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妈妈的去世,莫瑶也觉得错在自己,所以每次被爸爸这样骂的时候她从来都不敢反驳什么,她甚至于常常将父亲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归咎到自己头上。

在这样畸形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莫瑶,早就养成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习惯,反正爸爸发泄完、累了也就捱不住醉意的睡去,莫瑶每次挨打的时候都告诉自己只要咬牙忍一忍就过去了。

但是,这两年爸爸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每次动手的时候都像在打一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下手的力道阴狠的无以复加。每次挨完打之后,莫瑶都混身痛得像散了架似的,第二天几乎连上学的力气都没有。即使到了学校,她也要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被同学发现了她身上的瘀青和伤痕。

所以大家都觉得莫瑶是个怪人,即使是夏天,也经常穿着长衣长裤,好像生怕人非礼她似的,久而久之,就有好事者谣传,莫瑶肯定是被人强^奸过,因为心理有阴影,所以穿衣服才那么古怪。

对于这样的传言,莫瑶不是没有听到过,但是逆来顺受的个性让她不想去辩解什么,她的这种态度让大家以为她是默认了这样的事实,于是都带着歧视的眼光看待她,也没有男生愿意追求莫瑶。在大家眼里,在这个民风淳朴的小镇,莫瑶这样的就已经是残花败柳,是不干净的女人,好男人是绝对不会看上像莫瑶这样的女人的。

莫瑶倒将这件事看得很开,她本就不想交男朋友,人家就算不介意她的‘过去’,将来跟她回了家见到爸爸的时候估计也要被吓跑。

况且她心里早有了深埋多年的隐秘迷恋,明知这样的感情不会有结果,她仍是像着了魔似的无法对其他异性产生哪怕一丁点心动的感觉。

这样的传闻在小镇上兜兜转转了几载,终于在今天传到了莫瑶爸爸的耳朵里。起因是他和人赌博的时候发生了冲突,对方一气之下冲口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莫大川常常打骂莫瑶在小镇上已经不是秘密,在场的几个人看到莫大川知道这件事时那几乎扭曲的面容,心里都暗想今天莫瑶肯定又少不了要挨顿毒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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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收拾完家中的残局后,莫瑶回到自己的屋里。

挟着一丝兴奋和激动,她从书包中拿出今天便利店老板娘送给她的报纸。在便利店的时候,她抽空简略地翻看了一下,发现居然有一大版林拓的消息。这对她来说绝对堪比海鲜大餐,她兴奋的将报纸收进书包,这样的精神盛宴一定要待到回家之后细细的一点一点品味。

将报纸平铺在桌上,像食用最昂贵的鱼翅般一字一句的仿佛咀嚼、品味,越看到后面看得速度越慢,也越舍不得继续看下去,因为看完就没有了。每当‘林拓’两个字嵌入她的瞳孔时,她的眼神便不由自主地变得迷蒙,心脏也控制不住的微微悸动。

原来是林拓要开始筹拍一部新戏了,看来娱乐圈又要掀起一场角色争夺战了。

莫瑶小心翼翼的用剪刀细致的沿着报纸的边缘,一点一点剪下那条令她意犹未尽的消息。

之后她开启了手边锁着的抽屉,拿出一个厚厚的硬皮本,将剪下的消息贴在了记事本上崭新的一页。

她缓缓的翻看着前面的一页一页,每一页纸上都整整齐齐的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剪报,有方形的、三角形的、梯形、圆形——不管什么样的形状,边缘处都修剪的非常平滑,可以从中窥探出剪报人的心思。

莫瑶情不自禁的抚上每页剪报上都会出现的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名字。

自从三年前的那个下雨天,她一颗少女的芳心就丢失在那栋白色小楼里,再也拾不回来了。

一页一页的翻过来,看着林拓这些年在电影界越来越举足轻重的地位,还有连年夺得的各项大奖,她真的是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现如今他已经是一名名副其实的‘王牌导演’,只要是他导的戏,没有一部不是既叫好又叫做,每每都占据各大票房排行榜的榜首。只要是被他选中来出演主角的演员,从来都是电影还未开拍人就已经红透半边天,所以林拓每开拍一部戏,光是主演的位置就能让整个娱乐圈的艺人们争夺个你死我活。

