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几日,距离城门不远处的官道上,有几个匈奴大汉被人扒了衣物扔在了官道上,惹得来往的过客哄堂大笑,就连过往的马车里的女眷都忍不住撩开帘子,看看原汁原味的北国风情。

那个领头倒是个脸皮甚厚的英俊男子,从地上爬起来后,打量了下自己的落魄,心知卫冷侯也不愿在此时挑起边界战火,便如此卑鄙地惩戒了下自己,居然哈哈哈大笑,冲着京城的方向高喊了句:“卫冷侯,咱们来日方长!”

说完就领着彪悍的一干人,劫了过往客商的车马银两扬长而去。

刚刚送走了北国。便又迎来了南疆,久久未与大魏互通使节的南疆派来了一位使节,为大魏的皇帝呈现三只罕见的雪白孔雀作为国礼。

大魏天子久未露面,加上之前燕子官道的凶险,群臣们早就惶惶不安,现在南疆派来使臣。无论如何也该让皇上露上一面了。

被软禁了足足十天的聂清麟,终于对着铜镜,又穿上了那久违的龙袍。只是这龙袍甚大,就像她刚刚登基那会儿很是不合身。而且在这宽大的衣袍里,也少了裹胸布的庇佑,里衣的里面只着了件绵软的肚兜。

聂清麟觉得这样的打扮很不妥,但终是拗不过单嬷嬷,便也只能这样地上了前朝。

等到下銮驾,踏上了金銮殿,聂清麟才发现这殿内的摆设变化也甚大。殿上的龙椅似乎加高了,群臣们站立的位置距离皇上更远了些,而龙椅的前面还安置了道轻纱珠帘,群臣若是再想一窥龙颜,便如雾里看花一般。

不过皇上上殿的功夫,群臣们也是匆匆地窥见了龙颜,知道那卫冷侯还没有弑君篡位便长长舒了口气。

聂清麟偷偷地往蛟龙椅上一瞥,久未露面的太傅大人又英俊了些,剑眉挺鼻,高大的身子正襟端坐在龙椅上,不怒自威,那两片胸肌将件黑底描金的朝袍撑得甚是有型,也不知这两片是不是出自单嬷嬷的手法,真是迷人得紧!

不大一会,阮公公宣南疆使者觐见。

伴着一阵清脆的响铃声,南疆使者挂着一身闪亮的银饰,穿着一身蓝色扎染的衣裙款步走上了大殿。

“南疆使节乞珂公主觐见大魏天子!”

伴着一阵娇媚的声音,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群臣们都瞪大了眼儿,齐刷刷地望向了那位南疆使节。

据说南疆的风情与中原迥异,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南疆派来的使节居然是个女子——一个艳美异常的女子。

太傅倒是面色沉静如水,也不知是不是早就得了密探的消息,对这个女使节倒是早有心理准备。

“乞珂公主远道而来,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乞珂公主浓妆艳抹,却并未透着俗气,落落大方地微笑着摇了摇头:“谢太傅,不用麻烦,卯蛮!”

她媚眼飞转,朝着身旁与自己一同上殿的一个壮汉微一点头,那壮汉立刻趴伏在殿上,而公主则撩开裙摆,泰然地交叠起套着银质脚环修长的双腿,婀娜地端坐在壮汉的背上。

饱读诗书的大魏群臣们压根没想到这堂堂南疆的公主裙子上居然开了那么高的叉儿,白得晃眼的腿居然在如此威严的地方,大大方方地展露出来……

一时间,年轻的气血翻涌直下,浮想联翩;年长正直的,却是气血往头上涌,气得手足颤抖。

最后还是刚刚取消了禁足的吴阁老忍不住发话了:“大胆!即是南疆使节,前来面见本朝为何如此衣衫不整,又在朝堂上”椅坐“下人,作那那夏桀以人为牛马的怪诞之状,莫不是没有把大魏放入眼中?”

