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凰秘境,好大的诱惑!

忽然之间,心头划过一丝异样,将唐徊的心绪惊回。

“咦!”墨云空亦是一声轻呼,一手抚上心头,脸色微变。

“圣女,唐徊有要事需即刻处理,请恕唐徊失礼先行一步!”唐徊眉头大蹙,心头那一丝异样源于给青棱下的那道缠心符。

青棱必是有性命之忧,这异样才会如此强烈。

真是个会惹事的家伙!

唐徊人未行,魂识已先释放,他境界已达化神,魂识早已能随心所欲的控制。

“圣女!”见墨云空没有反应,唐徊转头看她。

这一看他便一愣。

墨云空正眉头轻拧,眼神茫然,她一手不知为何紧紧揪着衣襟,定定地望着远方,被他一叫,露出一抹大梦惊醒般的神色,不过转瞬间,那些茫然便倏然隐去,只剩下叫人望不穿的幽深眸色。

“烈凰异变,我要即刻回玉华,唐小友,我们后会有期,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墨云空言毕,连道别的话也没等唐徊说出,便放出自己的法宝,一跃而上。

唐徊望着她裂空而去,如果一道银墨隐入长夜,也不知烈凰圣境发生了何异变,竟令墨云空扔下玉华宫的同门,如此急切地赶回西北。

异物破空的声音忽然传来,唐徊抬眼一看,墨云空离去的方向,竟飞来一方玉简。

“唐小友,此物乃是南疆修行秘法,给你那小徒弟作个见面礼吧。”墨云空的声音远远传来,夜空中已不见她的身影。

唐徊伸手接过那玉简,圆润的玉简触手冰冷,上面只草草二字“虫书”,他此前曾将青棱之事说与墨云空,她境界高深,历练多,若能得她指点一二,青棱当前所面临的问题也许有解决之法,不过可惜墨云空亦无良策,临别也只赠下这方秘法玉简。

思及青棱,唐徊脸色一沉朝着寿安堂的方向望去,寿安堂上的情况他通过魂识已经看得一清二楚,萧乐生的身影亦在他的魂识中无所遁形。

第48章 禁术(1)

不过须臾,萧乐生已将青棱带到了照日峰。

“师父!”萧乐生抓着青棱的腰,从飞剑之上跃下,将她放在了地上。

“发生什么事”唐徊面罩冰霜地看着血人般的青棱,一步上前,抓起青棱的手,将一丝灵气灌入她的体内。

萧乐生听他声音冰冷淡漠,却仿佛藏了庞大的杀气在这波澜不惊的面容后,再思及他从前的所为,心中不禁有些发寒,当下将所见之事一五一十细细说来。

唐徊面色愈见冰冷,青棱的手像面团一样垂下,他灌输进她体内的灵气涣散难聚。

“带着她,跟我去五狱塔!”唐徊将青棱自地上拉起,推到萧乐生怀中,打断了他还未结束的禀告。

“是。”萧乐生只得住嘴,将血面人般软趴趴的青棱拦腰抱起,跟着唐徊飞向五狱塔。

夜色下的五狱塔,比白天更显狰狞神秘。

唐徊头也不回得飞了进去,片刻之后,青棱已经被放在了元还石室内的冰床之上。

“吁。”元还检查了一柱香的时间,最终长叹了一口气,“她性命无虞,只是…”

萧乐生垂手站在墙角,心中五味杂陈,凭心而论,他对这个师妹谈不上喜欢,甚至十分嫌弃,但元还这一句转折,却让他心中莫名一沉。

“直说无妨。”唐徊眼神落在青棱身上,塔室中的明珠泛着鹅黄的光芒,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

“她的经脉已经彻底碎断,别说修行,今后怕是连简单的行动也没办法了。”元还缓缓解释着,声音中有种叫人绝望的平淡,“她体内的灵气受到重击而暴溃,将她的经脉彻底打碎,大概是因为她的肉体足够强韧,因此还未暴体而亡,能留条小命已经是她的幸运了。如今这种情况,我也爱莫能助。”

唐徊脸上仍旧毫无表情,整个房间却陡然间被一股浓烈冰冷的杀气覆盖,萧乐生忍不住低下头去,却瞥见唐徊身侧攥紧的手。

对修士而言,比变成一无是处的废柴更令人无法接受的,就是成为连行动都无法处理的废物了,那简直是件生不如死的事情。这样的结果,萧乐生也不免替青棱感慨,但显然,唐徊比他更加愤怒。

