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心慈手软,一点没变!”终还是唐徊先开了口,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带了冷然杀气与些许叹息。

青棱瞳孔骤缩,唇角缓缓勾起的笑像藤上棘刺。

“你的意思是,我要像你一样?”她并不生气,直望入唐徊眼中。

这眼神,锐利森冷,像在石上磨砺许久的刀,刀身已伤痕累累,刀刃却可伤人无形。

“如果你不愿意开杀戒,我可以替你出手。”唐徊无视她眼中冷意,说道。

虚空之中本无风浪,却在他一语落地之后,忽然刮起狂风,可唐徊一身衣袂长发纹丝不动,那风刮不到虚无灵体之上。

青棱身影随风一晃,浮到他身前,伸手箍向他的喉咙间。

“我开杀戒,第一个毁的就是你!”她毫不退让。

唐徊却忽然笑了,这个模样的她就像张牙舞爪的老虎,比起当年有趣得多了,只可惜,她的手触不到他的灵体,否则他真想看看如今她手上的温度,是否依然和当年一样,指尖微凉,掌心温暖。

“毁了我?”他忽然用手按住自己心口,道,“你别忘了,这里有一半,属于‘萧乐生’。”

萧乐生…

青棱缓缓收回手,唇边的笑灿烂起来,手里却忽然青芒一道,刺入断恶剑上的血纹之中。

唐徊骤然一颤,忽然伏下了身。

“疼吗?”她的笑染了些魔意,声音任性一如当初入魔之时的红眼青棱,“我进来只是提醒你,从今天起,你我之间只有一种关系,我为主,你为仆,仅此而已,你记住了!”

‘萧乐生’已逝,而红眼的青棱也已与她相融,曾经心心念念的所有人事早都湮灭。

“青棱…”他艰难抬头。

青棱居高临下俯望他,如今二人身份高低互换,她见他眉头紧拢,面色惨然,忽然一丝快意漫过心头,却又很快被另一种矛盾情绪取代。

“别叫我的名字,你没资格。以后叫我‘尊主’!”青棱厉喝一声打断他的话,“好好记住今天的教训,以后乖乖听话,否则下一次就不是这么简单的惩罚了。”

她说着又是一道青芒打入剑身血纹。

唐徊又是一阵颤抖,身侧拳头已攥紧,唇间笑却未歇,他强忍了痛苦一字一句开口。

“对,就这样,别对你的敌人手下留情,别对我留情!这条路你才会走得更远!”

他不在乎她是否要杀他,也不在乎她会不会原谅,更不在乎她是否还爱他,对他而言,只需要清清楚楚明白自己心里是爱她的,而这感情已经无法被更改磨灭,便已足够。

这才是最完整真实的他,无论何时只要有了信念便不管不顾地坚持,用尽所有手段。

青棱像看疯子般看了他最后一眼,身影淡去,眨眼间失了踪迹。

唐徊望着她人影消逝,唇边的笑渐沉。

第172章 PART.3

青凰川的盛会,每隔五百年一次,原本只是青凰川主邀其他四川之主在青凰川上一聚,共同打开五川正中永昼国禁阵的时刻,后来由于五川川主同时出现的机会太难得,五百年方得这一回,因而令到许多修士都想寻机登上青凰川,希望能见见五川之主,沾染天仁大修之气,找些机会能被五川川主领回门下的好机会。

经过这千把年的变化,青凰川索性就将那几日定为了五川盛会,每个川都可以以自己的方式选择合适的修士,在这几日进入青凰川主川,除了可以远远的窥见天颜外,还可以参加五川川主各自的修斗会,赢取一些法宝武器奖品。

也因此,永昼国的开启反而被修士们抛到了脑后。永昼国是整个天仁仙境最大的秘境,但事实上,在数十万年前,这永昼国曾是这天仁仙境最大的国度,它的位置就是现在天仁五川所在之处,永昼国的居民是天仁仙境中的原住民。

天仁仙境中并无凡人,即使是生于这片天地的人,出世之时也已带着让下界人羡慕的境界,比如隐于蛟海的古魔族、藏在南疆的什女谷以及其他一些古老的氏族,都是这世界的原生居民,这些氏族拥有隐秘庞大的力量,然而因为体质关系,大多数的原生古族都繁衍不易。

