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棱看得分明。

她与墨云空,虽是一母双生,却长得完全不一样。

也所幸她们长得不一样,才没叫人看出不对来。

因此,墨云空是墨云空,她是她,她们之间,并无关系。

青棱暗自将心稳了,才开口回答二人:“多谢师父,多谢仙君,弟子的父亲姓云名冬海。”

“云冬海…”墨云空微一沉吟,方道,“若是别的弟子,玉华宫上上下下几千号人,本君恐怕也记不得。这云冬海我却有印象,只身一人爬上玉华山的冰刃峰,拜入我宫,资质不错,是罕见的纯雷灵体,短短二十多年便可筑基,几个长老为了抢他当徒弟还闹到本君面前来。不过可惜,此人数年前下山完成任务后便音信全无,否则今日这斗法会,以他的资质,必能前来一观,你父女二人也可相会了。”

青棱闻言,却暗自舒口气,不来好,见了便宜爹,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心里虽松,她脸上却仍要作出婉惜哀伤的表情来。

“得知家父消息,弟子已经满足,不敢奢望再见。弟子拜谢仙君成全。”青棱恭敬施礼,再抬头,便对上墨云空看透人心的了然眼神。

像极了穆澜。

她迅速低头。

也不知自己过没过这一关,她目前最要担心的是唐徊而不是墨云空,这多疑的小煞星竟然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身世,好在她并非瞎编乱造而出。

“可惜了。”唐徊一声低叹,摆摆手,道,“下去吧,你们全都退下吧。”

“是。”四人齐声应诺。

青棱满怀心事地回了寿安堂,寿安堂的清冷与大殿上的热闹,反差甚大。

虽然她是一堂之主,但掌事处并没有再派弟子过来,因此这寿安堂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事务均由她一人打理,和朱老头一样,她几乎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又明亮又宽敞,比自己那简陋的洞府不知好上几倍。

冷风让她渐渐冷静下来,盘膝坐上床,将烈凰诀初篇的功法运行一遍,经脉中充盈的灵气缓缓流动着,灼热这间向四肢百骸散开,带来一阵热融融的感觉,蛰伏在丹田外的噬灵蛊仿佛她的第二个丹田,缓缓吸纳着这些灵气。

