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啊。”走了很长一段路,身边的人也不出声,元初寒终于憋不住,边走边扭头看着他。

幽冷的宫灯下,丰离的身上也散着冷意,“皇上真的吃了泻药?”

“嗯哼,烈性的,再拉一会儿就没命了。”超级烈性。

“陈才人的断肠散,再加上这烈性的泻药,是不是会马上要人命?”丰离看了她一眼,幽深的眼眸十分严肃。

“答对了,陈霓若是忽然腹泻的话,直接就会死在恭桶上。”所以,这一招便是,毒害眼中钉未成,却误害了自己的儿子,啧啧。

“比本王想象中的要聪明。”丰离淡淡的说了一句,听不出是褒义还是贬义。

元初寒歪着身子撞了一下他,一边道:“所以你这侄儿绝对能成大事,丰家的血脉,太强了。”个个都聪明。

丰离双手负后,恍似没听见她的话。

光明正大的坐上丰离的马车,现在已经无所顾忌了,毕竟都知道她这个太医是摄政王的人,同坐一个马车出宫算什么。

马车一角挂着琉灯,使得光线很幽暗,两个人身上都罩上了一层朦胧。

靠着车壁,元初寒弯着红唇,不时的看丰离一眼。他闭着眼睛小憩,但脊背挺得直,看起来必是在思考着什么。

慢慢挪动屁股,凑到了丰离身边,微微歪头,最后凑到他的眼前,“想什么呢?”

睁开眼,幽深的眸子注视着眼前的人儿,“没什么。”

元初寒眯起眼睛,很明显看到他刚刚想说别的,然后又改口了,“告诉我,不然,我可咬人了。”嗒嗒的咬了咬牙,发出清脆的声音,以显示她的牙齿有多好。

丰离抬手捏住她的脸蛋儿,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然后淡淡道:“表一下对本王的忠心。”

狐疑,元初寒仔细的盯着他,想知道他又玩什么把戏。

“我肯定对王爷很忠心,这天地可表啊!行不行?还想听什么话?”这样成了吧。

丰离似乎不是很满意。

“咳咳,王爷大人是我见过的最俊美,最聪明,最有男人味儿的男人。看见了王爷大人,我的脑垂体就不受控制稀里哗啦的分泌出无数的荷尔蒙。让我迈不动腿,只想无时无刻的跟在王爷大人的身边,等待王爷大人的临幸。”说的自己牙都酸了,然后也看见了丰离的眼睛溢出满意之色。

“荷尔蒙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应该是很好的东西。

“男女之间相互吸引,就是因为荷尔蒙呗。各自分泌,各自吸引,然后如胶似漆,用刀也砍不开。”笑眯眯的,而且他也很喜欢听。

松开她的脸蛋儿,丰离甩手拿出一封信来,“你的。”

一诧,元初寒盯着那信封,“谁给我的信?我家老头。”若是说谁给她写信的话,那就是郑王。

几不可微的扬眉,表示不是。

接过来,元初寒看了看,“你打开过?”

丰离毫无愧色,“嗯。”

看他那理所当然的样子,元初寒也无言,已经习惯了。

拿出里面的信,只有一张信纸。打开,只有一行字。

“司徒律。”落款只有一个律字,她认识的人中只有司徒律。

丰离面无表情,“司徒将军向你表达他的谢意,五十万两白银,换来了谢谢两个字。”

“真聪明,知道是我。”收起信纸,元初寒笑眯眯。

弄了半天是要给她这封信,还让她说了那么一大堆的酸到骨子里的情话,这别扭的人。

看她笑得灿烂的模样,丰离几不可微的冷眼,“很开心?”

“做了好事被人说谢谢,当然开心了。不过我觉得最神奇的还是,我的王爷大人居然很喜欢听那种酸掉牙的话,你要是真喜欢,往后我天天给你说,保证让你听到吐。”恶心死他。

“行,往后每天都要说。”丰离不为所动,便是听到吐也要听。

无语,“你说的啊,别后悔。”

