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伊尔根觉罗氏谢皇后恩典。”脸色涨得透红,还是规规矩矩行了跪安。

“奴才吴札库氏给皇后请安,皇后吉祥。给主位们请安,主位们吉祥。”位列第二的秀女一个俏皮的蹲安,似乎隔得这么远都能看见长长的睫毛。

“你在家排行第几,小名儿叫什么?”皇后看看秀女排单:“几岁了?”

吴札库氏笑着行了个蹲安:“回皇后的话,奴才在家排行第五。小名安安,康熙五十二年生人。”

“第五啊,怎么不叫五妞!?”皇后笑得眉目弯弯,扭头看着熹妃:“留下吧,看着就喜兴。”

“主子瞧着好,就留下吧。”钮钴禄氏虽说是亲手抚养弘昼长大,情同母子。可是与生俱来的血脉亲情是割不断的。弘历毕竟是这么些年以来唯一的儿子,自己的将来都在他身上。是不是身后凄凉都不能去看弘昼,弘昼的生母也在。只有弘历是割不断的,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留下。”皇后放下手里的绿头签,眼睛在安安身上转了转:“跪安吧。”

“奴才谢皇后隆恩,谢主位们恩典。”吴札库氏行了蹲安后,退到一边。

那拉氏的眼睛已经从安安身上转移到站在五人中间的富察宝音身上,这个女孩子安然恬静,落落大方地站在一旁。若说沉静知大礼,应该就是这个样子。虽说样貌不是顶美,看着就叫人安心这才是主要的。

“奴才富察氏给皇后请安,皇后吉祥。给主位们请安,主位们吉祥。”富察宝音一个娴熟稳重的蹲安。

“留下。”皇后什么都没问便将绿头牌放到一边,如果富察家没有留下就是自己的一片私心,即使皇帝不说话那些朝中言官也会说话。再说富察家世代高官,就算是富察宝音的父亲只是一个区区察哈尔总管,但是丝毫不能忽略掉还有一个一品的马齐是她的伯父。

裕妃看了眼一边有些急切的钮钴禄氏,不过就是皇后留了个牌子。一句话没说也不用急成这样子,谁不知道皇后必定会留下富察家的八姑娘。

“奴才谢皇后恩典。”一个蹲安,富察宝音便退回来。

“奴才乌拉那拉氏给皇后请安,皇后吉祥。给主位们请安,主位们吉祥。”娴雅暗自提了口气,向前走了两步。高底的宫鞋走起来一摇三摆,显得摇弋生姿。

看到娴雅皇后反倒显得不太热衷起来,论容貌只怕这一列中都没有一个能够胜过娴雅的。只是年纪终究是太小,而且又是自己一家的人。这也是不得不避讳的事情,要是叫人看出自己有意徇私虽说历代宫中都有同族姐妹姑侄入宫的事情。皇帝所想的究竟如何还没有只言片语透露出来,不过那天看到娴雅的时候也是十分满意的。

“好像是小了点。”裕妃耿氏笑起来:“到底是主子家的孩子,生的就是跟人不同。”

“年岁小怕什么,早年还有更小的呢。”熹妃也能看出皇后的心思,要想皇后遂了自己的心愿必定要先遂皇后的心愿才行。

“听听,两位主子都在给你说情。”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娴雅:“还不给主位们谢恩。”

“奴才谢两位主子隆恩。”娴雅又是一个俏皮的蹲安,鬓边的耳坠子摇起来格外好看。丝毫没有悬念的,那支绿头签跟富察宝音的绿头签放到了一起。

紧随在娴雅身后的女子不是满洲上三旗的秀女,生得却是娇柔纤弱。肌肤白皙得像是羊脂一般细腻,先前皇后还在自忖娴雅会是最好看的。哪知道这个女子生得竟有这样子的夺人秀色,只是这姿容显得太单薄了。

“奴婢高氏叩请皇后金安,皇后吉祥。主位们吉祥。”高姓女子跪在当下,不是旗人连自称奴才都不行。

“你是哪个旗的?”皇后看看手里的排单,这是皇帝特地命人插进来的一个。要不以她的出身绝对不会在这最后一列,难道不能仅仅只有满洲世家的秀女名列其间还是不够?必定还是有别的缘故,要不绝对不会有这个汉家女子的位子。或许是为了翊坤宫那早夭的红颜,所以才会选了她出来。

“回皇后的话,奴婢是镶黄旗包衣。奴才的父亲高斌是河道总督。”芊芊弱质的汉家女子在一堆八旗闺秀中显得越发娇花软玉一般,看上去就是叫人舍不得移开眼睛。

正文第一卷嫁入潜邸第一章候选秀女8

“多大了?”皇后听这出身心中愈发笃定,即便是岁月过去再久也抹不平皇帝心中对于她的歉疚和爱恋,只是皇帝终究是皇帝。不会因为对于某个女人的私爱毁掉江山社稷,只是在这种时候再也无法掩饰对于她的牵挂。否则也不会‘朕千秋万代后,敦肃皇贵妃年氏拊葬皇陵’的口谕了。还好,自己也是可以随葬皇陵的,只要自己有那个福分死在皇帝身前就不用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在这深宫中。垂髫之年结为夫妇直至如今,多少大风大浪都一同走过。终于能够有他君临天下的一日,也就不枉那些年在潜邸担心受怕的时日了。那时候每每和年氏在一起,很多事都是嫡福晋和侧福晋相商议。所以也才会对于年妃的专宠不疑不妒,同为女人自然是懂了彼此的苦楚:“小名叫什么,家里排行第几啊?”