再度睁眼,她眼神已然平静下来。

她现在只是青棱,一个以天生凡骨踏入仙途的低修,这是她目前唯一的身份。

不再想关于墨云空的事,她把注意力放到青云十五弩上。

这弩因为骨魔心脏的破碎,而彻底毁了,如今绑在腕上只剩下一副空架子,得想办修复。

青棱垂眼沉思,蓦然间脑中一念闪起。

既然她的身体已经代替了骨魔心脏成为噬灵蛊的容器,那么,她就是这青云十五弩最大的灵气来源。

青棱将青云十五弩从腕上解下,取出无相精针,瞅了瞅自己手腕,手指捻针,迅速落下,无相精针随着她的动作,半截子都扎入了她的经脉之中。

经脉里传来一阵抽蓄般的痛苦,她握紧拳头,灵气透过无相精针泄出,像是蓄满水的池子,被开了一道小口。

果然…

青棱拔出针,盯着腕上沁出的一点殷红,眯眼微笑。

既然先天不能修炼,那就后天打造一副经脉来修炼。

“吱吱。”一声轻细的声音从墙脚传出。

青棱望去,寿安堂这内室的墙脚,不知何时竟被挖了个老鼠洞出来,那只肥硕的大老鼠,正从洞口探出头来,冲她吱吱叫着。

这只肥鼠在地里用鼾声陪了她整整十二年,出来后又随着她到了太初门。

因为有着同埋的情份,所以青棱到了太初门后便也没为难它,顺手就把它给放了,不想这只肥鼠竟也不走,就在这寿安堂里打洞安家,和她做起邻居来了。

“你倒乖觉。”青棱不知是气是笑。

它在地底吸足了十二年的灵气,那毛色越加黑亮迷人,身形倒没见大多少,只是那双小豆眼睛精光四溢,明显有别于一般灵智未开的畜牲。

也罢,就当是多一个邻居吧。

青棱便不再多想,相逢即是有缘,何况她与这肥鼠结缘十二年。

她这厢在寿安堂里埋头苦修,外面的斗法大会轰轰烈烈的开启了。

这一趟总共来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宗门,千来号修士,将整个太初山挤得满满当当,除了由墨云空亲自率领的玉华宫外,其他三宗与玉华、太初齐名,同属五大仙门的无相剑派、玄霄阁及天问派亦都派出了化神期修士率领一众弟子,其它数十个门派,也都各自派出了元婴期修士坐镇。

斗法大会以修为为分类,以筑基期与结丹期的修士斗法为主,元婴期的修士论道为辅,一时之间,太初山间法玉虹光长耀,祥云瑞蔼常现。

为了这届斗法大会,几个宗门各自拿出了数件宝贝作为彩头,这样扬名显声的事,各宗门内部又自有一番激励,因此众修士个个都踌躇满志,欲在这难得的盛会上夺个好名头。

上一届的斗法大会,玉华宫和玄霄阁是最大的赢家,太初门落了次等,这一届做了东道,宗门上下更是卯足了劲头。

只有这寿安堂仍旧冷清寂静,无人问津,青棱独自一人,除了修炼烈凰诀之外,又把上的东西都清理了一遍,将一些不重要的东西都找了门路售卖,换些铸造青云十五弩的材料,又寻了机会上了五狱塔,跟元还师叔借了炼器室来打造全新青云十五弩。

这日好不容易她将青云十五弩修造完成,心情愉悦地从五狱塔里出来,回到晚迟峰,才踏上峰头,一股森冷的冰意便让她骤然间停下了脚步。

这晚迟峰虽然暮色冷清,但也只是萧瑟些罢了,何来这等冰寒刺骨的灵气。

青棱皱紧了眉头,四下查探着。

蓦然间,一股锋锐冰意如同箭般从空中朝她刺来。

青棱身体里全是灵气,对空气中的灵气变化尤其敏感,这股冰锐之意尚未近身,她便纵身跃开。

一段冰锥从她身边擦过,砸中了她身后的一杆天青竹,青竹应声而断,断口之上更是覆上了一层霜色。

伴着这冰锥而来的,还有两声脆语。

“罗师妹,切莫冲动,还是先问清此事再说!”

“菊师姐,你放手,让我杀了这妖女!孙师兄…孙师兄和黄师兄,定是遭了她的毒手,要不然这妖女怎会在赤安林中十二年才现身,又无端端以一身凡骨冲到了筑基,她才修炼了十三年啊!”

“罗师妹…”

“更何况,若不是她下得毒手,她怎会有孙师兄的仙云丝?”

青棱面色沉冷地看着不远处躲在树后的两个女子,一个身着月色仙裙,容色端庄,眉眼沉敛,正紧紧拉住身边另一个满脸怒容的绯衣少女。

黄师兄…孙师兄…

莫非她指的是在赤安林里厮杀的那两对师兄弟。

青棱十二年被埋,早已将此事抛到脑后,此时才忽又想起,那黄明轩,被她施计留在了石猿处,也不知是死是活?

如今这两女,明显是为了这两人而来,是她疏忽大意了,竟不曾好好看过那些拿出去换灵石的东西。

第40章 私斗

“说,我孙师兄如今在哪里?”那罗女修敛眉怒目地看着青棱。

“砰——”又是一簇冰花在青棱脚边砸开。

青棱瞧那罗姓女修的模样,颇有几分情根深种的味道,暗自叹口气,骂那黄明轩害人不浅。

十二年时间过去了,那死了的孙修平尸体因那银狐洞穴太隐秘,而他的储物袋又随着青棱埋到地源矿脉之中,里面的追风符也随之与隔绝起来,因此一直未被人找到,至于那黄明轩,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躲藏了去。

