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得好病医不了命,我的病我知道。”纹音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好心有好报,你待人用的是心。老天看在眼里,会报答你的。”

娴雅坐在榻边,不知不觉听见了三更鼓响。居然在这儿呆了一个更次,再不回去只怕被人知道不妥。可是看见纹音这样子,又不好说出要走的话来。

“三更了,咱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了。”纹音松开她的手:“明儿再来陪陪我,我还想跟你说话。”

“明儿一早我就来。”娴雅笑起来:“想吃什么,我叫人预备。”

“你吃什么给我带一份来就好。”纹音微微一笑:“你那儿做出来的点心,都不错。”

“好,我吃什么就给你带什么来。”娴雅笑着起身:“我走了,好好歇着吧。”

纹音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泪水从眼角滑落。交给她自然是万无一失,只是孩子的命还是掌握在他父亲手里。而且能不能遂了自己的心愿还不知道,要是他一心想要把孩子交给高芸嫣抚养的话,只怕孩子会被人欺负。因为高芸嫣从来不会去体会一个做母亲的心,她要的是摆脱掉微贱的包衣出身。只有娴雅,会真心对待自己的孩子。

“王爷,纹音的病越发重了。”富察氏刚吃完冰糖燕窝粥,弘历坐在对面看折子。太监宫女避得远远的,没有人靠近前。

“太医怎么说?”笔下未停,眼睛也没有离开过奏本。皇父身子时好时坏,奏本多半都是他在看。

“不好。”富察氏皱着眉:“说是产后失调哀伤太甚伤了元气,平素又是将养不好。只怕是过不去了。”

“嗯,我知道了。”手指在折子上掐了一道印痕,这是只有军机大臣才能看懂的暗记:“皇父圣躬违和,我x日不得闲。叫太医殷勤诊脉,要什么这儿没有的就到御药房去取。”

“这个自然。”宝音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大阿哥在她跟前闹腾,怕惊了她养病。孩子又小,也怕过了病气。不如带到我这儿来跟永琏一起玩吧。”

“你这儿还能再加个永璜闹腾?”弘历翻开另外一道奏本:“送到芸嫣那儿去,她自来欢喜孩子。”

“我知道了。”宝音笑道:“王爷虑得周全,倒是我疏忽了。”

“你不疏忽,只是没想到自己是个双身子禁不住闹腾。”弘历看着奏本:“我只要你好好将养着,好容易有了就要仔细调养。”

“王爷放心,我知道的。”宝音给他捧上一盏清茶:“皇父的身子,太医怎么说的?”

“每日伺候请脉,没什么大碍。只要静心调养自然会大安。”弘历放下笔:“明儿我把永琏永璜两个带到皇父那儿去,皇父要见见。”

“只有咱们的两个?”宝音异常在意。

“还有弘昼家的。”弘历笑道:“那边两个阿哥一个格格,皇父也要见。”

“我听额娘说过,五爷家那个格格极伶俐。皇父欢喜得很。”宝音有些失落:“要是咱们的格格在就好了。”

“咱们还年轻,以后阿哥格格多得是。”弘历伸了个懒腰:“别想那么多,你素日劳心太甚对身子不好。这时候又是个双身子,安心调养才好。”

宝音脸笑得有些发僵,只是没有一句话能够说得过去。要是女儿还在的话,只怕皇帝会更宠爱自己的而不是安安所生的那个女孩子。

正文第一卷嫁入潜邸第三十五章纹音

第一卷嫁入潜邸第三十五章纹音

弘历带着两个儿子刚到养心殿外,弘昼也是领着两个儿子过来:“四哥。”两个小家伙虎头虎脑的,就跟弘昼几乎一个模样。

“四大爷。”两个小家伙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道。这倒是让弘历身边的两个儿子显得腼腆一些,永琏看了眼父亲。这才过去:“五叔。”

“四哥,这是永琏吧。跟四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弘昼摸摸永琏的头:“比我的永瑛俊秀多了。”

弘历看顾左右:“不是还叫你把你那个格格带来的,怎么没见?”