丰离不语,只是看着她,幽深的眸子氤氲着淡淡的笑意。

回到了王府,俩人一同的回到小楼,他们俩这般甜甜蜜蜜,府里其他人也轻松。

一夜过去,宫里皇上误食泻药的事情也有了结果,太后意欲毒杀陈才人,也被软禁了。

镇国公梅震南阻止,但是丰芷爵直接驳回,祖孙俩人据说也闹得不痛快。

丰芷爵这一招确实好,梅家的两个女人,都被他软禁了起来。而且梅震南送到宫里的紫衣侍卫都被他赶出了皇宫,并且明令禁止,日后后宫当中不允有成年正常男性出没。

就连明秀宫外的大内侍卫也撤了,换成了太监,后宫一改以往乌烟瘴气的模样,现在看起来更清新了。

元初寒觉得丰芷爵做的不错,依照这个情势下去,待得他长大,丰离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然而,若是所有的事情都这么顺利就好了,梅震南对丰芷爵不听话似乎很不满,于是乎接下来,丰芷爵吃了大亏。

郑王的金矿交给了丰芷爵之后,他调派了户部的清吏司暂时主管此事。

毕竟是暂代,所以调派主职人员也一直在进行当中。

梅震南旧事重提,并且举荐了人员。丰芷爵不同意,可梅震南根本就不听他意见,当朝用自己侍奉两朝帝王的经验以及身为丰芷爵的外公身份,堵得丰芷爵说不出话来。

然后,这主管采金的官员就变成了梅震南的心腹。

听到这些事情,元初寒也是叹息,姜还是老的辣,简单一招,就把丰芷爵的钱路给堵了。

不过元初寒很好奇丰离为什么没阻止,按说梅震南这举动足以让他动用所有力量阻止,金矿落在他手里,那之后就得全进入他的口袋里,壮大了他的人马。

“说啊,为什么没阻止?”趴在书房宽大的书案上,元初寒盯着那坐在对面的人,他在批折子,尽管没几本。

“三个金矿,已开采的差不多了,他便是尽数装进自己的口袋,也不如你两个钱庄多。”所剩黄金的数量丰离也知道,很显然这肯定是郑王告诉他的,毕竟以前这金矿在郑王的手里。

“这样啊,那给他也没什么,就当打发乞丐了。只不过,小皇上气得不行吧。”转了转眼睛,元初寒也不在意了,毕竟没多少钱。

“吃一堑长一智,让他长长记性,有些事情不能着急。”丰离声线无温,很无情。

“是啊,软禁了皇后和太后两个人前后不过二十天,确实着急了。他年纪小,忍不住,不像王爷大人经验多,忍了这么多年,已经堪比忍者神龟了。”调笑,但这肯定是夸奖。

丰离头也没抬,捡起身边的折子扔出去。这回元初寒学聪明了,眼见他手上的动作,立即歪向一边,那折子擦着她的发丝飞过去,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哈哈,没打到!”蹦起来,万分得意。

抬眼,丰离也没想这次她居然知道躲了,“吃一堑长一智,这句话对任何一个笨蛋都好用。”

“少骂我,我本来就很聪明,只不过和你的聪明不是一个范围。”捡起地上的折子给他扔回去,元初寒冷哼不乐意。

“那不如说说,你的聪明在哪个范围?”悠然的低头继续批折子,丰离倒是想听听她的高见。

“在医术上啊,给我足够的时间,我肯定会成为一代神医。当然,我现在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神医了。”她这个年纪,确实少之又少。尽管,她这身体的年龄和心理年龄不符。

“脸皮的厚度与日俱增。”抬头看着她自夸,丰离恶意嘲讽。

“你才厚脸皮呢,我又没有胡诌,我说的是实情。你少嘲讽我,小心我不留情面到时不给你解毒。”不乐意,元初寒撑着书案的边缘,然后一下子跳上去,坐稳。

看着她,丰离几不可微的摇头,“那你不是要做寡妇了。”

“没事儿啊,我再找几个歪脖子树挂两条绳子就行了。”双臂环胸,她招儿多得是。

丰离眼神瞬即变冷,抓住她肋间的衣服,拽,元初寒整个人立即躺在了书案上。

躺在书案上看着那垂眸冷视自己的人,“你玩赖,又开始和我拼力气。”

抬手在她脑门儿上用力敲了一下,“比脸皮比不过你,比力气总是能比过。”

“骂人都能骂的如此清新脱俗,丰离,你真不该做摄政王,做朝廷的喉舌能发展的更好。”抬手,意欲抓丰离的脸,但都被他躲过了。

“张牙舞爪。”擒住她的两只手腕,对付她很轻松。

扭动,然后奋力的翻过了身,趴在书案上,继续挣自己的手。

丰离靠在椅子上,抓着她的手腕一点一点的用力,趴在书案上的人也一点一点的往他的身上滑。

折子被她拖的噼里啪啦落了地,上半身也落到了丰离的怀里,下半身还搭在书案上,她活像一条咸鱼。

自己也忍不住抿嘴笑,“放我下去。”

薄唇微扬,丰离几不可微的摇头,“不放。”

“快点放我下去,我的腰要断了。”腰部悬空,她腰力也不强,撑一会儿就撑不住了。

丰离慢慢的抬腿搭在桌子上,膝盖部位正好顶在了她的腹部,“如何?”

