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郑王吃完晚饭,元初寒起身回自己的小院。

这是芙蓉阁,她的闺房。整个院子清幽雅致,从门口通向房间的小路由碎石子铺成,两侧则种着花草。一人高的美人蕉,在这幽幽的夜色中恍若两排美人儿婀娜多姿。

走进房间,那趴在桌子上打盹的香附就惊醒了,一抬头看元初寒回来了,抹了抹眼睛,“小姐,咱们明天还去药佛山么?”

“明天不成,这几天都不成。要文术过去吧,正好要他自己锻炼锻炼。”解衣,她身段高挑,脱了外衣,长发如瀑覆在后背,极具女性气息。

“哦。不过,为什么呀?”香附走过来,圆圆的眼睛还有着睡意。

“当然是有更大的事情要做啊!快去睡吧,瞧你眼睛都睁不开了。”将脱下来的衣服搭在屏风上,元初寒转过身,一瞧香附那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抬手在她脑门儿上戳了一下,让她赶紧去睡。

“那小姐您也赶紧睡吧,从今早回来您就没歇着。”点点头,香附是真的困了。转过身走出去,边走边呵欠。

绕过屏风,就是雕花的大床。床是好床,上面的被子也是上好的,这儿的生活,算得上养尊处优。

转身一屁股坐在床上,元初寒长叹口气,郑王在尽力的保护她。不过,看起来想保护她也不轻松,那皇宫里的人确实是想在郑王那得到什么,否则,他们也不会盯紧了他。

小皇上过生辰,这就接她进宫,郑王的意思是,若是将她接去了,或许再出来就很难。

没准儿是将她当成了人质,用她逼迫郑王妥协?

反正一切皆有可能,不过她是不可能任人摆布的,这得来不易的生命,她很珍惜!

抬手,以两指在自己的锁骨处摸索。在别人眼里,这都是皮肉,但在她眼里,这皮肉之下却都是生机和杀机。

装病,这难不倒她。如若要装,那么就装一次大的。

让任何人也查看不出破绽,要任何人都不敢凑近她,这,易如反掌!

红唇弯起,元初寒是甚是自信。郑王在想办法,她也决计不能坐等。

这一世的生命本就是个意外,可是又是上天的恩赐,她绝对不能浪费了老天的恩赐,这辈子,说什么她都得长命百岁不可。

翌日,文术被派出去了药佛山,那里现在算得上元初寒的地盘儿。尽管也有一些郎中啊大夫啊想占据那个地方,但没有一点绝活,那个地方可不是谁都能去得的。

但凡在药佛山成名最后走出去的均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一方神医,绝非酒囊饭袋。

所以,去山上采药可以,但是想占据那个地方却是不容易。

元初寒能够坐稳了药佛山,那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当时城里无数个郎中大夫都不服,前来挑战她,尽数被她击退,她也算得上是经历过‘战争’的人。

现在,有更大的战争在等着她,她绝不会退缩,而且这个战争,对于她来说是真的战争。

等着帝都的人来,在这府里倒是安逸。

元初寒说她研究食谱,绝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尽管不是她所擅长,但也决计比普通人懂得多。

几天的时间她都在厨房里转悠着,潜心研究她的食谱,专门给郑王补身的。

如此几日,帝都真的来人了,而且,来的人让郑王颇为惊讶,且之后眼底更多忧色,因为听说,来人居然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丰离。

004、迎敌准备

摄政王?

说真的,元初寒自来到这个世界,这摄政王的大名可是听过很多次了。

据说,权倾朝野,简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看起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他根本就没把那小皇帝放在眼里。

纵观她所知的历史,好像这样的人都是反派啊,而且,下场都挺惨的。

不过,那都是影视剧中的,历史是由胜者来改写的,谁人知道这个世界将来的胜者是谁?老天又没把答案写在黄历上。

可是看郑王一副忧虑重重的样子,想来是不好对付。

不过,接她去帝都这种小事儿由摄政王来亲自做,貌似不太合理啊。像这种事情,随便派个太监带着几个人来就成了,哪用得着堂堂摄政王。

这不禁的让人觉得有蹊跷,便是元初寒这不知内情的人都觉得有问题。

“摄政王?听起来就不好对付。人精里的人精,不好糊弄呢。”元初寒摇头,眸子盯着一处,脑子在旋转。

香附坐在对面,亭子通风,看着好像定住的元初寒脸上发丝随风跳跃。

“不止是不好对付,而是,非常非常难对付。老爷是郑王,但若是真得罪了摄政王,怕是咱们这王府都躲不过。”小声,香附十岁就来到这府里当丫头,平时听的自然多。

眸子一动,元初寒看向香附,“咱们不得罪他不就得了?”