“有些着了风寒,昨晚上非要出去看大月亮。”弘昼无可奈何地一笑:“我拗不过她带她去看,结果早起就发热起来。只好清清静静饿上两顿败火,在吃点发散的药就好了。”

“跟你一样淘气才是好,能够制得住你。”一家子都是些古里古怪的,弘历心里大不以为然。不过毕竟是同胞兄弟说话也不好太过刺耳:“先进去吧,等会儿阿玛叫只怕耽搁了。”

兄弟两个带着各自的儿子进了养心殿,弘昼时不时打量一下自己的儿子再看看弘历身边的两个,生怕自己儿子不如人家的出息。嘴角不着痕迹地翘起来,谁说自己不好儿子也不好的。永琏看上去清秀,只是男孩子生得这样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反倒是自己儿女双全,尤其是有个贴心的小女儿。这就比他强的太多了,这可是什么都换不来的福气。

“天申?”似睡非睡地皇帝睁开眼,映入眼帘却是弘昼红肿的双眼:“怎么是你守在这儿?那些太监呢?”

“阿玛,您醒了。”弘昼拧了块热帕子给皇父擦拭脸庞:“儿子进来看见阿玛歇着,那几个奴才都守在这儿。就叫他们给阿玛预备午膳,自己在这儿守着了。”

“还有好多折子要看,你扶朕起来。”胤禛靠在引枕上:“先时你四哥看折子批得不错,到底是不放心。”

“儿子没有四哥能干不能给阿玛分忧,只能每日用心给阿玛祈福。宁可自己折去几年阳寿也要阿玛圣躬康泰。”弘昼几乎要流下泪水,眼睛红红的。

“多大了,还是婆婆妈**性子?”胤禛硬撑着坐起来:“你都是做阿玛的人了,这样子也不怕人笑话。”

“儿子不怕人笑话,只要阿玛好好的就是儿子最欢喜的事情。”弘昼鼻翼间窸窣作响,拿起藏蓝色的袍子给胤禛披上:“阿玛,您要好好将息龙体。这些事就交给四哥去办,您太累了。”

“做皇帝不自由,这位子太累。”胤禛苍白的脸清瘦得有些脱形:“当年你玛父将皇位传给阿玛的时候就说过这话,要想光耀千秋背负骂名再所难免。阿玛只是指望这个骂名落到阿玛身上就够了。不要跟你和弘历再扯上任何关系,我大清千秋万代这又岂是那些人能够明白的事情。”

弘昼忍不住哭起来,这都到了什么节骨眼上皇父心心念念还是江山社稷。

“有件事阿玛一直要问你,总是被事情耽搁了。”胤禛喝了口热**:“前两年你兼着宗人府的差事,要想改动玉碟几乎是易如反掌。只是你一直都没改过那几个字,为什么?”

弘昼愣住了,这件事皇父怎么会知道?不过十三叔活着的时候兼管着刑部,要想四处安插眼线也是易如反掌。宗人府里难保就没有皇父和十三叔安插的探子。皇父隐而不发是为了保全谁?自己还是弘历?

“天申,阿玛知道你的为人。”胤禛叹了口气:“你十三叔说你是爱新觉罗家唯一一个对皇位没有觊觎之心的皇子,果然应了他的话。”

弘昼心思甫动,如果自己动了手只怕落得的下场是跟弘时一样的。那时候只是觉得要是动了这笔,也是没多大用处。该是怎样就是怎样,一个人的出生不是自己想要篡改就能改得掉的。

“你皇额娘在的时候已经跟阿玛说明了,有些事身不由己是没法子。”胤禛看着垂首不语:“明眼看去是为了保全别人,实是为了保全阿玛的颜面。这种事出来放到哪里也是不光彩的,原来你懂。”

“阿玛…”弘昼扑通一下跪在榻前:“儿子谢阿玛矜全。”

“有一日阿玛走了,你们兄弟两个要和睦相待。”胤禛望着儿子:“你家那个大格格阿玛甚是欢喜,叫人带来阿玛要看看她。”

“嗻。”弘昼答应了一句:“儿子明儿就带来。”

“这时候就叫人去接。”胤禛笑得很伤神:“你几乎没有姐妹,朕好些年都没有公主格格在膝下了。等大妞长大了,迟早是要封做和硕公主的。跟你四哥说起,他什么都没说。”

弘昼大度一笑,早有人去撷芳殿带女儿过来。

娴雅坐在纹音的床边,很想试探一下她是否还有微弱的气息。伸出手又赶紧收回来,很害怕自己这么做等待自己的真是一片森冷。

“主子?”杏儿拿了件云白色的外衣进来:“太医在外面候着,要不您先回避了?”