“奴婢是康熙五十二年生人,是家中长女小名芸嫣。”高芸嫣起身福了一福,眉目间淡淡的笑容看得人舍不得撩牌子。

裕妃心里明镜似的,要皇后不留这块牌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再说这个包衣家的女孩子确实是生得不错,都说皇后一家的娴雅生得好看。可是跟眼前这个比起来,一个明艳照人一个娇柔可爱。舍了谁都是不行的,再说一个年岁大一个还在垂髫之年。要是按照长幼来说的,这个包衣家的女孩子多半是给了四阿哥的,而自己的弘昼只怕就要占个大便宜了。能够娶了皇后家的女孩子做福晋,日后或许那个谲匣中的名儿就是自己儿子的。谁不知道皇帝跟皇后这么些年的夫妻,这点子心思多少还是会有的。

“瞧这可怜见儿的,又生得这么齐全不留下真是怪可惜了得。”抢在裕妃前面说话的是熹妃钮钴禄氏,裕妃嘴边的话愣是被堵了进去。那拉氏有些啼笑皆非也心生警惕:难道那位爷的心思你们也能看出来?或者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会说满语?”那拉氏笑着再次打量了一眼高芸嫣:“只怕家里人也教过你吧?”

“奴婢焉敢在皇后面前说自己会满语,不过是跟着嬷嬷学过一些礼节而已。”高芸嫣有些腼腆起来:“实在不敢和旗下的格格们相提并论。”

“是个知礼懂事的孩子。”那拉氏也不犹豫,顺手就把高芸嫣的绿头签放到手边。这等于告诉所有人,这个包衣家的小姐跟着前面三个格格一起被留牌了:“罢了,时候也不早了。都跪安吧。”说完便径自起身,走了两步复又回转身看着留下的四个女子:“明日都到永寿宫去,不必家去。”

裕妃和熹妃见状赶紧跟了上去,瞧皇后这架势一定是到养心殿预备觐见皇帝的。方才两人都有些着急上火的样子,要是皇后如是转奏皇帝的话只怕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了。皇帝那个脾气是众所周知的,谁都无法宛转皇帝盛怒之下做出的决定。

“皇后吉祥。”胤禛身边的总管太监也是从潜邸带来的旧人高无庸看见那拉氏,行了个常礼:“万岁爷正等着主子。”

“皇上今儿进得香?听说是十三爷陪着一起用的膳,十三爷好些了?”一面走,那拉氏一面絮絮问道。

“回主子的话,万岁爷和十三爷都进得香。奴才在边上伺候着,看着十三爷比前些时候好多了。”高无庸紧随皇后身边:“万岁爷今儿心绪很是高兴,后来听说主子和两位主位在钦安殿选秀女的事儿,还叫奴才去望着主子什么时候散了来回禀一声的。”

那拉氏笑笑,怎么就这么急?不过这话还是没说出口,至少皇帝不喜欢在底下人嘴里听见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就算是后妃们也不许,要是知道了那一定是重责不贷。进了养心殿西暖阁皇帝寝宫,皇帝戴着造办处新进的眼睛正在看折子。这才多久,就能看见鬓边的丝丝秋霜了:“皇上吉祥。”

“没外人,坐下说话。”胤禛推了推有些下滑的老花眼镜,看了眼那拉氏:“留下几个?”

那拉氏将绿头签递到皇帝手边:“四个:吴札库家的,李荣保家的还有那尔布家和那个高家的。”

“嗯,这几个倒是真的不错。朕也看到钦天监上来的折子,有件事朕要告诉你知道。”胤禛放下折子:“咱们膝下只有这几个,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伺候弘历的人还是要多些才好,朕膝下单薄却巴望着他们能够开枝散叶。皇家子嗣不能太过单薄,弘昼到底是小了些。终归还是那句话,朕不会偏袒任何一个皇子。”

那拉氏含笑答应:“臣妾也是这么想,四阿哥身边那几个人都不是太得力。倒是五阿哥身边的两个倒是叫人放心,只是看着吴札库家的那个安安实在是弘昼的绝配。一时兴起就留下了,余下的三个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皇考在世时候就很是看中弘历,早点成婚分府的好。”胤禛举着手里的奏本:“钦天监喝过李荣保家和那尔布家两个女孩子的八字,都不错。只是那尔布家的终究是小了些,看上去还不脱孩子气。做嫡福晋嫌单薄了些,不若就指给弘历做侧福晋吧。至于高家那个,做个格格就当是伺候弘历早晚起居也好。”没将钦天监原折上的话说给那拉氏听,大贵的八字却是不利于子孙好像都是那拉家的女子写照。从太祖皇帝到如今,只有自己的长子出于嫡福晋腹中,当宝贝似地长到七八岁还是没有保住。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所出,难道不是这样说?