那乞珂公主闻言倨傲地一笑:“乞珂是南疆苗王的长公主,身着的是南疆神圣的百褶圣衣,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族中最德高望重的阿妈缝制而成,凝聚着南疆儿女的福荫庇佑,哪儿里来的不端庄?

吾乃南疆儿女,自然遵从南疆习俗。未出嫁的女儿不得坐外姓人的椅榻,否则便是同订婚无疑……这位大人恼怒本公主没有接受太傅的一番好意,难不成是委婉地恳请本公主嫁给太傅不成?”

说着一个媚眼儿便向着蛟龙椅上的太傅大人飞了过来。

吴阁老被乞珂公主的话堵得噎了脖子,气得胡子又开始一翘一翘的。

太傅却不甚在意,淡然说道:“南疆的风土自然是跟大魏不同,公主远来是客,自当不能勉强公主遵从大魏习俗,本侯会命人细心安排公主的饮食起居,若是有不当之处还望公主海涵。”

公主闻言又是一笑,一脸掩不住地欣赏望向了朝堂上的那如仙人一般俊美的太傅。

朝堂的风波翻了过去后,自然就是呈现国礼的环节。

当众人移步御花园时,只见三只雪白的孔雀已经从笼子里放了出来,徜徉在四周都用纱网围墙拢住的草坪上。

只见那异鸟全身洁白,羽毛无一根杂色,在阳光下如锦缎抖动,眼睛呈呈现出淡淡的金色,当众人围拢过来时,突然抖动长长的尾巴,将巨大的尾扇打开,如同一片巨大的魅力的云絮降临人间,一时间众人都看呆了了。

聂清麟坐太监抬起的銮驾上并没有下来,虽然銮驾的四周也垂着纱帘,但位置高自然也将这孔雀开屏的奇景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更吸引她的却不是那开屏炫耀的白孔雀,而是那位美丽的南疆公主。因为那个乞珂公主也正若有所思地着直盯向她,眼神似乎藏着钢针,盯得人一阵的心慌……

好不容易迎接完了南疆使节,摆设儿的工作顺利完成。聂清麟原想着太傅一定应该又将自己押解回了寝宫,没想到太傅大人居然宣她进书房继续“未完”的君王学业。

进了书房时,一直没有跟自己说上话的太傅大人,终于是抬起了头,挥了挥手,让服侍的宫人们都出去,然后指了指内室:“圣上且去内室休息会。”

聂清麟乖乖地进了里屋,忽然发现榻上摆着一摞的书册,应该是给自己看着解闷的。

拿起翻开一看,却是让她哑然失笑,这么厚厚一本子的《女戒》原来竟是比那些子艳史闲情还要好看。

“贞静清闲,行已有耻,是为妇德。择辞而言,适时而止,是为妇言;穿戴齐整,身不垢辱,是为妇容;专心纺织,不苟言笑,烹调美食,款待嘉宾,是为妇工。女子备此德、言、容、工四行,方不致失礼……”

这么几大行看下来,聂清麟顿觉自己五行一定缺德,就算是一朝恢复了女儿身,也离这女德相去甚远。

日理万机的太傅也甚是仔细,居然在女戒上用批示奏折的朱砂重重地画了几道,以示重点。

定睛仔细去看太傅大人圈出的重点——“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

这一段倒是好懂,便是强调“贞女不嫁二夫”,可是丈夫娶了多少的老婆都是天经地义,而天是无法逃离的,所以,就算如何醋海漾波,女子也万万不可逃离丈夫。否则当相公的就有责任狠狠地惩戒那不守妇道的,

这书可真是好物,也不知是哪个倒贴男人不成的痴怨旷妇编纂出来的?以前身为皇子读了那么多的书卷,却独独漏了这行文细密,逻辑事理环环相扣的一本,可惜可惜……

没看了几行就眼神涣散,不一会又睡了过去。

等到身边突然传来了暖意,抬起头才发现太傅不知何时忙完了公事,也靠躺在了自己的身旁。

聂清麟还未睁眼,就感觉到温热的吻落在了自己眼皮之上。龙珠子顿觉惶惶,连忙睁开眼儿,小声地说:“太傅,不可!你若是再亲下去,朕便要割掉眼皮以铭其妇德了。”

