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骏立即点头,一边走进小院,“还要多谢郡主,还有香附姑娘和文术兄。”

“不客气,这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不过,杜护卫,咱们同行这么些天,也算熟人了,我有件事儿得跟你说。昨天大雨啊,我们这房子漏雨了。没办法我们用盆接了一夜,就怕雨再大些把我们主仆三个都淹死了。您跟管家说说,能不能给我们修补修补这房子?”文术见风使舵,说起一些话来诚意十足。

杜骏闻言脸色一正,抬头看向房顶,“漏雨了?好,我会去处理的。对了,郡主呢,王爷要见郡主。”

“郡主在整理她的银针,马上就能过去。”文术一副热络的模样。

“好,我先回去了。”杜骏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杜骏走远,香附哼了哼,“你那么客气干什么?看人家拿着剑也害怕是不是?”

“瞎说什么,没看人家杜护卫很客气么?”文术斥责,斥她不懂人情世故。

香附依旧冷哼,瞧不起文术。

正说着,元初寒从房里走了出来。

“你们俩别吵了,脑袋都被你们吵大了。”丰离话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冷不丁的听他们俩吵吵闹闹,简直觉得耳朵都要炸了。

俩人噤声,然后瞧着元初寒离开小院。

“文术,你们这次离开,小姐和王爷发生什么了?”香附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文术眨眨眼,然后摇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反正,他觉得王爷可能是对小姐有意思。

走向丰离居住的小楼,一路上遇到数个护卫,每个都跟她打招呼。就算没有笑容满面,可也明显的态度很好。

元初寒也笑眯眯的回应,心里倒是舒坦了许多。

昨天房子漏雨的事情也随之烟消云散了,漏雨就漏雨吧。

走进小院,众护卫如同其他人一样向她拱手拘礼,她点头回应,然后进入小楼。

小楼里的空气有着淡淡的香味儿,和丰离身上的味道有点像。

元初寒嗅了嗅,然后踩着楼梯走上二楼。

二楼,偌大的卧室门敞开着,里面铺着厚厚的地毯,一尘不染。

一桌一椅都很精致,还有一扇巨大的白玉屏风横在门前。踩着地毯绕过屏风,入眼的就是大床。

大床精致,垂坠的纱幔与床上的床单被子都是暗色的,一看就是丰离的喜好。

而此时,他靠坐在床上,还真是卧床养伤的状态。

“王爷大人。”走过去,元初寒唤了一声,诚意不多。

看了她一眼,丰离以眼神儿示意她过来。

走过去,元初寒坐在床边,然后看着他,想知道他今儿又要做什么。

“疼。”他的脸是苍白的,只是那双幽深的眼睛却氤氲着流光。

“给你扎一针?”歪头,他就是想这样?

“一会儿再说。或许一会儿听到了好消息,就不疼了。”丰离看着她,神色淡然,说的话却意味深长。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看着他,元初寒觉得他的好消息绝对不是纯正意义上的好消息。

“陪本王等着。”他现在‘卧病在床’,不能走动,所以,能做的就是坐在床上休养了。

而这种等着的事情显然很枯燥。

“陪着?好吧。”说来说去,叫她来是解闷儿的。

靠着床柱,这床柱是由紫檀木雕刻而成的,贵的不得了。

“听说,昨晚你的房子漏水了。”看着她,丰离的脸虽然苍白,不过不似昨天那般冷汗涔涔。

“是啊,弄了个盆接了一夜。”点点头,元初寒盯着他,想在他脸上看到那么一丁点的愧意。

可是,她什么都没瞧见。他是什么人,会愧疚?比下红雨都难。

“那个房子很久没修缮了,换个房子住吧。”虽然没愧意,可是却给换房子了。

“多谢王爷大人。”这是应该的,她的谢谢少了很多真诚。

知道她的谢谢是假的,丰离也没计较。

“我想去济世堂,正好天晴了,我可以去么?”那时他答应过的。

看着她,丰离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昨天你答应过的。”皱眉,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今天你得陪着本王等好消息。”很简单,这就是理由。

