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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确是万中无一的资质,只不过是极品废弃资质——天生凡骨!”见到孙逢贵的眼神,唐徊心中了然,倒是没有任何隐瞒地说了出来。

此语一出,四座哗然。

从概率上来说,天生凡骨的机率,比苏玉宸那真龙体质还要渺茫,因此废柴到青棱这种地步,也可算得上千年难得一见的了。

孙逢贵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化成一个惊诧的眼神,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既然是凡骨,你怎会将他带回仙门,还收入门下?”

“修行本就是逆天行事,天生凡骨又如何?我偏要逆天而行。”唐徊的眼神冷冽,那话中一股狂妄之气将众人彻底震慑。

即便是青棱知道她这天生凡骨的真相,知道她与唐徊之间不过一场交易,却也忍不住在心里为那句“逆天而行”喝彩。

逆天改命,与天争地斗,好霸道的口气,好狂妄的男人。

一夕之间,青棱这万中无一的极品废柴之名,传遍了整个太初门。

第16章 寿安

众人看她的眼神,从最初的羡慕嫉妒,到后来的同情怜悯,再到现在的幸灾乐祸,那速度就跟她在双杨界上三次跳崖一样快速。

从紫云峰上出来,唐徊便和孙逢贵云了太初门大殿见宗主,而青棱则被带去沐浴休息,第二天精神抖擞地起来,已换上了一套石青色的窄袖衣裙,样式简洁利落,用的是灵兽云蚕所吐的云丝所制,因此薄薄一件衣裙,便能抵御山顶寒风。她仍旧将头发拧了两道麻花垂在胸前,虽然仍旧是凡人模样,但比之先前,整个人都干净清爽了许多,看起来精神抖擞,容颜欢愉。

太初门的弟子初入仙门之时,都会领到两套由宗门定制的衣服与一小袋下品灵石,此后除了一日三餐的定例外外,便不再发给任何物资,不管是外室记名弟子,还是正式弟子,要想在宗门之内生存,还得靠自己的本事。

一个大宗门,上上下下几千号人,其中十之八九都只是半只脚踏进仙门的人,吃喝拉撒睡一样也逃不掉,既然还是一副凡躯,就自然要有人负责起这些生活琐事,除了必要的修行外,宗门会分配给每个结丹期以下的弟子一些差事,然后发放下品灵石作为报酬。资质或者修为好一些的,被派到的活还能和修仙搭上点边界,比如养饲养灵兽、培植仙草、看丹护炉等;资质或者修为差的,便会轮到那些与凡间一般无二的活计,如砍柴挑水、烧火做饭等等,这一类人通常一辈子就闻了闻仙门的气,然后嗝屁,当然也曾出现过奇迹,有一弟子在太初门内整整倒了五十年的夜香,竟在寿元将尽之时筑基成功,之后一路修行畅通无阻,这可谓是太初门中最最励志的故事了。

而最好的一种情况就是被某个大修士看中,收为弟子,不仅可以免除这些强制分配的任务专心修炼,还能得到他们的真传,简直就是所有初级弟子梦寐以求的事,但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因为不可能人人都是苏玉宸。

至于青棱,她属于最惨的一种情况。虽被唐徊收作弟子,但极品废柴体质导致她在太初门声名大噪的同时,也让分配差事的修士大伤脑筋,而自打上了太初门,唐徊就对她撒手不管,自去处理事务,好的差事轮不上她,坏的差事吧又怕伤了唐徊的面子,总不能叫她也去倒夜香吧?