而永昼国曾是天仁中最大的氏族之一,据传说拥有上古仙族的血液,在这里繁衍了千万年。后来,天仁作为下界飞升的仙境,越来越多的异界修士飞升进了这里,这些飞升而来的修士在这里渐渐繁衍而存,数量慢慢超过了这些古老氏族,矛盾也开始激增,终于在数万年前爆发了一场可怕战争,永昼国被异界修士所组成的军队攻破,击败,而古魔族亦被禁在了蛟海之中,其他几个古老氏族也只能屈居这天仁一小隅。

永昼国的国主做了一个可怕决定,将整个国度沉入了地底,让全族人的阴魂留在地底成为守护者,以防止全族法宝资源落入异修之手,也为了有朝一日若永昼国还有幸免于难的血脉,可以回来取回这里的力量,以重建整个国度。

天仁五川正是因为永昼国沉才进而耸起的巨川。

当年攻入永昼国的几个大修合力在永昼国国主所建的封印之上打出了一通道,又因为互相不信任对方,便约定必须同进同出,因而这通道五百年一开,必须几人同力方能打开,而这几人后来成了五川之主,永远站在了永昼国之上。

如今的永昼国,成为了地下亡城,虽然宝藏丰富,但却危险重重,天道初窥大圆满以下的修士,根本不要想能否进去,因为进去了必死无疑,所以他们才更加期待青凰川上的五川盛会。

这个消息的前半段,是被青棱收伏在枯骨洞口的修士告诉她的,而关于永昼国的事,却是已经调息妥当的裴不回告诉她的。

“这么说来,那永昼国里,埋了数万的阴灵?”青棱静静听完一切,忽然察觉自己内心有些难以遏制的情绪,宛如沸血烧骨。

裴不回点点头,虽说没有亲眼见过那场持续了千年的战斗,但有些画面也是可以想像得到。

“为了修行生存,这条路注定是厮杀重重的血路。”裴不回难得感慨了一声,眼里精光一转又道,“别管这永昼国了,青凰川盛会正是你的大好时机,不需要越过那重重山峦,便有机会进入主川。”

青棱收拾了心情,待要开口,却忽然转过头。

“你可以走了。”她对着仍旧萎顿在地的男人开口,言罢不动声色望了一眼手中断恶。

断恶没有异动。

“我…我不知道要去哪里…”那男人忽然吞吞吐吐开口,一边说一边抬手擦泪,“我叫铁骁,本来就不是修炼的材料,本来只是在老家种田,挖了一块奇怪的金佛之后就莫明其妙踏上了仙途,稀里糊涂练到飞升,进了天仁,遇到了玦儿妹妹,难得她不嫌弃我,还带我寻到了强大的法宝。”

铁骁说着又抹了把眼泪,看了眼被他说成“法宝”的废木杖。

青棱看着那眼泪眉头大皱,她还真没见过说哭就哭的男修,那眼泪跟廉价的石子似的一粒粒往外磞。

稀里糊涂飞升?这世上能做得到稀里糊涂飞升这一步的,恐怕只有眼这人了吧。

“玦儿妹妹说我是个修仙天才,只是欠缺时运,于是就一路教我修行,陪了我两百年。从来…从来没有哪个女修对我这么好过…可是她却被你们打跑了!”铁骁说着居然嚎啕大哭起来,整张脸皱在一起,毫无所节可言,“你们还说她是利用我,就算是利用我也高兴,这起码让我觉得自己还有些价值…”

青棱觉得自己的观念要被他颠覆了,来了这天仁,遇上的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人,先来个没认识两天就跟她要求双修的封广云,现在又来个爱哭汉。

她已不准备理会这个怪人了,可裴不回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玦儿妹妹是你初恋啊?”那厢裴不回却饶有兴致地蹲到了铁骁身前,问他。

铁骁没有听过“初恋”这词,但按字面意思,并不难理解,便吸吸鼻子点点头。

“那确实挺伤的,兄弟别哭了,一个大男人这样有意思?”裴不回伸了手拍拍他的背,满脸都是遗憾的神色,又道,“那你有什么本事呢?说来听听,哥哥我给你指条明路。”

“我…我没什么本事,就是…运气特别好!不管遇到什么危险都会莫明其妙化解。”铁骁挠挠头,憨憨地回答。

运气特别好?!