那拉氏似乎早就料到这样一番结局,只是委婉一笑:“万岁爷料得再不错,娴雅是小的很。跟富察家的八妞比起来逊色不少,要做嫡福晋的话只怕是无法胜任。”

正文第一卷嫁入潜邸第一章候选秀女9

胤禛端起高无庸刚刚端来的奶子抿了一口:“这话呢,只是朕和你两人在一处能够说出来听听。那时候你不也只是比娴雅大了几岁去了,只是有今非昔比。皇考有二十四个皇子,朕只有三个。福慧太小,弘历和弘昼两个终究是要历练一番才好。各自的府里必须要有得力的人才好,不能出岔子。这才是齐家治国之道,你是皇后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有多要紧。”

一番话引得那拉氏眼角发潮,蓦地想起自己早夭的儿子。“要是晖儿还在的话,臣妾什么都不要了。只要我的晖儿,他还那么小就离了娘。”

胤禛端着云龙茶盏的手抖动了一下,少年夫妻怎会不记得当初长子出世带给两人的欢喜。早早夭折留给一对年少父母的震撼只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忘掉的痛处,这时又不免想起福沛那个福薄的儿子,刚出生甚至还来不及看看一直都盼望他出世的父母就匆匆回去。甚至在不久之后还带走了他的母亲。

那拉氏看胤禛略带着怔忡的神色,知道自己一时忘情提到了他最为伤心的事情。前后九个儿子只剩下如今的三个,换做任何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外和内热的他,想到这里赶紧擦干净自己的泪水上去接过他手里的茶盏:“皇上预备什么时候指婚?”

“先在你那儿看看再说,这种事急不得。再说这时候看到的都只是各人外表,在你那儿住上一段日子也能知道各自性情如何。”胤禛也回过心神,两人相对似乎早已注定夫妻多年最后能够安慰对方的只有彼此。

“是。”那拉氏答应了一声,想到适才选秀的事情不由笑出声来。

胤禛看她脸上还带着眼泪,却又泛起丝丝笑意:“一会嗔一会笑的,做什么?”

“方才看见吴札库家的那个安安,就好像看到咱们弘昼一样。不知道日后会是怎样,只怕会有多的心烦。”那拉氏低声笑道:“那个眼睛就是那么圆溜溜的转,跟弘昼小时候淘气时候一个样。”

胤禛饶是再冷峻的人,只要想到弘昼淘气的样子也冷肃不起来:“还有新鲜的,不知是什么时候居然迷上了活出丧。闹得不亦乐乎,拿他一点法子都没有。”

那拉氏看到胤禛这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一面笑一面继续打量着眼前人的神色。“好好的,又笑什么?”

“我笑啊,万岁爷对谁都有法子,只有对小五是一点法子都没有。这个小五也不知道像了谁去了。”

胤禛把玩着手边的檀香念珠:“你以为弘昼真是不务正业,成日胡闹?他自然是见过了当年的事情,尤其是看到弘时那个逆子跟在阿齐那塞斯黑后面违逆朕的事情,不想被人说闲话也不想自己被这些事情搅了进去。与其被人说闲话,不如自己先做得不成样儿看这些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小五那个性子,倒像皇上早年在潜邸时候的样儿。只是还要跳脱得多了去。”想到在雍和宫时的情形,那拉氏顺势看了眼一直坐在那边把玩数珠的皇帝。紫禁城里算得上潜邸旧人的,好像只剩下自己跟皇帝两个人了。从前还有齐妃,年妃。齐妃因为弘时的出事,已经彻底被皇帝遗忘到没有人可以提及的地步,至于年妃却是铭记的太过深刻了。到了任何时候都不能将她划归到属于别人的地方去,至少在皇帝这儿还不能轻易提起。

“嗯,这几个就是弘昼最像。”胤禛想要让自己看起来镇静,只是声音还是有些颤抖。手里拈着念珠,想要默念佛号似乎怎样够无法静心。紫檀的佛珠已经摩挲得有些发亮了,这好像是年氏入府那年年羹尧敬献的。

真正像自己的还是长子弘晖,而福慧却是自己的另外一个梦想。从小开始远离生母膝下,所以母子不谐兄弟失和。那时候在孝懿皇后膝下的时候,每次母妃从永和宫到承乾宫去看儿子都会带着年幼的胤禵,那时候才知道在母妃的心里是没有自己这个做儿子的位子的。即使是后来皇考传位给自己,母妃依旧不相信。甚至以为是在梦寐之间,所以才会不受皇太后之位。因为看多了,也是自己一步步从那个时候走来。才会放任福慧自由自在成长,不要再有任何束缚。皇子长大以后,势必被国体礼制所限也就没有了长成的乐趣。

“万岁爷,臣妾带着这几个绿头签先走了。”那拉氏看这样子知道皇帝又想到年妃身上去了,不早点走等会儿惹得皇帝心里不痛快自己也是不得安生。

“等等,朕有话跟你说。”胤禛止住那拉氏:“高家的那个,是朕有意要她来的。不能总是上三旗的,出来一个包衣家的不会让人有话说。再说高家的那个确实也不赖,就算不能做嫡福晋侧福晋的。要是进门就生子,也是能提侧福晋的。”

“万岁爷说的话,臣妾知道了。”那拉氏笑笑:“臣妾和熹妃裕妃她们看见了也是舍不得,还没合计就留下了。”

“只怕是熹妃先说的吧?”胤禛有些玩味地笑起来:“不知道是给弘昼看的还是给弘历看的,还好有你看着。要不两个人一准会闹起来。”

“不管是给谁看都是万岁爷和臣妾的儿媳妇,还不是一样?只要能够生下一儿半女,那就是咱们家的功臣。”那拉氏给胤禛倒了盏热热的奶子:“万岁爷,让高无庸给您端些热点心来。垫垫肚子也是好的。”

“刚才跟老十三一起吃饭,吃得太饱。这会儿还隔着呢!”胤禛喝了口奶茶:“过两天那边畅春园收拾出来,咱们过去瞧瞧。老十三一家也跟着过去,那时候你们妯娌之间也能好好聚聚聊聊了。”

