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收拾收拾,咱们启程。”摸了摸她的长发,丰离的动作很温柔。

“嗯。”等的就是这句话,元初寒弯起眼睛,恍若新月。

吃过早饭,队伍也休整完毕,抱着裹得如同小粽子似的丰芷印,终于要离开这寒冷又血腥的地方了。

司徒律相送,元初寒抱着丰芷印抓着他的小手朝司徒律挥手,小小人儿几分不情愿,但还是配合着挥手。

司徒律刚硬的脸庞几分柔和,看着他们,漆黑的眸子几分悠远。

放下丰芷印的小手,元初寒眉眼弯弯,“将军大人,我们走了。”

点头,司徒律的每个动作都是力量的代表。

进入马车,暖意扑面。外面,丰离与司徒律告别,之后也进入马车之中。

队伍出发,司徒律站在雪地之中看着那队伍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于视线之中。

几近于无的叹息消失在唇边,司徒律转身,脊背刚挺,不会坍塌。

终于离开这皑皑白雪遍布的地方,进了关口,元初寒的心就彻底放下来了。

身子一歪靠在丰离的身上,她满心的都是安宁。

“舒坦了?”抚着她的手臂,丰离轻声道。

“嗯,岂止是舒坦,是极其特别的舒坦。”尽管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但是现在在她的心里,这大齐俨然已经是她的家了。

“那么现在你要带我去哪儿呢?”进了关口,去向哪里自然是元初寒说了算了。

转了转眼睛,元初寒长叹口气,“我倒是挺喜欢茂城的,生活节奏特别慢,很悠闲。而且那里的人也都知道了我神医的大名,离开了确实有点可惜。”

“那种小城,南方有很多。”南方的人们生活节奏都很慢。

“说的也是,这次啊,就去文术所在的小镇,咱们有药材商行在那里,而且,他好像还在那里找到了心仪的姑娘,我得去瞧瞧。”香附有了着落,就差文术了。

“你这主子管的真多。”丰离几不可微的摇头,现在齐杨看到她都几分战兢兢,就担心哪一点惹她不开心再跟香附说些什么。

“就得给他们点儿压力,否则以为我的丫鬟小厮是好欺负的呢。”翻着眼皮,她就是要为自己的人撑腰。

“放心吧,谁也没觉得他们好欺负。”丰离拍拍她,都是跟着她学过银针之术的人,谁会欺负他们。

看了他一眼,元初寒轻笑,“那你觉得我好欺负么?”

垂眸,四目相对,丰离淡淡点头,“好欺负。”

“去你的。”捶他,但是打在他身上恍若挠痒痒一般。

俩人粘腻的时间太久,一直坐在一边独自玩儿的小小人儿几分不开心。

挪过来,然后转身一屁股坐在俩人中间,挤啊挤,成功的挤到两个人之间的夹缝中。

两个人视线一致的看着他,元初寒觉得好笑,丰离却几分不悦。

抬起另外一只手,丰离抓住他肩膀的衣服,欲将他拎走。

元初寒一把抓住他的手,“哎呀,多好玩儿,放手。”

丰离仍旧不悦,那小小人儿也好似不知道似的,挤在两个人的中间,心情特别好。

“真可爱,我儿子果然是这世上最可爱的。”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好。

“你应该给自己把脉,是不是眼睛生病了。”丰离打击,惹得元初寒不开心。

“我看你才是生病了,自己的儿子都不觉得可爱,那你觉得谁可爱?说来我听听。”盯着他,元初寒势必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丰离弯起薄唇,“你。”

立时破功,元初寒抿唇轻笑,一边越过夹在中间的小小人儿将丰离扑倒。

那小小的人儿看着他们,黑白分明的眼睛几分不满意。下一刻他扭着屁股爬起来,手脚并用的爬到那滚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

车厢里,元初寒的笑声惊呼声参杂着小小人儿咯咯的声音不时的传出来,如此和乐,这才是一家人。

大齐南方,四季如春,刚刚过了新年,四处张灯结彩,岂是一个热闹了得。

元初寒平安回来,个个大管家亦是安了心,经历了这么多,如今也该到了平静的时候。只希望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宁静一辈子。