“行了,撑住了。不愧是摄政王,招数就是多。”尽管不是什么好招儿,可也不赖。

“舒服么?”动了动腿,元初寒的身体也跟着动。

“疼,一会儿把我顶吐了,我晌午吃的那些东西都要吐出来了。我告诉你,那些东西已经消化了,都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糊糊状。吐出来的话喷你一脸,恶心死你。”越说越恶心,丰离已经被她恶心到了。

“闭嘴。”做大夫懂得多,但也没必要都说出来给他听。

“小样儿,咱们都一样,消化完了之后都是那样子。糊糊状,黏糊糊,屎黄色,各种味道掺杂一起,唔唔、、、”话还没说完,丰离就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再任她胡说下去,他就真的要吐了。

082、郑王离世、伤心欲绝

太医院。

院判大人的房间门窗皆开,暂代院判的吕子恒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一只手被元初寒扣在手中,她正在给他把脉。

自上次中毒,他已痊愈了,只不过有时莫名的呼吸困难,于是便请元初寒给他瞧瞧。

“身体没有残留余毒,你呼吸不畅啊,是因为你最近太累了。清早和晚饭饭后尽量的活动一下,不要总是思考某些事情。脑力劳动者,比体力劳动者更容易得病。”放开手,元初寒笑道。

他手无缚鸡之力,不像丰离会武功,体内内力盘桓,自动调节,他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吕子恒收回手,一边认真听着。

“来,我给你按两下,保证今天一天都不会呼吸困难。”走至他身边,要他换个姿势,把后背亮出来。

吕子恒愣了下,“这、、、不合规矩吧。”她是丰离的人。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你们这文人啊就是毛病多。”无言,元初寒自己动手,将吕子恒扳过来背对她。

两手落在肩颈处,拇指找准了位置,用力按下去,吕子恒立即闷哼了一声,疼。

“很疼么?”疼就对了。

“嗯。”吕子恒点点头,很疼。

“疼,就说明你身体出问题了,忍着。”再次用力,吕子恒皱起眉峰,确实很疼。

直至按的吕子恒要昏过去了,元初寒才放手。

“找个地儿躺着,一会儿就满血复活了。唉,今天眼皮总是跳,估摸着要倒霉了。”眨眨眼,可是眼皮还是在跳,弄得元初寒很不舒服。

“眼皮跳,在大夫来看不是生病了而是要倒霉?”吕子恒不知在大夫这里也有解释不了的事。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眼皮跳说明我眼睑痉挛。成,吕大人您歇着吧,我走了。”潇洒离开,但仍不断抬手的揉着眼睛。

整整一天,眼皮一直在时断时续的跳,元初寒弄了一块白纸贴在眼皮上,但仍旧阻止不了。

造型奇异的出宫,使得所有人都看她,便是王府的护卫,也忍不住的笑。

“笑什么笑?再笑给你们都贴上。”吓唬着他们,元初寒一边钻进马车。

马车里,丰离的视线也第一时间被吸引到了她的眼皮上,那么大的一块白纸,想不注意都难。

“这是做什么?”几不可微的蹙眉,丰离对这种怪样子没好感。

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元初寒扭头盯着他,右眼被白纸挡住了,乍一看海盗一般。

“眼皮跳,贴白纸,意欲白跳。”民间传说,但是她信。

丰离抬手将她眼皮上的白纸扯下来,不理会她的反对,盯着她的眼皮。

果然,在跳,而且很厉害。

“给我。”抢回来,又贴上,这样能舒服些。

“扎一针或许就不跳了。”丰离看着她那个样子,他也觉得碍眼。

“这是眼皮诶,我要扎的话得扎眼睑,很疼的。”摇头,不扎。

“那你打算贴到什么时候?”独眼龙一样。

“贴到它不跳。”靠着车壁,她那模样很是搞笑。

“丑死了。”丰离看不惯。

“嫌我丑就别看我,转过去。”抬手推他的脸,元初寒也不开心。

抓住她的手,丰离几分无奈,“对本王动手动脚,该当何罪?”