已经有很多年,他不曾领略过唐徊如此强烈的杀气了。

唐徊站在床头,看了青棱许久,再看向元还的时候,眼神中已带了狂躁的杀气。

“活着比死了痛苦。元师兄,烦请你给她一个痛快的死法,这个仇,我会替她百倍收回。”平静的声音,狂风暴雨般的内容。

萧乐生和元还俱是一惊。

杀伐果决、冷酷绝情,与他为敌想必十分可怕。

“随你吧。”半晌后元还方开口回答。

在他们看来,青棱如今的情况,确实生不如死,不若一个痛快早早轮回转世去。

唐徊得了元还的允诺,又将视线转回青棱身上,三百年无忧,他终究是食言了。进了仙门,哪得无忧二字,当年他半逼她进入仙门,不想她连短短十三载也熬不过去,一时之间,他坚硬如铁的心也起了一丝松动。

床上的人却努力喘着粗气,胸口上下起伏着。

“师父,我不想死。”

细如蚁蝇的孱弱声音,在这死寂的石室里,清晰地落到每个人耳中。

唐徊忽然感觉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一只手牢牢抓住,他低头看去,竟是仍旧双眸紧闭的青棱,她的指尖冰冷粗糙,力量并不大,他只要轻轻一抽,便能甩开她的手,然而他只是缓缓松开已经握紧的拳头。

他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将拳紧握。

青棱还没死,她不止没死,甚至意识还是清醒的,清醒地承受所有痛楚,清醒地听到他们的对话,清醒地知道自己不想死。

身体上无一处不痛,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她得知自己要死去时的不甘。

烈凰圣境中面临夺舍时,她深深恐惧着死亡,而如今,灵气暴裂,经脉尽断,即将变成他人的弃子,对于死亡的恐惧,似乎变成了生存的欲望。

与其恐惧逃避死亡,不如努力生存,从某种程度而言,死亡是她生存的动力。

如果今日不死,她定不会再恐惧逃避下去,包括修仙,包括力量,让她的重修如浴火重般的彻底。

彻底的觉醒。

“你愿意一辈子生不如死当个废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唐徊如同一块顽石,不为所动。

青棱拼尽余力将眼睁开,眼前一片模糊朦胧的红,红光之中隐约有道人影。

“师父,命是我的,是当人当虫还是当烂泥,我自己选择。你说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如今我就要逆这个天。”青棱每说一小段就要喘息半天,声音孱弱的毫无力量。

“我喜欢你的狂妄。但你凭什么逆天”唐徊冷眼看他。

青棱没有回答他,只是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缓缓开口,不是对唐徊,却是对着元还说的。

“元师叔,我愿意当你的活体实验。

元还瞳孔骤缩。

“什么活体实验”元还反问她。

“重塑经脉。元师叔不是一直在研究吗”看不到人,青棱又闭上了眼,她想起了第一次进五狱时,在元还石室中看到的那个浑身黑脉的尸体,她一直在猜测,这个猜测如今便是她活命的契机。

唐徊的视线落到了元还身上。

“师叔,我是你重塑经脉的最佳人选。第一,我是活的。第二,即使你能找到第二个活人,他的肉体也不如我来得强韧,撑不住你以无相精灌注经脉的痛苦。”青棱没等元还回答,一次性将自己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元还彻底沉默了,青棱说的是事实,他并非没有找过活人来测试,只是这些人根本坚持不到最后,但她又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一个低修,怎会明白如此高深的禁术,竟还能了解其中关键之处,这更令人匪疑所思。

要么她天赋过人,要么她心思不纯别有所图。

可要经脉尽断才能换得他的信任,而他的重塑经脉之术还未成功过,如此代价委实太大。

元还心思数念齐过,却不过迟疑了须臾时间。

甭管是不是别有所图,他关心的只有自己的禁术能否成功。

第49章 碎丹

甭管是不是别有所图,他关心的只有自己的禁术能否成功。

“重塑经脉,是以无相精铸成经脉,封入体内,代替原来的经脉。无相精的强韧度比经脉要大,若能成功,经脉能运转吸纳灵气的能力要更强大,能改善大部分先天不足的修士身体天赋。算得上是…逆天而行之术。”元还说着看了唐徊一眼,嘴角上勾露了个嘲讽的笑来,“但是,此术的风险与痛苦,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我研修此术三百多年,活人实验并不是没有做过,她说的没错,她的肉体的确很适合接受这个实验,但强韧的肉体我并非没有试过,无一例外全部失败了,并不是我施术有误,而是活活痛死。如今要为她重塑经脉,我的把握一成不到,若是失败,她会比现在要惨痛十倍。”