“嗯,好久没见着十三家的了。是不是把老十七家的也叫了去,都是一家子。”那拉氏知道皇帝对允礼一家也很是看重。

“再说吧,到时候看看要是不忙就一起去。”胤禛复又低头看着手里的奏本,那拉氏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正文第一卷嫁入潜邸第二章入侍皇后1

“娴雅?”轮到高芸嫣和娴雅一起在皇后身边站班,皇后午歇两人便闲着没事了。娴雅从没有和高芸嫣说过话,前些时候都是跟吴札库家的安安一起站班,两人有说有笑的。而高芸嫣就是跟着富察宝音一处,第一次看到还有像娴雅这般年纪的小姑娘。

“高姐姐。”娴雅笑起来:“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要不等会儿太医给主子请平安脉的时候,顺便给你看看可好?”

高芸嫣摇摇头:“我在家的时候就这样,没什么大碍。”一面说一面用手绢捂着嘴:“不知道是有什么要能治得了我这脸色不好的症候,吃了不少好东西也没用。”

“听说用冰糖炖燕窝,每日吃一盅慢慢中和胃气就能好起来。”娴雅捏着额角想了想:“这个是素常给我额娘请脉的太医说的,我额娘身子太弱没法子只好每天吃这个燕窝粥。吃了好几年,身子好多了。”

芸嫣点头一笑:“成,我记下了。以后我也这么吃,能够吃好就最好了。”

“高姐姐,你是汉军旗还是包衣?”娴雅歪着头问道:“我那天听说是镶黄旗的包衣,是不是?”

“是啊,一直都是镶黄旗包衣。我爹想要以后能胎气就好了,不过这是要主子的恩典的。除了后族抬旗以外,好像还没见过给别人抬旗的。”高芸嫣一脸憧憬:“在钦安殿的时候,我瞧见主位们看我的眼神就知道瞧不起我这包衣出身的。”

“别想那么多,其实包衣出生也有好多的。先帝朝的孝懿皇后家从前就是从龙入关的包衣,是因为孝康章皇后生了康熙爷才有后来的孝懿皇后和皇贵妃。这不都是包衣出身的,你别想那么多。”娴雅拉着高芸嫣的手:“高姐姐,你看你生的比我们都好。只怕将来福气比我们都好,那可是大福分。”

高芸嫣理了理身上翠绿色的旗袍,水汪汪的大眼睛乌溜溜一转:“娴雅,我那天和宝音在一起。跟她说话,就没和你在一起痛快呢?”

“好像安安也跟她说不到一块去,我昨晚看见安安睡在被子里嘀咕。不知道说什么呢。”娴雅想起安安早间走的时候拉着自己的手好久都不明白想做什么:“安安爱说爱笑,我那天和宝音一处她还是真能坐得住。”

“是不是这就是旗人家的规矩?”高芸嫣竖着耳朵听皇后寝宫里的动静,要是皇后醒了自己不知道可就不妥了。娴雅是皇后家的,说什么皇后都会宠着她。而富察家还有吴札库家都是上三旗的,自己只是个包衣出身。要是再不处处谨慎小心,只怕父亲想要的抬旗就真的会是一番梦境了。

“旗人家的女孩儿大多不讲太多礼数,我阿玛就比我额娘要宠我得多。”娴雅抿嘴一笑:“所以额娘才说我没规矩。”掠了掠鬓边的头发:“只怕主子快醒了,咱们两个赶紧进去。要不等会儿主子该找咱们了。”

高芸嫣点点头,也不及看看自身打扮有何不妥便率先进去。娴雅泛起一丝微笑,到底还是包衣家的女孩子不一样,只是怕被人看轻了去,就时时处处不忘谨慎巴结。可是忘记了一条,就算是不做**之主。皇家的媳妇儿,到底还是要有皇家气度的。这样子不会被人说成是谨慎巴结,只会说是小家子气。越发是会被人瞧不起了去,那时候只怕就是追悔莫及了。

“儿臣给皇父请安。”下了书房,弘历就看见皇父身边的总管太监高无庸站在殿庑下。知道这是专程来等着自己到养心殿去的,将手里课本扔给随侍的小太监。跟在高无庸身后就到了养心殿西暖阁。

“嗯,下书房了?”胤禛刚批完早间叫起呈上来的奏本:“今儿叫你来是有件事要嘱咐你。”父子间似乎很是淡漠,弘历心知肚明皇父将所有的父子之情都给了八阿哥福慧。自己所看到的都是一个皇帝,或者说是严父。

“谨遵皇父教诲。”弘历毕恭毕敬地垂手站立在炕边。

“坐下说话。”胤禛有些茫然,这个儿子是自己登上九五之尊之前在皇考面前最有利的棋子,皇考看中他机灵伶俐是大贵之命。想要江山社稷能够交付于这个皇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要比理亲王废太子允礽要放心得多,也正因为这个才能让自己历经种种辛苦终于做了九五之尊的皇帝。

一念及此,看向儿子的眼神自然变和煦了许多:“弘历,你到了指婚之年了。朕和你皇额娘膝下,你是最为年长的一个。阿玛和你额娘少不得要给你好好打算一下,特地在上三旗的秀女中给你挑了几个最出色的。先问问你是怎么想的,也好让阿玛再好好给你看看。”一面说话,一面携着儿子的手到了炕上坐下。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长成。怨不得总有人唠叨,自己鬓边有了白发。