青棱要被这个答案给逗笑了,而裴不回已经毫不避讳地笑了出来。

“你…你们别不信我。真的…自从捡到了这个金佛,我的…运气就…特…特别好!”铁骁看出他们笑里的意思,忙不迭地解释起来,手上“嘶啦”一声扯开身上衣服,转身露出背来。

裴不回的眼神瞬间凝结。

他的背上有一尊嵌入身体的金佛,在阳光之上熠熠生辉,金佛衣饰发纹刻得十分细腻,面目慈悲,眼眸半闭,手拈兰花盘膝而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悲天悯人之气。

“你这运气,果然特别好!这都能给你捡到,上辈子你该是积了多大福!”裴不回眯了眼站起身来。

“裴兄,这是何物?”青棱不明所以,这金佛虽然灵气颇厚,但并没法宝该有的锐气。

“这是汇心川那些老和尚供奉了万年的天下善德佛,虽然没有任何攻击力,但其中的功德福泽,可不是一句运气好就可以形容的。”裴不回的眼光一直留在天下善德佛上,神色是不加掩饰的垂涎。

“我…我没骗你…你们吧…那我…我可以…跟着…你们吗?”铁骁压根就搞不懂裴不回话里的意思,他只是目露希翼地望着他们。

“跟,你随便跟。你可是真正的福将,我们做个交易,我让你跟着我们,给你指条明路,但你得听我们的!”裴不回捋捋胡子,狡诈地开口。

铁骁点头如捣蒜。

青棱无语,这人不长心脑的,吃了那么大亏,还一下就相信裴不回这狐狸。

“你不怕他泄露你的身份?小白!”青棱忽用魂音传声给裴不回。

裴不回忽然一滞,捋胡子的手一顿,三百年闭关,又修复了断恶,他太得意,把这茬事给抛到脑后了。

“你自己负责他!”青棱见他不吭声,已将剑缚到了背上,对着裴不回冷道。

“你说得好像我没负责过你似的!”裴不回正弯腰拉起铁骁,闻言不由反驳她,“跟我交易亏了你什么?我最信守公平交易原则了,剑我替你修好了,关我也让你闭了,你赶紧给我想办法进青凰川。”

青棱没有回答他,将断恶剑缚到了背上,召出了风火轮,朝着铜香城飞去。

离青凰川盛会还剩下不到两百年,为了能到青凰川上呆上几天,所有修士都卯足了劲。

能进入青凰川主川的修士,一共只有三百人,其中最后五十重山峦的修士可以直接进入,这最后五十重山峦,每山只有一个修士,打赢一个才能向前一层,能站上这五十重山峦的修士,最低的修为也已到了天道初窥中期。

除此之外还有二百五十个名额,是从前九百四十九重山峦选出,以每百重为一个修斗点,每个修斗点都分派了名额,只要达到要求就能参加修斗,最后胜出的人就可以参加这青凰盛会。

而这修斗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参加的,首先这些修士必须拥有进入这些山峦的资格,或者如果是每一重的山主,也可以破格参加修斗会,所以那骁儿才强迫铁骁不停积累玉牌以供其上百重山峦。

离青棱最近的一处修斗点,在第一百重山峦,而她目前还滞留在第一重山峦。

时间非常紧迫。

第173章 PART.4

两百年不到的时间,以灭劫初期的修为爬到第一百重山峦,这在青凰川的历史之上,只出现过五次。在达成这成就的五个人里,有两个人才刚过百重便被人杀了;活下来的三个人里,一个人离开了青凰川,一个人后来成了第九百七十八重山峦的山主,最后一个人,是青凰川主身边的弟子--微霜。

青棱并不知道这些历史,她只知道,若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爬上去,她必须不停歇地厮杀争夺玉牌。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修炼方式,因为她不太想杀人,可若是夺人玉牌却不斩草除根,又的确会像唐徊想告诉她的事实一样,后患无穷,到最后可能连十重山都过不去。