随着林拓知名度空前的高涨,随之而来的绯闻也疯狂占据了各个娱乐板块的头条。

他那比明星还要帅气抢眼的外型,使他无论出现在什么场合都成为最耀眼的‘菲林杀手’。

和他传过绯闻的女明星多到如天上的繁星般数也数不清,他的风流在娱乐圈已是个公开的秘密,为什么说是秘密呢?因为绯闻归绯闻,他从来没有在媒体面前公开承认过有哪个女人是他的正牌女友。

据传还有几个女人为林拓自杀过,但是在他所属经纪公司强势的打压下,这样的传言最终都无疾而终了。

对于这些各式各样的传闻,包括他那些真真假假的绯闻,莫瑶一点也不想探究其真实性,因为她知道林拓绝对是一个能让任何女人一见倾心的男子,而她只要能时常知道来自他的哪怕只是一丁点消息就已经很满足。

兀自沉醉于一张张剪报上林拓那俊美的无以复加的脸孔,莫瑶竟连有人轻轻推开她的屋门走了进来都没有察觉。

等她意识到身后有脚步声,想回头察看的时候,一只大手恁地捂住了她的嘴,莫瑶顿时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起来,同时闻到一股异常浓烈的酒气。

她的心里升起了莫大的恐慌,情急之下用手使劲的掐住来人粗壮的手臂,一个用力挣脱了出来,却在回头的一瞬不敢置信的愣住:“爸爸?——”

逃跑

下一秒,在她的话还未完全说出口时,一个火辣的巴掌毫不留情的甩上莫瑶的脸颊,她立即失去重心的跌倒在地,眼前满是金星,耳朵也嗡嗡的急鸣起来。

莫大川指着跌坐在地的莫瑶痛骂道:“小兔崽子居然敢咬你老子我——真是白养你那么多年,早知道你是个破瓜,我就不用为了将来拿到更多的嫁妆撑得这么辛苦了,我真应该一早就上了你——”边说着,又死命的踹了莫瑶两脚,其中的一脚正中小腹,莫瑶痛得捂住肚子哀叫连连,同时痛湿的眼眸中泛起惊恐——爸爸到底在说什么?!

看到莫瑶在挣扎间衬衫前襟的扣子全部开了,露出大片胸前的白皙肌肤,莫大川因为醉酒而充血通红的眼眸登时泛出诡秘的幽光。

他咧嘴下流的笑起来,一步步的逼近莫瑶:“哈哈,我养了你那么多年,也是该尝尝你的味儿了,打出娘胎看你那副模样我就知道,你和你那个下贱的亲妈根本就是一路货色。”

莫瑶震惊的望着他,他眼中那异于平常的谑笑,让她感到恐怖至极,那不是一个父亲看女人的眼神,而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爸,你喝多了?——”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

“喝多了——”莫大川打了个酒嗝,“没错,我今天是喝得比平时多了点,不过我的脑子很清醒啊——”他晃悠着身子一把扯起莫瑶的脖领,死盯住她的眼中全是浓浓的恨意,“我很确定,你个小□不是我亲生的,你是你妈那个贱货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偷情生下来的野种!”

莫瑶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莫大川的话带给她的震撼和伤害太大,让她几乎发不出声音来:“这不可能。”她艰涩的从齿缝中逼出一缕颤音。

“不可能?”莫大川神态狰狞夸张的反问,“你出生之前我就被确诊为先天性无生育能力,那个贱女人不知道这件事,还到我面前来假惺惺的做戏告诉我她怀孕了。她以为这样就能将她偷人的事瞒骗过去?哈哈,报应啊,她难产死掉都是报应啊!——”莫大川几近疯狂的咆哮,女人都他妈的是□,老的老的骗他,小的小的也骗他,天天跟他面前装得跟个小处女似的,害得他一忍再忍的没碰她,就是想将来能靠她过几天好日子。现在这样的计划全泡汤了,原来整个镇子除了他早就都知道这个小兔崽子是个脏货,这样的残花败柳哪还会有男人愿意要她,那些有点儿家底的更是想都不用想了。与其放在家里烂掉,倒不如他先凑合着用了,再把她卖到附近城市里的夜总会。