管事的修士思前想后了一番,又给青棱上了一堂关于倒夜香倒成大修士的励志课后,最终将青棱扔到了寿安堂里。

“笃,笃,笃。”端坐在寿安堂上的红衣老人一边用指头敲着桌子,一边用一种阴惨惨的眼神,盯着堂下站着的青棱和领着她来报道的小修士。

青棱卖力地挺直背脊,在这阴阳怪气的注视下努力扯起一个讨喜的笑来,她眼角余光几乎可以看见旁边的小修士脑门之上那颗豆大的冷汗,快要滚下脸颊了。

“让你们找个代理堂主来,你们就给我找了这么个废物?”红衣老人在那小修士崩溃前,终于冷冷地开口了。

“朱师兄,这位是无华峰唐徊长老的弟子,名唤青棱。”小修士听得“废物”一字,不由心脏一缩,飞快睃了一眼青棱,见后者丝毫没有不痛快的模样,心中稍安,再怎么说她也是唐长老的徒弟,轻易不敢得罪。

“废话!你当我在这寿安堂呆得老糊涂了?满门沸沸扬扬都是关于这废物的传言,我会听不到?”红衣老人忽然暴躁地喝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青棱身边,绕了她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骂道,“唐徊怎么了?你以为搬出他的名字老子就要给面子了吗?我他妈的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你们还不是打量着老子我快死了,就找了这么个没人要的废物来搪塞我!行啊,人我收下了,滚回去告诉何故从那老东西,以后有他被抬到寿安堂的日子!”

何故从就是将青棱安排到这寿安堂干活的太初门管事,而这寿安堂,就是专门用来处理那些寿终正寝的修士尸体的地方。

小修士听得满心不快,此刻为了能尽早回去也只能忍了,那些话他却是一句也不敢转告的,修炼到头、寿终正寝,那是所有的修士最忌讳的事。

“青棱,以后你就跟着朱堂主办事了,还不快点拜见他!我手上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朱师兄,告辞了。”小修士不愿再多留,随便扯了一个缘由就跑走了,剩下青棱和朱老头大眼瞪小眼。

“青棱见过朱堂主。”青棱顶着朱老头不善的眼神,施了一礼,今后要跟着他办事,跟上司打好关系总没坏处。

朱老头又踱回堂上坐下,那双常年看着死人的眼睛,此时肆无忌惮地在青棱身上上上下下扫视着,半晌才开口:“你可知寿安堂是什么地方?”

“知道得不多。”青棱点点头,又摇摇头。来的时候,那小修士就告诉过她,这是处理死人的地方,至于具体如何,她却完全不清楚。

朱老头给了她一个阴森的笑容,开始跟她解释起来。

修仙是件艰巨而漫长的事,一万个人中,不过区区一百个人能踏进仙门,而这一百个人之中,又只有三十个人才有那机缘吸收天地灵气,度过炼气期,成功筑基,在这三十个人之中,能够结丹的只有半数不到。修士的寿元是随着修为的增加而不断延长的,结丹期的修士也不过五百年的寿元,若在这五百年内不能修到元婴,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那些连筑基都没到达的修士,他们大多在仙门内当一辈子杂役,一生苦修也不过换来比凡人多出的那二三十年寿命。

在太初门里,修为终止在炼气或者筑基的弟子,何其之多,他们一没背景二没靠山,离家背景到这深山老林,寿元终了之时,总要有人替他们收尸。

这便是寿安堂的由来。

这样一个晦气的地方,即便是再没慧根的弟子,也是不愿意来的。

青棱终于明白为什么当众人知道她被分配到这寿安堂里,会露出那样怜悯而又幸灾乐祸的眼神。

朱老头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青棱若有所悟的表情,她并没有像他预料中的那样,哭哭啼啼又或是满眼惧色。

“是,弟子知道了。”青棱就只是挺直背站着,脸上笑意没有丝毫减退,她一生追求生之一道,于死之一字总有说不出的心结,生死福祸相依,都是是天地间轮回无常之事,她想修得生之道心,就必然于死之一关有所领悟。

这个差事,并不像众人所想的那般令她痛苦。

朱老头倒是有些惊讶,眼前的女修没有故作坚毅沉稳,也没有冷漠清傲,眼中那种随遇而安的豁达,让他的心情随之放松起来。

“哼!”虽然有些意外,但朱老头仍旧沉着脸冷哼一声,道,“你倒想得通透,既然这样,那就在这里呆着吧。这寿安堂只有你我二人,以后运送死人的活就给你了,我已经老得跑不动了,这最后几年也得享享福。”

青棱闻言不由仔细打量起朱老头来,他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神采飞扬,何来半丝老态?

