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就像头上悬着一把剑似的,能不急么?”当然急,解除婚约后她就要和他拜拜了。

“婚约之于你,如同刀剑。”丰离的语气听不出高兴不高兴。

“不是婚约,是和小皇上的婚约。要是换个人,长得俊人品好,兴许我还会开心呢。”这句话没有任何的意思,元初寒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丰离垂眸,纤薄的唇若有似无的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王爷大人,您什么时候能把这婚约解除啊?”他也不回答,元初寒也有些急。

抬眼,丰离看向她,“回帝都之后。”

深吸口气,元初寒点点头,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他如此认真的给出了日期,就说明他真的有把握。待得回了帝都,婚约就解除了,她也该回郴州了。

青州城外有一处暖燕湖,每每春天之际,这里都会有许多的燕子来回飞。

燕子筑巢需要潮湿的泥,这暖燕湖的岸边有很多燕子们需要的泥,所以春天时它们都会聚集在这里。

暖燕湖面积很大,四周青山绿水,怎是宜人了得。

此时,一艘画舫停在湖边,精致的舢板直通画舫,岸边,已有人等候在那里了。

不是别人,正是赵王。

他今天仍旧穿的很讲究,身边跟着护卫,小厮。

画舫上,站着丫鬟还有数个看起来像是从青楼里找来的姑娘,穿的清凉至极。

下了马车,那赵王就热情的迎过来了,热络的模样好像和丰离是挚友一般。

“王爷,您可来了。请,都已经准备好了。”扬手请丰离,朝着画舫走去。

元初寒跟在后,在马车上丰离吩咐她今天要时刻的跟在他身边。

可是现在,他身边有个赵王,她也插不进去,所以,还是跟在后面算了。

登上画舫,元初寒也算开了眼界,这画舫当真豪华。

在郴州时见过一次,是城里的公子哥包了一艘游长湖,画舫上笙歌艳舞,热闹的不得了。

看来,天下的画舫都差不多,瞧瞧船头的那几个姑娘,估摸着一会儿也得热舞了。

画舫中桌椅俱全,茶点水果样样具备,四周垂坠的纱幔极具格调,比在郴州看见时的要高级的多。

还在想着自己该站在哪儿呢,那边已经坐在那镀着金粉的大椅上的丰离就看了过来。

他什么都不用说,一个眼神儿就给了她指令,要她过来坐在他身边。

走过来,元初寒在他身边的那个椅子上坐下,椅子宽大,躺在上面都不成问题。

赵王陪笑的坐在了元初寒对面的椅子上,挥挥手,示意可以开始游船了,之后又吩咐丫鬟倒茶,忙碌的不得了。

元初寒默不作声,视线从那些鲜艳的樱桃上移开,看向赵王,然后又转向丰离。

正好丰离的视线扫过来,俩人四目相对。

先撤开了眼睛,元初寒不打算和他进行视线斗争。

丰离伸手,将桌子上那一碟的樱桃拿起来,转手递给了元初寒。

看着自己面前多出来的樱桃,元初寒愣了愣,抬眼看向他,他也正在看着她。

046、遇刺(二更)

接过玉盘,里面的樱桃红彤彤的,诱人的不得了。

元初寒端着玉盘,一边抬头看了一眼丰离。他却已经转开了视线,恍似刚刚将盘子递过来的不是他一样。

几不可微的抿唇无声的笑,元初寒捏起樱桃塞进嘴里。

好甜啊,甜的不得了,好吃。

距离岸边越来越远,画舫行的缓慢且稳当。

赵王见时机差不多,吩咐乐师奏乐,船头的舞女们立即各就各位,笙歌热舞,就此开始。

如此近距离的看一群舞女跳舞,这还是头一遭。

元初寒吃着樱桃,一边盯着那群舞女,都很漂亮。随着跳舞时的动作,那薄薄的衣服也随之的撩起又落下,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撩人的很。

别人的感觉她不知,反正她若是个男人,也肯定会喜欢这种场合的。有吃的有喝的,还有漂亮女人给自己跳舞,想不飘飘然都不行。

不经意的往丰离那边扫了一眼,却发觉他还是那个模样,一点都没放松的样子,满脸的孤寒绝凛,这种场合他不喜欢?