莫大川猝不及防的将喷着浓重酒气的嘴狠狠的挨上了莫瑶的脖颈。

莫瑶完全无法相信莫大川的话,自己的妈妈怎么会这样?而这个和她共同生活过20年被她称作‘父亲’的男人,竟然和她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她不愿相信自己竟然是个‘野种’,是个妈妈死掉,爸爸不知道是谁的孤儿?!她的脑子好乱,心里好难过——

直到感觉一双贼手放肆地欺上她的胸脯,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当下所处的可怖境地。

醉酒使得莫大川的脚步虚浮不稳,整个人有些东倒西歪,莫瑶看准机会猛地推开了他,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向房门跑去。

可是还没待她跑出几步,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扯住后背的衣料粗暴的甩到床上,莫瑶的额角撞到了硬实的墙壁,一阵强烈的晕眩感瞬间袭来。

孤立无援的境地让她好怕好怕,她拼命的维持住意识,整个人死盯住莫大川混身颤抖。

在莫大川如豺狼般向她扑过来的瞬间,莫瑶使出全身力气踢向了他的要害——

莫大川顿时痛得滚到在地。

莫瑶丝毫不敢耽误一秒,立即强撑着翻身下床,双脚着地的一瞬她头痛的差点跌倒。

她咬牙用最快速度头也不回的逃出这个噩梦般的地方——这个不知道算不算家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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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瑶一路狂奔,一刻都不敢停歇,生怕莫大川从后面追上来。

莫瑶连拖鞋跑掉了都没有察觉,直到光裸的脚底压到了路面上的碎玻璃,她才痛得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跑丢了一只鞋。

但是她顾不得这么多,托着一只伤痛的脚丫,她将重心落于另一只脚上快速疾行,一定不能被莫大川追上,不能被他追上啊!

因为害怕加上剧烈的奔跑,她的心跳急得几乎让她没法负荷。

此时正值深夜,阴冷的夜风吹着树上的叶片,发出稀松的抖动声,总让她情不自禁的回头,以为是有人在她身后跟踪她。

触目所及之处,满是被月色和昏暗破旧的路灯倒映出的黑漆漆的影像,更加深了暗夜里的恐惧氛围。

突然,一只野猫突兀的窜过街道,吓得莫瑶差点尖叫出声。

脑中满满的萦绕着那刚刚知晓的身世,她突然发觉自己竟只是一个劲的逃,却不知道自己能逃到哪里?因为谣言,她被镇子上的人们排斥和歧视。在今天之前,她还有一个自认为可以相依为命的亲人。而此时此刻,她真真正正只有一个人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放眼四周,莫大的天地间又有哪里可以让她容身?

她漫无目的的奔跑着,一阵响雷,暴雨毫无预期的落下,莫瑶瞬间被浇成了落汤鸡。望着前方那模糊了一切景物的厚重雨帘,她突然冷蔑的嗤笑起来——老天爷,难道连你也看我不顺眼,要落井下石吗?

冰冷的雨水更加刺痛了她脚底的伤口,但是她像是固执的想要和老天证明什么似的,咬牙倔强的踉跄前行。

一不小心,莫瑶滑道在急淌的雨水中。她趴在冰凉的湿地上,抑制不住的号啕大哭起来,即使被莫大川狠打,她也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只因为习惯了、麻木了。多少年了,她已经不记得流泪的滋味,眼泪对她来说是太华丽的奢侈品。记得小时候,她也有试过,像别的小孩子一样哭着和莫大川要糖吃,但是得到的不是香甜的糖果,也不是耐心的诱哄,而是一个火辣的巴掌和一顿歇斯底里的痛骂。于是,她知道,眼泪既不能让她博得同情,也不能让她得到怜悯和疼惜,她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忍受一切所能忍受的,然后努力的忍受那些不能忍受的。

她抹干脸上的雨泪,手肘和膝盖都在摔倒的时候蹭破了皮,但是这点小伤对于她这个常年经受毒打的人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她跛着脚近乎于不要命的在雨中狂奔,如果生命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中被彻底的消耗殆尽,对她来说,也未尝不是种解脱——