“你可知为何这里要找个代堂主?”朱老头瞧见她疑惑的眼神,便冷冷一笑,走到她身边,道,“因为老子的寿元只剩下十年,老子就快死了!何故从那老东西一定跟你提过夜香修士的故事吗?那个修士就是老子,不过老子只练到结丹就练不下去了。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我给人倒了三十年屎尿,好容易熬到筑基然后结丹,也不过换来跟死人为伴的三百多年,你这个天生废物只怕要在这里收尸收一辈子!”

朱老头说完便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剩下青棱一个人呆在了寂静而不祥的寿安堂里。

她在人间百年,收尸工这活,还真没做过!

第17章 尸变

抛开要和死人为伍这一点,青棱在太初门的日子,比起她在人间时要滋润了许多。

毕竟在太初门里,不管怎样总会有片瓦遮头,总有一口饭吃,没有饿死冻死的可能,虽然常常因为自己身份与资质的问题,被人另眼相看,但总的来说,除了冷眼之外,她还没遇上什么恃强凌弱之徒。

修仙界虽然是以实力说话,而修士间的竞争也极为激烈,但要他们迂遵降贵去找一个可能连炼气都过不去、毫无竞争力的短命鬼麻烦,而那个人还是唐徊的徒弟,他们还没这么吃饱了撑着,所以大多数时候,那些修士见了她,连正眼也不会给一个,大家根本不是一个世界,就算是找对手也是要看资格的,很明显目前的青棱,连给他们欺凌的资格都没有。

在别人眼里,她只是一个可怜可悲、卑微谨慎的蝼蚁,不具威胁性。

像所有的新弟子一样,半天学习半天干活,她一早就要起来到慎悟堂里,跟其他的新弟子一起,学习那些关于修仙的基础知识和术法,掌握那些她早就已经滚瓜烂熟到不想再记起的东西,比如什么叫灵气、如何吸纳灵气等等…

午饭过后,她就要上寿安堂干活儿。朱老头永远不会让她轻闲,太初门的死人并不是天天都有,没死人的时候,青棱就要把整个寿安堂上上下下都打扫一遍,打扫完寿完堂,就已经到了晚上。

太初门里并不提供晚饭。

晚上是所有弟子炼气修行的好时机,怎么能让这些五谷杂粮的俗物污了经脉,于是青棱只能饥肠辘辘地回她那间狭小简陋的“洞府”,别人修炼,她蒙头睡觉。

三个月过去,灵气她没感觉到多少,倒是体重整整轻了五斤。

青棱勒了勒腰带,这还没到晚上呢,中午吃的那些馒头已经消化没了,她忽然有些怀念以前仙食辟谷、靠灵气裹腹的日子,如果她那死掉的师父知道她怀念修仙,只是因为没有吃食的缘故,怕是会从阴曹地府里跳出来吧。

噢不,死鬼师父早被她打得元神尽灭,哪还有什么阴曹地府可容其身?

她一边想着,一边飞速地朝那些低等弟子聚居的峰头望龙台赶去,因为有人死了。

因为她是唐徊的亲传弟子,虽然毫无修为,但仍旧算是太初门的正式弟子,因此并不与那些外室记名弟子住在一起,这算是唐徊间接给予她的好处了。

没有修为,就没有办法驾御飞行法宝,也没有能耐施展各种飞行术法,她只能靠一种在人间被称为轻功的东西,在山路之上掠行着。

这两座山峰,离得有点远哪!