“皇父和皇额娘看着好,儿臣就觉得是再好不过。”弘历满脸堆笑,谁不知道皇父是个性情冷酷刻薄的皇帝。在潜邸做皇子的时候就被人称作‘冷面王’。做了皇帝更是行事雷厉风行,摊丁入亩火耗归公,件件事都被人诟病。可是又有谁看见父亲有过丝毫的退缩,依旧是跟怡亲王站在风口浪尖上将这些事情毫不犹豫地做下去。有些诚惶诚恐地坐在皇父身边,将一盏温热的雨前送到父皇手边:“皇阿玛,您润润嗓子。”

“弘历,你会说阿玛跟你皇额娘对你太过严厉?”很少有闲下来好好跟儿子说话的胤禛一改平时的忙碌,闲适地坐着。还让高无庸给儿子端来一盏御膳房新做好的奶茶,父子二人坐在一处闲话家常。

“儿臣岂敢有此大逆不道的心思,皇阿玛和皇额娘一心疼爱儿子才会如此眼里管教儿臣。”弘历很恭敬地说道:“儿子是皇阿玛皇额娘膝前最年长的,也该做出长兄的样子让弟弟们看。”

正文第一卷嫁入潜邸第二章入侍皇后2

胤禛很满意儿子的这种态度,一改脸上严肃的神情:“当初你皇玛父给阿玛和你皇额娘指婚的时候比你如今小得多,每每想到你皇玛父的一番苦心都是觉得对阿玛期许太深的缘故。阿玛不得不做出一些有违厚道的事情,只是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大清千秋万代。将来,你莫要和你阿玛一样。”不经意间流露出自己心底隐藏的秘密,这件事只是跟最亲近的胤祥提及过。皇后也是知道的,怎么就是在这时候提了出来。

弘历分明听见父亲不经意间吐露出了正大光明匾后面那天底下都在瞩目的名字,只是不敢在父亲面前露出丝毫喜色。面前的皇父是什么人,那是在先帝朝做了四十多年皇阿哥的人。他经历的风风雨雨和先帝晚年间的九子夺嫡,笑到最后的不是先帝两立两废的二大爷允礽也不是有八贤王之称的允祀更不是口口相传的大将军王允禵。而是有着先帝口称喜怒莫辨,又被臣下誉为‘冷面王’的皇父,这凭的是什么?不就是父皇缜密细腻的心思,要是在皇父面前露出自己沾沾自喜的神色,只怕最后会出来怎样无法收拾的局面就是未可知了。

心里转了百般的念头,手里却是又给父亲斟了一盏热热的奶茶:“皇阿玛跟皇额娘一心替儿子打算,给儿子指婚的一定是阿玛额娘看上的最好的。”

“你有这番心思自然是最好的,阿玛不替你们打算还替谁打算?”胤禛一笑旋即敛住,恍然之间仿佛看见某年间的自己在皇父面前的神情:“照理说,你皇额娘看中的人自然也是一心替你们打算。父母是半辈子,夫妻是一辈子。尤其是皇子选婚,不仅仅只是再给你们挑媳妇给朕找儿媳妇,也不只是给皇室开枝散叶。日后少不得要有更重的担子,选人不得不慎之又慎。”抚摸着一直戴在手腕上的迦南香珠手串:“两个女孩子都是我八旗中最出色的女孩子,阿玛还要好好的掂量掂量。”

“儿子都这么大了还不给皇阿玛分忧,竟然还要皇阿玛为儿子操心。儿臣不孝至极,儿臣惭愧至极。”弘历就势跪在地上,眼圈都红了。

胤禛躬身亲手扶起他:“你能明白阿玛这番苦心就行,别的都不用说了。”

弘历伸出绣着云纹的马蹄袖擦拭着眼睛,暖阁外传来踢踢踏踏的的脚步声。本来还有些冷峻颜色的胤禛,棱角马上柔和下来。

“皇阿玛!”皇八子福慧也不要人通禀就径自跑进西暖阁,没有顾忌坐在一边的四哥更没有理会上面坐着的不止是父亲还是当今天子。一溜烟坐到胤禛腿边:“阿玛,您看我这个数珠好看不?这可是早间十三叔差人给我送来的。”

“给阿玛看看。”胤禛抱起幼子:“你十三叔但凡有好的玩意儿总是记着你,看看你四哥五哥哪有这些个?”

弘历满是艳羡只是不肯流露出丝毫,满洲旧家规矩:抱孙不抱儿。从前皇玛父抱过自己,只是在父亲这儿对于这个弟弟偏偏就没了这些个规矩。只要是福慧想要的,即便是谕旨逾制皇父也会无所顾忌地赐予他。眼瞧着自己是个多余的人,跟父亲行过礼后便退出了养心殿西暖阁。

那拉皇后走在圆明园杏花春馆的甬路上,这儿是圆明园最精致的地方之一。皇帝的寝宫万方安和离此不是太远,每次到了圆明园离宫夫妇二人住的就仿佛在紫禁城中一样。似乎走了没几步就能到了,跟在皇后身边的是富察宝音和娴雅两人。在指婚之前,皇后已经谕令所有入选的秀女就在皇后身边伺候。顺便考察各人心性品格,只是皇帝皇后能够看到的也不过只有那几个人而已。

“主子,您瞧那边的杏花开得真好。”娴雅指着远处云蒸霞蔚般的一丛丛杏花:“怪道叫做杏花春馆呢。”