“王爷回来没有?”娴雅接过衣服披上:“谁在跟着王爷?”

“王公公先回来了,王爷也从养心殿起驾。只怕过会儿就到了。”杏儿扶着她起身:“让太医进来给格格请脉吧。”

“我在帘子后头,这会儿没人要是我也没了影子太医进来交代的事儿谁知道。”娴雅起身倒了珠帘后的紫檀屏风内坐下。

杏儿这才叫人去传太医进来给纹音请脉,太医皱着眉头几乎没有舒展一下。屏风后的娴雅从缝隙内看到太医的面容,心底不住往下坠。看样子真的是拖不过去了,要不太医不会战战兢兢到这一步。

“王爷”门外的太监一声请安,娴雅高高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下一些。只要他在,哪怕只是坐在这里也能让人安心。

弘历来不及更换朝服已经大步进来,灯火烛照下屋子里顿时辉煌起来。“臣恭请宝亲王圣安。”太医当面跪下:“大阿哥额娘只怕熬不过今晚了。”

弘历面色冷凝:“不去开药,跟我说这些无用的话。”顺势在纹音身边坐下,试着用手去探她的额头。娴雅在屏风后听见太医的话,心底乱跳不止。想要出去,太医还在房中。

“微臣微末之计,王爷看恩。”太医匍匐磕头。

“开药吧。”蜡黄的脸看上叫人触目惊心,弘历未免想起当年她初到身边时候的情形。回首看去,原来已经过去好多年了。

“嗻。”太医行礼后退了出去,娴雅这才从屏风后出来:“王爷。”

“你在这儿?”弘历扭过头看着她:“什么时候来的。”

“一直都在,太医进来就到了屏风后坐着。”娴雅伸手给他解下朝冠:“纹音不好,王爷没回来福晋又不能过来。我没事就过来守着。”

“她说些什么?”弘历由她服侍更衣:“还是一直都这样睡着了。”

“只是在说些含糊不清的话,想见见阿哥。担心会让孩子受了惊吓,没敢叫孩子过来。”娴雅接过宫女手里的常服给他换上:“王爷在这儿,我也就放心了。”

“你虑的是,永璜总是叫她牵着绊着不是个事儿。”弘历看着娴雅惊惶的样子:“看见他亲额娘去世,总是不妥。”就势坐在纹音身侧:“纹纹,我来了。”

一直都在昏睡的人不安地扭动着,眉头紧紧皱着。弘历的手抚上纹音枯瘦的脸颊,已经瘦得没有丝毫温度。

正文第一卷嫁入潜邸第三十六章慌脚鸡

第一卷嫁入潜邸第三十六章慌脚鸡

“那时候她刚来,是个何等标致的女子。”弘历叹了口气:“谁知道会有这样一场病等着她,要是知道的话只怕她不会来。”

娴雅静静听着,纹音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阿哥,您来了。”

“是我来了。”弘历看她眼眸中几乎没有一丝光彩,好多年前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浮现在眼前:“能醒过来就好,跟我一起看着阿哥长大。”

纹音微微一笑:“奴才等不到那一天了,主子福泽深厚能够看着阿哥长大孝顺主子。还有雅福晋,也能看着阿哥的。”

“你别说话,好生歇着养养神。”弘历握紧她的手:“有我镇着,你会好起来。咱们还跟从前一样,是不是?”

