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她如今是泰然的,倒不需要刻意和夫主显得亲密,他们牵着手,就足以表示她过得很好了吧!这样的讥讽对他来说够不够?二王房事不济,感情上总不会亏空。她乐意好好跟他过日子,他们夫妻敦睦,他是不是倍感失望?她瞥了他一眼,用轻蔑的眼神。忽然觉得解气,他老谋深算,她偏要反其道而行。淡淡的不是最伤人么?淡淡的,对他正合适。

二王没有察觉,小心翼翼搀着娇妻进门去了。他站在坊墙下,五月的天竟然会觉得遍体生寒。其实没什么,她不过是依赖珩,他们不过牵了牵手。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没有实质的进展。就像要好的朋友,友谊再深厚,终究差了一程子。可是……他仍旧无法释怀。他们昨夜同床共枕了,珩对她动手动脚了。提起这些来他就恨之入骨,吻她了么?她为什么呼痛?到底碰了哪里?这些思绪几乎要逼得人发疯,狠狠捏着扇骨,那道道薄片压进肉里去,越痛越明晰。

果然女子负心起来更加决绝,有过肌肤之亲也算不得什么了。他觉得无力,现在能够操控朝局又怎么样,在她眼里还是可鄙可弃的。他泄愤式的拂了拂袖,好得很,转头就能把往日恩情都抛却。不提醒她,她忘了自己身上的烙印是谁打上去的了。

新婚夫妇进门见礼,在蒲团上长跪,叩谢爷娘养育之恩。

谢大妇留了心观察,二王脸上没有任何不熨帖,想来并未发现什么。如此便好,至少弥生少受些罪。她和谢尚书上前,一人搀一个扶了起来,对二王笑道,“弥生年纪小,脾气又冲,若是日后有不周到的地方,请殿下多多包涵。我们远在阳夏,委实照应不到。殿下是仁人君子,好歹当她孩子一样看待。万一有意见相左的地方,也请殿下看咱们的脸子,莫同她计较。”

慕容珩慌忙摆手,谦卑揖下去道,“大人言重了,弥生入了我广宁王府,家下一切都由她做主,我绝没有半个不字。弥生性善,我对她既敬且爱,怎么能有不和睦的地方呢!请二位大人放心,我必定同她举案齐眉,不敢有半点违逆。”

这番话叫人惊讶,莫说他的贵胄出身,就是民间的普通男子陪新妇回门,也没有把自己位置摆得这样低的。女家亲朋听了自然满意。大邺儿郎惧内是通病,只不过外头都爱装样,甚是做作矫情。像他直来直去的反而痛快,不避讳那些虚妄,可见弥生嫁得有多得意。

大礼一过,几个婶子围上来说话,无非是叫她留意,道生、昙生、莲生都没有许人家,若是有合适的,好歹别错过了。正打着太极,眼角扫见慕容琤进门来,白衣广袖,笑得夷然得体。边给二王打拱边道,“阁老在外埠呆得太久了,二兄寻个时候把人调回京畿,也好便于往来。”一头说,一头笑吟吟的看着弥生,“如今辈分乱了,我该称你什么?”

一旁的谢大妇心里急跳起来,唯恐有个闪失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叫人看出端倪来了可怎么好。弥生倔强半点不肯妥协,九王这模样也不像轻易能撒手的。这么粘缠下去怎么得了?别到最后闹个鱼死网破,毁了大家的前程。

弥生对他欠身行礼,“夫子的师恩没齿难忘,只是现在入了慕容氏大门,场面上当以叔嫂论。平常若还有机缘再见,弥生仍旧称师尊一声夫子。”

叔嫂,师徒,这些都不是他要的。他心里疼痛难捱,面上还得装得从容。还没来得及应她的话,她却转过身去和二王拉家常了。声调娇糯,含笑道,“百年那孩子我喜欢,眼下还和他母亲住在一起么?我看另派个院子离我近些,下了学我也好监督课业。”

她连做别人的现成母亲也很乐意,二王和她不紧不慢的聊着,挨得近,琴瑟和鸣,很是调和。他心往下沉,看堂内众人都是喜形于色的,只有他觉得这一切刺眼。再呆不下去,提着袍角迈出门槛。原本想回静观斋,一抬眼,正看见姗姗而来的十一王妃。

佛生给他纳福,“见过九兄。”

他点了点头,“你一个人来的?”