“诛我九族呗,来吧来吧。”总是吓唬她,她才不怕。

丰离扯着她,她跟着他的力道歪歪晃晃,木偶人似的栽到他怀里,眼皮上的白纸蹭到他胸口,飘然落下。

“干什么?放开我,不是嫌我长得丑么?”作势挣扎,可是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出去,兀自折腾。

“确实很丑。”捏住她下巴抬起,丰离审视了一下,还是丑。

元初寒扭他的手又想近身搏击,不过这次丰离可没任由她,直接将她扣在怀里,动弹不得。

折腾了一番累的气喘吁吁,元初寒最后也不动了,打不过他。

闹腾的回府,走下马车,元初寒抬手揉着眼皮,不经意间发现有个从来没见过的护卫正在丰离身边附耳禀报着什么。

用一只眼睛看着他们,元初寒发觉丰离的脸色变得不太好。

这、、、又怎么了?

片刻后,那人退下,丰离转过视线来看着元初寒,幽深的眼睛,诸多复杂。

注视着他的眼睛,元初寒也不知怎的,心头几分不安。

走过去,放下揉眼睛的手,“发生什么了?”眼皮跳的剧烈,使得她觉得这眼睛都不是自己的了。

丰离抓住她的手握紧,之后才开口,“有人围攻了郑王府。”

“什么?我家老头怎么样?受伤没有?”元初寒觉得脑子里响起一声闷雷,狂跳的眼皮也瞬时不跳了。就说眼皮跳没好事儿,果然来了。

“受了些轻伤。”抓着元初寒的手,丰离语气沉定,能舒缓她的紧张。

“然后呢?谁干的?我家老头还在郑王府么?不行,我得回去。”甩丰离的手,却没甩开,元初寒心底里升腾起浓浓的不安感。

“马上启程。”丰离点点头,随后扫了旁边一眼,护卫立即忙碌起来。

盯着地面,元初寒咬着嘴唇,心里发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已经有人在郑王府外保护他了,别担心。”握着元初寒的手,明显感觉她的手心沁出了冷汗,丰离几不可微的蹙眉,然后低声道。

“你不是跟我说一直派人保护他了么?你的人在做什么?”忽的仰脸盯着他,元初寒的声音控制不住的升高。

丰离停顿了两秒,“对不起。”他没反驳也没解释,其实是郑王要他撤走那些护卫的。他不放心,所以留了一部分人在郴州城内。

甩开他的手,元初寒转身走到一边,两只手握在一起,她心里很慌。

队伍马上准备好,而且这次也没有马车,因为马车会拖慢速度,全部骑马会更快。

元初寒一直感觉心很慌,被丰离拽着出府,然后扔上马背,她才有所感觉。

丰离上马,坐在她身后,两人共乘一骑。

后背就是丰离的胸膛,元初寒深深吸口气,“我家老头只是受了些轻伤么?”

“嗯,别担心。”丰离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双臂绕过她的肋间抓住马儿的缰绳,就好像将她抱在怀里一样。

“他年纪大了,应该安享晚年,我不想他出事儿。”她也不是怨丰离,只是联想到各种可能性心里很不安。

“现在有人保护他,他不会出事儿的。”低声的安抚,马儿也迈开了步伐,前后队伍四十多人,快速的离开摄政王府。

快马出城,天色也暗了下来,春天的风不冷,可是吹在脸上仍旧觉得凉飕飕。

靠在丰离的怀里,元初寒忽然抓住他的手臂,咬着嘴唇,心里的不安感在呼噜噜的往上冒。

“还在担心?”低头靠在她耳边,丰离的声音和着风声,让人心生安定。

“嗯。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今天眼皮一直在跳,跳的我心烦气躁,我就在想,是不是真的要出什么事儿。想着想着,没想到就真出事儿了。”暗骂自己乌鸦嘴,要是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或许郑王就不会出事儿。

“别乱想,与你无关。”收紧手臂,丰离压低了声音,他身上的气息时断时续的飘过鼻端,让她心底也平静了许多。

“这事儿,是谁干的?”忽然想起此事,元初寒拧眉,牙根暗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