如果他没病,身体心理都正常的话,那么就是丰离这个人私生活太端正了。

和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一比,他算得上奇葩了。

瞧瞧,对面的赵王都比他正常的多。虽然那赵王不时的看丰离收敛自己,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往那些舞女身上瞧。相信如若丰离没在场的话,他早就扑过去了。

吃着樱桃,元初寒的眼睛叽里咕噜的转,她如此不安静,丰离想不注意都不行。

眸子一转,看向了她,正好她又看过来,俩人四目相对。

眨眨眼,元初寒托着玉盘动了动,示意他是否也想吃点儿。

丰离微微眯起眼眸,无需说话,只是那眼神儿就传递了他的意思,要她老实点儿。

不甚在意的撇嘴,元初寒收回盘子接着吃,那樱桃的颜色和她的唇一样,嫣红水润,十分诱人。

“王爷,您看,这时辰差不多了吧。”赵王蓦地微微倾身靠近丰离,压低了声音问道。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元初寒坐在那儿并未听清赵王说的是什么。可是瞧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元初寒觉得很奇怪。

丰离看了一眼画舫之外,淡淡吐出两个字,“等等。”

这回元初寒知道丰离说的话是什么,尽管没听到,可是看他嘴型还是看得出来的。

他说等等。

等什么?亦或是等谁?

元初寒研究不明白,画舫也行到了暖燕湖的中心地带。

舞女们的舞也跳到了最火热的阶段,轻纱的水袖撩出去,飘飘如仙。

蓦地,画舫一阵摇晃,元初寒手中玉盘里的樱桃都跟着滚了滚。

扶住椅子扶手,元初寒扭头看向画舫之外,湖面广阔,水纹波动。

水纹的波动越来越剧烈,她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慢慢站起身,就在她彻底站起来时,那水下有黑影跳跃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仅仅是那么两秒钟,无数的黑影从画舫的四周跳跃出来,带着水珠直奔画舫之上。

丝竹声骤停,船头跳舞的舞女们也发出了尖叫声。

怡然被打破,刀剑声响起,画舫瞬间变成了战场。

肩膀一紧,手里的玉盘也脱落了出去。掉在了船板上应声而碎,樱桃滚落了一地。

元初寒被拽着后退,那抓着她的人正是丰离。

赵王大呼护驾,一边快速的向船尾方向后退,路线熟稔,好像排练过很多次一样。

丰离的护卫,赵王的护卫,快速的围出安全区域,然后一致对外。

乐师和舞女们却没那么幸运,数个已经皮开肉绽倒在一边没知觉了。

元初寒还有些迷惑,在看见那些舞女和乐师被刀剑刺中时才有了实感,这是真的。

可是,好像有不对劲儿,有什么不对劲儿她又说不上来,感觉很奇怪。

一把匕首穿过护卫的阻挡飞射了进来,划破空气,带着刮耳膜的声响。

身体被大力的扯动,下一刻,只见那拉着她的人挥剑打开了射过来的匕首,力道千钧,剑和匕首相撞,发出的声音震得元初寒耳朵嗡嗡响。

丰离带着元初寒后退,以很快的速度撤到了船尾,再看画舫当中,已打的一团乱。

赵王在船尾另一侧,两个护卫在保护他。元初寒不经意的往那边瞥了一眼,发觉赵王并不慌乱。

皱眉,元初寒一边抓住丰离的衣服靠在他怀里,盯着他紧绷的下颌,小声道:“丰离,那个赵王好奇怪,他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打杀声不绝于耳,元初寒的话也清楚的进入了耳朵,丰离低头看了她一眼,幽深的眸子里几许复杂,他什么都没说。