“文术,听说你有了意中人了,什么时候带来我看看。”一瞧文术就与以往不一样,满面春风的。

“小姐耳听八方,这你都知道了。其实啊,她是胜天药房大大夫的女儿,医术不平凡,小的和她就是从切磋医术开始的。”说起来,文术一副得意的样子,引得香附嗤之以鼻。

“小姐,您说那姑娘是不是上辈子作孽了,否则这辈子怎么就摊上文术了。唉,真是可怜。”摇头叹息,俩人不吵难受。

“我看齐大哥才是上辈子作孽了,娶了你做媳妇儿。”文术不退让,他们俩看起来才像是上辈子的冤家。

“你说你们俩,当初我就以为最后你们俩能成。人说打是亲骂是爱,你们平时总吵架,没想到越吵越能吵,我判断错误啊。”元初寒摇头,惹得一旁看着丰芷印淘气的柳蝶轻笑。

“小姐,您可别乱说,奴婢长得再丑也不至于找一头猪。”香附立即反对,她和文术是没有可能的。

“没错,小姐您的话若是被齐大哥听到了,他还以为小的和他一样没品位呢。”文术也摇头。

“死文术,找打啊你。”香附随手抓住桌子上的托盘,那边文术立即跑出去。俩人追打的离开,这屋子里的人终于不再感到聒噪了。

“夫人说的没错,其实他们俩倒是挺配的。只可惜,没看对眼。”柳蝶也颇为叹息,人家都说欢喜冤家,做冤家倒是很容易,欢喜就未必了。

“是吧,我当初也觉得他们俩以后定然能成。人算不如天算,跳出来个齐杨,又跑出来个学医的姑娘。”毕竟女人做这一行的少,元初寒觉得这也算是天意。

“哪天见一见这个姑娘,文术眼光也很高,能被他看上,估计也是个不错的。”元初寒倒是很看好,学医的姑娘,一般都错不了。

尽管远在南方,可是边关的战事也不断的传到这里来,而且,丰离明显也是关心的。

再加上商行不断的给边关运送物品,元初寒自是能了解。

虎豹军和西番铁骑又有了数次不大不小的战争,苏晏也在,并且与司徒律交手数次。

具体情况不知,可是他们俩人交手,想来都不会留情。

每每听到这些,元初寒还是觉得心里不舒坦,能停战是最好的,但俨然谁也不会先说停战两个字。

没有再与丰离商讨过关于边关的战事,因为眼下,元初寒有了其他值得关注的事情,那就是,她觉得自己怀孕了。

尽管月事的日期还没到,试探脉搏也不明显,可是她有所感觉。

没有与任何人说,她打算待得脉象明显时再告诉丰离这件事。

小镇很平静,有个集市就在镇子的主街上。

拉着丰离,俩人离开药房,顺着人流,朝着集市慢慢走去。

“这小镇真好,昨儿他们说镇外有条河,哪天去钓鱼啊。”丰离喜欢钓鱼,有了事情做,他也不会觉得烦闷。

“你也要去?”丰离问,只要有她在,鱼儿是不会上钩的。

“哼,瞧不起我?”不爱听,她现在若是钓鱼的话,肯定能钓上来。

民间有个说法,怀孕的人若是去钓鱼,一钓一个准儿。

丰离不语,很显然就是瞧不起她。

集市就在前方,人很多,熙熙攘攘,却很热闹。

丰离不喜欢在这人多的地方挤,但元初寒看起来倒是很喜欢。

蓦地,元初寒脚步一停,盯着前方的人流,她眯起眼睛。

“丰离,那个姑娘你认识么?”一个年方二八的姑娘一身白衣,背着一个不大的竹筐,正在买鸡蛋。

丰离看了一眼,“不认识。”这镇子里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会认识,他也不感兴趣。

“那个姑娘,是文术的心上人。我曾远远地见过一次,就是她。”盯着看,元初寒还是比较满意的。样貌不错,性格看着也挺好。

丰离再次看一眼,没什么表示。

那姑娘买完了鸡蛋放在背后的竹筐里,然后便离开了。

元初寒看着她,之后拉着丰离追过去。

“听文术说这姑娘心地不错,有家境困难的,她都不会收诊金。瞧她买了那么多东西,估计又是去瞧那个病患的。”她一路的买了不少的食材,而胜天药房在另外一个方向,看起来她就是去看别人的。

“所以你打算一直跟着她?”丰离看了她一眼,鬼鬼祟祟的。

“我暗中观察一下她也是为了文术好,不像齐杨,我认识的久,比较了解。”毕竟文术现在的身份是药材商行的管家之一,在外人看来较为有钱。而且掌管着药材商行,对于药房医馆来说,会得到很大的助益。