雨夜相逢

尖锐突兀的刹车声突然响在她的身侧,她几乎来不及反应,便被吓得瘫倒在地。

刺眼的车灯透过密实的雨雾晃花了莫瑶的眼,让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隔着瓢泼的大雨,她根本分辨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她只知道自己没有目的性的跑了好久好久。感觉身子下面坐着的是冰冷坚硬的马路,而不是镇子里的小土路,她才隐约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变成汽车轮子下的一缕幽魂。

车内的人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险情骇到,停顿了半晌,车门被人蛮横的打开,之后用力的甩上。

“喂,你是怎么回事——”噙着满腔怒火的男人在看到跌坐在地的女人竟然满身是伤时,不禁停住了嘴里的咒骂。

预料中的叫骂说到一半便没了下文,让莫瑶着实感到意外。隔着雨帘,她抬起脸,想看清面前话说到一半的男人,却被车灯晃得睁不开眼。

明晃晃的车灯照亮了莫瑶的脸,男人几乎是在瞬间愣住,他毫不顾忌男女之嫌唐突的一把搂住了莫瑶的肩:“我终于找到你了——”因为兴奋和焦急他将碍事的雨伞丢在地上,雨水瞬间湿透了他的衣衫,却丝毫浇不熄他眼中的热情。

如此这般近乎于无厘头的话语让莫瑶接受不了的蹙眉——她向来不习惯和任何男人太过接近。

此时,平视的角度让她看清了眼前男人的脸,刹那间,她没了呼吸,脑中一片空白——莫非我已经惨遭车祸,才会在临死前出现幻觉?!虽然脸庞和头发已全然被大雨打湿,但是这张令她魂牵梦萦的面孔即使化成了灰她也依然可以认得出!原来,这么多年,他也在苦苦寻觅那个在小白楼中偶遇的送外卖的女孩?!原来自己这么多年的苦苦痴恋竟然不是单相思?!天哪,如果死亡的瞬间可以这么幸福,她愿意变成个植物人,永远徘徊于阴阳两界。

看到眼前女人呆愣失神的眼,林拓以为她被刚刚突发的险情吓傻了,他猛地摇晃她的身子,想唤醒她的意识,因为太激动,他禁不住问出:“你想拍戏吗?”

莫瑶的眼神抖动了下,他在说什么?她没听错吧?

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和近乎于无礼的要求可能吓到了她,林拓耐下性子想要向她解释:“是这样的,我是一个导演,我叫林拓,我的新戏——”

莫瑶根本就没有听他接下来的话,她知道他根本没有认出自己,此时此刻,在他眼中的她,只是个符合他要求的‘形象’罢了。她想他一定是生病了脑子不清楚,才会对着她说出那样的话。但是即便只是他搞错了,即便这只是场荒谬的误会,他刚刚说出的话却已经足够满足她可以呆在他身边、天天见到他的愿望,于是,她顾不得矜持迫不及待的冲他死命的点点头,生怕他下一秒改变主意收回刚刚的话。

她瞬间变化的态度让林拓感到惊异,他直觉的认为眼前这个看上去质朴的小镇女孩原来也是个妄想一夜成名的庸俗女子。

他的眼中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鄙薄,转而又被无所谓的神情所取代。他所成全的这样的女人还少么?也不在乎多她一个,只要能助他拍出合乎心意的电影,他不介意多做些这样改变某人命运的事——就当成做慈善事业了。

此时,他的眼光刚好瞥见她前胸那大肆开启的衣襟,他暗忖,这个女孩不会是个刚从宾馆中逃出来的雏妓吧?看她混身是伤的样子,明显就是刚刚被人施过暴——

“嗯,既然你同意了,那明天上午我来接你回A市,我的新戏在那里开机。”他破例直接让她进入剧组,跳过了试镜的环节,因为她的形象实在的太符合他想要的感觉了!尤其是她鼻梁上那些个小雀斑,简直和剧本上写得一模一样,连化妆都不需要。他从酝酿这部新戏开始就一直在物色合适的女主演,但是一直以来带给他的感觉除了失望、还是失望,没想到却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这样一种惊险的情境下,让他撞见了她!真真正正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莫瑶直到现在都还觉得一切像是在做梦一般,他真的是清醒的在说这些话吗?为什么会挑上她?她不禁想象了下她做演员演出的戏,竟然连她自己都觉得不想看:“为什么是我?你确定没搞错吗?”虽然很想跟在他的身边,但是为了他的前途着想,她还是好心的提醒了他,这样至少可以避免他的光辉历史因为她的介入而毁于一旦。