当然她也可以通过挑战山主来获得山主令,但是三川盛会的消息一出来,各山的山主就都消声匿迹隐藏起来了,甚至有的已经离开青凰川。青凰川的修士,若想离开是随时都能离开的,山主亦不例外,只是有一点,山主每隔十年回自己的山峦一趟,否则山主令会失效,那一重山峦便会当成无山主的情况重新挑选山主。

这苦涯山的山主钱万川也早已不在山里了。

铜香城中的修士来来去去,没有人注意她,她才进青凰就闭关三百年,这里没有人认得她,当初从千面手上获得的玉牌让她所能打开的通道,已经到了第六重山峦,但铁骁却才打开第三重山峦的通道。

也罢,先去第三重山峦看看。

青棱心意一决,便在这铜香城将需要的东西买齐,便带着铁骁和裴不回打开了第三重山峦的通道,通道之上照例有青凰川的妖修仆从守护,验证玉牌无误之后,青棱三人便头也不回地踏入第三重山峦。

第三重山峦春阳山是个鸟语花香的所在。

这里和苦涯山的贫瘠截然不同,触目所及皆是绿树鲜花,繁花不分四季尽皆开放,灵气清澈温暖,裹在身上很是舒服,属于木灵气。

青棱事前已经打探过第三重山峦的消息了,这里并不像苦涯山还有个铜香城,春阳山的山主秋楚心只当上山主不过五十年,他对春阳山没什么打理的兴趣,因而这里没什么规矩,一切都如同外间世界般,只唯独一点不同。

秋楚心是个赌徒,所以春阳山里有一个巨大的赌场。

这赌场在春阳山东南面,占据了春阳山最高的山头,远远看去像是木头搭建的简易大戏台,但其间却缠绕着一股庞大的力量。

青棱三人在赌场的门外落地,他们三人一出现就吸引了木台最外围一群修士的目光。

那是疯狂而迷乱的目光,属于赌徒的目光。

他们的眼眸里布满血丝,只看了青棱一眼便又都收回了目光,专注到了眼前的赌桌之上。

这木台子很大,人声沸腾,哗声不断。木台上摆满赌桌,被分了很多区,每一区所玩的花样都各不相同,牌九、掷色子、赌大小、开单双等这些凡间常见的赌法这里通通都有,甚至连对弈、掰手腕这类玩法都可以拿来赌。

没有人招呼他们,青棱三人进入赌场,一边走一边看着,只觉得这个赌场有些古怪。

能走到天仁仙境的修士,一般都是心志坚毅之辈,怎会为了区区几场赌局就成了这般模样?

“我…我们…也玩几把吧。”铁骁忽然间开了口,跃跃欲试地搓着双手。

青棱和裴不回对视了一眼,裴不回虽然仍旧装成傀儡人,望着青棱的时候眼里光芒也动了动。

赌,要有资本才行,可这里不像铜香城,没有固定的流通物,那么要用什么来赌?

“喂,你们三个,刚到春阳山吧?”忽然间有个娇脆的声音响起。

青棱便见前方的人群渐渐散开,露出了木台尽头处的一张檀色罗汉榻,一个女人侧身半卧在了榻上。

声音就是从她口中发出的。这是个极尽妩媚的女人,穿了一袭殷红罗裙,襟口开很低,露出一片酥白肌肤,胸前山峦饱满随着她的声音微动,叫人看了血脉贲张,若论长相,她算不上仙界里的绝色美人,但眉勾眼挑的模样,再加上与裙裳同色的嘴唇,被脑后垂下的乌发一衬,竟然带着勾魂夺魄的艳丽风情。

“过来吧,新人。”她手里拿着一杆碧色烟枪,在榻侧轻轻一敲,落下一丛烟灰。

青棱还没动,铁骁已经走上前去了。

“别这么害怕,人家吃不了你们!”那女人见青棱模样,不由嗤笑一声,眼波流转之间有些道不明的神采,“我是秋楚心,这里的主人。”

青棱心头有些惊讶,脸上却如常。

没想到秋楚心是个女人!更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呆在这赌场里,哪里也不去。

“原来是秋山主。在下青棱,见过山主。”青棱朝她行礼。

秋楚心却挥挥手,直起身来,道:“原来是青棱妹妹。别叫我山主,听着老。叫我秋姐姐就可以了。”

她说着,唇边的笑更加迷人,不止迷人,甚至惑心,竟让青棱心头微酥,像被蚂蚁爬过似的。

媚术?

