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姿端庄,双手随意地环抱在胸前,看着楚烟,开口道:“楚小姐,容阿姨的话应该说得也很清楚。你不为她考虑,总要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听闻楚小姐的导师在圈内颇有名气,德高望重,治学严谨,作为她的关门弟子,你觉得这事闹这么大,合适吗?”

“你和我们不一样,我想你以后应该不会甘心于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讲师吧?帖子一删,私下联系那人,让她道个歉,那事就当留言处理了。再过几个月,估计也没多少人再记得。”

楚烟唇角一直挂着抹若有似无地笑。

那女人暗暗观察着楚烟神色,试探着说出了一句:“你说是不是呢?”

“你当初那么容易就离开容哥哥,也没那么喜欢他吧。”女人又加了一句。

楚烟觑着眼看着和自己女神颇为相似的一张脸,觉得越看越丑。

相由心生,古人诚不欺她也。

“哦。”楚烟轻飘飘地哦了一声,曲肘,腕关节抵着下巴那儿,问:“你喜欢容泠?”

“写小黄文写的开心吗?”

楚烟指尖在手机屏幕上一点,划开锁屏,随后,将手机掉了个方向,推给了整容怪,说:“文笔有进步。”

“描写挺香艳的。知道这么多姿势,是不是平时没少背着你容阿姨偷偷补课啊?”楚烟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态。

她的指尖就点在手机屏幕上。

论坛截图,白色背景,黑色字体,描写的绘声绘色,相当露.骨。

容泠妈妈低头,只扫一眼,又别开头。

那上面的截图还是几年前的学校贴吧页面。

楚烟指尖点的地方正是那个没有头像的小号写她给容泠口的地方。

几年前,她才多大,那个小号上蹿下跳地这样往她身上泼脏水。

把她写成那副样子,她看了都觉得贱。

“瑶瑶?”容泠妈妈蹙着眉头喊了一声。

整容怪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听到容泠妈妈喊她,只一瞬间又恢复正常,语气稍稍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楚小姐这就过了吧?”

“我平时很忙的,要赶通告要走秀,哪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贴吧论坛这种地方。”说罢,她不自然地扯了车嘴角。

“是吗?”楚烟又滑出另一张截图,推到整容怪面前,“这张熟悉吗?”

这段小黄文也很精彩。是那天容泠带着看秀,一半没看完,便带着她退场的事。

那上面写得跟真的一样,她在看秀的时候勾.引容泠,勾得男人没把持住,秀没看完带着她去了地下停车场,在车上这样那样了。

还持续数小时。

来了一次又一次。

脑洞突破天际了。她和他一共就在地下停车停了不到十来分钟,这十来分钟看不起谁呢?看不起容泠?

“很巧啊。同一场秀,嗯?”

她和以前的同学几乎都没怎么联系,根本没多少人这样惦记她。除了她,也没人了。

“是很巧。那人也太闲——”

整容怪闲字还没说出口,被泼了一脸啡。

“哗”的一声,不过数秒的事。

整容怪白色的雪纺短裙很快洇染开浅褐色的咖啡渍,半凉的咖啡顺着她的脸颊滴落,一滴一滴的。

“你——”容泠妈妈反应过来,当下拍了下桌子,要站起来,还没站起来,眼睛一抬,看到楚烟身后悄无声息出现的人,又硬生生克制了下来,就那么维持着要坐不坐要站不站的怪异姿势。

动静不小,引得咖啡馆的人频频回望。

整容怪使劲地眨了下眼睛,挂在刷得过分纤长的眼睫毛上的咖啡渍终于滴落了下去,她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男人,当下和变脸玩的一样,换了副委屈柔软的模样。

男人似乎是从事务所出来的,一身正装,西服上一丝褶皱都没有。

他带着金边的眼镜,冷沉的眼睛隐在镜片后面,脸上没什么表情。

楚烟没注意身后有人,看整容怪和变脸一样,不由地冷哼了一声。

“你不是挺会写的吗?怎么不开着你的小马甲去给自己写份洗白书?要我把ip地址怼你脸上?”

“是不是觉得没人会发现你?你就披着下马甲可劲的蹦哒?”

