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人站在窗口,正看着他。

看见他,元初寒绽开笑脸儿,迎着夕阳,她更灿烂。

丰离抬手,给了她一个指令,然后便转身离开了窗口。

元初寒撇嘴,随后起身走出小楼。

穿过矮树,穿过石板路,走进小院。

众护卫向她拱手打招呼,她这待遇还真是不错,刚刚那几位大人离开,他们可是都跟青松似的。

笑眯眯的点头,元初寒快步走进小楼。

蹬蹬蹬上楼,走进卧室,绕过那白玉屏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矗立在床边那小几上,已经重新搭建起来的巨型铜钱心。

睁大眼睛,元初寒扭头看向那坐在床边的人,“你搭建起来的?”太强了吧。

“你的心。”淡淡的给予解答,他搭建起来的是她的‘心’。

翻白眼儿,元初寒走过去,绕着转了一圈,也不得不佩服,“丰离,你大脑真发达。”太强了。

“今天开心么?”她刚刚在窗口笑得灿烂,丰离觉得她很开心。

“嗯,不错。好久没给人看病了,忽然觉得我又活过来了。”在床尾坐下,元初寒看着他,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已经好很多了。

“明日还想出去?”一猜一个准儿。

点头,元初寒睁大眼睛看着他,“行么?”问,一边笑得眉眼弯弯。

看着她,丰离蓦地抬手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一下,“行。”

捂着脑门儿,元初寒还在笑,他准了就好。

“现在你也不难受了,时间还很多,愿意和我说一下,你当年中的什么毒么?”她打算开始治疗他的毒。

“丹顶观音。”丰离的脸色没任何变化,可是他说出这四个字,却凭空冷了几度。

元初寒一愣,她没听说过。

“这是毒药的名字?还挺好听。你有这毒药么?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毒性如何。”她没听过,所以得从最根本开始研究。

“有,明日给你拿来。”这种毒药,他搜罗了很多。

“我研究透彻了,也就知道有什么药能和它抗衡。不过我觉得,需要时间。”看着他的眼睛,元初寒觉得此时此刻,他眼睛里的寒气能冷死人。她从未看过他这么冷的眼神儿,很吓人。

“丰离,你中毒,是人为的是不是?”靠近他几分,元初寒看着他轻声问道。

不眨眼的看着她,丰离什么都没说,那双眼睛幽深不见底,恍若深渊。

“那你知道是谁做的么?”他若是知道的话,必定会报复的。

丰离仍旧没回答,却慢慢抬手,然后捏住了她的下颌。

他的手还是凉凉的,但已经比前几天温暖了些,捏着她的下巴,肌肤相碰,让她不禁的瑟缩了下。

“元宝。”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游走,一边低声的唤道。

元初寒不受控制的眯了眯眼睛,“嗯。”

“想保护本王?”拇指在她的下颌上慢慢的摩挲,他的声音渗着丝丝温柔。

“啊?”几许迷茫,看着他的脸,她的大脑已经没那么多的地方来思考他的话了。

“乖乖听话,本王保护你。”捏着她的下颌微微用力,让她靠他越来越近。

盯着他,她反应慢了很多拍儿的才反应出丰离的话。

“丰离,我还没成年呢。”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眸的颜色深的她耳朵发烧。那种颜色,她理解。

丰离的动作一顿,却没放开她的下巴,“你几岁才成年?”似乎很无言,她这个理由实在新鲜,她已经成年了。

“十八,十八岁才算成年。”他的气息飘在鼻端,让她整个脑袋都发烧。

“胡说八道!允你过这个年,过了这个年,你就成年了。”慢慢放开她,他说的话让元初寒不明所以。

退回去,元初寒咽了咽口水,心脏跳的失速。在愣愣的盯了他一会儿后,元初寒猛的起身,然后急速的冲出去。

她理解了丰离刚刚说的话,他这只老鹰,打算对她这只兔子图谋不轨了!

有没有搞错?他真的想对她那个那个?

靠,他要敢动手,她就扎死他!

当她什么人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过了这个年之后,哼!