青棱瞬间意识到了不对。这媚术不止对男人,对女人也一样勾魂摄魄。

“秋姐姐。”青棱并没抗拒,而是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手中却是一道青光打出,倏然没入了铁骁后脑。

铁骁已被秋楚心拉着,正要坐到她的身边,被青棱打了一下,才回了神,“腾”一下站了起来,满面通红地抽回了手。

秋楚心见状只是眼眸一眯,妖娆开口道:“青棱妹妹可别见怪,我就是见你这小兄弟憨得可爱,叫他过来坐坐,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我这兄弟粗人一个,怕唐突了姐姐,还是让他站着吧。”青棱笑着开口,眼里竟也带了些莫明的惑意,“妹妹三人初来春阳山,不知姐姐这里规矩,还望姐姐不吝赐教。”

“呵呵呵,好有趣的妹妹。”秋楚心不以为意地掩唇一笑,笑声如铃,“我这儿,可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我知道你们想赚点儿玉牌,只要你们手气够好,我这里的玉牌可是赚不完的!”

秋楚心说着,轻轻抬了手,袖中忽然“噼哩啪啦”落下了一堆的玉牌,她随意拈了一枚在手中不断摩娑着。

青棱仍是笑着,只道:“不知要如何赚取呢?”

秋楚心闻言笑得更妩媚,回答道:“很简单,一枚青凰川玉牌换一千枚筹码,你能赢到多少筹码,就能换到多少玉牌。在你手中筹码输光之前,你的青凰川玉牌是不会被换走的,不过如果你输光了,这玉牌可就归我了。”

青棱摸了摸鼻头,露出有些迷惑加狐疑的神色。

难怪这些修士留在这里不愿离开,只怕除了此处埋有的媚惑大阵的影响之外,还有要凑足筹码赎回玉牌或者翻盘的原因吧。

“妹妹自小手气就差,怕最后连人都输给姐姐了,还是算了,多谢姐姐好意,告辞了。”青棱遗憾地开口。

“呵呵,妹妹若是想走,姐姐自然不会拦着你。只不过姐姐还想提醒你两句,若妹妹只是想在这里找洞府、找天材地宝,那你随意,但如果你想收集玉牌,恐怕离了我这里,基本上是碰不着人了,因为他们…”秋楚心说着望了望眼前赌得眼红的修士,才续道,“都在我这里。”

青棱眉眼弯弯,还没开口,却听铁骁先出了声。

“我…我留下来吧…这是我的玉牌。”铁骁说着兀自变出了自己的玉牌。他心知青棱到第三重山峦是因为他去不了更高的地方,便铁了心想自己收集到足够的玉牌好跟上她,而没有比用赌来赢玉牌更好的办法了,他可不想杀人。

秋楚心笑吟吟地接走了他的玉牌,换了一千枚筹码。

青棱并未阻止铁骁。一来她与铁骁连朋友也算不上,而做为一个修士,他应该有自己该有的判断力和决定,并不需要她来教他;二来…她想起铁骁对自己的形容。

一个运气特别好的人。

“青棱妹妹,你呢?如果想留下来,可要用自己的玉牌来换筹码才可以噢,否则的话,姐姐这里可不留人的。”秋楚心并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反而笑得亲切。

“我…我的筹码…分给她…”铁骁接了那一千枚筹码,转头递给了青棱。

青棱没有接。

“那可不成。我这里的规矩是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筹码,才有赌斗的资格。这是一个赌徒的尊严,如果连一点资本都不舍得付出,那就没有必要呆在这里了,拿别人的资本你又怎会赢得痛快,输得彻骨。”秋楚心说着抚了一把垂下的长发,又道,“妹妹若是怕输,只管走就是,只不过在我看来,输总比死来得好,如果连这点本钱都不愿付出,那往后的路,也没必要走了,因为越往后,你付出的本钱,只会越大,你说是吗?妹妹。”

青棱忽然眼一眯,收了笑,懒懒开口:“姐姐说得是,我只是怕你收不下我的玉牌。”

