们才像母女,这么好个闺女,怎么就——”

“妈!”孙菲菲一急,塞了一根花菜给自己的妈妈。

“好好好,我不说!”孙菲菲的妈妈知道自己一时口快,犯了错,急忙扯开话题,问:“刚才在车上问你,你还没说呢!到底怎么教育的啊,把你们家晏辞教那么好?”

杨怀宁的爸爸一听,也跟着凑上来,说:“我也来取取经!我们家这个啊,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学习勉强算过得去,平时在学校还好,一放假就回家打游戏!”

“我们家这个也打!”

“你们家这个可以的,我听我儿子说以前还染了个小白毛,你们做家长的知道吗?”

晏辞以前是什么人啊?

成绩倒数,染发打架。

全校没有哪个家长不知道的。

封宜:“…”

知道…

她儿子不但染发,还纹身,抽烟喝酒。

她儿子成绩能这么好,其实和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她一向不注重成绩。

由于家庭原因,她的教育理念一向和别的家长不太一样,她更注重晏辞的心理,只要他三观没长歪,其他的她都不觉得有什么。

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开心就成。

因为这样,封悦得知晏辞会抽烟喝酒的时候,还跟她吵了一架,说以后晏辞总有一天会毁在她手上。

现在抽烟,以后更刺激的能吸.毒。

现在太小,长大了烟酒不离手,总有一天会接触女人,染上性。

好在,她选择了相信自己儿子。

晏辞听到大有继续谈论自己的意思,吃饱了,放下筷子,歪头盯着小时浅。

小姑娘小口小口地数着米粒,没一会也放下了筷子。

“走吗?”晏辞问。

时浅很容易就听晏辞的话,放下饭盒,悄悄和晏辞溜了。

那边孙菲菲的妈妈还在继续追问着封宜的教育方法。

“男孩子嘛,开窍了懂事了,自然而然什么都好了。”王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插了一句。

“我家也是个小子,他怎么还不懂事?”杨怀宁的爸爸说着,大掌猛得拍在了杨怀宁背上。

“爸,轻点啊!”

孙菲菲的妈妈欲言又止,看了看封宜,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又听了一遍男孩子至上的理论,封宜微微仰头,看了看头顶,舒了口气。

“男孩子有什么好?”封宜问。

“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养个儿子以后可以养老。女孩子始终是替别人家养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了靠都靠不住。”王影说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啊?”封宜歪了歪头,双手环在胸前,问:“就这样?”

“不止。”王影还想再说。

“国家没给你养老?”封宜问的很不客气。

“国家才给多少啊…”

封宜一听,顿时明白了。

合着时浅的妈妈要是有个儿子,是完全把自己儿子的财产当自己的财产了。

“这话就不对了。”杨怀宁爸爸直摆手,“以后儿子的都是儿子的,我们的也都是儿子的。折腾多了,儿媳妇会有意见,还影响小夫妻俩感情。”

“他敢!”

孙菲菲的妈妈冷笑了一声。

“儿子结婚房要买吧,车要换吧,买小了以后有个孩子又不合适了,房至少百来平,不说市中心的房也不谈学区房,普通的地段都万把块一平,你算吧,结婚也要花钱,养个儿子,处处都要花钱。”

“要是养个不懂事的,学习不好到罢了,再不成个人,吃老的用老的,娶媳妇都困难。”

王影还是固执已见,说:“那肯定不会的。房子一起负担,再不济,女方那边还能半点不帮忙?”

孙菲菲的妈妈一听不乐意了,开口道:“女方凭什么要和你们家一起负担?小头还好,对半开我还不如给自己闺女买套房,房产证直接填她名字,以后说话也硬气。”

“她都要嫁到我们家了——”

王影话还没说完,又被孙菲菲的妈妈打断,问:“浅浅妈,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们家浅浅以后要嫁这么个家庭,买房都要女方家出大头的,你愿不愿意?”

王影没开口。

显然是不愿意的。

“还是晏辞妈说的对,什么养儿防老?还不如吃国家政策。就不谈防老了,老杨说的也对。”

封宜听着,越听越觉得王影是个说不通的。

辩到最后,孙菲菲的妈妈和杨怀宁的爸爸都觉得没意思,走了。

这棵百年老松下,只剩下了王影和封宜。

封宜索性问:“浅浅妈妈,以后时浅嫁人,你觉得男方家要给你们家多少,才算合适?”