佛生道是,“宫里派了个圣手来给殿下推拿,我在府里也是闲着。想起来今天弥生回门,便过来凑个热闹。”

他蹙眉打量她,眼神锐利得要撕拉开人的皮肉似的。佛生见她那神情,心里没来由的一跳,待要探个究竟,他却扯着嘴角笑了,“十一王的腿疾当真是麻烦得很,害得你四国楼里点了菜都顾不上吃,难为你了。”

佛生听他这话,脑子里轰然炸了雷。那次明明都部署好了的,谁知最后莫名其妙就叫弥生逃脱了。原本过去的事,平息下来相安无事,谁知水被他一搅又浑了。他提起四国楼,知道她点了菜没来得及吃,就这么简单?还知道些别的什么?她如临大敌,虽然弥生这会儿过得甚得趣。但那桩事抖出来定会坏了姊妹情义,他日二王登了基,弥生心里记恨起了她,她能落到什么好处?

“那回是凑巧得很。”她敷衍着打哈哈,“我那时乱了方寸,把弥生一人留下了,怪不好意思的。”

他慢吞吞说,“她没有带人,你应该留两个婢女送她回来。”

“是是,九兄教训的是。”佛生心里仓惶,一迭声应着,“我疏忽了,所幸有惊无险,否则可要叫我悔青肠子了。”

她是脱口而出,女人么,一害怕就容易说错话。他抿起唇乜着她,什么叫不打自招?弥生遭掳,论理只有大王和韩云霁知道,她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不出声了,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骇然白了脸。他疏淡一笑,“你去吧,她瞧着你呢!”

他摇着扇子翩翩然走远了,佛生这才缓过劲来,心里一松,发现亵衣竟都湿了。弥生来迎她,同她搭讪她也是失魂落魄的。九王这人一向不可窥探,肚子里打什么算盘谁也说不准。今天和她旧事重提到底是何用意?

她转过脸看弥生,她还是热热络络的样子,想来九王并没有和她透露。眼下不能自乱阵脚,便勉力把持住了问她,“昨儿夜里可好?那修珍方可有用?”

弥生有些难堪,“阿姊别问这个……我瞧你面色难看,身上不好么?”

佛生脸上一红,把她拉到旁边,悄声道,“我今早不太舒服,传了医官来诊脉……”顿了顿,更显得羞怯了,压低了嗓子道,“医官看了脉象,说是喜脉。”

弥生听了高兴得了不得,“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这些年好容易怀上了,往宫里报了吗?阿耶阿娘那里说了么?”

佛生扭捏道,“十一殿下写了奏表递上去了,阿耶和家家那里还没说,不好意思开口呢!”

“这有什么,也叫家里人高兴高兴。”弥生想了想,抚掌道,“快些生吧,生了可有人叫我姨母了。家里阿兄们的儿女都不亲近,你要是生了就在跟前,若带不过来我替你带。”

佛生笑起来,“我可不敢劳你大驾,过阵子封了皇后,替我带孩子不是大材小用么!”

姊妹两个胡侃了一阵,弥生怕她劳累,吩咐仆婢来搀她。自己还惦记着卬否里几样割舍不下的物件,便道,“六兄上次送我的孤本还在园子里,我这会儿过去拿。你上里头歇着去,看时候快开宴了,我拿了就过来。”

到底有前车之鉴,不敢一个人走,索性让人去寻了她母亲来。没有什么最好,万一有个闪失,母女两个也好有照应。

谢大妇还是担心她的洞房花烛夜,边走边问,“二王究竟怎么样?中用么?”