死掉的是个才炼气期第五层的修士,活了120岁寿终正寝,早上已经有相邻的修士来报过了,这在太初门很常见,并无可疑。

到达望龙台的这个时间,修士们多数都在干各自的活计,因此这里显得静悄悄的,与几个主峰的雄伟壮阔比起来,这里就像一个小小的村落,青砖瓦房,一间一间排列得整齐,每间房上都挂着房号和房子主人的名字。

青棱很快就找到了她要找的屋子,推开屋进去,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一片阴暗,唯一的木窗上挂着厚重的布帘,遮去了唯一的光源,屋中陈设很是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一个斗柜,均是陈旧不堪。

青棱用手掩了口鼻,因为她嗅到了一股浓烈奇特的香味,这间屋子,有些阴沉得出人意料,修仙者最讲求天地灵气,再怎样也不会让自己的居所像个陈年墓穴一样暗沉可怕。

她一把扯开厚重布帘,阳光像是乍然闯入的不速之客,照到了床上盘膝而坐的死人身上,一阵细细的吱声传来,像蛇虫鼠蚁逃窜之声,转瞬即逝,快得让她捕捉不到那声音具体的位置。

有了光线,屋子看起来不再那么阴暗,浓烈的香气渐渐散去,山间特有的清新空气涌里,让青棱快要窒息的感觉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开始干起活来。

这些低等修士死后,他们留下的东西便成了无主之物,朱老头是看不上这些穷货的东西,按他的话说,要能有好东西他们早就用了,还能白留给后面的人?

但青棱不一样,她初入仙门,一穷二白,要想把日子过得舒坦点,就得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而这些死去修士的遗物,大概算是寿安堂这份差事唯一能带给她的油水吧,

青棱转了一圈就翻出了一小袋下品灵石,几本功法册子,两瓶丹药,还有一些劣制的法宝和符箓,和前几次的经验一样,东西少得可怜。

灵石是好东西,在修仙界里灵石就相当于人间的金子一样用于流通的货币,而差别则在于,灵石除了流通,还可以用于修炼,修士在特殊情况下可以通过吸纳灵石中的灵气用以修行或者补充体内流失的灵气,另外这些灵石还可为一些法阵或机关提供能量来源,用途十分广泛。

而灵石的品项根据其所蕴含的灵气多寡,分了上中下三等,一千个下等灵石才能换到一个中等灵石,一千个中等灵石换一个上等灵石,不过上等灵石十分稀少,很少有修士将它当作货币流通,大部分都用在了修炼之上,毕竟杂质稀少的纯灵石对于修炼的帮助是有很大助益的。

不过对青棱而言,这些灵石除了能让她的生活过得更好一些外,还能解决她的一项大问题。

在修仙界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危险是不可避免的,她不需要出人头地,但基本的保命手段还是得准备,而她那后天凡骨体不可能进行二度修炼,不能修炼就意味着体内没有灵力,不能使用所有的法宝和灵器,那些威力强大的宝贝到她手上就跟破铜烂铁没有两样。

因此,她需要一件能够让她使用这些法宝的东西,而那些灵石就是它的灵力来源。

她把这些东西通通收进自己的包里,再转过身来打量床上早已冰冷的死人。

那个叫林重山的修士。

他穿一袭石青色衣袍,正是仙门内的定例,看上去不过四五十岁模样,方脸高额,此刻气息已绝,两眼紧闭,容色安祥,仿佛仍如往日那样打坐修行。

青棱靠近他,便又嗅到那股香气,她不禁皱了眉头。

香气有些熟悉,但她想不起来是何物所散发的,于是也没多想,反正修士身边总有奇奇怪怪的东西,她已经习惯了。

她麻利地掏出一块油布披到背上,然后用布将林重山的尸体裹好,好在修士的身体与凡人不同,而这林重山死没多久,身体虽然冰冷却没有僵透,她三两下便背到了背上。

“咦?”那尸体才上背,青棱便惊疑了一声。

这尸体好轻,与她之前背过的那些死沉死沉的尸体完全不一样。

青棱心中惊诧,但见屋外天色已经不早,也只能先走再说。

收了尸体她要先送回寿安堂给朱老头验过,确认无误,销了名号后后她还得再送到五狱塔去,五狱塔是太初门最神秘的分堂,那里住着一批脾气古怪、修为高深的修士,不理外事专心呆在里面钻研一些上古术法、禁咒、法阵等等,这些尸体必须先送给他们看过,确认要不要留下给他们使用,运气好点到这里青棱就能解脱了,运气不好,遇上尸体不中用,人家不收,她还得背着尸体再跑到碧霞山,找块地给埋好。