丰离几不可微的摇头,若是真的想知道,他派人调查一下就能全部知道了。

那姑娘走出集市,然后朝着镇郊走去,元初寒拽着丰离一直跟着,最后跟到了镇郊的一个破房子里。

她直接走进去了,元初寒则和丰离隔着一条街站着观望,元初寒还是很满意的。

“看起来还不错哦,心地善良,文术的确需要这样的女子,他太鬼了。”若是也找个心机很深的媳妇儿,他们俩不会消停的。

丰离没什么表情,这些事情他也不关心,若不是陪着元初寒,他才不会走到这里来。

“唉,走吧。”满意,元初寒觉得这姑娘过关了。

丰离转身,似乎就等元初寒这句话了。

转身之际,元初寒猛的瞥到那矮墙后的院子里一个人走过,熟悉感涌上心头,她立即停住脚步看过去。

那是个女人,虽然背对着墙外,可是那背影就很眼熟。

“丰离你看,那是陈霓。”拽过要走的丰离,元初寒惊呼道。

丰离转身看过去,也在瞬间眯起眼眸,“是她。”逃出皇宫,没想到藏在了这里。

“她带着陈程逃出了帝都,原来跑到这里藏身了。真是厉害,一个姑娘有如此本领,实在厉害。”元初寒也是佩服的,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这种姑娘了。

丰离的脸色不好看,陈霓在宫里做下的那些丢尽皇家颜面的事情他自然知道,侮辱的是丰家的脸面。

没听到丰离说话,元初寒扭头看向他,“丰离,你不会是想抓他们俩吧?别啊,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咱们就当看不见算了。”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想找个地方藏身而已。

垂眸看了一眼元初寒,丰离自是不想放过。

“正好那姑娘去她家了,不如就让文术先打听打听,陈霓他们在这里到底怎么样,做什么。”讲条件,元初寒是真的不想理会。陈霓费劲了千辛万苦才从那牢笼似的地方逃出来,若是真逮起来送回帝都,估计丰芷爵会直接宰了她。

说来说去,她会做那些事情也都是被逼的,她也不愿意。

半晌,丰离才点点头,事关丰家颜面,他当然不想就此放过。

将丰离拖走,回到药房元初寒便找到了文术,让他去那个姑娘那里打听打听。

瞧那姑娘的样子,好像和陈霓走的挺近的,必然了解的也很多。

诚如元初寒所想,那姑娘的确和陈霓走的很近。

文术一番打听,也有了结果,那姑娘经常过去,是给陈程看病的。

陈程的两条腿被砍了,而且还染上了不治之症,眼下只能用药撑着以度日。

陈霓当初在镇子里求过几个药房,最后找到了胜天药房。那姑娘看陈霓可怜,便一直无偿的为陈程看病,有时还会买一些吃的用的给送去。

但陈程的确病得很重,估计着也活不了多久了。陈霓尽心的照顾他,这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想让陈程死。

“小姐,您的意思是?”文术不知元初寒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姑娘知道陈霓好像身份不寻常,也有些担忧。

“我没什么意思,我反倒觉得陈霓能逃出来很不容易。但是,丰离想抓她。所以,最好是让她离开这儿。”眼不见心不烦,否则就在这眼皮底下,丰离很可能会忍不住的把她抓住。

文术点点头,“好,这样的话,那就由小的亲自过去一趟吧。”

“行,你只需要吓唬吓唬,她就会立即卷铺盖走人。”若是得知丰离就在这儿,陈霓会吓死。

文术领命,随后快步离开。

元初寒则是不想陈霓再落入丰芷爵的手里,当年陈霓也是个不错的姑娘,就连孟柒都对她刮目相看。

落到这步田地,也算凄苦。

命运就是如此,有时候由不得人抗争。

但是,她抗争成功了,逃出了那牢笼,并且还将陈程也带走了,实在厉害。

文术去了一趟,只不过两天的时间,镇郊那个破落的小院里的人就不见了。

领元初寒的命令,文术偷偷的给了陈霓一点钱,无论如何,元初寒不希望她最后穷的再做出傻事来。

若是真的抛头露面被发现真实身份,那时可没人会救她了。

丰离也是在陈霓消失的第二天才知道的,他明显几分不悦,便是不抓她,也得在眼皮底下看着她才行。

若是胡言乱语,丰家的脸面会尽数丢尽。

元初寒盯着他看,清透的眸子也睁得大大的。

半晌后,他还是不愉快,元初寒长叹口气,“你还是看重这些事情,既然如此,那你回帝都吧。我呢,就带着儿子以及肚子里的女儿浪迹天涯好了。反正,我们在你眼里也及不上丰家的脸面来的重要。”

闻言,丰离慢慢的看过来,幽深的眸子几许浮动,“你说什么?”