香附睁大眼睛,“小姐你想装病,若是露馅儿了被摄政王知道,那不就是得罪了?”

“我也不是针对他啊!”她针对的是皇宫里的那些人,和这个摄政王有什么关系。

“但,总的来说还是得骗过他才行啊!难不成小姐是打算以正常的面貌面对摄政王,然后到了帝都时再装病?”这更行不通啊!

翻了翻眼皮,元初寒没招儿了。

“算了,要骗就都得骗。大骗特骗,骗整个天下,反正这对于我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儿。只是,老头颇为担忧啊,从早上得到消息到现在,他可是一直在书房里没出来呢。”手指敲着石桌,噼里啪啦。

“老爷担忧很正常,那可是摄政王啊,不是哪个小小的官员,指使管家给赶走就行了。听说这摄政王杀人不眨眼,但凡对其有异心的,都没好下场。”对着手指,香附这小小丫头也很担忧。

“你不用说,我能了解。”单单是以前看过的那些影视剧她就能猜测出来啊,位高权重的人,党同伐异。一个不慎,满门抄斩。

“小姐,您还要装病?”若是随便来个公公什么的,倒是没什么,毕竟以前公公太医啊什么的也有来过。

“装,必须得装!否则,我就得给个光屁娃娃当媳妇儿!要是你这丫头能代替我的话,那我就不装了,这郡主你来做吧。”高高的扬起眉尾,她那表情诸多高傲。

香附塌下肩膀,她可没那个胆子。

夜晚来临,元初寒端着饭菜走进郑王的书房。书房很雅致,一面书架摆满了书,另外两面墙上是一些字画,这书房里真没值钱的东西。

书案后,郑王穿着灰色的布衫,从他的外表来看,是真的看不出他是个王爷。

“晚饭也没吃,用得着那么愁么?”走进来,反手关上门,元初寒几步走至靠窗的软榻。榻中间摆放着小几,两侧坐人。

将饭菜一一摆在小几上,那边郑王也走了过来。

好像一天的时间,郑王就老了几岁似的。

“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躲也躲不过啊!”坐下,郑王一声长叹,这一句很是复杂。

眨眨眼,元初寒在对面坐下,看着郑王,小声道:“老头,你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得到的?”

这个问题,元初寒已经想了很久了。郑王看起来就是个闲散人,要权利没权利,要钱财没钱财,可是皇宫里一直在盯着他。眼下摄政王亲自来了,说是来接她,但鬼才信呢,必定是冲着郑王来的。

郑王定是有什么东西,是他们都想得到的。

看向元初寒,郑王捋了捋胡须,“我的元宝真聪明。”

“不说算了,快吃饭吧。你年纪大了,可不能有一顿没一顿的。”他不说,元初寒也没办法。

拿起筷子,郑王用饭,看起来他的秘密是不会告诉元初寒的。

“元宝啊,你准备的如何了?”吃着饭,郑王问道。

眸子一亮,元初寒点点头,从怀中拿出卷镇来展开,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银针进入视线。

“这些,是我昨晚浸泡好的。这几根,能让我咳嗽不止;这几根,满身长疮;这几根,抽搐不止口吐白沫。怎么样?”清透的眸子恍似都在放光,元初寒对这些可是很有兴趣。奈何以前的家长不同意,她只敢偷偷的研究。

“这么毒?”郑王也诧异,她还能制作出这么恶毒的东西来。

“没关系啦,都是表象,糊弄人玩儿的,而且还保证谁也查不出原因谁也治不好。毒呢,也是药,得看它怎么用了。我配出来的都是小计量,毒不死人的。”元初寒笑眯眯,随后随便取出一根针,扬手隔着衣服扎在了自己的臂弯间,打穴精准。

郑王看着她,夹菜的动作都顿住了。

几秒的时间,元初寒的脸变红,她明显睁不开眼睛了。

“我发烧了!”说着,朝郑王伸手。

郑王立即放下筷子抓住她的手,这一摸果然炙热,何止发烧,高烧!