“两位师姐,我倒是见过两个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二位师兄。”她侧身又避开一枚冰锥,急声说着。

言罢,青棱也不等二人反应,便将当日之事清清楚楚地描述出来,只隐去了石猿一节未提。

“放屁!”还不等青棱说完,那罗女修便满面悲怒,绯衣似要烧起来一般,挥手挣脱了菊师姐的手,飞身到半空之中,祭出了自己的法宝。

那是一柄碧青色大伞,六角坠着银铃,伞上浮着层层流云,暗着风起云涌之势。

“罗师妹!同门不能私下斗法的!”菊师姐见她连法宝都祭了出来,已然无法阻止,不禁满面急切地努道。

“鬼话连篇,你竟然敢说…竟然敢说是黄师兄杀了孙师兄!他二人自进太初门以来,便情同手足,你这妖女不说实话便罢了,竟还抹黑他们!我要杀了你!”那罗女修满心都牵挂着孙修平,乍闻他已死,本就心疼难抑,又听青棱说黄孙二人互相残杀,更是无法接受,满腹悲怒都泻在了青棱身上。

青棱眉头大皱,她不愿给自己树敌才与她们解释一二,不想这姓罗的女修竟然执拗火爆至此,连话也不听完便要动手,下手便是杀招。

那把法宝青伞,青棱一看便知是中品灵器,也不知这姓罗的女修是什么来头,不过刚刚筑基的境界,便有中品灵器在手。

“受死吧!”罗女修暴喝一声,姣好的面容扭曲起来,手一抬,那碧青大伞飞到上空,六只银铃如同急雨一般叮当狂响。

青伞随着那铃声缓缓张开,四周的水灵气像被抽空了一般,全都涌聚到了伞下,平地升起了一阵怪风,刮得山石飞砂渐渐弥漫。

青棱感受到了灵气的异动,不由后退了数步,却并没有逃走。

冰冽的寒气从伞下溢出,那些水灵气被这青伞吸纳后,尽数化成了冰雪。

青棱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眼睛微眯,抬手遮在脸前,挡住了四下飞滚的砂石。

没有人看到她的表情。

“破!”厉喝声从罗女修口中传出,她已然面色泛白,与身上的绯衣形成鲜明的对比,身前的青伞随着她的厉喝声全然张开。

凛冽庞大的寒气乍然泻出,风雪冲着青棱呼啸而去,尖锐而密集的雪像锋利的刀片,瞬间便将这地方湮没。

远远望去,就像凭空下起了一场小雪。

满目都是纷纷扬扬的白雪。

青棱瞬时便被这雪笼罩。

雪片落在她身上,便化成一片坚冰,这些冰块瞬间覆盖了她全身上下,将她化成一尊冰人,透着刻骨寒意。

“妖女,废物!”见势已定,罗女修喘着气降到地上,将伞缓缓收拢。

她眼中还有未散的恨意,尤自盯着化成冰人的青棱。

在她心中,青棱已死,这件悬铃青雪伞是极为霸道的法宝,就是境界高出自己一层的筑基中后期修士,也不是它的对手,更别说像青棱这样才刚筑基,又一身凡骨的低修了。

“罗师妹,你杀了她?!”菊师姐摇着头,满脸忧色。

“哼,杀就杀了!”罗女修满脸不以为然,“你怕什么?横竖有我扛着!”