太傅如何听不出这小东西的装模作样,伸手捻着龙珠柔嫩的耳垂,哼着冷气说道:“皇上若是看了会子《女戒》,便生出了这么大志向,如此坚守妇道,倒可真是个举一反三的玲珑心肠,也让微臣以后省了许多的气力。”

小皇帝觉得今儿难得太傅心平气和,往日的不痛快便是要掀过去了,便把姿态微微放得再软些,靠在太傅大人坚实的臂膀里小声地说:“太傅可还生朕的气?”

太傅看奏折看得也是累了,此时闲暇下来,进了内室就能揽住这可人娇俏的身躯,心里倒是舒服得很,听得龙珠子在自己的耳旁低低的软语轻问,便含糊地“嗯”了一声。

聂清麟被他嗯德有些糊涂,又不死心地问:“是不是不气了?”

“嗯……”

“那太傅为何还要如此的惩戒朕,让那单嬷嬷整日的给朕揉……那个……”聂清麟终于期期艾艾地问道。

太傅这时倒是微微睁开了眼儿:“怎么圣上不喜?”

龙珠子一脸委屈地咬着嘴唇说:“本就是不大的,用那搓的作甚?可单嬷嬷说若是不搓,日后必定影响哺乳……可见嬷嬷不是宫里教养过的,且不说以后……朕有没有……就算是有了,又有哪个是亲自喂养的?太傅,可否让巧儿回来服侍朕?”

其实聂清麟所言不假,宫里生育了的娘娘们都是配了乳娘的,就算是宫外的朝廷大员的家中,也没有几个亲自哺养孩儿的。这道手续在聂清麟看来真是活活的添罪,却是没有甚么用途。不过她最终的目的,是希望太傅已经息怒,要回巧儿。

卫冷侯闻言,细长的凤眼突然不怀好意,微微眯起说:“圣上不肯定自己以后会不会有,是在质疑微臣的能力吗?待得圣上调养好身子后,臣自当竭精而尽力,日夜侍奉圣上的枕席,务求不使圣上龙体空虚,阴阳失调……至于那汁儿,孩儿不用吃,难道你的相公就不口渴吗……”

最后那下流的几句,被薄唇狠狠地堵住后,借着口舌传到了喉咙里。

聂清麟脸颊绯红,只觉得这佞臣的下流底线又在不断刷新。

好不容易在榻上厮混了阵子,太傅眼见着又搓出了火来,真是想拽着那小手,效仿一下在马场营帐里玉手捻缰绳的*。

那时,太傅一心误会着这就是个男孩子,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小儿没有的,男子在榻上虚凰假凤地厮混倒是也不算什么稀奇。当时原先着也这么一番,让龙珠子也舒爽下,可那是龙珠子却偏偏趴伏不起,死活不让碰触。

加上他那时虽然迷着这龙珠子甚深,可是想到要碰触少年的那物还是有些心里抵触,便就此作罢。没成想倒是让这狡猾的小皇帝一路隐瞒了下来。

想到这,便又有些肝火上升,拉着那双玉手便不再放……

待到小皇帝好不容易被放出书房时,衣袖都微微地泛着潮气,紧贴着肚兜的胸口也隐隐作痛。好个不要脸的太傅,居然学那婴孩……想到这,又是脚下微软。

待到她下了銮驾,一路被搀扶进寝宫时,才发现有一人正在殿门口跪迎着自己。

聂清麟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分别了多日的安巧儿吗!

“皇上……”安巧儿声音哽咽,一语未尽,便已经泪流满面。

“奴婢该死!一个不谨慎,连累了皇上……”聂清麟连忙扶起她,看着她那缠着纱布的手,不用问也心知忠仆这些时日都遭到了什么。

眼角的余光扫到单嬷嬷正领着几个哑仆面无表情的立在一旁,便微微一笑拍着巧儿的手说:“原是不该你什么事,太傅既然放了你,便是不怪罪你了,快把眼泪擦擦,朕给你讲讲这几日的趣闻。”

待到进了内室,看到左右没人,安巧儿才含着眼泪说道:“皇上,快想法子救一救张太医吧!”