因此她要走的路还很长,耽误不得。没有修为不能使用法宝,一切都得靠她这两条腿,这么一大圈转下来,只怕又要天黑才能回到自己的住处。

她背着尸体一路狂奔,山上日头比山下要毒辣,晒得青棱满脸通红,额上鼻尖全是汗珠子,她也顾不上擦拭。

也不知是因为奔跑疲累的关系,还是什么缘故,她只觉得背上的尸体越来沉重。

“呼——”她长长吁出一口气,终于撑不住停下脚步,伏腰扶着树站定喘气,一手从包里掏出水囊,微仰头狂灌水。

离寿安堂还有半个时辰左右的山路,青棱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稍作歇息后正欲拔脚,忽然间背上的尸体轻轻一动。

青棱整个背脊窜起一道冷气。

她很清楚地感觉到,那并非她的错觉。

诈尸?尸变?

那都是些凡人的见识,可青棱心中只浮起这两个词。

耳边忽然又响起咯咯吱吱的细小声响,青棱心中警铃大作,而她的直觉已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迅速从腰抽出唐徊所赐的那把断水短刀,三两下便把绑在胸前与腰间固定尸首用的布条斩断。

一抹阴冷的气息骤然间自她身后袭来,那尸体并没如预料般地落到地上,而是如附骨之蛆一般紧紧贴在了她的背上。

青棱心中惊惧,转头看去,一双枯黑如骨的手已从后面掐上了她的脖子。

身后林重山原本安祥的脸,面目已经彻底扭曲狰狞,双目圆张,没有焦距的瞳孔一片死灰色,整张脸都化作枯黑之色。

不,应该是整个尸体,都变成了枯黑可怖的模样。

第18章 玉璧

青棱眼神一沉,身体微微一侧,手中断水短刀毫不犹豫地向那只枯掌斩去。

只听“咯嚓”一声脆响,那枯掌被削断了一半。

青棱低头,避过另一只手掌,她迅速用背部朝着身后的树干,发狠似的撞了上去。

“砰——”一声巨响,还夹杂着骨头断裂的声音,刺耳非常。

随着这猛烈的一撞,一直伏在她背上的尸首被撞了下来,青棱顺势如鱼一样滑出老远,一颗心怦怦直跳。

若她慢上一点,让那枯手掐中自己的脖子,只怕不是窒息而亡,而是被掐断颈骨,好在这断水短刀足够锋利,否则只怕这会她已经躺尸了。

“嗷!”青棱嚎了一声,她感觉自己的背都要断了。

抬头看去,林重山的尸体正僵硬地站在树前,包在其上的布已然滑到地面,裸露在衣服之外的皮肤都呈现出幽黑干枯状,一张脸扭曲狰狞,在阳光下越发显得诡异恐怖起来。

窸窸窣窣的虫蚁之声再度传来,青棱心中一惊,拔腿就往寿安堂的方向跑去。

才跑出十来步,身后忽然一阵泥土涌动的沙沙声,还不待青棱回头,地下忽然升起一丛青藤,将她的脚缠住,让她跌了个狗趴地。

青棱迅速用断水刀将那青藤斩断,往前还未爬出两步,又被一丛青藤缠住,她心中骇然,转头一看,身后一丛丛的青藤正从地里涌来,这一眼看得她魂飞魄散,那黑尸在绿藤间朝着她咧开嘴,无声且诡异地笑着。

没想到这死人还能施展木属性术法!