“是吗?你准备怎么扛?”一声幽幽冷冷的声音忽然间在她身后响起。

“罗师妹——”菊师姐妙目骤然间睁大,惊诧异常地瞪着罗女修的身后。

那罗女修也已色变。

青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冰冷锐利的刀锋悄无声息地横到了她的颈前。

再一看那具冰人,“哔啵”之声响起,冰面之上出现了数道裂痕,宛如蛛丝满布,“哗啦”一声脆响,那具冰人再也承受不住这些裂痕,碎裂一地,其中砰然一声,掉下一块巨石来。

青棱并不在那其中。

“你——”罗女修胸口不断起伏着,显然又惊又惧,还有更多的愤怒。

“快放开罗师妹!”那菊师姐总算是缓过神来,抽出了自己的飞剑。

她们都没有料到,凭青棱的修为,竟然能躲开这悬铃青雪伞的攻击。

“不放又如何?”青棱将头凑近罗女修,笑容中充满蛊惑。

悬铃青雪伞的威力虽然大,但对她却是无效的。

她虽然无法自由施展法术,但这一身被压缩在经脉内的灵气,却是她身体最坚固的防御盾,这些灵气将她的身体灌成牢不可破的灵体,寻常法术根本伤她不得,那青雪伞威力虽大,但姓罗的女修修为不过筑基,拼尽全力也只能发挥这青雪伞三分之一的能耐。

只可惜,这灵气之体虽然强悍,却是一柄双刃剑,虽然它令她身体固如坚铁,但那些被压缩的灵气,若是遇上强大的压力,超过了它所能承受的临界点,这些灵气便会爆体而出,届时她这副肉身便是米分身碎骨的下场。而她并不了解自己的身体能承受多大的力量,不过同境界的对手,基本上已无法伤害到她。

那些雪刀虽然给她造了不少皮外伤,但这不过让她看起来狼狈一些,却未伤到她的根本,她只用改造后的青云十五弩施展了一张再普通不过的替身符,用这障眼法逃过二人的眼睛,便轻而易举地绕到了对方身后。

“就凭你这废柴?!”姓罗的女修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脸上恢复了原来的怒容,冷哼一声,也不知用了何宝贝功法,整个人竟然软化下去,瞬间蜕了一身人皮,真身便顺势脱离了青棱的掣肘。

“金蝉脱窍?!”青棱微疑一声,这招术她曾经见过,虽然难看了些,却是个保命的好法术。

罗女修逃出后,便向菊师姐跃去,那菊师姐手中剑光荡起紫焰,朝着青棱挥去。

“想逃,没这么容易!”青棱嘿嘿一笑,她的动作比二女都来得迅速,手中匕首划出一道银弧,那是唐徊给她的下品灵器,虽然她没用灵力无法发挥它的功效,但灵器始终都是灵器,起码它够坚固,至少挡得住几下攻击。

紫焰被匕首挡住,青棱另一手一抓,便按在了正欲跃起的罗女修头顶上。

“啊——”凄厉的叫声陡然间自罗女修口中发出,在青棱的掌下,她面容惨白扭曲,整个人像筛糠似的颤抖着,无法自控,灵气从她的经脉中源源不止往头顶涌去。

青棱的情况却也没比她好太多。

她的手仿佛被一股吸力牢牢吸在了罗女修的头上,对方体内的灵气正流向她手中的青云十五弩。

为了能使用身体内的灵气,她将青云十五弩做了改造,那枚无相精针此刻,正一半埋在她的经脉中,一半与弩身相联。此时那些灵气正通过那枚插在她经脉中的无相精针,灌注到她的身体里。

丹田的外面,她能感受到噬灵蛊缓缓的游动。

再这么吸下去,这罗女修就要灵气枯竭而亡了。

“罗师妹!”菊师姐惊异出声,一面用力朝着青棱挥出一剑。

青棱余光见到飞来的紫焰,侧了身,顺势迎上。

那紫焰重重砸在了她的肩头,将她整个人推出数米远,狠狠撞上了身上的大树,才总算将她的手与罗女修的头分开了去。

但即便如此,那罗女修整个也像受了重伤一般,瘫软到了地上。

“罗师妹,你没事吧?“菊师姐急切叫道。

那罗女修却已说不出话来,只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盯着青棱。

这一掌,将她体内的灵气吸去了十之五六,竟然导致她的修为,从筑基跌到了炼气八层。

好恐怖的功法。

青棱扶着树站起来,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宗门之内,禁止同门私斗,难道你们入门之前,没有读过宗规吗?”