“嗯,就是觉着这儿好。这杏花开得也好,所以才住到这儿来的。”皇后打量了一眼一直都是带着恬静笑意的富察宝音:“娴雅,你也不学学宝音。只要你在我边上就是这么着嘁嘁喳喳的,一点也不像个姑娘家。”

“我小嘛!”娴雅不安地扭扭身子:“宝音姐姐,主子说我您也不帮我圆圆话。”一行说,眼睛也是定在富察宝音的身上,穿了一身丝毫不觉张扬的莲色旗袍。梳得齐整的小两把头上只是簪了一支丝毫不起眼的翡翠簪子,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富察家的大格格。

“我拙嘴笨腮的,哪里及得上你这小鬼灵精。”宝音上前捋了捋娴雅垂在一边有些散乱的流苏,转身又给皇后行了个蹲安:“主子,奴才去看看那边东西收拾好不曾。这会儿时辰正好,只怕膳房的点心也做好了。”

“嗯。”那拉氏点点头:“去吧,你也是太过仔细了。每次遇到这些事都是要你亲去张罗,只怕被你惯坏了以后就没人能够伺候得了我了。”

“只要主子不嫌弃,不嫌奴才蠢笨就好。”宝音微微一笑后,带着两个小宫女往用膳的花亭去了。

那拉氏携着娴雅的手,缓步朝前面走。“娴雅,看见她是怎么做的了?”

“主子,她是要做皇子福晋还是做姑姑?”娴雅笑嘻嘻地仰头看着未出五服的姑姑,居然没有一点要拿她当做皇后来看。说起话来毫无顾忌,眉目婉转叫人都不知怎么去说这孩子少不更事起来。

“你要做的不是怎么去摆身份而是要让所有人看到你有怎么懂事怎么知道规矩,别的事儿不是这时候该想的。”那拉氏还是没有松开娴雅的手:“有人护着自然是好,在这宫里没有什么比你身后有一个能够至始至终都在护着你的人要好。一旦没有人,就要学会自己护着自己。这儿不是寻常人想的那样子金碧辉煌,很多东西都是看不见摸不着却是时时刻刻都和你有着莫大关系的。”

正文第一卷嫁入潜邸第二章入侍皇后3

“护着主子的人是皇上,我知道。”娴雅就像是那拉氏嫡亲的女儿一样,说话行事带着不让人有了隔阂的心思:“额娘常说,主子早年跟着万岁爷在潜邸的时候就是多么和睦的。所以时时处处万岁爷都把主子护得紧紧的,以后我也要这样。”

“这个傻孩子!”那拉氏亲昵地戳了戳娴雅的脑袋:“哪有人能跟万岁爷比的,是我把你惯得无法无天起来。都敢拿出万岁爷和我来取笑了。”

“谁拿朕和皇后来取笑?”胤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只顾着说笑的两人身后,脸上也是一派和煦安详的笑容。那拉氏看他这样,也就知道这会儿是闲着无事才能有了闲暇到这边来走走看看,迎上去肃了一肃:“还有谁,不都是这孩子。”

“恭请皇上金安。”娴雅几乎是红了脸,赶紧一个万福迎在皇帝身前。

“哦,闹半天是你们家孩子。”胤禛亲眼看见娴雅从一个垂髫孩童渐渐长成,眉目间恍惚带着一丝自己熟识的神色:“说什么逗得皇后这么欢喜,也说给朕听听。”

“是奴才贫嘴,不敢再说给皇上听了。”娴雅诚惶诚恐地说道:“要不皇上会生气的。”

“朕又不是暴戾之君,哪会时时处处都生气?”胤禛难得的好性子弄得娴雅有些不知所措,即便是待在皇后身边已经很久还是不很习惯皇帝那张脸。

初时看上去还是冷冰冰的,这会儿又是一脸和煦的笑容。谁知道究竟哪个才是人人口中为之色变的雍正皇帝,若是自己一时出言不慎惹恼了皇上岂不是会连累家人。想了想,娴雅先是纤巧的一福:“万岁爷,奴才是说万岁爷时时处处都护着主子。这可是寻常人说什么都想不到的福分。”

“如今的孩子都是鬼精鬼精的,朕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可是没这么多心思。”胤禛一面说一面打量了一眼远处走来的宝音,复又看看皇后身边的娴雅:“到了皇后身边这么些时候,规矩也是该学得差不离了。嗯,娴雅?”

“奴才笨得紧,主子每次都是拿奴才没辙。反倒是几个姐姐比奴才伶俐多了。”娴雅抿嘴一笑,富察宝音正好到了皇帝跟前:“奴才恭请皇上金安。”

“嗯,朕和皇后有话说。你们跪安吧。”胤禛想起钦天监监正正和胤祥一起给自己去勘察陵寝的事情,本想再让钦天监看看这几个秀女生辰八字的事情只好换了人去做。有些莫名的忧心,却不知出自哪里。

“奴才们告退。”宝音和娴雅跪安后一前一后退了下去。

“万岁爷心下有事?”那拉氏不见得怎么能够察言观色,能够知道身边的这位喜怒莫测皇帝夫君心底在想些什么自己说什么都想不透的事情。只是这么多年夫妻,外加上他那副心神不属的样子再怎么也能看出他心底有事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苏培盛来回话,说是今儿十三福晋来过?”胤禛急于知道胤祥的身体如何,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一直在忧心什么。原来是因为有人盛传怡亲王旧病复发,已经从易县返京。

皇后脸上闪过一丝忧色,转念一想又不好直话直说。身边这位爷似乎对于这个弟弟比对自己的妻妾们要担心的多,可是瞒就能够瞒得过一世。就是这么些微的迟疑还是被胤禛看出了端倪:“不好?”