弥生尴尬的嗳了声。

“嗳什么?”她母亲直皱眉头,“你还装么?要是中用,今天能这么太平?”言罢叹息,“真是委屈你了,大好的年纪摊上这个,以后几十年可怎么办。”

见她母亲哭天抹泪,弥生反过来劝慰她,“我不计较,他也怪可怜的。再说那个……有什么好的。”

她母亲被她回得窒住了,怎么同她说里面的好处呢?思量了半晌道,“天地也分阴阳极,这是伦常,男人和女人都少不了的,要靠他传宗接代的。”

推开卬否的院门进去,莫名有种萧条的感觉。她唏嘘起来,沿着青石板到廊下,嘴里只含糊应着,“他那长子过继到我房里了,以后当他亲生的就好。”走到帷幔前停住脚道,“我进后身屋,阿娘在外间等我。”

沛夫人知道她不愿意叫人看见,左不过是往日留下的一些东西。嘴里再强硬,第一个占了身子的人,实在是想忘也难忘的。

回身在圈椅里坐下,思量着她说的二王长子过继的事,不由嗟叹起来。别人肠子里爬出来的,能和自己贴心才怪。这二王害人不浅,倘或能给她个一儿半女倒也罢了,如今这样,还不如将皇位让给九王的好。

正琢磨着,门前的光影被人遮住了。还没等她开口,慕容琤叫了声大人,对她俯首长揖下来。

声尽

 

沛夫人意外的站起来,“殿下怎么来了?”

他不答,只是往里间看了眼。沛夫人枯起了眉头,他在这里出现,肯定又是为了来见弥生。这可万万不行,二王就在前院里,倘或寻到后面来撞见了,叫弥生接下去日子怎么过?错犯了一回就罢了,断不能再犯第二回。大家身份尴尬,阿嫂和小郎纠缠不清,要担的风险委实太大了。

“殿下请回吧!人多眼杂,今时不同往日了,当避嫌才是。”沛夫人道,“咱们在这里叨扰,连弥生回门都在师严府上,真是失礼透了。若宫里的旨意早些发,咱们来得及修缮老宅,也不会给殿下添这么多麻烦……”

沛夫人天上一句地下一句,慕容琤听得不耐烦,拱手道,“大人不必客气,撇开我和她的事不论,外人眼里也是师尊同父。出阁和回门都在我府上,道理上说得过去。只是大人,琤心里念她念得紧。我和她究竟怎么样,前后都没有瞒着大人。请大人允我进去同她说两句话,我担心昨晚上……”

沛夫人别过脸,“她既然嫁了人,你就该做好准备。她夫主是活人,有点什么都是应当的。至于你要见,我看还是不必了。叔嫂独处不合礼数,传出去弥生做不得人。殿下心里有她就要体念她,女人和男人不同,名节要紧。殿下隔几日就要迎娶琅琊王氏,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的好。”

他心口滚水煎熬似的,她就在里面,谢大妇横梗着不让见面,咫尺天涯简直生不如死。沛夫人是弥生的母亲,他口口声声叫她大人,便是拿她当岳母的。若是话说得重了对不住弥生,可她这样阻挠着也不是办法。他到底耐不住,心里着急,面色一时冷下来,只道,“大人是知道的,但凡我要做的事,没有一样做不成。大人别逼我,免得闹出来,大家脸上难看。”

他这是恐吓?横竖他贤名在外,不怕人作践。难不成还打算反咬一口?