无言,元初寒点点头,好吧,她陪着。

丰离说等好消息,时近下午时,还真等来了。

可是这个消息,对于元初寒来说,不算好消息,却算得上震惊的消息。

忠毓王的世子与赵王的郡主成婚,在赵王府中行礼之后,一对儿新人离开青州返回济中。

赵王与国丈还有当地官员一同送这一对儿新人出城,可就在出城之时发生了意外,居然被一群不明身份的刺客突袭。

赵王本就受伤,这次更是摔断了大腿。花轿滚下了一个山坡,轿子里的赵王郡主也昏迷不醒。而,国丈则不幸在冲突中受伤,目前正在回帝都的路上。

忠毓王的世子则丝毫未受损伤,连带着忠毓王的人马,没一个受伤的。

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王府,下一刻就会传回皇宫。

继摄政王之后,国丈也遇袭受伤,这两件大事儿,足以震惊朝野。

元初寒则是满眼惊诧,盯着丰离,半晌才开口,“你要杀梅震南。”

“如何断定,凶手是本王?本王也遇刺受伤了。”丰离看着她,尽管脸色苍白,可他明显心情不错。

“难道不是?”他受伤是自己安排的,可梅震南不是啊。

“是又如何。”丰离薄唇微扬,他在笑。

摇头,元初寒深吸口气,“忠毓王的世子,还有他的人都没受伤。这屎盆子,要扣在他头上了。”丰离要对付的不止是梅震南,还有忠毓王,一箭双雕。

丰离的眸子幽深却多了几丝明亮,“终于不笨了。”

翻白眼儿,元初寒靠着床柱,“梅震南受伤是真的么?不会也像王爷大人你这样,假装的吧。”她也是在丰离这里学到了,任何事情都不能看表象,因为未必都是真的。

“真的。”身体放松靠在身后的软垫上,看起来,他确实没那么疼了。

轻吁口气,元初寒觉得真不能得罪丰离,否则,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报复。

国丈梅震南遇刺受伤的消息再次传回了帝都,果真震惊朝野。

先是摄政王遇刺受伤,失血过多下不了床。没想到这次就是国丈了,而且伤势如何还不得知。

小皇上盛怒不已,太后更是打碎了琉璃盏。、

朝堂之上,一众朝臣觐见皇上,直指忠毓王意图谋反。先刺杀摄政王,再刺杀国丈。两位都是大齐的中梁砥柱,目的是要皇上孤立无援。

小皇上做不了主,派人前来王府询问丰离的意思。

那个时候元初寒正在丰离的卧室里,听见小皇上身边的公公来了,她起身快步躲到床后去。

瞧她偷偷摸摸的样子,丰离微微蹙眉,忽然觉得她不敢见人的样子很不顺眼。、

不过,当下的情况确实不能光明正大。

解除婚约,他答应过她回到帝都后就解除她和皇上的婚约,这件事,需要加紧办了。

躲在床后,元初寒面对着墙,蓦地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猥琐。

躲在丰离的床后,就好像躲着大老婆的小三儿。

抿嘴笑,她才不是小三儿呢!在这个世界,她若是真能找到另一半儿,也要保证她是那个男人的唯一。

049、成年之约

“王爷,您的意思是?”大床外,皇上身边的顺公公隔着纱幔询问丰离。宫里,数位大臣觐见皇上,直指忠毓王图谋不轨。

摄政王与国丈分别遇刺,就是忠毓王搞的鬼。

小皇上做不了主,便要他来询问丰离的意思。

暗色的纱幔,彻底挡住了床后的人,根本看不见他。

“国丈还未回来,须得询问过国丈才行,毕竟,国丈或许见到了刺客。是否真的是忠毓王做的手脚,还需要确切的证据。”丰离的声音从纱幔后传出来,虽还是那般的绝凛,可却透着明显的力不从心。

顺公公立即应声,“王爷说的是,奴才这就回去禀告皇上。”