萧乐生心中骇然,重塑经脉在整个万华都是件匪夷所思之事,唐徊与元还面前他没有插嘴的余地,只能将眼光投在青棱身上,后者一副闭眸垂死的模样,一如从前那样卑弱。

“即如此,元师弟,烦请救她!”唐徊不再看青棱,她自己选择的路,他便成全她,也不负十三年前一场约定。

元还不置可否,只是挑眼看他。

“我那里还有两枚南海沉龙石,稍后给你送来。”唐徊知他无利不起早的脾性,略一沉吟后便又开口。

“唐老弟,还是你识相。”元还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道,“我只管治,不包活!”

青棱躺在床上,已经没有再开口的力气,此刻听他二人稀松平常地讨价还价,便知大局已定,心里一松,便觉得身上的痛百倍袭来,脑中一嗡,便再无知觉。

青棱就这样在五狱塔里住了下来。

在她的外伤没有好之前,元还的经脉重塑之术是无法施展的,因此她只能呆在元还石室的石床之上,日复一日地躺着。

石室中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像宽敞寂静的石棺,壁上明珠散发出的昏黄光芒,照出满室重影。

青棱不止一次想起那晚的黑衣人,对方招招必杀,不留余地,以及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仇恨,都叫她心中诧异,她思前想后,除了一个黄明轩之外,她自问重入仙门后并没把人得罪得如此彻底,此人到底是为何而来,实在令人费解。

“吱吱。”尖细的声音响起,将青棱思绪打断。

一场飞来横祸毁了寿安堂,肥球无处安身,只能在青棱重伤之时躲进她的衣襟,跟着她到了五狱塔,五狱塔是以昆吾石所建,坚硬无比,肥球打不了洞,只能将窝安在了青棱石床边的小旮旯里,整日偷偷摸摸地从元还那炼丹室里摸来一些废弃灵药当食物,过得尚算滋润,倒是个随遇而安的家伙。

青棱浑身包了纱布,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唯有指尖能弯一弯,此刻看着肥球冲她眨巴眼睛的模样,忍不住用指尖摩娑起它的头,嘴上打趣着:“若有一天我能飞升,定不负你这一场生死相随。”

肥球似懂非懂地“吱”一声,屋外却传来闲凉讽刺的声音。

“瞧你这德性,倒还笑得出来”

青棱不必转头,也知道是萧乐生进来了,肥球一听到声响便“哧溜”一声窜回了洞里

唐徊自那夜送她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来过,只吩咐了萧乐生守在这里。

萧乐生不是个安份的主,将他拘在这里半天就浑身发痒,不到三天便耐不住寂寞到外面寻乐子,只晚上回来守着青棱修炼。好在五狱塔戒备森严,里面又住着一群老怪物,外人轻易不敢招惹,因此对青棱而言,这里倒是个安全的地方。

“师兄这是从哪里寻了乐子回来”青棱听他语调虽是嘲讽,但那声音并不似平时那样充满怨念,甚至还有些得意,她便猜测着他必是又搭上了什么女人。

“你怎知我寻了乐子”萧乐生拿眼角瞥了瞥她,也不待她回答便接道,“不过你倒猜对了一半,今天是有件让我开心的事。”

他说着便径自走到角落里,将锦袍一压,盘腿坐下。

青棱转了转眼珠子,余光中他俊秀的脸被昏黄的光芒打下一些阴影,少了几许轻佻与自命风流,流露出了些许不经意的疲惫来。

“什么事让师兄这么开心,说出来让师妹我也开心开心吧。”青棱嘻嘻一笑,牵动了脖颈的筋肉伤口,传来一阵揪心的疼。

“你消停消停吧,别再伤上加伤浪费我的时间了。”萧乐生白了床上缠得像个尸人般的青棱一眼,方才开口,“我们宗的大天才苏玉宸在斗法会上惨败,被人碎丹。”