纹音眼角滴落一滴晶莹的泪水:“主子,纹音这几年伺候主子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只是自己福薄命薄不能多伺候主子几年,心底舍不得。主子好生照顾自己的身子就是奴才的福分。”

弘历眼角慢慢湿了,心底对她的愧疚涌上心头:“这几年我忽略了你,是我的不是。”

纹音摇摇头:“主子这么说奴才担当不起。”转眼看着娴雅:“雅福晋,你待我的情分我无以为报。你好好替我看着阿哥吧,我来世一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别说了。”娴雅想起那天她跟自己说的话,眼泪刷刷往下掉:“阿哥怎么能没有自己额娘看顾着,只要你好好养病身子肯定会好起来。”

“雅福晋,你福大量大必然后福无穷。”纹音枯瘦的手抓住娴雅冰凉的十指:“雅福晋,我把他教给你了。”

娴雅握紧纹音的手:“放心,我会的。你好好养病,什么都会过去。”

纹音眼中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转瞬即逝。娴雅只是觉得十指随之一松:“纹音,纹音…”已经没了应答,眼中始终盛满的泪水仿佛盛满了水的碗。荡漾着落了下来:“王爷,她…”

弘历起身扶住有些跌跌撞撞的娴雅:“总有这一天,病了这么久也算是解脱了。”

“有一天我到了这时候王爷是不是也会这么说?”娴雅泪水盈盈,纹音慢慢变冷的身体就那样睡在床上。

弘历将她抱进怀里:“你比我小七岁,你到了那时候我在哪里?别说傻话了,让人进来给她收拾了吧。多停了只怕对她不好。”

“好。”几乎是弘历搂紧了她,要不娴雅虚软的脚压根出不了门。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在面对死亡,从额娘开始就知道只有死亡是最公平的。不会厚待哪一个人,只会让所有人都尘归尘土归土。

宝音撅着大肚子从廊下走过,几乎是同一时刻金澄也是扶着宫女的肩往从另一边走过来。一直安详的脸色顿时耷拉下来:“什么规矩,她这么着过来撞到怎么处?”

金澄远远望见宝音脸色骤变,知道自己犯了忌讳。早早就听说孕妇之间有很多忌讳,比如不能坐在一间屋子里。只怕会彼此换了胎气,所以时时处处小心翼翼只怕犯了她的忌讳。这时候迎面遇上却又不敢回避:“福晋金安。”

“格格还是先回避的好,主子不好与格格当面遇见。”富察氏转过身,看都没看金澄一眼。烟霞顶在金澄面前,骄纵地看着她。

“嗻。”金澄答应了一声,扶着腰起身。几乎是往前一个趔趄被深厚的宫女眼疾手快扶住了:“格格仔细了。”

富察氏冷冷哼了一声,烟霞扶着她缓步过去。金澄眼里含着泪水退到一旁不敢叫人看见,要是当着她的面哭被看见,只怕会说自己是有意做给她看。

“格格,没事儿吧?”直到一行人走远了,身边的宫女方才敢低声问她。

金澄摇摇头:“以后咱们都避着点,别让福晋心烦。”

“是。”宫女自忖赶不上金澄的身份,既然是金澄都要躲开哪一个又敢在这儿说一句富察氏的不是。

高芸嫣穿了件单薄的中衣坐在寝宫里,白玲端了盏燕窝粥过来:“主子,吃点吧。一晚上什么都没吃,这样子可不是事儿。”

“王爷到哪儿去了,怎么一点音信都没有。”高芸嫣清瘦得可以看见血丝的脸颊上满是忧心:“走的时候说福晋身子重不能理事,叫我好生管着这儿。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这可怎么处?福晋和金格格都要生了,我哪里经过这些事。”

“主子还是去和雅福晋商量一下,雅福晋到底是经过孝敬皇后大丧的。”白玲试探着说道:“只是不知道雅福晋从景仁宫回来没有,熹贵主儿一大早就把雅福晋招到景仁宫去回话去了。”

“快叫人去瞧瞧,要是她回来了赶快请过来。”好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高芸嫣慌不迭地吩咐。

“嗻。”白玲看她脸色转圜过来,忙忙叫人去二进院找娴雅。

“今儿找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钮钴禄氏携着娴雅的手在御花园石子路上散步:“这些时候事儿多,你们福晋又是个双身子。自然是不能四处走动,高家的又是个慌脚鸡什么事儿到了头里就不成了。只好嘱咐你,你心细事事多担待些。”