“嗯,不要担心任何事,到了剧组,会有专人指导你的。”林拓的脸上写满自信,伸手抄起一旁的雨伞,撑在了两人的上方。

这样的动作牵动了莫瑶的心弦。身上冷冷的湿气,令她情不自禁的想到好像每次和他相遇的时候,自己都是这样一副被雨淋的湿透的样子。这是不是表明,下雨天就是她的幸运日?一到下雨天,她就有可能会在某一处地方碰巧和他相遇?

头顶上方的雨伞像个保护罩似的,将暗夜里那一束束幽光一概的阻挡在外。莫瑶鼓起勇气贪婪在微弱的光晕中凝视他的脸,比起三年前,他更英俊了,也更富于成熟男子的魅力,同时又添了一股别样的惑人气息。

她知道,她和他的距离更远了,即使她努力的高抬起头也不一定能看得到他的位置。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猛烈的晃了晃,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眨眨眼。

林拓看到问她话她也不答,只是兀自发呆、一副傻兮兮的样子,他怀疑她是不是嗑了药?!

“你怎么不说话?”他蹙起好看的眉。

她愣了愣:“说——说什么。”看着他迷人的脸庞,她觉得自己又开始犯傻。

“我在问你家住在哪?”他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当起了这种滥好人?平白无故的担心起这样一个夜晚在街上游荡的女人的安危?!

“我家——”莫瑶一时恍惚了,她的家在哪?想到那副狰狞的嘴脸和那个恐怖的地方,她的心脏突然一阵紧缩——

“对,我在问你家在哪?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我送你回去。”不等她的回答,他便起身向车子走去。他决定的事,向来容不得别人拒绝。

走投无路

“我没有家——”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止住了他开启车门的动作。

他回头,不解的看她。

没有了雨伞的遮挡,冰冷的雨水再次浇注到她的身上,雨水淌进了她的眼睛,刺激的她眯起了眼。

“我的妈妈死了,爸爸不知道是谁。”她干脆闭上眼,承认了这个不愿承认的事实。某种液体顺着她闭合的眼角流窜下来,她很清楚,那是雨水,不是泪。

林拓有些迟疑——他可以相信她么?这会不会是她为了博取他的同情而故意编出来的谎话?

“我可不可以到你那里借住一宿?”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林拓为自己刚刚的挣扎感到好笑。就他的这张脸和他的名字,除非从来不看电视、不读报纸,否则根本不会有几个人不知道。她早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吧?所以才一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狼狈模样来激发他的怜悯心。这个女人还真是有心计,他很佩服她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样的伎俩,并能如此镇定的步步为营。不过狐狸终究是狐狸,尾巴总是会露出来的。既然她这么急着想爬上他的床,他也不介意陪她玩玩。

冷眼斜瞅了一眼她那伤痕累累的扁瘦身材,他发现她浑身上下还真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的地方。

以他丰富的经验,只消看上一眼便可以很轻易的判断出,这个女人绝对算是那种即使脱光了衣服也很难激起男人欲望的品种。

所以,她想引诱他?摆明了是没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

看到他脸上那变幻莫测的复杂表情,莫瑶直觉的认为他会拒绝。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漫漫长夜,她一个人要到哪里去躲风避雨?