青棱闻言不由一呆,结丹期的修士被人碎丹,等于一身修为毁于一旦,不止如此,金丹破碎后再修行十分艰难,不啻于她这个被人断了经脉的废人,只不过他元寿还在,行动自如罢了。

苏玉宸自小便是宗门着重培养的天才精英,一路走来未经挫折,难免有些心高气傲,如今一朝重跌,从天才变成废才,这百年来所拥有的一切瞬间化作污有。拥有了一切再狠狠被夺走,对他而言怕是比死还痛苦的事,而接下去,他失了利用价值,之后将要面对的世情冷暖只多不少,单看萧乐生此刻幸灾乐祸的模样就知道,太初门内有多少人对他妒恨,若他有师门护着就罢了,只怕紫云峰孙逢贵视之弃履,他便要落得众人轻贱的地步。

修仙一途,变数巨大,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只是何时算是最后呢仙途茫茫,大道之上还有大道,修行无涯,唯穷尽一生力争前行,修行修心,道心皆得,方不负这一世苦行。

“怎么你同情他莫非你也同你师姐一样恋上那小子了”萧乐生见她沉默不语,不禁冷笑一声问道。

“师兄,我只是物伤其类罢了。”青棱与苏玉宸不过数面之缘,初见时他风光万丈,难以想像今后落魄潦倒之样,今天是他,明天也许是自己,倒并非同情,只是不免唏嘘一番,转眼也就过去了,“师姐怎样了她那么喜欢苏玉宸,怕是不好受吧。”

一句“物伤其类”让萧乐生的冷笑沉寂了下去,半晌方接道:“她去看了那场斗法,哭得稀哩哗啦回了洞府。这些都不重要,现在最叫人惊讶的是让苏玉宸金丹破碎的人,正是我们的杜大师兄。”

什么!杜昊!

这话一出,就连青棱也错愕不已。

第50章 禁术(2)

唐徊的几个弟子,修为资质都是一般,照日峰有份参加斗法会的只有杜昊一人而已。杜昊为人素来低调平和,修为在太初门同境界的师兄弟中亦属寻常,即使他真的有能力赢了苏玉宸,以他的为人,断不会如此残忍将对手碎丹。

“惊讶么我和你一样惊讶。杜师兄真人不露相,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哪。”萧乐生嘴上夸着,声音里却没什么夸奖的成份,“他现在正在师父洞府前跪着,要领受责罚。”

仙门斗法大会,虽说是点到即止,但斗法就是斗法,要想完全避免伤亡那是不可能的,否则当初罗峰也不会为了光明正大的杀她,而让她顶替罗雯儿的资格出赛。杜昊虽然闯下祸事,但苏玉宸技不如人,紫云峰也只能认栽,唐徊为人狂妄护短,定然不会真的责罚杜昊。

青棱心中忽然有种无法言喻的奇怪感觉。

“若你没受这重伤,今天也许就和大师兄一样风光了。你对柳正天那场斗法我看了,很精彩。”萧乐生忽然间把话题扯到了青棱身上。

他说的倒没假,柳正天是太初门筑基期弟子中夺魁的精英之一,不想被青棱这忽然窜出的废材黑马给击败,如果没有苏玉宸的事,此刻太初门里被人当作谈资的应该是青棱,不过苏玉宸之事一出,没有人再记得青棱。

“可惜,你‘死’了。”萧乐生笑得很是风流灿烂,因伏击一事,青棱如今形同废人,不可能再踏上斗法台,而唐徊已对外宣布青棱死亡,她如今是个活死人。

青棱知他不会无缘无故夸自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萧乐生一天不刺激讽刺人,他就会像逛窑子却找不到姑娘一样浑身不痛快。

她挑挑眉,不再理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乐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日日都会在外面拈花惹草,再回来跟她说外界的消息,在青棱瘫在床上的这些日子里,多亏有萧乐生的存在,她过得并不十分无趣。

转眼时间数月已过,斗法大会早已结束,太初门回归平静,这一番斗法,筑基期的得胜者是太初门的俞熙婉,而结丹期的魁首则花落玉华宫,其他大小宗门皆有所获,唯有之前的大热门杜昊,在打败了苏玉宸之后,便再没赢过,最终连前十名都没有踏进,叫人大跌眼镜。