“只怕自己做不好。”娴雅扶着熹妃的手:“额娘这些时候身子好?有日子没来看您了。”

“我好得很,你别操我的心。”熹妃笑起来:“等会儿老五媳妇也过来,你们好久没见了。”

“是,皇额娘去世以后就没怎么见。”娴雅有些不自在起来。

熹妃先自掩嘴笑起来:“她是忙得紧,永瑛永璧外加大格格。三个孩子一个也离不了。”

娴雅淡淡一笑:“是啊,到底是嫡福晋。五爷宠爱也是应当应份,只是不知道三个孩子是不是长得都叫人不认识了。”

“皇上喜欢大格格,常叫老五带到养心殿去陪着用膳。这些个孙儿孙女,就是大格格投了皇上的缘法。跟从前历哥儿在圣祖爷身边一样,皇上难得有这个闲心思。”熹妃扭过头看着娴雅:“你也该学着她,这才是好。”

“额娘,我没那个福分。”娴雅笑得很是牵强:“只要能够这样子也是好的,不该是我的东西强求不来。”

“这心思要是被人知道,该说你傻了。”熹妃拍拍她的手:“看看,我说来了吧。”安安摇曳生姿地从另一头过来。

“恭请额娘金安。”安安请了个双安:“额娘身体康泰。”

“五福晋金安。”娴雅笑着请了个安,安安随即还礼:“大家就别这么拘着了。”

“你们小妯娌慢慢说话,我有些乏了到澄瑞亭坐坐。”熹妃扶着大宫女的肩先自走去。两个人一笑,也不叫人跟着只是慢慢走着。

“有了孩子过来就少了。”娴雅扭头看了安安一眼:“兴许你过来,我不在这儿。大家遇不上。”

安安捋了捋鬓边的流苏:“是,我来的时候总是看到宝音在这儿。撅着老大的肚子,这该是第三个了?”

“学着你的。”娴雅笑起来:“那天还说你们家大格格在皇上膝下得宠,要是自己的大格格还在的话只怕也是一样。”

安安好气又好笑:“这也要比着,不过是个小孩子得了皇上宠爱,有什么好计较的。皇上不过是膝下寂寞,疼爱孙女儿也是人之常情。”

“纹音走的时候拽着我的手不肯放。”娴雅叹了口气:“说要把大阿哥养在我这儿,就算王爷许了我也不要。”

“只当是遂了她的愿,做什么不答应?”安安惊愕:“你一个人太孤单了,芸嫣那儿是不缺人的。怎么还是让大阿哥过去?”

“若是教不好会有人闲话,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娴雅跟安安说话,两人都是藏不住的人:“永琏好,有人高兴。若是教的比永琏好,那就是不好。那就是有意跟人过不去,何苦呢。”

安安笑而不语,反倒是转过身上上下下打量着娴雅。“瞧我做什么,难不成是脸上花了?”娴雅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低下头打量着自己:“怎么了?”

“没什么,这都不是我从前认识的娴雅了。”安安回过脸:“我常想着你若是还看不透真真是没法子了,她那么个人就是闹不明白怎么会生出这许多心思。”

“太医每次请脉出来,我都没见一次松解过眉头。”娴雅看着脚下石子路上的花样:“她心里清楚得很,不过是自己硬撑着罢了。”

正文第二卷初为娴妃第一章承乾宫主位

第二卷初为娴妃第一章承乾宫主位

紫禁城的早晨安闲静谧,东西六宫中的女主人大多起得很早。西六宫中住着新帝乾隆最宠爱的贵妃高氏和皇后富察氏。

翊坤宫是高贵妃的寝宫,距离皇帝寝殿养心殿只是隔着一个永寿宫而已。本来是要住永寿宫的,因为先帝去世之时皇太后钮钴禄氏住在永寿宫。这位新帝的宠妃只好选在紧挨着永寿宫的翊坤宫住下。皇后富察氏则是选在了西二长街对面的长春宫住下,两人隔街相望。