转了转眼睛,元初寒不语,只是盯着一处红唇弯弯。

起身,丰离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一边盯着她的眼睛,“你怀孕了!”

“可能哦。”或真或假的说着,元初寒眼里的笑意更甚。

抓住她的手,丰离试探的把脉,虽然没有学过,可是整天的在医馆中熏陶,他至少也懂了一点点。

任他查看,元初寒无声的笑,果然这个还是比较有吸引力的,瞧他都忘了陈霓逃离的事情了。

“你怀孕了!”确认,丰离抬眼看向她,幽深的眸子里笑意浮现。

“唉,只可惜这孩子太倒霉,她爹啊,实在不合格。”摇头叹气,元初寒一边笑。

丰离抬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下,“我只是担心陈霓会四处招摇。算了,走了便走了,不提也罢。”不说便不说,丰离并不是元初寒所抱怨的那样。

“真的不提了?哼,你现在最好别惹我,否则啊,这女儿你就得不到了。”扬起下颌,她颇为骄傲。

“你怎知这就是女儿呢?”丰离薄唇微扬,伸手覆在她的腹部,轻轻的抚摸着。

“我说是女儿就是女儿,别和我争。”一定得是女儿,正好儿女双全。

丰离不置可否,这可未必。

“这次,怎么没见你吐?”所以,若是她不说,丰离定然不会知道。

“我也想知道。”所以元初寒觉得,这次是个女儿,因为反应不一样。

“这是好事,免得你吐得不知今夕何夕。”丰离倒是不想看见她吐,那时吃过了就吐,三个月下来,她瘦了很多。

“多谢王爷大人的惦念,我若是真的吐的稀里哗啦,吃苦的也是我,反正也不关你什么事儿。”想想还是觉得不忿,怀孕生孩子,受苦的都是女人。

听她抱怨,丰离也不语,只是轻抚着她平坦的腹部。

得知元初寒有孕,商行的管家以及香附文术最为高兴,都知道生了女儿姓元的事情,他们自是希望元家能够尽快的后继有人。

如今这一代,只剩下元初寒这一个人了,尽快的多多添上子孙,壮大门楣。

“上次你们打赌便输了一塌糊涂,这次还想赌?”上回是香附以及府中的一众护卫设下的赌局。当时有部分的护卫也认为元初寒怀的是女儿,所以与香附一同输的很惨。

这回,有文术,香附便再次参加,居然押了二十两银子。

“有了少爷了,自然也该有小小姐,奴婢坚信这次小姐您肚子里的是女儿。”香附不怕输,而且这次和她站在同一阵营的人更多。即便是丰离的护卫,也有数个人认为这次是女儿。

元初寒扬眉,一边点头,“借你吉言,我也希望是女儿。押吧,也算我一份儿,我押一百两。”押自己,希望自己的肚子争气。

“夫人到时若是输了,可别气得把宝宝扔了。”柳蝶笑,她还是认为这次是男孩儿,尽管她此次的反应与上次完全不一样。

“哼,你总是和我作对。”哼了哼,柳蝶不站在她这边,她不高兴。

“既然是赌局,肯定就是两个阵营。若是都站在夫人您这边,那可没意思了。”柳蝶也押了钱,这个时候赌钱,丰离完全不管。

“算你有理,都给我多押点儿啊,我这回要赚的盆满钵满。”摩拳擦掌,元初寒就等着赢他们的钱呢。

柳蝶轻笑,就怕元初寒到时会输。

边关的消息再次传来,很稀奇的是,虎豹军与西番铁骑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再发生冲突了。

如此,这是要停战的预兆,元初寒长长地舒口气,她希望能够就此停战下去。

诚如大家所预言的那般,西番派来了使者,与大齐朝廷派去的使者坐在了一起,商谈起停战议和的事情。

这种事情虎豹军不参与,打便打,若是不打,他们也依旧会驻守在已经抢来的土地上,绝不退走。

西番的意图较为明显,他们想要回被夺走的土地,但是大齐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