问完,封宜觉得这样不礼貌,但一想刚才辩的那些话,又替时浅不值,觉得王影不配。

王影想了一会儿,说:“几十万还是要有的吧。”

封宜点了下头,开口:“一千万呢?”

一千万?

王影一惊,眼睛瞪大了看向端坐在木椅边的封宜,说:“晏辞妈,你开玩笑的吧。”

一千万?

她和时浅她爸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个数啊。

“谁知道呢。”封宜说,“万一是真的呢。”

一千万算少。

但对象换成王影,封宜一分都不想多给。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就泼到他们家,别往外淌了。

第99章 第九十八天

Chapter.98留白

一顿饭,并不太愉快。

封宜收拾好饭盒,扭头没发现自己儿子,也没准备去找。

离了王影,封宜重新找了树荫浓密的座位,微翘着腿,给自己倒了半杯温水,慢慢地喝着。

香山寺,同样有一座大雄宝殿。

比不得大寺院的规格,它小了很多,但香火旺盛。

远处传来一阵一阵的木鱼声,香火缭绕。

晏辞带着时浅转了一圈,想做点儿坏事。

一转眼,对上小姑娘懵懂又透着好奇的目光,到底没下得了手。

时浅看什么都认真,这会子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后院里的百年老松上。

后院里的老松不知过了几个百年,树皮粗糙磨人,枝干繁密,身上挂满了祈福的红木牌。

巴掌大小的红木牌,正面刻了个福字,背面写了香客的心愿,底部被凿了个圆孔,坠了红色的麦穗。

满树的红木牌,看着十分好看。

“写吗?”晏辞拎着红木牌在时浅眼前晃了晃。

两个,崭新的。

牌子相碰叮当响。

时浅双手接过一个,冒了个鼻音:“嗯?”

“刚求来的。”

晏辞下巴抬了抬,望着满树的红木牌。

其实他不信这个。

找负责人拿了笔,时浅半蹲在树下的长椅边,指尖抵着笔帽,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时浅抬头看晏辞。

红木牌被他随手丢在一边,他躬身坐在椅子上,一只腿屈起抵在长椅上,视线不知落在哪个点上。

风一吹,他的衬衫下摆扬起一个角度。

写什么?

好像没什么可信的。

求佛问神,不如信自己。

放下笔,时浅悄悄看了眼四周。

这里没什么人,同学们大多都在前院,前院同样也有抛木牌的地方。

隔着拱门,声音像被过滤过一样,听着有些远。

时浅往前挪了一点儿,手指怼了怼晏辞的长腿。

指尖刚怼上去的一瞬间,日光烈了一度。

晒久了,时浅脑子有些昏,脑海里突然蹦出晏辞以前说过的一句话:男孩子的大腿不要随便碰。

晏辞低下头,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檀香味被风拂得四处飘散。

挺好闻的。

混着晏辞身上的薄荷味,说不上来,不讨厌。

时浅一手搭在晏辞大腿上,抬头,一手捏上了晏辞的校服领带,拉了拉。

黑色的校服领带,在她手中变了形。

顺着时浅的力道,晏辞低下头。背光的阴影里,他的瞳仁黑的暗沉。

“哥哥。”

无事晏辞,有事哥哥。

小姑娘看着清清冷冷,声音软得跟棉花糖似的。

还是烤过的那种棉花糖,焦糖色的表皮脆脆的,内心早就化了,又软又粘缠。

坏骨头上来,晏辞偏头,轻眯着眼笑,手指却捏上了时浅的下巴,“我最近没满足你?”

这话有歧义。

什么叫满足,哪方面的满足。

时浅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傻白甜了。

和晏辞相处久了,大染缸里一泡,五颜六色,什么色都能染上了几分。

动了动唇瓣,时浅仰头盯着晏辞。

这人除了满脑子废料,能不能往健康绿色的方面多想想。

攥着晏辞校服领带的手紧了又紧,时浅终于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我们不写了,好不好。”

“就这样,抛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