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天际传下,带着薄薄的怒意,一股力量从天而降,将她三人紧紧锁在了原地,半丝也动弹不得。

青棱抬眼望去,天上站着的,正是不知何时赶到的俞熙婉与苏玉宸二人。

“俞师姐…”那菊师姐怯声一叫,正待说话。

“俞师姐,苏师兄,救命哪!她们两要杀我!你们救救我啊!”青棱用更加惨烈的声音,截断了菊师姐声音,满脸惊恐害怕,直将俞苏二人当成了救世菩萨一般。

她满身伤痕,狼狈不堪,看起来比罗菊二人更有说服力,恶人先告状这招,还是很好用的。

“你!”那瘫在地上的罗女修气得咬牙发了一声。

“都随我回去见长老吧!”俞熙婉却并未偏向任何一方,冷冷一语,便将三个人都带去了紫云峰。

第41章 斗法

俞熙婉已早一步将这消息通知给了几个长老,因此紫云殿上此刻已经坐了许多人,其中包括唐徊以及十二年给青棱带来一顿鞭刑的青龙护法白庭筠。

“我没杀孙师兄和黄师兄!”青棱跪在殿上,将背挺得笔直。

唐徊端着茶盏垂眼轻饮,仿佛丝毫没有见到青棱狼狈的模样。

当着几个长老的面,她将当时黄孙二人在银狐洞中的事细细道来。

“若是不信,还请孙长老派人去那银狐洞里,想必孙修平师兄的尸骨还在,黄明轩用的飞剑十分特殊,定在孙师兄尸骨上留下痕迹,一验便知!”青棱交代完了一切,便垂手不语。

黄明轩的重霜剑,霜气那样强烈,孙修平的尸骨之上必然留下霜痕,这便是证据,比任何语言都有力,青棱倒并不担心这点,只是这样一来,她兜里那重霜剑就不能出手卖个好价了,真是可惜。

“你既没杀人,为何在外十二年不归又怎会吸人灵气的妖法”主座上的孙逢贵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咄咄逼人地问道。

地灵矿脉的事不能泄露,青棱在回太初门时早已编了一套说法回禀过了,也因此她领受了那一顿鞭刑,如今孙逢贵又再提出,只是不想放过她罢了。

青棱将那套说法重复了一遍,末了又道:“那吸人灵气的法术,并非妖法,而是中品符篆--泄元咒。”

泄元咒是一种极难修炼的阴毒功法,可以泄去修行者的灵气,以达到攻击的目的,而泄元咒符篆则是将此咒法绘制成符,这样即便未曾修炼过此法的人,也能凭借自己的灵力催动此法,青棱以此为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但泄元咒难修,绘成符就更难,更何况符篆是一次性消耗品,这样珍贵的保命符篆,青棱这样的低修如何得到

“是本仙赐她保命用的。”唐徊终于放下茶盏,抿着的唇中发出冷漠的声音。

青棱却是放下一颗心,她最怕并不是在场的其他人,而是这个喜怒无常的小煞星。如果他嫌她太会惹麻烦而放弃了她,那才是她最麻烦的事。

如今他既愿意为她圆谎,足证他还不是非常生气。

“话已经说完了,没别的事,本仙要回去了。”唐徊并没有给其他人说话的功夫,径自站起,“青棱,随为师回去。”

那股狂妄嚣张的态度叫在座几人一起变了脸色。

青棱大喜,站了起来,只是还不等她站稳,忽然一股阴冷气息袭来,青棱变了神色,全身的灵气都涌到背心一点,紧接着,巨大的力量便打在这一点上。

“唔——”青棱一口血自口中喷出,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朝着唐徊飞去。

唐徊皱了眉头,伸出手,将青棱从半空中抓到身边,一手按在了她的背心之上,让她稳稳站了他的身边。

“伤了我的雯儿,想就这样一走了之吗”洪亮而霸道的声音,伴随着桌椅碎成齑米分的声音,在殿中如雷鸣般响起,“老子不管她有没有杀人,她伤了我的雯儿,就得付出代价。”