“还有,本王此次遇刺,赵王心急当中却奋力保护本王。听说赵王这次又摔断了腿,务必要皇上派人去看望。”丰离再次说道。

“是。”顺公公一字不落的记下,丰离的话,他是当真不敢漏听一个字。

“下去吧。”丰离的声音明显带着疲累和无力。

“王爷您好好休息,奴才告退了。”顺公公后退至屏风边缘,随后才转身离开。便是隔着纱幔丰离看不见,他也不敢有一个怠慢。

顺公公走了,床后面的人也走了出来。

瞧了瞧门口的方向,随后她走到床边,一把掀起纱幔,看着那坐在床上面色无波的人,撇了撇嘴,“王爷大人装的还挺像。”听他那声音,有气无力的,好像马上就能晕过去了似的。

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知她说的根本不是好话,丰离也不回应。

“你为啥还要替忠毓王说话啊?给他扣上谋反的罪名,不就是你的目的嘛。”坐下,元初寒不是很理解。

“忠毓王是梅震南的人。”漠然的回答,没任何多余的表情。可就是他这种毫无波澜,看起来却更深不可测。没人知道他脑子里计算的是什么,反正在元初寒看来都是置人于死地的计谋。

“原来他们俩是一伙的,所以,你拉拢了赵王。”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到了青州那天,他和赵王在书房里谈了那么久的原因。这计划,他是用赵王来执行的,他只是出谋划策的人。

“不是拉拢,是利用。”拉拢?这个词儿对于丰离来说,算得上侮辱。

“好吧,是利用,正好那赵王很记仇。如此陷害忠毓王永不能翻身的计划,他想必很乐得促成。”而且,看样子丰离是答应他给他做主了,所以他胆子才这么大的敢执行。

她理清了这所有事当中的关系,以及当事人的心理,不得不感叹,丰离实在是阴险,他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东西,还包括他自己。

这就是权术之争啊,实在阴暗。

看着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儿,丰离几不可微的扬眉,“害怕了?”

眨眨眼,元初寒摇摇头,“反正倒霉的不是我,害怕谈不上。只是,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同样都是人,为什么你的脑子里能转那么多道弯儿?”

从出发去青州开始,这件事就已经开始在暗暗进行了。可是她竟然一无所知,虽有时觉得有些奇怪,可也仅仅是奇怪而已,她竟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同样都是脑袋,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终于承认自己蠢笨无知了。”丰离面色淡然,可那话语却是恶意嘲讽。

翻了翻眼皮,元初寒也懒得计较他总说她蠢笨的事情,反正在他眼里,天下所有人都蠢笨,只有他最聪明。

坐在那儿百无聊赖,可王爷大人没发话她也不能走,她这陪他解闷儿的人自己都无聊要死了。

站起身,走到那白玉屏风前研究,这扇屏风好大好大,估计值很多钱。这上面雕刻着山水,雕工十分好,精品。

走了一圈,蓦地歪头,看见了屏风后那靠窗的软榻上,紫檀小几旁边放置的一个木箱,里面是铜钱。

好多铜钱,还崭新的。

有解闷儿的了。

走过去,抱起木箱,元初寒转身走到床边,将床头的小几拖过来,又拽过来一个椅子,她一屁股坐上去。

“正好你需要‘卧床休养’,咱们俩也没话说,我搭个伟大的工程,王爷大人好好看着啊。”挽起袖子,她一副大干一场的模样。

丰离坐在那里看着她,幽深的眼眸氤氲着淡淡的柔和。

元初寒当真是准备搭建个大工程,从开始搭建时就格外小心翼翼。

底座很小,也仅仅用了十二个铜钱。

之后就开始逐渐朝四个方向延伸,她也开始越来越小心,每放一个铜板都小心的不敢呼吸。

丰离看着她,视线固定在她的手上,不知她要搭建的是什么,可确实也看得出,这是一个大工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元初寒也站了起来,她面前的小几上,将近一千个铜钱有规律的摞在一起。