她斩藤的速度比不上这些青藤的生长速度,青棱脸色微变,伸手到布包中摸了一番,摸到了装着圆滚坚硬珠子的布囊,也顾不上多想,掏出就狠命往前方砸去。

轰然一声巨响,满天红光炸起,一股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青棱被震得抱头滚了出去,啃了一嘴泥沙,耳中嗡嗡作响。

那是唐徊给她的赤火五雷珠,火克木,正是这些青藤的克星,且这赤火五雷珠只需要扔出便能发挥威力,不用任何灵气引导,故此青棱正好使用。

青棱不顾身后的情况如何,向前爬了几步,待身后声响渐渐平息后才爬起来。

身后被五雷珠炸得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焦枝乱石,青藤被烧成灰烬,而林重山的尸体也已被炸得支离破碎,黑色的肉块散落满地,并没有一丝血液流出。

青棱心中稍定,不想在这里多呆,正要离去,忽见满地杂乱间有一物在白花花的阳光之下闪着冷幽幽的青光,她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探,一枚婴儿巴掌大小的黑青玉璧,一半塞在碎肉中,一半露在阳光下。

她背尸离开望龙台时,并没在他的身上发现任何东西,也没有储物袋这类东西,看样子,这东西原来是在林重山的身体内,也不知他修习了什么功法,或者是被人害得死后还不得安宁,落到这般田地。

青棱一边思忖着,一边用刀将那玉璧拔出,珠子在泥地里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她才用手拾起。

对着阳光看去,这玉璧呈半透明状态,里面隐约可见一只白色的小虫,蜷成一团,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睡了。

青棱皱皱眉,想起三年前与唐徊在双杨界遇到的婴幻和阴骨虫。

而在三个月前她刚上太初门那一日,唐徊与几个长老便一同见了太初门宗主,听说出来后执法长老孙逢贵脸色黑到了极至,过后整个宗门的戒备比往常森严了许多,因此这几个月来宗内有传某个魔修宗派欲图谋不轨。

几件事连起来一看,还真有那么点关联,青棱摩娑着那块玉璧,如果真是两个宗派之间的事,那她就更要想办法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了,而且她更要加紧弄一件能自保的东西,否则纷争一起,她这个炮灰恐怕下场不太妙。

正想着,身后忽然一阵风声微动,青棱只来得及将那玉璧塞进了包里,一股巨力便猛然从身后袭来,将她掀倒在地,一根金色的蛇纹绳像蛇一样从脚上游了上来,将她整个人紧紧缠成茧状,只露个头在外面。

“何方妖物,敢在太初门内放肆!”一声娇叱声传来。

青棱心里开始骂娘,才刚被那死人折腾得浑身疼痛,现在又被人绑成茧状,一整天都在和地面亲密接触,这让她的心情很差,差得几乎想杀人,一股暴戾之意骤然间窜起。

她将拳头攥得死紧,伏在地面上的脸呈现出一种与从前的卑微截然不同的表情,眼中一片冰寒刺骨,杀气宛如突降的寒霜,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她的卑微。

心魔又开始作祟了。

青棱一惊,忽然意识到这股暴戾杀气来得不正常,她急忙深呼吸,强抑下那股烦闷异常的感觉。

“带他回紫云峰吧!”一个冷竣的男声响起,大概是见青棱没有答话,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是,师弟,听你的!”那娇滴滴的女声附和着。

二人话才说完,忽闻一个可怜兮兮的声音从地上传出。

“师姐,是我啊!”

卓烟卉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我,青棱!”那小小细细的声音又再度传来。

卓烟卉抿唇一想,才记起来,三个月前师父确实带了一个废柴回来,她柳眉一蹙,挥挥手,将被缚成茧的青棱翻身立起。

青棱吸了口气,才看见眼前的站着男俊女靓的两个人,果然如她所猜测的那样,是卓烟卉和苏玉宸。

“卓师妹,你可认得她?”苏玉宸转头看向卓烟卉询问道。

卓烟卉嫌恶地看着青棱,回答道:“大概是吧,她弄成这副德性,谁认得出来!”