活腻了。

狗东西。

楚烟怼得正开心,冷不防手被人抽了过去。

那人从桌上抽了张湿纸巾,抓着她的手指,给她擦拭着她指头上沾到的咖啡渍。

捏着楚烟的手指,容泠连眼神都懒得给对面的女人,擦完,丢了湿纸巾,他拿过楚烟的手机,说了两个字:“解锁。”

手里屏幕早黑了下去。

楚烟还有些呆,一遇到容泠,她就容易做些稀奇古怪的事。

听着他的话,骨子里刻下的对他的喜欢驱使着她给容泠滑开了锁屏。

手里屏幕重新亮起来。

被泼了一身咖啡的整容怪根本没人管,她见容泠看到了那些论坛截图,脸色白了又白,下意识想去寻求容泠妈妈的帮忙,却发现容泠妈妈脸色比她还白。

一张张截图,描写得绘声绘色,不下于明清时期市井间流行的香艳画本子。

十八岁的他和她,二十五岁的他和她。

各种各样的姿势,不堪入目。

容泠眸色本就冷,随着暗下来的屏幕,他的眸色又和以前一样。

隐在镜片后面的凤目冷沉,阴寒。像极了楚烟见她把人踩在酒吧隔间地上打时的样子。

“论坛上的事是怎么回事?”容泠问。

第140章 第一百三十九天

Chapter.139过去

没人回答。

亦或者是没人敢回答容泠。

楚烟倒没想到容泠会过来,当下撇了撇嘴,想把手指从容泠手中抽出来。

哪知她指尖稍稍一动,便被人捏住。

容泠根本没看她,他站着,浑身上下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被眼镜片挡着的漂亮凤目虚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位置上的那人。

他名义上的妈妈。

许开慧。

说起来,他和许开慧并不亲近。她只是赋予他生命而已。

他父母的结合本身就毫无感情可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挺扯的。

陈芝烂谷子的事却偏偏要扯到小辈身上。

容青山和许开慧,门当户对,出于政治需要,俩人结了婚。

容青山性子不温不火,他爷爷说天生是吃这口饭,不多情不滥情,会藏,心思藏得深到旁人都捉摸不透,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也有应酬的时候。

逢场作戏的事,他小时候就看得很淡。许开慧在生了他后,也没问过他,自己过的舒适,俩人各玩各的,本该挺好的,表面看起来也登对。

可惜,许开慧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对容青山蒙了说不上的心思。

不是爱,无关情,更像是占有欲在作祟。

随着容青山位置坐得越来越高,许开慧往日的作风收敛了不少,她改信了佛,越来越疑神疑鬼,甚至歇斯底里了起来,总怀疑容青山背着她偷偷组了家庭。

她陷入了自己的臆想当中,不断告诉自己,自己是守规矩的大家小姐,没有那笔糊涂荒唐事。

她开始有意无意缚着容青山,精神也越来越不正常,常年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容青山不干涉她,她反过来干涉容青山,对出生就没抱过几次的儿子不闻不问,想起来就演段母慈的片段。