和小皇上的婚约还没解除呢,他这个皇叔就开始对名义上未来的侄媳妇儿意图不轨了,简直胆大包天。

不止是胆大包天,是雄心豹子胆。

冲回自己的小楼,元初寒一溜烟的滚到床里去,她得想个法子,在丰离解除婚约的同时,离开帝都。

若是不走,肯定就得被他困在这里了。

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就算是囚禁这种事,他也绝对会做。

反正已经见着了陆潜,得赶紧商议一下,如何的离开。

丰离,这个混蛋,明目张胆的调戏她。

想起自己当时居然在发呆,更是恨自己不争气,明明这张嘴很厉害的,怎么偏偏那个时候怂了?

再有下回,她就直接用银针伺候他,让他再耍流氓。

050、王爷的有情与无情

济世堂。

元初寒连续五天,每天都来济世堂坐诊。

从早上吃过早饭出府,下午接近傍晚时回去,对于丰离如此宽容,实在让她很是意外。

柳蝶每天都跟在她身边,作为护卫,她是相当的尽职尽责。

而每天,元初寒在傍晚回到王府之后,去丰离那里报到一下就可以了。

他现在还在‘卧床养伤’的状态,根本不离开府里一步,所以每天回去只要去他的居室找他就成了。

他对她松懈了管制,她也对他态度很好,每天去报到时满脸笑容,换来的也是丰离的好脸色。

那天的事情好像都忘记了似的,俩人都没再提过。

元初寒是希望他能忘记,最好永远别记起来,什么允她过了这个年就成年,都随风飘走吧。

可便是如此,元初寒也是觉得怪怪的,如若真的按他的说法,那么不用三个月就要新年了,恐怕她要逃不过了。

管他呢,她是决计不能被丰离禁锢,真到了那一天,她可就逃不了了,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五天的时间,在济世堂见到了帝都其他八家药房的老板。因为有柳蝶在,大家都无法细谈,只能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交流各自的信息。

不过这样元初寒就已经很满意了,因为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只等元初寒发出信号,他们就行动。

若是想将元初寒偷偷的运出帝都,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只是需要等待她与皇上的婚约解除。

而此时丰离不能离开‘床’,所以,暂时需要等待。

而丰离不能上朝,那边梅震南也在休养,整个朝上却是有些乱。

两个党派的领导人都不在,所以两派朝臣不可避免的开始争吵,小皇上丰芷爵又做不了主,朝上乱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没办法,小皇上每天派人往王府跑,询问丰离朝政的事情。

想来小皇上也定派人去国丈府,这两个人,他哪个都不能得罪。

民间传的也是玄乎其玄,说梅震南连起身都起不了,伤势很严重。还有说丰离被刺中了心口,怕是此时已经要咽气了。

而刺客的幕后指使,此时仍旧锁定忠毓王,并且小皇上已经派禁军前往济中‘请’忠毓王了。

摔断了腿的赵王认定是忠毓王下的黑手,连上了几道折子千里迢迢的送到帝都,请皇上裁决。

而梅震南则传出话来,希望皇上派人调查。

而丰离则什么都没说,因为他没‘看见’刺客,根本不确定。

忠毓王不甘被诬陷,愈发有些极其败坏之势,此时禁卫军人马已经前往济中了,不知是否能顺利的将他‘请’回帝都来。

这些事情元初寒不感兴趣,她倒是想知道梅震南是不是也在假装。

丰离都能假装,那么他的对手说不定也在假装,并且正在谋划什么。毕竟像他们这些人,完全不能信,一切表象都是假的,就是眼睛看见了,也决不能相信。

只可惜,国丈府谁也进不去。

时近下午,元初寒也该回去了。济世堂的后院,梓旭和文术正在切药。

这种活儿俩人都会,几天来都一起做,熟悉了,也总是打打闹闹。

在内室坐着,就听得到俩人一边嬉闹一边干活的声音,吵得不得了。若是香附也在,这三人非得吵翻天不可。

“郑大夫,明天您还过来吗?刚刚不知哪个府里的下人来问,若是郑大夫您明天还来,他们府里的夫人就过来请您给瞧病。”顾逸笙走进来,一边问道。

元初寒看了身边的柳蝶一眼,“若是没有意外,会过来的。”现在就开始有预约的了,她这小神仙的名字已经开始在帝都打响了。这两天,有专门过来找她给瞧病的。

“那好,我回了去。”顾逸笙点头,随即走出去回话。

“郡主,属下觉得,若是再有人来请您瞧病,您最好挡住脸。”柳蝶忽然道。

“为什么?”看着柳蝶,元初寒不解。

“帝都遍地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有哪个人认出了您,怕是不太好。”这是柳蝶所担心的。