这些热闹虽然有趣,但却离她很远。青棱每日里瘫软在床上,只能看着石室中的青石壁沉思,她身体上的伤口亦渐渐愈和。

元还每隔七日都会替她检查伤口、换药,这日又是换药之日。

“嗯,恢复得不错。”元还替她仔细检查一番之后,满意地开了口。

“师叔,我是不是可以开始重朔经脉”青棱心中一喜,日日瘫在床上,她几乎要发疯了,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渴望过力量。

元还一面将床边的各种瓷瓶收好,一面瞥了她一眼,不满地摇摇头,道:“急什么你伤是好了,可肉体还是不够强韧,还要再强化。”

“如何强化”青棱问他。

元还“嘿嘿”笑了数声,方才回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强化的方法,青棱很快就知道了。

她伤愈之日,元还将她带入秘境,用特制的灵药汤日日将她浸泡三个时辰,再将她扔到秘境中的寒沙与焰泉中埋满一整天,寒沙是北原冰气所化的冰沙,而焰泉是龙眠沙漠地底的火灵浆,一个极寒,一个极热。

噬骨的冷和灼心的热,淬炼着她的肌肉骨骼。

元还这个疯子,将她的肉体当作武器般磨炼着,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精铁,被不断打磨淬炼,渐渐变得锋锐坚韧。

她只能承受着,从痛苦到麻木,整整一年。

青棱从秘境中出来那天,便是她接受经脉重塑的开始。

她见到了唐徊。

唐徊站在石室中央,在明珠柔和光芒的照耀下,眼角眉梢仿佛染了些许温情,一身白衣,神色平静,唯有眼中沉凉坚毅叫人望之即醒,不复温情。

而她瘫坐在轮椅之上,像滩无可救药的烂泥,需要人费尽心力再捏回人形,她半闭上眼,仍旧恭敬地朝他开口:“师父。”

身后替她推轮椅的萧乐生也一样恭敬地行了礼。

唐徊是个奇特的人,他对几个弟子皆是放牛吃草的教导,但几个弟子都对他恭敬有加。

他点点头,也不回话,一如即往冷酷。

“请你过来,是要借你的幽冥寒焰一用。”元还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这间八角形石室十分宽阔,是元还专门用来进行各种试验的地方,八面石壁之上都设了棲凤木制的大柜,中间一座琥珀色透明石床,冒着萦萦碧气。那些柜子都是储物法宝,实际容量可比修士随身携带的储物袋要大得多,其中一个大柜之上封了三道黄符,此刻元还正站在那柜前,施法逐一解开封符。

元还从柜里小心翼翼取出两方布囊、数只瓷瓶,放在了石床边的大桌上,桌上早已分门别类堆放了许多东西,再加上刚取出的这些物件,愈发显得狭小起来。

青棱的指尖微微一颤,呼吸也急促了不少,恭敬平和的眼神顿时幽深起来,她煎熬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哦!”唐徊漫不经心地回应,仿佛一点也不关心自己即将扮演的角色。

“把她放到床上去。”元还亦不再理会唐徊,指挥萧乐生将青棱放平躺到了石床之上。

一抹冰意从她的背脊钻入体内,带来麻痒的感觉,青棱的呼吸随着这丝冰意渐渐平缓,她期待渴望了这么久的重塑经脉,不知为何,事到临头,她反而平静了下来。

按照元还计划,她本该在冰火间淬炼两年的时间才能接受重塑,但元还发现,虽然她的肌肉被淬炼得坚硬如铁,但因为她无法行动,肌肉骨骼已经开始僵直萎缩,若是再拖上一年时间,怕她的肉身无法恢复,到时候得不偿失,只得将一切提早。

她只剩下这个机会,胜了便是重生,败了便失去性命,许胜不许败。

萧乐生将她放好后,便退出石室,在门口为他们护法。

“你们知道吗人体是世界上最精妙细致的机械,它拥有无穷的奥妙和潜能,让人深深着迷。”元还脸上出现痴迷的神情,他手指纤细修长,轻轻一拉一推,便将两方布囊摊开,一套长短大小不一的金针,和一套薄如蝉翼的刀子出现在青棱眼前。