“噢?这青凰川上还没有我收不了的玉牌。”秋楚心不以为意地眨了一下眼,却在看到青棱手中渐渐浮起的玉牌时沉下了眼神。

那是,金色的青凰川玉牌。

“我这玉牌,能换你多少筹码?”青棱不去看自己掌上的玉牌,只用一双笑眸盯着秋楚心。

秋楚心第一次在这笑眸里感到了未明的可怕气息,而铁骁早已在进第三层山峦之时见识过了这金苔玉牌,此时便没多惊讶。

“十万筹码。”她咬牙开口。如此贵重的东西,她无论如何都要将其收入囊中,青凰川上的三次求助机会,那不啻是给了她三次保命的机会。

十万筹码,相当于一百枚普通玉牌。

“成交。”青棱眼也不抬地将金苔玉牌扔给了秋楚心,收走了十万枚筹码。

一个月之后,秋楚心就后悔了。

青棱手里的筹码,一枚都没有出手过,反而那个憨脸的铁骁,竟然中邪似的赢到了两万枚筹码,这种情况自这赌场开设以来,就没有出现过。

第174章 PART.5

秋楚心再次去找青棱的时候,青棱正站在台子最西侧的大柱旁边,手里抓着一小把筹码随意的拔弄着,嚼着兴味盎然的笑看着俯身在赌大小的桌子旁边的铁骁。

铁骁的旁边围了一群修士,个个都脸红脖子粗地盯着铁骁的手。

骰子在碗里发出“骨碌碌”的脆响,庄家的碗重重扣上,叫了句:“买定离手。”

铁骁想都不想地就把筹码按到了画着红色“大”字的圈子里,然后旁边的修士一窝蜂似的跟着他一起都把筹码堆到了“大”的那边。

庄家的鬓角滚了几颗硕大的汗珠子下来,掀碗的手顿了顿,才重重打开了碗,露出里面的骰子。

“三,五,六,大!”那庄家用快哭的声音宣布了这一局的结果。

铁骁眉开眼笑地收下了他赢到的十枚筹码。其实他赌得不大,每一次都要在台子旁边上研究很久才敢出手,每一次出手也不过十枚筹码,输赢都不明显,每次下场也就赌个十来局就收手,并不迷恋输赢,所以一个月来他也就赢了两万枚筹码,虽然数额算大了,但秋楚心也不是输不起。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有修士看出他的异状来,纷纷加入了跟随“赌神”的队伍中,不少修士都是抱着孤注一掷的狂徒心态,筹码一押可是身上全部家当,如此积累起来,秋楚心的损失可就惨了去。

秋楚心已经注意到,每一次下场以前,青棱都会和他谈笑许久,才放他下场,她只当青棱是暗中指导铁骁的人。

事实上,她只猜对了一半。

的确是青棱要他在换赌法之前,都先在旁边观察一段时间再出手,因为这样青棱和裴不回才有机会把庄家的手法看得更彻底,然后将庄家的弱点告诉给铁骁。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了。

他比青棱所教的要做得更好。他并不迷恋输赢,哪怕赢得再痛快,每到一定次数就会自动离场,虽然不够聪明,但他却有着极其强大的自律心。

他很珍惜手上的每一枚筹码,因而每一次下注都小心翼翼,生怕出错,每一场赌局都全力以付,从不心存侥幸。

铁骁会赢,一半是运气,另一半是实力。大凡修士,能站到这里,哪个不是拼尽一切,有几个人会愿意像铁骁这样,束手束脚如同乡间凡民。如他这般小心谨慎、战战兢兢的人,虽然走的姿态并不洒脱,毫无仙家之风可言,这输赢也实实在在。

他不想输掉所有,也不想赢光一切。

这种赌法,青棱自问自己已经做不到了,如今的她,若要赌就要一场豪赌,生死输赢都置之度外,如秋楚心说的那样,赢得痛快,输得彻骨。

如果没有这样的赌法,那她连试的心情都没有。

铁骁能走到今天,并不是只有运气而已。

“青棱妹妹看了一个月,怎么都不下场试试手气?”秋楚心妖娆地走到青棱身边,娇笑着开口。

“没找到让我有兴趣的赌法。”青棱的答案很简单,“姐姐这里规定了要筹码才能留下,可没说有了筹码一定要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