元初寒还想说什么,耳边响起破水之声。扭头看过去,船尾外,又一个黑影从水中跳跃了出来。

“丰离,后面。”大喊,揽着她的人同时回身。

长剑交错,每一招都用尽了力气,元初寒完全感觉的到,丰离的肌肉都是紧绷的。

丰离有武功,而且感觉不低。可是,和那黑衣人交手几招之后,丰离却开始后退,一直退到了船舷边缘,退无可退。

对方长剑刺来,剑锋带着冷色。

元初寒盯着那剑锋,瞧着它直奔着丰离的胸口而来。

可就在那一秒,她的身体后仰,被一阵大力扯着,翻过了船舷,大头朝下的落入了水中。

临落水时,听到了赵王大喊王爷,她暗咒一声假惺惺,之后就和丰离栽进了水里。

水下,什么都看不见,不过丰离一直抓着她,她也死死的抓着他的衣服。沉在水里,她朝着丰离靠近,然后拽着他往岸边的方向游。

这时候肯定不能回船上,而且这水里也不知还有没有刺客,得赶紧离开才行。

她游泳很好,可是带着个人还是有些费劲,而且游了一会儿她发觉,丰离根本没配合她,甚至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惊觉不好,他不会呛水了吧!

抱住他的腰,脚下翻腾两下,从水中浮出来。

水顺着脸颊往下滑,元初寒睁开眼看向丰离,却发现他双目紧闭脸白如纸,一点反应都没有。

“丰离?丰离?”抬手打他脸,元初寒大叫道。

丰离没回应,不过眉峰却蹙起,证明他有感觉。

看他的样子,他应该是没呛水,可是为什么会这样?难不成他受伤了?

思及此,元初寒扭头看了一眼已经远在二十几米外的画舫,那上面,黑衣人和护卫还在缠斗,画舫几乎被拆。

不管那边,元初寒揽着丰离往岸边游,简直用尽全力,她腿都隐隐抽筋儿了。

丰离仍旧没有任何的反应,任她揽着。由于体重的悬殊,他也开始往水里滑。

元初寒没心思管那么多,最后勒着丰离的脖子快速游动,在他们俩都几近窒息时,终于靠近了岸边。

047、老鹰和兔子

抓着岸边的水草爬上岸,扯着丰离,元初寒费尽了力气。

这也是第一次知道,成年男人到底有多重,堪比一座大山。

全身*,水顺着头发往下流,元初寒也已经管不了了。看着躺在地上毫无反应的丰离,抓住他的手试探脉搏。

她大口的呼吸,身上的水不断的往下滴,可这些都已经不能进入她的耳朵了。全身的感受都在手指间,因为她发现丰离的脉搏竟然很微弱。

很明显的心脉受损迹象,他受伤了!

松开他的手,元初寒一把扯开他的衣服,几层布料下,丰离肌理分明的胸膛露出来。可是,干干净净,毫无破损,他没受伤。

拧眉,元初寒一时间也有些诧异,怎么会这样?

“丰离?丰离你醒醒。告诉我你什么感觉?”跪在地上,元初寒拍丰离的脸,一边叫道。

说她不着急那是不可能的,他若有个三长两短,谁还帮她解除和小皇上的婚约?

“丰离?”手上用劲,可丰离还是没知觉。她想用银针扎他,可是他现在的脉相呈心脉受损状态,她也不敢随意下针,一个扎错,他可能就完了。

“王爷,郡主。”蓦地,一旁传来护卫的声音。元初寒扭头看过去,数个护卫全身*的正从树林的另一侧跑过来。

“你们来的正好,快来看看丰离。他到底怎么回事儿?他有隐疾是不是?”元初寒也确定了这一点,丰离这绝不是突然发作,他体温一向很低,数次碰他的手他的身体都凉凉的,他心脉本来就不好。

“郡主别担心,王爷确实是旧疾复发。吃了这药,再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儿了。”杜骏最先冲过来,跪在地上,从胸口隐秘处掏出一个瓷瓶来。