至于别的妃嫔则选在东六宫住下,曾经是新帝潜邸时为第一侧福晋的乌拉那拉娴雅就住在东六宫的承乾宫里。

承乾宫一直是东西六宫中最出名的一座宫殿,前明时崇祯皇帝最宠爱的田贵妃就是住在那里。而世祖顺治爷的孝献皇后董鄂妃也是住在承乾宫,两代宠妃并没有给这位新入住的女主人带来太多的好运。她是新帝在潜邸时唯一一位不曾生育过的妃子,高贵妃因为抚养了被皇帝追封为哲妃的富察纹音所出的大阿哥永璜也算是有所出。只有她,始终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

也正是为此,就算是高氏这位第二侧福晋居然在乾隆二年,皇帝为先帝除孝后的册封后宫时一跃而起成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

“主子,您起得早。”杏儿刚到寝宫门口,娴妃那拉氏已经打扮停当婷婷袅袅地出来。

“什么时辰了,还早。”早春三月,承乾宫的梨花开得甚是绚烂。蜂围蝶绕间,仿佛春天也被带到这儿来了。

“今儿皇太后在宁寿宫说是叫人都去呢。”杏儿手里捧了件皇后命人送来的新衣料:“只是皇后主子叫人送来的,说是新花样给主子裁衣。”

那拉氏略看了看:“搁那儿吧。”也不说好坏,只是来到庭院中仰首看着那株胜雪的梨树,千万簇繁花纵然不是艳丽惹眼,可那种遗世独立的风姿又岂是俗艳所能比拟。

“娴主儿吉祥。”纯嫔苏蕙身边的大宫女央央从钟粹宫过来:“奴才主子差奴才过来给娴主儿请安,顺道问问娴主儿是不是这时候一起过皇太后那边去。”

娴妃转过身:“叫你主子和嘉嫔先去,我过会儿一个人去。”

“嗻,奴才告退。”央央请了个跪安,仰头看去娴妃还是那副素然自若的样子。眉目间总是一股淡然而恬静的神色,那时候皇上册封后宫主位的时候也是这样子。真不知道是全无心肝还是天生就是这样子。

“主子。”除去杏儿,雨芯和如霜也还跟在身边。玉沁更是承乾宫的掌事嬷嬷,能够当承乾宫一半的家:“用早膳吧。”

“皇太后今儿叫所有人都去,做什么这么大阵势?”慢慢吃着面前的御田胭脂米熬的粥:“先去打听打听,不相干的事儿我就不去了。”

“依奴才说主子还是去的好,总是这样子托病。就是翊坤宫的主子见天吃药也没事事托病,皇太后心里只怕过不去。”雨芯将一碟时鲜的清炒枸杞芽挪到娴妃手边:“再说今儿是皇上为先帝守孝二十七个月后,除孝的日子。八音遏密的日子,皇太后不也是闷坏了。主子就去凑个趣儿,坐坐就走也行。”

吃了一小块饽饽,又喝了两口粥便放下碗箸:“看看钟粹宫里的两个都走了不曾。”纯嫔和嘉嫔位份不够,两人合住在钟粹宫中。东六宫里属她的位份最高,加之又是住在东六宫主宫承乾宫中时时处处还是要看顾位份较低的两人。

“方才央央从咱们宫里出去的时候,奴才瞧见两位主子已经往宁寿宫去了。”杏儿捧来两件应时应季的衣服:“这是照着主子说的花样儿和主子身形叫人做的。”

“方才送来那块料子我瞧足够你们三个每人做件新衣裳的,拿去做了吧。”娴妃漱过口:“穿这件,看看有没有好看的钿子。”在杏儿手里翻检了一下,随手挑出一件来:“最好是跟这个一样的花样儿。”

“知道了。”杏儿答应着过去找娴妃说的钿子。

如霜一双巧手开始给娴妃梳头,不过是须臾之间一头黑瀑似的青丝便被绾成俏皮的两把头。紧紧的燕尾在下面微微垂着:“主子,今儿还是用金云衔珠的坠子?”