说话之人,正是罗雯的父亲,他的境界虽然稍逊于唐徊,但因他是太初门四大护法中的玄武,无论人脉还是威信都比客居长老唐徊强太多,因此他并不惧怕唐徊,而罗雯儿是他的独女,他一向宠溺有加,如今受了这样的委屈,被人生生降了修为,虽说罗雯儿道行不高,又未结丹,再练上去并非难事,但修为境界下降,本就是修士的禁忌,此番唐徊又如此狂妄,更是激得他无法再忍。

“爹!”罗雯儿靠在罗峰怀里,脸色苍白,眼神怨恨。孙修平虽是低修,但生得俊秀,又刻苦修练,她早就芳心暗许,只等他取了那场试炼的头筹,便拥有更光明的前途,他二人便有机会在一起,谁知他竟然一去不归,十二年时间,她等来的却是对方已死的消息。她本就愤怒难当,认准了凶手是青棱,谁知报仇不成,反被青棱伤了修为,现在即便证实青棱不是凶手,她也将青棱恨到了骨头里。

“放心,有爹在!”罗峰安抚了她一句,见青棱没死,手中红光一道,又朝着青棱袭去。

青棱大口喘着气,体内灵气搅成一团,翻腾不已,罗峰是化神后期境界,这一击虽只用了半成功力,但若是没有灵气护体,只怕她也被打成肉饼了。

见到那团火焰似的红光,唐徊轻轻一哼,将青棱推到了身后,手中已然聚起青光,朝着罗峰的攻击推去。

青红二光在半空相撞,顿时撞起一阵强烈的劲风,绽起万道光芒,这殿上的桌椅摆设都纷纷碎裂成米分,看得孙逢贵脸都黑了。

噼啪——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红光如同玉石碎裂般出现了数道裂痕,唐徊的青光将这红光击溃,罗峰衣袖一扫,将击到眼前的青光笼入袖中,这一击被唐徊挡了下来,他眉目中凶光毕露。

“唐徊,想带她走,就先过我这一关!”罗峰怒吼道,他衣袖鼓飞,宛如兜了一袖的狂风。

“我徒弟,轮不到你教训!”唐徊对他的愤怒与杀气视若无睹,面容上如罩了一层寒霜,声音冷得让人打颤。

青棱站在唐徊身后,只看得见他刀锋般的侧脸,带着不容置喙的凛冽气息,有种叫人心安的狂妄,想不到关键时刻,这小煞星还是很管用的,她喜欢他身上那抹狂妄骄傲,如同逆风而行的飞剑,藏着撕裂天空的霸道。

“二位,住手!”孙逢贵再也忍不住了,急忙跳到了二人中间,伸手制止。

他本来还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如今看到满殿狼藉却已黑了脸,开玩笑,这可是他的紫云殿,这两人要是真的发起狂来斗法,别说紫云殿,整个紫云峰都要被毁掉。

“二位,宗门之内不许私斗,希望你们还记得这个规矩。”一直没有开过口的白庭筠接过了孙逢贵的话,他虽姓白,却一贯喜欢着黑袍。

青棱本能地讨厌这个人,白庭筠虽然长相儒雅,但一双眼眸却飘忽不定,仿佛永远在算计着旁人,那一顿鞭刑和这十二年的土埋之苦,都拜他所赐。

“孙长老,派点人去查看孙修平的尸骨,就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了。若是假的,就按宗门规矩处置,若是真的,她自然是清白的。”白庭筠摇着手中的羽扇,见罗峰不甘心地欲反驳,他朝他一摇羽扇,又道,“门内不许私斗,若是一场误会,又是雯儿挑衅在先,便就此算了吧!只是我记得雯儿拥有参加斗法大会的资格,如今她重伤已然无法参加了,既然青棱将她打伤,就让青棱上场替了雯儿的位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