虽然没完工,可是却看得出,这些摞在一起的铜钱是一个巨大的桃心形。

支撑这千余多个铜钱的只有那十二个铜钱,力量的支撑,角度的平衡,绝不是投机取巧。

丰离的视线始终固定在她的手上面,她的搭建很有规律,若是有一丝偏差,这搭建起来的大工程就会坍塌。

日落西山头,房间里的光线也逐渐暗了下来。

小心的放上最后一个铜钱,元初寒慢慢的拿开手,后退一步,“大功告成。”

笑眯眯的看向丰离,他面色无波的看着那巨型的‘心’,尽管从他脸上什么都看不出,可元初寒知道,肯定震惊到他了。

“王爷大人,看看这是个什么?”那木箱里的铜钱基本上都用上了,大概两千多个,这个工程有多大可想而知。

“桃核?”这是丰离第一次以这种不确定的语气说话。

“桃核?你太有想象力了,这是心。”笑,元初寒的得意不是一星半点儿,他终于显现出无知来了。

“心?”这是心?丰离看了元初寒一眼,瞧她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倒是搞不懂她了。想法奇怪,用常理根本没法琢磨。

“对啊,这就是心。像这样,也是心。”说着,她抬手。两只手对在一起,比出了一个心的形状来。

丰离几不可微的扬眉,看着她,蓦地说道:“你的心?”

眨眨眼,元初寒立即摇头,“所有人的心。”什么叫她的心?这话很怪。

“他人的心都不是这个样子。”丰离认定,这就是元初寒的心。

“你怎么知道?这个心啊,就是一种美化了之后的形状,这样不是更好看嘛!若真的摆出一个血粼粼的心脏,那岂不是很吓人?”和他说不通,元初寒费劲儿的解释,希望他千万别再曲解她的意思了。

“所以,你的心是这个形状的。这个表白,很有创意。”不为所动,丰离淡淡的说着,似乎在品评着元初寒的心到底值多少银两。

表白?元初寒一愣,“丰离,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在向你表白?”

抬眼看向她,丰离的脸没任何变化,“无需恼羞成怒,本王会考虑的。”

一口热血哽在喉咙,元初寒简直想一拖鞋拍死他。

“考虑个鬼啊,不管你怎么想象,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算了,我拆了它总成吧。”算她没事儿找事儿。上前一步,欲将那巨型的心推倒。

“慢着!”她的手伸过去了,丰离的冷声就响起了。

抬眼看向他,元初寒满目不忿,她自己搭建的,也有权利推倒。

“你的心若化成了一滩,岂不会没命。”满脸漠然,可说的话却让人牙根痒痒。

元初寒冷哼一声,一把推倒那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心。

两千多个铜钱,哗啦一声坍塌,蹦蹦跳跳的落在地毯上。

转身离开,元初寒要被他气死了,自作多情!

坐在床上,丰离的唇角浅浅的勾起,她的心,确实很好看。

脑袋冒烟儿的从小楼里出来,院子里的护卫都不禁的看着她,刚刚她在楼上吵吵的声音,他们可是都听见了。

不管他们那些奇怪的眼神儿,元初寒快步的走出小院儿,不想门口文术正等在那里。

“小姐,你终于出来了。咱们换房子住了,新换的房子可好了。”一步奔过来,文术急急的说着,他看似特意等在这里,其实是来听动静的。

“好?在哪个犄角旮旯?”只要别漏雨就成,她不要求别的,只要求离丰离远点儿。

文术摇头如拨浪鼓,“不是犄角旮旯,就在那儿。”伸手一指。

元初寒顺着文术的手看过去,眉毛立即拧在一起,怎么给搬到那儿了?

那是一座有着尖尖顶阁楼的小楼,左侧就是丰离的书房,右侧是花园儿。这后面,也就是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就是丰离的居所。

扭头看了一眼丰离居住的小楼,再看向那座尖尖顶的小楼,这两座小楼间,阻隔的就是一条路以及一小片的矮树,太近了!

“小姐,房间真的特别好,那才像是人住的地方,而且下雨天绝不会漏雨。”文术觉得某些事情有苗头了,尽管他觉得与危险并存,可也总比做人质时时刻刻担心小命要好啊。

看了一眼文术,元初寒哼了哼。

好?现在她没觉得有什么是好的,死丰离,气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