“殿下是要逼奸?”沛夫人铁青着脸看她,“殿下是君子,君子便做这样不顾廉耻的事么?我谢氏虽不济,也不会坐看着女儿任人鱼肉。”

弥生的脾气其实和她母亲很像,同样的吃软不吃硬。既然没办法像口头上说的那么强硬,只有迂回渐近。他忍气吞声的揖手,“大人误会我了,我没有那个意思。大人也曾年轻过,定然能够体谅我现在的心情。看见她和二王那么亲近,我的心都要抻开了。我没有别的图谋,只想见她一面。外头人多,我没法子接近她,如今是看大人在,才斗胆来求大人。大人是吃斋念佛的善人,好歹救救我吧!”

他越说越下气儿,到最后几乎要跪下来,唬得沛夫人忙一把担住了。暗里也替他难受,情这东西太熬人。年头上他来阳夏,何等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再看看眼下,确实是六神无主可怜得紧。她喟然长叹,“放你进去也不是不能够,有一条你得答应我,只管说话,不许动她分毫。我就在外面听着的,你要是有半点不尊重,别怪我顾不得脸面,毁了你的基业。”

这话在他听来是既难堪又无奈,像这么被个外姓人警告,真是自打出娘胎以来头一次。可是别无选择,要见她,就得打这儿过。他忍辱道是,方穿过穿堂往后身屋里去。

弥生还在对着那方鸡血石印章愣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割舍不下,明明连人都放弃了,还留着东西做什么?大约只是对往日的一点眷恋吧!毕竟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足够留待下半辈子咀嚼回味了。

她抚了抚章面,无咎两个字笔力雄浑,比那三体石经还要用心思。想起刻章的时候就觉得可笑,她的刀法上不得台面,又很具有大无畏的精神,冒死刻了个叱奴,还刻得很糟糕。刀头打滑挖掉了一捺,字都不成字,亏他还带在身上。

她低下头,慢慢把印章卷进帕子里。不无遗憾的想,如果没有那些算计,他们一路顺风顺水的走下去,该多叫人欣慰啊!可惜了,再无可能了。

又去开屉子找她的金奔马,那是她及笄的时候他送的贺礼。原先是一对,后来单拆了一个给她。她吊起那细细的缨绳就光看,看着看着洇洇落下泪来。只恨自己记性好,不该记住的记得那么清楚。站在那里思量了一会儿,重又抖出印章放回原处。这些东西不该带走了,带走了又要空自牵挂,与自己不利。

那么就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她撑住桌沿缓了阵子,转过身准备离开,却看见他掖着广袖立在门前。

她吃了一惊,没想到阿娘居然会放他进来。他又要做什么?她戒备的看着他,“夫子有事?”

“你一定要这样么?”他把视线调到案上,“我送的东西,一样也不带走?”

她嗯了声,“你的东西都留下,我就不亏欠你什么了。”

他走进来,走到她面前,“你从来不亏欠我,是我亏欠了你。”说着,试图去碰触,“昨夜都顺遂么?他有没有为难你?”

她让了让,颇有些反感,“这与你有什么相干?你也晓得他这个人,就是吃了哑巴亏都不言声的。他是我见过的最善性的人,没有为难我,可是我却没脸面对他。我原本坦荡荡处世,如今畏首畏尾,都是拜你所赐。所以请你离我远些,算是顾念我了。”

他脸色灰白,气得不轻,胸膛上下剧烈起伏着,“他是好人,我是十恶不赦的恶棍。可是就算我再坏,对你的心从来没变过,难道要我挖出来给你看,你才能相信么?”

她撇开脸冷笑,“学生无德无能,蒙夫子不弃,做了两日夫子手上的棋子。如今晋阳王已死,二王对你也构不成威胁。哪天你想篡位夺权,必然不费吹灰之力。论理说我也该功德圆满了,夫子还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还有什么可供夫子索取的?”

她说话再不留情面了,那些掩藏的隐情像撕掉了皮肤的肌肉,鲜血淋漓暴露在空气里。他意气起来,皱着眉道,“你的人,我要不够,这样回答你满意么?我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你等的可是我这句话?”

弥生气恼的红了脸,咬着后槽牙咒骂,“你简直无耻之尤!”