打开瓷瓶,药香四溢,他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塞进了丰离的嘴里。

元初寒闻着那味道,眉头蹙的愈发厉害。

确实是治疗心脉受损的药,只是,这药里面有几味带毒的药材,这种药,说白了只是缓解用的,根本不治本。

而且经常食用,身体也会垮的。

不过,这药确实很有用,将近一分钟后,丰离便睁开了眼睛。

幽深的眼睛亦如他往时那般,恍若刚刚那双目紧闭毫无反应的人根本不是他。

元初寒抓住他的手扣在他脉门间试探,脉搏跳的比刚刚稳健多了,这药,效果真快。

“王爷,刺客逃走了。赵王也受伤了,不过他已派官兵过来了,咱们赶紧回去吧。”杜骏禀报,一边抚着丰离坐起来。

元初寒的脸紧绷在一起,“赵王受伤了?真的假的,他不会割了自己一刀骗你们的吧。”

杜骏一愣,看了一眼元初寒没说话。

丰离喉咙动了动,将那巨苦无比的药咽下去,“回去。”

“是。”杜骏领命,起身指挥众护卫行动。

元初寒抓着他的手盯着他,一边说道:“你感觉怎么样?”她觉得,他不会感觉很好。

丰离看着她,尽管全身湿漉漉,可风度犹在。相信便是他再如何狼狈,看起来也绝不会很糟糕。

“疼。”一个字,说出他的感觉。可在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所说的疼,他在忍着。

元初寒也猜到了,而且丰离这病,绝对是个大病。

“回去我给你看看。”抓着他的手臂,元初寒和杜骏一人一边的扶着他站起来。

丰离身姿挺拔,腰背一向挺得直。可此时此刻,他身体明显紧绷,而且,用不上力气。

杜骏在另一侧扶着他,元初寒在这边。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而且逐渐的,他开始朝她的身上倒。

元初寒几分吃力,扫了一眼另一侧的杜骏,不禁皱眉道:“杜护卫,你用些力气行不行?要压死我了。”

杜骏几分无辜,他自己也能扶的动丰离,可是他明显的在朝着她身上靠,他这护卫还能把王爷拽回来不成?

亦步亦趋,元初寒愈发的吃力,一手抓着丰离腰后的衣服,承载了他大部分的重量。

走出了树林,车马队伍都已经停靠在了树林边缘。

文术瞧见了元初寒,几步奔上来。在注意到丰离时,他立即睁大眼睛,摄政王受伤了?

元初寒也没空理会文术,见他没受伤也就放心了。和杜骏扶着丰离登上马车,然后她就钻了进去。

队伍立即出发,今日暖燕湖一游,谁想到居然会是以这种结局收场。

马车里,丰离第一次没有腰背挺直的坐在那里,反而靠坐在车板上。

全身潮湿,他的脸苍白的恍若白纸。而且,他脸上有水。

元初寒坐在一边,长发湿漉漉,可是脸上的水已经干了。

盯着丰离,她试探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惊觉那根本不是水,是冷汗。

而且,他的体温很凉,比之他平时的还要凉。

“你到底有什么病?怎么会这么严重。我不敢随便的下针,你这种情况,我没见过。”抓住他的手,再次试探他的脉搏,跳的很稳,看起来已经好了。

丰离看着她,幽深的眸子深不见底。他说他疼,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可若是看他的眼睛,就会发觉他不止是疼,是很疼。

“幼年时差点死掉。”开口,他的声音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稳。

“中毒?”依据他刚刚吃的药,元初寒猜出大概来。

“嗯。”丰离闭上眼睛,反手抓住元初寒的手,死死的攥住。

元初寒咬牙,手被他抓的好疼,骨头好像都碎了一般。

“所以,你不能动武。”刚刚在画舫上,他起初动剑时还好,之后就渐渐力不从心的样子。元初寒搞明白了,他用上乘的内功护住心脉,控制体内的余毒。可若是动武,旧毒就开始活跃蔓延,他就会发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