“嗯,跟我来吧。”林拓出乎意料的答应了下来,反正这样他也吃不了什么亏,还省去了明天早晨要来接她的麻烦。

莫瑶突然觉得冷冷的雨变得好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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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大厅,衣香鬓影的宾客,高挑美丽、气质优雅的接待小姐,无不让莫瑶产生了本能的惊异,她瞪大眼睛带着些微的自卑望着眼前这陌生的一切,突然很怀念起小镇的生活,虽然那里的人对她并不友好,但是只要她不去介意别人的态度,还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而此刻置身于这种无比豪华的场所,她唯一感到的就是不断从四周蔓延挤压过来的力量,紧紧的攫住她的神经令她透不过气来,她一刻都不敢放松,生怕做错了什么惹人嘲笑。

看到她那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林拓不屑的撇开嘴,她一定很想来这里找‘工作’吧,不过以她的条件,远够不上伺候这里客人的条件。她这样的货色,充其量也就在小镇上的廉价旅店上找点‘生意’做。

莫瑶带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跟着林拓上了贵宾电梯。

偌大的电梯里就只有她和林拓两个人,无论到哪都习惯于将自己隐藏在角落里、当个隐形人的莫瑶,面对这么一个明亮、比她的卧室还大的‘怪物’,竟是尴尬无措的不知道该将自己的位置摆放在哪里。

看到林拓一派潇洒的倚靠在电梯门的旁边,莫瑶赶紧挑了个离他最远的角落僵硬的伫立住。因为不自信而时常看向地面的眼眸此时瞅见自己身上那密实的污泥,她心里的自卑感更重了——为什么同样被雨浇了个湿透,林拓看上去却还是那么清爽俊朗。而她经过了车内空调的烘干作用,竟变得更加的丑陋狼狈,沾满污泥的头发已经全部粘连在一起,半干透的衣服出现了无数的褶皱,泥浆遍布在身体的各处,着实是惨不忍睹。

这样平凡的仿若蚂蚁般的自己竟然被世界知名导演选中做演员,想想都替他捏把汗,这样的决定实在是太疯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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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了林拓的房间,莫瑶马上问他卫生间在哪,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冲了进去,‘碰’的一下关上了门。

林拓摸摸鼻子,心想,她不会这么迫不及待吧?他可是难得对一个女人一点欲望都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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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卫生间那宽大豪华的洗手池前,看着面前镜子里污浊不堪的人影,莫瑶寂寥的叹了口气。

这样的自己,怕是会玷污了林拓的眼吧。

知道他没可能对自己产生兴趣,小报上报导的他的那些绯闻女友,无一不是娱乐圈的大美人。但是她还是想尽量给他留个干净整洁的印象,不希望他将自己归为‘有碍观瞻’的类型。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除下身上半湿不干的衣物,尽量避免抖落下来泥渣,弄污光洁的地面。

将衣服在一旁的衣架上放好,她抬眼望向四周,却在这大到不像话的卫生间中‘迷了路’。

那各式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设备,让她完全搞不清楚究竟哪里是用来洗澡的地方。她想开口问,又怕被林拓耻笑。最终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解决,毕竟地方有限,大不了一个一个的试。

她看来看去,认准了一个小屋子走了进去。她隐约记得在电视上看过,现在酒店的卫浴设备都是一种独立的‘淋浴房’。放眼周围,只有这里是个独立的密闭空间,还附有自带的拉门。

尤其是当走进去,那微微漾起的潮湿和暖气,让她更确定自己没有弄错。她关上小屋的拉门,扳动小屋内唯一的开关,一丝柔缓的气音隐隐约约的响起。她稍稍叹气,心想这么高档的饭店原来洗澡也是要现烧水,也罢,估计时间也不会长,稍微等会便是。

于是,她坐在小屋内的木制长椅上耐心的等待。可能是这个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加上现在早已过了午夜,一股势不可挡的困意攫住了她,她竟在不知不觉间靠在小屋的墙壁上睡了过去。

她于迷糊之中,隐约感到小屋的温度越来越高,想睁眼,却是混身虚软的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之后,她便支撑不住身体的歪倒在长椅上——

‘仙人跳’

林拓有些纳闷的敲了敲卫生间的门,这个女人怎么进去那么久?还一点声音都没有。

没有听到回音,他又加大了敲击的力度。

终于,他忍不住转动了门把——咦?门竟然没锁——

他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门口放置在衣架上的衣物——这个女人莫非是想玩‘仙人跳’?!

他立时提高了警惕,不过又很快地松懈下来——他怕什么?他又吃不了什么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