容泠觑着眼看着许开慧,眼神要多冷就多冷。

母慈子孝,他还真不是个孝子。

想起来他有用了,才过来找他?他出生开始,几乎所有的事都是容青山一手包办的。

容青山不会教儿子,没经验,对他的教育大多像磨砺手下人一样。

在培养他能力的同时,只要他足够优秀,在他可以容忍的范围里,只要不触犯底线原则,容青山大多时候都是纵着他的。

刚入初中,他一个人住,偷跑出去混事,打架斗殴,容青山几乎没怎么问过,只要他安全,向来只有他把别人压着揍的份。

那时候他戾气重的不行,离了学校,用楚烟骂过他的话来说,整个一败类。

再后来升了高中,他稍有收敛,但终归没收敛多少。

他就是觉得日子太无聊了。而后,楚烟闯了进来,他不喜欢主动热烈的女生,那样会让他想到许开慧曾经做过的事,放浪又不知廉耻。

那时候他不想理楚烟,可惜楚烟偏偏又不一样,勾着他磨着他,一遇到和学习有关的事又像变了个人一样,觉得自己笨,为自己智商懊悔,然后很努力地去弄懂题目。

楚烟不知道,她做题目的时候,是最吸引的的时候。

固执又笨,倔强的拿着张卷子,没有他,她一个人能研究一整天试卷。

见了他,她学习撩他两不误,蒙对了题目还抓着他手腕要亲亲。

不是放浪的。

因为喜欢而变得大胆,那种热烈的满心满意的喜欢。

他没拒绝,意外的觉得不错,好像白得一眼看到头的生命里出现了点其他的色彩。

鲜活的,而又热烈的。

他和楚烟做了,没什么心理负担。女孩子在和数字有关的事情上是笨笨的,在这方面,悟性倒是极高。

青涩的绞着他,勾得他食之味髓。

他不理解寻常的感情,什么情什么爱,他不懂,他就是想要楚烟,好好的跟着他一辈子,陪着他。

那会他也是这么想的,哪知长年不见人影只听说去信佛改善的妈妈跳了出来,悄无声息的,在容青山都不知道的时候,扣了他所有的东西。

身份证、手机、钱包…一样没有,把他关在了别墅里,让他反省自己的错误。

他觉得可笑,许开慧什么时候有资格说他了?

他没觉得许开慧有能力拦得住他。

在他把许开慧安排在他房间门口的保镖全部揍趴下后,那些保镖根本不敢拿他怎样,哪怕他们是许家的人,碍于容青山的面子,没人能动他。

许开慧说了一句:“你和她的事瞒得住吗?”

他本就没想瞒。容青山也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容青山的可控范围内。

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能认的。

她是他的人。

许开慧话锋一转,碾着手上的佛珠,又说:“你考虑过她吗?她和你一样?她在别人眼里就是个脱光了勾引容青山儿子的不知廉耻的贱人。”

“全校都知道,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家门,用不了多久,整个N市都知道,到时候她连出门都会被人戳着骨头骂。”

许开慧说话时总带着一副病容,看着恹恹的。

在他要动手的时候,容青山回来了。

他还是和平时一样,总是那副不瘟不火的样子。

他没站谁,没支持许开慧,也没再纵着他。

对这场家庭闹剧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只是用他那温和的嗓子和他分析了具体情况。

就像是和下属开会时的那种从容不迫的样子。

那会,他太长时间没睡觉,脑子昏胀胀的。

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他没有从别人角度考虑事情的习惯,他觉得可以那就是可以。

容青山给他上了新的一课。

一个永远作壁上观、永远置身事外的男人教他在控制自己情绪后,去拿捏别人的情绪,揣摩别人的情绪去了解事情,预知事情的后果。

如果他真出去了,许开慧不依不饶的性格,定然不会放过楚烟。

那时候楚烟必然没办法再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甚至往后她都没办法正常生活。

哪怕事情过去了,心理上可没那么容易过去。

那是第一次,他被人如此牵制着,没了容青山,他尝到什么叫无能为力腹背受敌的滋味。

他不想楚烟遇到这种事。

或许断一段时间,楚烟平平安安地读完整个高三也不错。

她那么努力地去学习,那么努力地想考一个好学校,她的努力不能毁在他手上。

他选择了妥协。

不是向许开慧,也不是像容青山,而是向楚烟。

他要她好好的,像正常人一样,凭着自己的努力跨进她想要去的地方。

而他下次,也不会再给许开慧牵制他的机会。

他记得他警告过许开慧不要动楚烟来着,看许开慧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容泠冷着音调,不疾不徐地开口:“药吃了?”

许开慧一僵。她精神上有问题。

她触到容泠底线了。

容泠不在是以前那个扣了手机身份证就可以钳制住的少年了。

这些年,借着容青山的手,他架起了自己的关系网。

“我只是和楚小姐叙叙旧,多年未见,楚小姐还是那漂亮。”许开慧极力想稳住。

“是吗?”容泠反问,他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在桌上敲了敲,看向了许开慧身边的女人,道:“你约我过来看戏,确实是一场好戏。”

女人同样一僵。

她只是想约容泠过来让他看看楚烟那女人亲口声说离开他的样子。

楚烟要是想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她不得不离开他。

让他亲耳听听楚烟抛弃他,说不要他。

怎么事情就这样了呢…而且许夫人和自己儿子的关系更让她在意,不是母子吗…

捏了捏楚烟的手指,容泠问:“还想再玩下去?”

楚烟抽不出自己手指,也确实不打算再待下去。

直起身的时候,楚烟对容泠说:“松手。”

她目前还不知道容泠和许开慧到底有什么事。

容泠不说,她为什么要给他好脸色,一律当渣男处理。

容泠松了手。

楚烟嘴角一耷,似乎又有些不开心。

这么听话?

楚烟刚迈不到一步,容泠从楚烟身后揽住了她的腰,把人带进了怀里,说:“这事我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