“你多虑了。你忘了,元郡主可是病入膏肓并且满脸的红疮。”她这个样子,谁也看不出她是元郡主。

“您打算一直伪装下去么?”跟了王爷的话,王爷应该不会准许的。

“那又如何?”这有什么问题,一直伪装对于她来说更有益处才是。

柳蝶欲言又止,她也不知该怎么说,毕竟这是主子的事情。

“行了,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文术,别闹了,回去了。”喝掉杯子里的药茶,元初寒站起身,抖了抖身上水绿色的长裙,举步走出内室。

文术立即追出来,与柳蝶随着元初寒离开济世堂。

走街串巷,然后顺着王府的后门回到府中,没走几步居然遇到了等了他们很久的杜骏。

“郡主,您现在别回去,皇上来了。”杜骏冲过来,他是专程等在这里的。

“小皇上?”一诧,元初寒暗叫一声不好,香附在假扮她,可是不知会不会害怕。她若是害怕再露了馅儿可糟了。

文术也惊慌起来,“小姐,香附怎么办?”

“香附姑娘已经装扮成郡主了,目前皇上正在和香附姑娘说话呢。”所以,不能过去。

“小姐?”看着元初寒,文术十分担心香附会露馅儿。

“先别慌,在外表上,小皇上看不出什么的。”虽是如此说,可元初寒也担心。

“郡主,王爷要您去他那儿。”杜骏也不知香附能否瞒天过海。

“走吧。”快步朝着丰离的居室走去,柳蝶和杜骏一前一后的挡住她。

快速的冲进小楼里,元初寒蹬蹬蹬上楼,二楼,丰离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窗子半开,能看得到前方小楼的二楼。

几步奔过来,元初寒探头往前楼看,她卧室的窗子是开着的,但是看不到人。

丰离转过脸,看着在自己身边探头探脑的人儿,俊美的脸庞罩着一层不消退的孤寒,“不用担心,本王已交代过,要她少说话。”

“这些不重要,香附会害怕。这丫头一害怕就乱说话,露馅就惨了。”看了他一眼,他老神在在,可是她却安心不下来。

“露馅就露馅,无需害怕。”丰离眼眸无波,每个字都饱含千钧的淡定,让人不禁的定下心神。

“你确定?这可是那个什么欺君之罪。”站直身子,元初寒看着他,还没忘了那时他就是拿这个吓唬她来着。

“你认为,欺骗皇上的罪过大,还是欺骗本王的罪过大。”拿起茶盏,丰离姿态淡然,透着优雅。

一愣,之后叹口气,转身挤在他身边坐下,她不敢坐到软榻另一头,那边开着窗子,在对面一看就全都瞧见了。

“是是是,欺骗你王爷大人的罪过更大。你居然这么淡定,亏我刚刚还吓个半死。”看了他一眼,坐得近,他身上的味道飘在鼻端,让她也安定了下来。

“胆小如鼠。”转手将茶盏递到她面前,一边淡淡的恶意嘲笑。

翻白眼儿,接过茶盏,然后大口喝光里面的茶。

“谢了。希望小皇上赶紧走,时间久了,香附肯定会露馅。”又把茶盏放回他手里,慢半拍的想起刚刚那盏茶他喝过来着。

“今天又治好了几个人?”将茶盏放回小几上,丰离淡声道。

“哪能都立即治好,我的银针只是能加快恢复而已,还是得吃药。我向顾逸笙要了几只健康的老鼠,用来试验丹顶观音。我马上要着手开始研究了,你等着好消息吧。”歪头看着他,元初寒笑眯眯,说起这些事情来,担忧香附的事情立即就被撇到了脑后。