“昨儿不是说上次进上来的那副璎珞不赖,拿来瞧瞧。”娴妃看着雨芯选好的一副手钏:“你们每日都给我琢磨戴些什么首饰,这会儿派上用场了。”

“谁叫主子每日都不大出门,奴才们就算是琢磨也是白琢磨。其实主子自己就是最会打扮的。”如霜将她嘴里提到的璎珞拿过来:“主子瞧瞧,别的都没什么只是这对珠子难得。”

“嗯。”略看了一眼:“雨芯和如霜跟我过去,嬷嬷昨晚说有件事要今儿去办。杏儿跟嬷嬷一起去,可不许淘气。”

杏儿抿嘴一笑:“奴才记下了。”

宁寿宫里早已是衣香鬓影,后宫所有的身影几乎都出现在这里。皇后富察氏坐在皇太后下首,自从先帝去世所有的人都往上升了一倍。熹贵妃钮钴禄氏成为宫中最尊贵的人,而皇帝潜邸的嫡福晋也随之册封为嫡皇后。

皇太后看着侍立的诸妃:“怎么就是少了一个人?”

“回皇额娘的话,就是少了娴雅。”说不清为了什么,自打主位六宫以后一直都是病病歪歪的富察氏身子健旺了许多。脸上也是带着从前没有的红晕,说起话来更是中气十足。

高贵妃站在一旁:“可不是,每每这时候总是来得最晚。”

皇太后笑笑:“她的承乾宫比你们离这儿远,自然来得晚。”

“属她最懒。”皇后笑道:“就是金贵得很,平日有什么事都不肯出来。”

“太后,五福晋带着大格格来给您请安了。”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上前轻盈一福:“已经到了宁寿门了。”

“叫她们母女两个进来。”钮钴禄氏看着富察氏:“三丫头来了没有,这个是她堂姐。姊妹两个难得见一次,从前住在撷芳殿倒是见着容易。如今分了府就难了。”

“皇祖母”富察氏最小的女儿,却是皇帝排行最前的女儿三公主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皇祖母吉祥,皇额娘吉祥。”

“等会儿你堂姐来了,姐妹两个一起玩好不好?”皇太后打量了一番富察氏又看看眼前的三公主:“你们看看和敬长得像谁?”

纯嫔苏蕙所出的四公主和嘉还在懵懂间,好像除了中宫所出以外,余下的公主都只能封为和硕公主。

“依臣妾看,三公主倒是像着皇上。”高贵妃微微一笑:“皇后主子看呢?”

“皇额娘说像谁。”富察氏所生一儿一女,永琏生得像自己,而和敬却是像她阿玛的样子。

“倒是高家的说对了,还真是像皇帝。”皇太后笑道。

“奴才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金安。”正说着话,和亲王福晋吴札库安安带着长女在宝座前跪下:“给皇后请安,皇后金安。”

“刚刚还在说,母女俩就来了。”皇太后很喜欢这个儿媳妇:“起来说话,一家子骨肉哪有这么多礼数可讲。”

“是。”请了个双安后,安安起身看着身边的女儿:“大妞,怎么教你的?”

“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吉祥。”明眸皓齿的女儿轻轻盈盈地行了满家女儿最俏皮的蹲安:“给皇后请安,皇后吉祥。”

“哟,这么会说话了。”钮钴禄氏惊异地伸出手:“大妞,来到皇祖母这儿来。”

“是。”大妞请了个蹲安这才起身:“皇祖母。”

“才多久没见,都长得这么高了。”钮钴禄氏打量着她:“你阿玛额娘走到哪儿都叫你大妞,不能叫人都叫你大妞。来,告诉你这么些伯母你大名叫什么。”

“是。”大妞转过身又给皇后行了礼:“我叫婉儿。”

富察氏看着弘昼夫妇最得意的女儿,又看看安安。仿佛刚才皇太后打量自己和女儿的情形,这母女两个真是不像,也不像她的生父。她生得太标致了,和她一比女儿简直就像是没长开一样。

“来,让我好好瞧瞧你。”富察氏伸出手把婉儿拉到身边:“只怕跟我们永琏一般大。”

“是,和二阿哥一年生的。她生的月份晚,哪敢和二阿哥比。”安安笑道:“婉儿,要是在家里该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