“青棱师妹,这里发生了何事?”苏玉宸便不再问卓烟卉,直接看向青棱。

青棱老老实实地将林重山诈尸的事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那黑青玉璧之事。

苏玉宸闻言眉头大皱,走到那堆肉块里细细查看了一番,才向卓烟卉点点头,道:“放开她吧,她没说谎。”

卓烟卉衣袖轻舞,将那捆仙索收了回来。

青棱四肢一轻,总算是恢复了自由,她揉了揉手臂,用衣袖拭了拭脸上的汗,衣袖之上一片黑泥,大概是刚刚五雷珠爆炸时的灰烬覆了她满头满脸,难怪卓烟卉认不出她来。

这么想着她赶紧用力把整张脸都擦了擦,看得一旁的卓烟卉更是频频嫌恶。

苏玉宸祭出一件方形的黝黑器皿,将那些尸块装入其中,将所有可疑之物都一一检查过后,才直起身来,一双墨染般的眼眸望着青棱道:“青棱师妹,还请你随我回紫云峰一趟,向固渊真仙回禀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在他看来,他师父固渊真仙孙逢贵是太初门的执法长老,因此先向孙逢贵报告是理所当然的事。

青棱想的却是唐徊那阴晴不定的小煞星,要是知道自己胳膊肘往外拐,指不定会不会发火,而且紫云峰那孙逢贵本来就跟唐徊不对付,要是她一个人去了,谁知道会不会被刁难?她再一看卓烟卉,后者已是一脸的不痛快了。

“苏师兄,这尸体归寿安堂负责,我得先回趟寿安堂禀明朱堂主才是。而且死去的修士尸体向来由寿安堂打理,也许问问朱堂主能发现更多的蛛丝马迹。”青棱赔个笑脸解释着,回了寿安堂,就是朱老头的事,跟她可没大关系了。

“说得也是,那我们随你一起去见朱堂主吧。”苏玉宸沉吟片刻,也没为难青棱,点点头同意了,又望向卓烟卉,道,“卓师妹,劳烦你带青棱师妹一把。”

卓烟卉见苏玉宸叫这废物作师妹,心里便老大不舒服。

她这回是煞费苦心才能和苏玉宸单独外出办事,本打算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和苏玉宸培养一下感情,不想飞到这山头便遇上了五雷珠爆炸,只得降下云头查看,这一查看又是一番折腾,好好的机会就这么被浪费了,她满心怨气都写在了一张俏脸之上,比原来更不待见青棱。

青棱仍旧咧着嘴笑着,带着点谄媚的味道,站在边上,看似欢喜地道:“劳烦苏师兄、卓师姐了。”

卓烟卉眉头大皱,瞧着青棱这副灰头土脸的脏样,要带这脏鬼飞,她不乐意,可要是不带,就得苏玉宸带,她更不乐意,思前想后一番,才勉强点下了头。

银光闪过,卓烟卉和苏玉宸各自召出了飞行宝贝来,苏玉宸的是灵兽紫玉蛟,卓烟卉仍是那根绯色锦缎。

青棱心中暗叹,不愧是师门的重要弟子,才不过结丹境界就能获得这龙蛇交合而生的异兽,虽然品质不纯,但在这万华神州已属罕物,若能好好驯养,今后化龙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她正想着,不防整个人被卓烟卉给抓到了锦缎之上。

“废物,离我远点,别把我的法宝弄脏了!”卓烟卉将青棱扔在了锦缎尾部,轻声一叱,便头也没回地朝前飞去,可怜青棱只能让身子趴在锦缎之上,双手紧紧揪住锦缎,防止补甩下。

所幸,寿安堂并不远,有灵兽与法宝,他们一行三人片刻就到了。

那朱老头是个老滑头,在听了青棱的回禀之后,便当机立断地决定,兹事体大,必须同时上禀几个长老,一起查看。

这倒是一个人都不得罪了。

青棱心里想着,把头垂得低低地站在众人身后,扮演着一个无足轻重的卒子。

因为朱老头这一句话,青棱再一次领略了腾云驾雾之感,被带到了太初门的侧殿里,唐徊闻讯后第一个赶了过来。

他俊颜之上一片冰雪之色,阔步进殿,见青棱灰头土脸的模样,便皱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