看着在自己眼前笑得灿烂的小脸儿,丰离眸子微动,面上虽是没什么变化,但那脸庞的线条明显柔和了几分。

“用老鼠做试验?用人更有效吧。”毕竟老鼠的身体与人的身体相差甚远。

挑眉,元初寒向后退了退身子,“王爷大人,用不用残忍的这么直接啊?我不会用人做实验的,要是一定要用的话,我会用我自己。”伸出自己的手,作为医者的精神她是绝对有的。

丰离眉尾微扬,“真的?”

“当然。”她也挑眉,她的小脸儿一片认真。

薄唇几不可微的上扬,丰离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你的心,本王看见了。”

闻言,元初寒立即翻白眼儿,他又开始说这些有的没的。

“王爷,皇上过来了。”门口,杜骏出现。话说完,他也瞧清了房间里俩人的情形,立即低头挪开视线。

元初寒打掉丰离的手站起身,“过来了,我怎么办?”

丰离淡定自若,可不似元初寒那般慌张。给了她一个眼神儿,示意她去床后躲着。

得到指令,她立即的跑过去,这边丰离才慢慢起身,走向大床。

不过两分钟,卧室门口,一个明黄的小身影出现。顺公公跟着走进来,然后停在了门边儿。

“皇叔。”丰芷爵绕过白玉屏风走至床边,小小少年拱手拘礼,对丰离万分尊敬。

床上,纱幔只落下来一扇,能看得见躺在床上之人覆盖在薄被下的长腿。

“臣,参见皇上。”床上的人似要起身,能看得见他在动。

“皇叔不必多礼,您歇着。”丰芷爵走过去坐在床边,要丰离不用多礼。

看着了丰离的脸,明显有些苍白,丰芷爵满目的担忧,“皇叔,您伤的很重?”

“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丰离靠在床上,虽还是面色无波,可那声音明显听起来有几分无力。

“皇叔,刺杀您的人,到底是不是忠毓王?”丰芷爵也是糊涂了,这些日子以来,好多事情都要他拿主意,可是他根本拿不了主意。

“皇上可将忠毓王请来了?”丰离没回答,反而如此问道。

丰芷爵摇头,“忠毓王声称自己是被诬陷。”

“他若不离开济中,皇上就再派出禁卫军去请。再请不成,就调出虎豹军,由司徒将军亲自去请。”丰离淡淡的说着,可这其中,却诸多门道。

丰芷爵虽是小小年纪,可也懂得其中一些道理,“皇叔的意思是说,忠毓王真的要谋反。”

“不肯离开济中,是他心中有鬼。差遣禁卫军请他,是试探。”三言两语,定下了忠毓王确实意图不轨。

“好,朕会安排的。”丰芷爵明白了。

床后,元初寒听得清楚。她知道的比丰芷爵要多,所以她就更明白丰离的做法了。

若说派出禁卫军是试探忠毓王,那么要司徒律出马那完全就是逼迫忠毓王反抗了。司徒律是梅震南的儿子,司徒律出现,忠毓王必定认为梅震南已经打算放弃他这颗棋子了,他只要有反抗,那么谋反的罪名就算定下来了。

司徒律的虎豹军骁勇善战,很可能顺便的就直接解决了忠毓王。

丰离的目的不止是削弱梅震南的势力,他还要削藩。

暗暗的深吸口气,元初寒觉得那被丰离利用的赵王也不会得意多久。他若削藩,就必定全部收拾了。

而郑王,元初寒却觉得丰离不会对付他,他一没自己的封地,二是手里有着重要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北方还有一位齐王,这位藩王的名号取自国号,想必更不简单。

“皇叔,朕刚刚去看了元郡主,她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朕想,她可能是很闷。刚刚朕答应她,明日带她去宫里小住几日散散心,然后再送她回来。皇叔放心,朕不会让母后接近她的,您看行么?”丰芷爵换了话题,却让床后的元初寒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