“十三爷是身子不太好,不过十三弟妹特特来让万岁爷安心。怡王爷就住在咱们这圆明园隔壁的交辉园,有什么不妥的或是万岁爷有什么要和怡王爷商议的也就这么过去了。”皇后努力放慢语速:“今儿四公主也回来了,不若让四公主去看看她十三叔和婶子。”四公主和惠是胤祥的嫡女,因为帝后膝下无女便将这个侄女儿收为己女养在膝下。十三福晋兆佳氏进园子来除了说明胤祥没甚大碍以外,其实也是想要见见亲女。推己及人,宫中的规矩到底是比王府规矩大了许多。与其母女见面诸多天家礼仪,还不如让孩子回到父母身边也好说说体己话。

胤禛想了想:“说得是,想得也比朕想得周到。就让和惠去看看,要是不及回来就在她十三叔家住一宿。明儿再回来。”

“是。”那拉氏笑笑:“还是万岁爷体恤。”手里扶着皇帝走到方才宝音预备的凉亭中坐下,紫檀小几上放着几色新鲜点心和两盏新沏的碧螺春:“宝音这孩子还真是细心。”往皇帝的椅背上加了两个厚实的明黄锦袱:“万岁爷坐这儿。”

“细心是好,只是有时候不能太过面面俱到。心思太细的人容易劳神也容易生事,终究是少了一丝天家气概。”胤禛慢慢啜着茶,手里拈着一块新制的萨其马:“这可是少不得的。”

“娴雅呢还是小了些,有时候孩子气重了也不好。”并不因为娴雅是自己娘家的孩子就有所偏袒,皇帝的口气里不止是要一个皇子福晋或者是儿媳妇那么简单。而是为大清在选一个未来的皇后,皇后母仪天下总要有些威仪才好。

“是不是太心急了?”胤禛挑眼看了眼那拉氏:“弘历和弘昼那儿,你还是要多看看。这次病好以后,朕总是觉得不对劲儿。只是又说不出来,以后这些小事还是要你自己管着。”

那拉氏想了一会儿:“万岁爷,这话要是您听得不顺耳就当作臣妾没说。”

“说。”胤禛眯着眼喝茶,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事儿去。

“还是早些给他们定下来的好,弘历身边的两个格格好像都有了喜。要是嫡福晋还没进门,传出去只怕…”话生生止住了,别人家不是没有这些事。不过是自己做皇子福晋的时候,是进门之后生了长子,便不愿将另外王府的事弄到皇帝这一支来。

胤禛喝着温热的茶水:“这事朕听说了,你虑的是。等钦天监监正看过几个人的生辰八字再做计较,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也是要再看些时日才好。”那拉氏知道皇帝一直对于风水之说甚是信服,而且他自己对于这件事也甚是精通。加之钦天监每次都是小心翼翼地当差,无论是帝后都对这件事极其看重。这是关系到皇家血脉和江山社稷的大事,丝毫马虎不得。

正文第一卷嫁入潜邸第二章入侍皇后4

“走,总是闲着没事。到老十三那儿看看去,想了想还是放不下心来。”胤禛少见的拽住那拉氏的手:“也不叫多的人,就咱们两个跟从前在雍和宫一样去老十三那儿走走。”

那拉氏扭捏了一下,很少跟他有这么亲昵的举动了。至少是在他登基以后,两人虽说是夫妻,一来国事繁缛二则皇帝在女色上看得很淡尤其是在年妃去世以后就越发淡散了去。看似随常的举动,反倒是让人不惯起来。

不过皇帝脚步甚快,哪里顾忌得到那拉氏这时候心底想些什么。拉着她就到后面寝宫让人伺候换衣裳,那拉氏脚底上的花盆底宫鞋跟着皇帝极快的脚步踩得又快又稳。这一举动让远远避在一边的富察宝音和娴雅以及一干宫女太监新奇不已,不过没有皇帝的吩咐谁也不敢上前。皇帝那个性子,谁敢轻易去招惹。

“弘昼,你这几日做什么去了?”从南书房出来,弘历脸涨得通红。当着两个小苏拉太监的面,几乎要揪住弘昼的衣领狠狠揍上一顿的样子。吓得身边的小太监魂不附体,纷纷跪在地上。

“四哥,您干嘛发这么大脾气?我还不是避难去了。”弘昼笑得眉眼弯弯:“庙里的和尚给我算过命了,说我这两天呢不能出大门。要不就会有性命之忧,您也知道我这人胆小。遇到这种事还不把自己藏得好好的,就是说到阿玛跟前有罪我自去领去。”

弘历素来看不得弘昼这样子,尤其是弘昼每次做的事都是叫人说不出口来。“你成日就跟些和尚道士混在一起,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皇阿哥,什么是皇阿哥样子你还不知道?”

“四哥,您就别叨叨我了。我还等着人给我念经呢,要是不念的话只怕我这几天是白白关在家里了。”一面说,弘昼一面作势就往外跑。

“五阿哥,五阿哥。”跟随弘昼的苏拉太监举着一卷东西跟在弘昼后面叫道。

“啊?”弘昼只好住了脚:“这又是怎么了?”