“人的经脉就像是这个世界繁复庞杂的道路,没有道路,世人就只能固守一隅。她的身体,如今就像断了道路桥梁的世界,灵气散乱在身体各个角落,不能运转,也无法聚集。”元还轻声细语地说着,指尖像抚摸情人般温柔抚过金针与刀子,苍老丑陋的面孔上,流露出异样明亮的光芒。

青棱和唐徊听着他呓语般的话语,都没有说话。

元还闭上眼,手指停留在最后一把金色透明的刀刃之上,嘴角绽开一丝笑容,像裂开口的苦瓜,有种奇特的喜感。

“起!”猛然间他睁开独眼,暴喝一声,一掌拍在桌上,布囊中的金针与刀子便纷纷跳飞到空中。

他伸出双掌,左掌上空是金针,右掌上空是薄刀,各自绕成圆环凌空转动着,泛起一阵浅浅的金光,他口中念诀,双掌之上忽然各自冲起一丛金色火焰,将金针与薄刀都笼到其上。

青棱耳边隐约响起了仿佛针吟刀鸣的嗡嗡之声。

第51章 禁术(3)

青棱耳边隐约响起了仿佛针吟刀鸣的嗡嗡之声。

“这刀名魂祭,每柄刀刃都祭过修士之血,附着修士之魂;这针名血引,最粗不过一毫,最细细到微忽,单凭肉眼无法查看。”元还的声音忽然凌厉起来,脸色也沉下,他将整个术法以最简单易懂的方式陈述了出来,“稍后我以魂祭划开你的皮肉,以血引刺入你的经脉连接断处,在这个过程中,我会让唐老弟在血引之上加入一点寒焰,青棱你必须感受唐老弟的寒焰之冷,在需要的时刻告诉我,血引是否进入经脉的正确位置。人体脉络复杂成网,单凭外人之力极难完全把握,所以需要你本人的帮助,但这就意味着,在整个过程中,你必须保持完全清醒的意志。而唐老弟你还必须在我血引失误之时,即刻以寒焰包裹失误之处,寒焰是天下至阴至寒之气,能疾速冻结经脉,防止因失误造成的更大伤害。”

青棱眼神一凛,要求她保持清醒,同时也意味着她必须接整个过程中所有的痛楚,连晕眩的资格都没有,从前被千针刺穴、埋入地灵矿脉亦或是受到宗门鞭刑之时,痛得难以忍受了,意识模糊了倒也能减轻一丝痛苦,而这一次,她必须清清楚楚自己的每一分痛苦,不能有一丝迷糊。

唐徊看了看青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准备好,我开始了。”元还收起了金焰,将手掌从刀针之下挪走,刀针仍旧漂浮在半空之中,他双手在胸前掐诀,暗道一声“化”,两道与他本体一模一样的虚影从他身体幻化闪出。

一道虚影迅速从桌上挑拣出数只瓷瓶,凌空调配着药品;另一道虚影则手擎雪蚕丝,冷然地望着元还本体。

元还的手缓缓绕到脑后,将脸上眼罩取下,眼罩之下竟是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眸,银白的瞳孔,清晰地印出石床上青棱的身影,透出一股子诡异。他指尖一动,两只薄刀自动飞向了青棱的左右手腕,轻轻将她的手腕划开,殷红的血水涌出,虚影立时将灵药化作碧色药水轻轻浇注在切口之上,另一道虚影则以雪蚕丝即刻拭去血水和多余的药水,让切口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他的手仍旧没停,大大小小数十只刀被他操纵着游走在青棱的双手之上,有些在表皮之上,有些则游进切口以内切开内里肌里。

他竟是通过薄刀之上所附的元魂来控制这些套薄刀,魂祭共有一百八十七百大小不同的薄刀,而他可操控一百八十把刀同时进行最精密的动作,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唐徊,此时也不禁心中惊诧,这份精细,这种操纵力,若是元还用在修行之上,他的境界将远不止今日这般成就。

青棱却已经咬紧了牙关,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手臂如同被人不断的剐肉剔骨般,痛楚不断袭来,而这仅仅是刚开始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元还大喝一声:“收。”

魂祭薄刀从她的双臂之上齐齐飞回,青棱大口喘着气,只是还没待她松一口气,立刻便有更强大的痛楚从手臂之上传来,这阵疼痛仿佛椎刺在她的魂识之中,连她的魂识也跟着一阵阵颤慄。

元还已操纵着数十根针透过那些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切口,同时没入了她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