“这、、、如何是好?”郑王将那银针拔下来,元初寒的情况却没好转。

身子向后靠在榻边,元初寒眯着眼睛笑,而且笑得颇为得意。

“任谁看,都治不好我。”软软的抬手,在卷镇中抽出一根针来,看也不看的扎在自己眉心,下一刻她身子一抖,脸红瞬时褪下去了。

拔下针,元初寒恢复如常,晃了晃头,娇俏的脸蛋儿白皙如象牙。

“老头,这回你该放心了吧!”她自保,完全不成问题。

郑王深深叹口气,“如此便好。”

眸子如新月,元初寒其实只是给他展示了一丢丢而已。这是针对自己的,当然她还有针对别人的,针对别人的,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只是暂时不能与这老头说,否则,可能还真会吓着他!

005、摄政王丰离

翌日清早,元初寒没有如往常似的早早起床,反而赖在被窝里。

香附端着水进来,一瞧元初寒还在床上,脚步一顿,“小姐,您今天不洗脸了是不是?”

“不洗了,这样看起来才像生病了。”头不梳脸不洗,更具真实性。

“那好吧,奴婢将水拿走了。”转身,香附痛快的端着水离开,她这小小奴婢完全配合。

躺在床上,元初寒满目斗志,今儿那摄政王就来了,昨天递了帖子,说是今天上午辰时末会到。将时间都掐的这么准,初步估计这摄政王为人很严谨。

郑王交代,他若说她染病在身,摄政王必定会来看看。虽未必会揭开纱帐亲眼看清楚,但也绝对不能马虎,须得做足每一步。

这一点她完全自信,就算揭开纱帐,也必保那摄政王看不出纰漏来。

而且她整日的碰药材,这屋子里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儿,这戏做的就更足了。

翻身坐起来,用手搓了搓如瀑的长发。发丝顺滑,经过她这么一搓,乱了一些,看起来还真是有几分颓然。

象牙白的小脸儿在乱发中显得更小了,清透的眸子泛着水色,通过她的眼睛,还真看不出她有病。

“小姐,您今天穿哪件衣服?不管怎么说摄政王是男人,您不能只穿中衣的。”香附又进来,开始给张罗。其实她也是紧张,总觉得未必能骗得过去。

“哪件都成,随便拿一件来。”衣服她觉得没什么关系。

香附走向衣柜,拿了一件白色的。

元初寒的衣服款式都是很简单的,衣料也不是上乘,这和郑王的风格很相似。他就整日穿着布衫,看起来极其普通。

穿上,再配上乱发,这么一看还真是有些病态。

“你去瞧瞧人来了没有,感觉时辰差不多了。”眼看着人要来了,元初寒倒是有几分兴奋。这算是一种挑战,尽管不是与人比拼医术。

香附跑出去,不过一刻钟后跑回来,气喘吁吁,“小姐,来了来了。”

红唇弯弯,下一刻拿过卷镇,展开,快速的抽出一根针,抬手扎在自己锁骨下。不管是扎别人,亦或是扎自己,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银针扎在锁骨上,屈指弹了一下,银针颤巍巍的晃动两下,之后元初寒的脸以可看见的速度变白。

惨白惨白,恍若白纸。

一分钟后,惨白的脸开始泛青,连带着她的手,皮下都泛出了青色。

香附忍不住的皱眉,在她看起来,元初寒这种脸色与要死了差不多。

“小姐、、、”看起来,好难受啊。

元初寒缓慢的呼吸,听起来她好像是呼吸很困难。

取下针,元初寒将废针随意插在床头,卷镇卷起放在枕头下,然后幽幽躺倒。

她看起来全身软绵绵的,没任何的力气,重重的呼吸,好像马上就会窒息而死一般。

香附赶紧给她整理,然后将被子给盖上,“小姐,您看起来好像真的重病了,病入膏肓!”

“是看起来要死了吧。”元初寒想得到自己是什么模样,她也觉得没力气,呼吸困难。尽管这是骗人的,可她此时此刻也好似真的病了一般。

香附点点头,好像如果真的碰她一下,她就会咽气儿。

这边戏已做好,那边却一直没什么动静。

元初寒大口的呼吸,躺在这儿只等那人来了就给看戏。

可没想,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那边人才过来。

一听到动静,香附整个人都弹起来了,手忙脚乱的放下纱帐,然后几步奔到门口跪下。

有脚步声从小院儿里传进来,香附屏住呼吸,低头看着地面。

脚步声近了,眨眼间就到了门口。

眼前,一只锦靴出现,一抹暗色的袍角,滚着金边儿。

下一刻,极低的气压笼罩住了香附,让她整个人不由得低下头,跪在地上就差五体投地了。

直至人走过门口,那气压才消失,香附呼吸,她整个人要背过气去了。

床上,元初寒躺在那里,白色的纱帐是透明的,能清楚的看到走至床边的人。

“元宝啊,王爷亲自来看你了。知道你身体不好,王爷还带来了玉蟾丸,快谢谢王爷。”郑王略显巴结的声音在纱帐外响起,下一刻,纱帐被从外掀起,床边的人进入视线。

睁开眼睛,元初寒微微偏头,入眼的便是一张年轻俊美的脸。

这么年轻?