他笑得很不愉快,恶意的上下打量她,“你是我的人,这辈子都改变不了。同他睡在一张床上能表示什么?睡在一张床上够得上称夫妻么?”

似乎爱到了尽处,求之不得便会反目成仇。两个人都不遗余力的拿刀子扎人,全看谁的刀更锋利,谁扎得更深。弥生又羞又愤,“你派人监视我?”

“那又怎么样?莫说现在,就是将来你入主正阳宫,照样摆脱不了我的眼线。所以我劝你一举一动小心些,惹毛了我,不问青红皂白报复到你的珩身上,到时候你可别心疼。”越说越激愤,猛伸手拉她腕子,“昨晚他碰你哪里了?你说!”

她奋力反抗起来,“你管得太多了些!我和他名正言顺,他碰我哪里还要告诉你么?你别欺人太甚,快撒手!”

他默不作声,手上动作却愈发大。正要去扯她的锦绣裲裆查看,外间警告式的咳嗽了声,他一顿,只得怏怏停下来。心里又不屈,死死瞪着她道,“你为什么这么倔?随性些不行吗?你问问你的心,难道半点也不爱我了?”

“我的心早死了!”她接口道,“我若再对你动情,受的那些委屈就成了罪有应得。一个人经得起多少伤害?我年纪不大,心却已经老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我再帮不上你什么了,你就由得我自生自灭吧!以后是锦上添花,还是悬梁枉死,都不和你相干!”

她这么绝情,他还有什么理由坚持下去?惶惶退后几步,他点头,“好,这是你说的!今天起一刀两断,再无瓜葛。日后朝堂之上有些什么,你也别怪我无情!”

他终于说了这话,虽然是她期盼的,可是为什么心那么疼?满腔苦涩催发,眼泪滔滔落下来。忙背过身去拿袖子掖,然而止不住,像湖泊绝了堤,堵都堵不住。

他还是想挽回的,“你哭什么?不是应该高兴么?高兴摆脱了我这个大累赘,从今以后可以展翅高飞了。”

弥生眼泪封住了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真正要决断,才发现对他的感情是长在身体里的,要割舍形同剜肉。她也不知道何时爱得这样深了,也许是他手把手教她写字起,也许是他站在丁香树下替她摘花做头油起……想不起来了,也不必再想,就这么烟消云散吧!

她舒了口气,“是的,我是太高兴了。以后若有机会再见,请小郎绕道而行,免得见了面两下里尴尬。”

沛夫人站在门前听壁脚,突然见他风一样的旋出来,倒把她吓了一跳。再看他,已经跨出门槛扬长而去了。她忙进里屋看,果然见弥生趴在案上泣不成声。她束手无策,垂着双肩道,“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哭也无益,就这样吧!”

弥生调过头来扑进她怀里,呜咽着,“阿娘,我心里好难过。”

沛夫人红了眼睛,一遍遍抚她的头发,“痛不过一时,日久年深,活得自己都忘记了自己,还有谁惦记当初的年少轻狂呢!只是孩子,你太无远见,将来堪忧。我在外头听见你们的话了,直听得心惊肉跳。且不说他这刻夺不夺位,我敢肯定不出十年,这大邺社稷就会落进他手中。到时候你怎么办?当真形同陌路,你无依无傍靠谁去呢?”

弥生只顾抽噎,“阿娘别说了,我恨死了他,没有他我还不活了么?不管怎么样,广宁王府总还有我容身之处。”

沛夫人一味的摇头,“我旁的不怕,惟怕广宁王靠不住,你们这半截子夫妻,能有多少感情呢!大难临头了,他保得住你么?”

“想那么远的事情做什么。”她擦了泪渐渐平静下来,想起佛生的喜信便岔开了话题,“佛生阿姊有了身孕,阿娘知道么?”

沛夫人缄默,半晌哼笑一声,“可不么,你六兄到邺城也有五个月了。这会子把出脉来,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