“您要的弋阳腔的曲子本子。”小苏拉太监老老实实将曲本子高举过头,直递到弘昼手边。弘昼拍拍自己的额头:“瞧我这记性!“一面笑嘻嘻地接过来塞进袖子里,不着痕迹地瞥了弘历一眼。

弘历气得脸都红了:“老五,你简直是荒唐至极!弋阳腔是什么东西!那是人家唱的丧调,你居然又在搞这个。”

“四哥,您怎么知道我要弄这个的?!”弘昼笑着挤眼,等要往外跑方才知道自己的胳膊给弘历抓住:“呃,四哥您松手。我怕有大难临头,那时候再来弄什么出丧我自己就看不到了谁知道底下那些人是不是尽心尽力给我办丧事了。”

“你…”弘历简直是啼笑皆非,皇父怎么会生出这么养个儿子来了。

弘昼想跑可是怎么也挣脱不了弘历的手劲儿,兄弟两个就这么拗着。“五阿哥,熹妃娘娘找您过去景仁宫呢。”熹妃宫里的太监总管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笑嘻嘻地看着弘昼。

“好,我这就去。”弘昼一下子来了精神:“四哥,额娘找我呢。”熹妃是弘历生母,却是抚养自己长大的母亲。两人简直是各自换了母亲,弘历是弘昼的生母裕妃抚养成人的。这时候弘历也没法子,任凭自己气得不行还是只好看着这个不成材的弟弟笑着往景仁宫而去。

“历哥儿,小五又做什么事儿了?”用过晚膳以后,弘历像往常一样到裕妃的延禧宫请安。虽说不是亲生母亲,自幼由着她抚养成人也就是跟自己生母一样。前些时候裕妃挪屋子从西边的储秀宫挪到了跟熹妃紧挨着的东边延禧宫来了,皇后倒是没说什么就准了。

“没事儿,就是爱玩的性子有起来了。”弘历很是谨慎,弘昼有时候是很受皇父纵容的。即使是知道偶尔放荡不羁,也不会加以责怪,这跟对自己一向严厉的教训不同。

裕妃正要说什么,看见门口闪过一个梨花色的身影:“外面是谁?”

“娴雅给裕主儿请安,裕主儿金安。四阿哥金安。”娴雅婷婷袅袅进来:“娘娘让奴才过来给裕主儿送外藩进贡的首饰来了。”身边跟着的小宫女赶紧递上一个紫檀匣子:“娘娘说这是新进的,要是裕主儿觉着不好等明儿早间时候就和娘娘说。娘娘那边还有好些呢!”

“哦,谢主子赏!”裕妃起身道谢,这才留神打量起娴雅来。不过是半年多的时间,就把一个小姑娘调教成了能够在嫔妃宫中来去自如的比一般妃嫔都要出息了,皇后还真不是面上看的那样子:“主子晚膳进得香?”

“回裕主子的话,娘娘晚膳进得香。”娴雅抿嘴一笑:“谢裕主子挂记着。”一面回话,却是不自觉地看了眼坐在裕妃身侧的弘历。见过几次,只是这么近的看好像还是第一次。再说每次都是弘历站在自己身边,长身玉立的皇阿哥总是会不自觉从心底生出一死畏惧和少女的羞涩。终于能够看清,四阿哥倒真是清癯俊秀的皇室贵胄。

“历哥儿,时候不早了。回去早点歇着,明儿还要早起念书。”裕妃笑着扭头跟弘历道:“改日见了弘昼,我定然骂他。哪有这么不懂规矩的事儿,被皇上知道那还了得。幸而有你替他顶着,要不只怕皇上生了气又要罚他了。”

“是,母妃早些安寝弘历告退。”弘历行了个半礼,娴雅也不便在裕妃宫中久停。皇后派出自己和安安分别到裕妃熹妃宫中送东西,回去晚了总是不少回话:“裕主儿早些安置,娴雅告退。”口中说话,依旧是行了跪安礼退出延禧宫正殿。

正文第一卷嫁入潜邸第二章入侍皇后5

娴雅紧跟在弘历身后,‘啪’的一声就看见弘历腰间拴着的荷包一下掉在地上。弘历还未知觉,一径往前走。

“四阿哥,您的荷包掉了。”踌躇了一下,娴雅快步赶了上去没敢仰头看他,只是将荷包举得高高。

“哦。”弘历答应了一声,接过荷包:“你在皇额娘身边?”

“是,娴雅伺候皇后主子。”娴雅脸颊不自觉地发烫起来,蓦地想起那天听到皇后跟十三福晋提到指婚的事情。飞快抬头看了眼弘历,怕被人发觉又赶紧低下头:“阿哥这么大了还要去南书房念书?”

“难道年岁大了就不用念书?”弘历颇觉好笑,只是皇家规矩束缚也不便向一个小姑娘表露出太多的情绪:“你多大了?”

“奴才是康熙五十七年生人。”娴雅轻声道,几个跟着她来的小宫女还有伺候弘历会南三所的小太监都跟在后面。

“康熙五十七年?!”弘历看了她一眼:“这么小。”

“阿哥很大么?”娴雅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小,至少在家里的时候就是父母身边的长女。虽然从来都没有弟妹,可是父母都喜欢叫自己大妞的。

“比你大七岁!”弘历笑道:“这可以说你小了吧,还不服气呢。”

走在宫中长街上,夕阳把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上次好像在皇额娘宫里见过你,怎么一晃眼你都长这么高了。”那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总是会印在脑海中,尤其是不怎么爱笑却很吸引人的瞩目。

“都快一年了,奴才不能总那么矮的。”娴雅下意识看看自己的鞋子,还好穿的是花盆底的宫鞋。要不他真以为自己有多矮,还要说自己是个小丫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