元初寒有片刻的愣怔,这摄政王是假的吧?怎么会这么年轻!

看起来不过三十,一张脸棱角分明,竟然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可俊美归俊美,那双眼睛幽深似寒潭,让人与之对视,便觉得喘不过气。

墨发束起,以金冠束在发顶;一袭暗色的华贵长袍,金色滚边,同金色玉带,身姿挺拔,贵气满盈,同时覆满杀阀之气!

与之对视一眼,元初寒便收回了视线,费劲儿的喘气儿,边断续道:“见、、、见过、、、王爷。”

丰离看着那床上的人儿,斜飞入鬓的眉几不可微的上扬,这人儿,看着很眼熟啊!

“王爷,小女元宝病的重,不能给王爷请安,还望王爷见谅。元宝啊,这玉蟾丸千金难求,王爷给你的,快谢谢王爷。”郑王将一个白玉瓷瓶放在元初寒手里,微微弯身看着她,以眼神示意她做得好。

“谢、、、谢王爷。”元初寒大口呼吸,话落就开始咳嗽,咳得胸肺空空响。

郑王立即抓着她的手连连长叹,恍似马上就要失去她了似的。不愧是活了将近七十年了,戏演的更真。

元初寒的脸本就是惨白泛青,这么一咳嗽,整张脸就变得青紫青紫的,甚为骇人。

丰离单手负后,一个简单的动作,贵气凛然。

“看来郡主的病真的很重,此次没有带太医随行,无法为郡主诊病了。不过,据听说,这郴州药佛山有位小神仙,医术了得,郑王怎的没请她过来为郡主瞧瞧呢?据说,只要有口气,这位小神仙就能让人起死回生。”声线低沉,字句间,他视线不离那床上的人儿,恍若寒潭的眸子压迫的人呼吸一滞。

元初寒心头一凛,他知道什么?

006、识破

郑王一声叹息,“其实曾请了那位小神仙给元宝诊病,可惜啊,那小神仙似是徒有虚名,元宝的病不止没好转,反而还加重了。”连连摇头,郑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似很后悔病急乱投医,反而害了元初寒。

丰离面无表情,那漆黑如寒潭的眸子无任何波动,压迫的人喘不过气。

“太医院神医无数,待得到了帝都,要太医为郡主仔细瞧瞧。”声线无波,听起来他没什么诚意,可是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打起精神。

“唉!”郑王一声长叹,也深知这丰离此次必定会将元初寒带走。

元初寒咳嗽,再次咳得胸肺空空响,听起来好像马上就要断气儿了似的。

丰离的视线在元初寒那青紫的脸蛋儿上停了几秒,随后转身离开,步伐从容贵气,恍似将一切都踩在脚下,皆是蝼蚁。

元初寒眸子转动看向郑王,郑王拍拍她露在外的手,随后也站直了身体,“元宝啊,好好休息,爹爹一会儿再来。”

元初寒点点头,一边咳嗽着,那空空的声响回荡在房间里,让人听起来不禁起鸡皮疙瘩。

丰离与郑王离开,那一直跪在门口的香附才活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她满脑门儿的冷汗。

“小姐,刚刚摄政王说小神仙,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起身踉跄的奔到床边,香附觉得心惊肉跳的。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见着如此吓人的人,尽管她都没敢抬头看那摄政王长的什么模样。

“不知道。”费劲儿的喘气儿,元初寒反手将枕头下的卷镇抽出来,摸出一根银针,精准的扎在自己的心口。

呼吸一顿,下一刻长长舒口气,终于能正常的呼吸了。

“或许只是听说过小神仙吧,不过奴婢还是觉得心下惴惴的。”看着元初寒,香附的小脸儿依旧煞白的。

“瞧把你吓得,有那么吓人么?”坐起身,元初寒摇摇头,尽管那一身的气势确实是很不凡,但也不至于被吓得冷汗直流。

“吓人。”点点头,香附还是觉得心慌。

“这点出息!行了,将门关上,咱们一时半会儿的不能出去。”脸色还是不太好,白中泛青,但呼吸顺畅,已然正常了。

香附起身去关门,暂时的,确实不能出去。这摄政王会在府中住下,她们若是出去乱走被看见,那今天这场戏可是白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