第三十七章 三十七

聂清麟低声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巧儿流着泪说道:“我在刑部瞧见了他,已经快半死不活。昏迷不醒。若是再不救出来医治,便……便是个废人了。”

在婆娑的泪眼中,她看到小主子的表情变得严肃,沉吟了良久,微微叹道:“原是就不该去连累他……卫冷侯原本就不是个心胸宽阔的人啊……”

想到这儿,她准过头看着巧儿:“巧儿,你与那个侍卫吴奎还有联系吗?”

巧儿的脸儿白了下,小声地说:“能有什么联系呢?早断了……”

“真的断了?你若是心系于他,只管开口,我会求太傅放你出宫,也算是结下了良配。”

听小主子这么一说,巧儿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原是奴婢傻,一颗心在这宫里无处依托,以为他是良人,可是后来奴婢才知道,他家中的发妻过世未满半个月,他便又娶了十八岁的填房,回过头来又拿发妻过世的事情诓骗我与他幽会……主子,奴婢这把年岁是不会遇到什么良人了……”

聂清麟回想起白天刚刚学过的《女戒》,这世间如此大,却独独对弱质女流少了些许的宽容啊,微微地苦笑了下,然后拉起巧儿的手说:“巧儿,能救太医的,现在只有你了,如若是朕开口,哪怕只求一个字,那太傅都会让张侍玉死无全尸。”

巧儿抬起头似乎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她的脸微微一红,似乎有些犹豫,但转眼的功夫便用力点头:“无论是什么法子,奴婢愿意一试!”

聂清麟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原来这巧儿也是喜欢张大哥的……虽然巧儿比张大哥年长了六岁,但巧儿天生长得灵秀不显老,外貌上倒也是般配……她原来是怕巧儿不愿意,怕污了名节,可是现在一想那样温柔体贴的男子,又有哪个女子不爱呢?

而且也唯有此法,才能救下张大哥,为今之计,保命要紧,至于以后的男婚女嫁……且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想到这,心里刚刚萌出的那点子暧昧的情谊,便这样生生掐断了,这辈子她的良人终将是镜中花,水中月……

入夜时,当太傅大人来陪着皇上一起用膳后,巧儿立在一旁突然跪下,眼含热泪,小心翼翼地恳求太傅高抬贵手,放过自己的情郎张太医。

太傅大人正在饮茶,听到宫女怯怯地说完了,放下了茶杯,半垂着眼皮道:“原想着你是个忠心护主的,虽有些看不出个是非,但是皇上既然惦记着你,便把你又放了回来,没想到主子顾念着你,你倒是只想着跟情郎比翼双飞!”

这席话,敲敲打打顿时让巧儿的心里没了底儿,也说不好这太傅话里是什么意思。

聂清麟在一旁挥了挥手:“这么不懂事,太傅刚用完膳,你怎么就这么急,不是说好了朕会替你求情的吗!下去吧。”

等到巧儿退下后,太傅目光炯炯地盯着聂清麟:“圣上教给那奴婢的话,未免太糊弄本侯了吧?”

聂清麟正往嘴里送着消食的山楂丸子,听到太傅这么一说便含着着丸子,鼓着腮帮子嘟囔道:“太傅的心眼真小,又要拿这事儿说朕!巧儿倾心那张太医,朕也是才知的,不然怎么拖着那太医出逃,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来?可她既然求着朕,就算惹恼了太傅,朕也要试一试啊。若是他们在宫外安生,夫妻伉俪绵延下子嗣,也不枉二人伺候了朕一场。”

太傅冷哼一声,却是半句都不信,那日院落中的情景,他到现在还用记忆犹新,龙珠子眼里的柔情蜜意,哪里是对着个下人?那个张侍玉长得倒也算周正,年纪也轻,这龙珠子情窦初开,辨不清男人真正的好处,便随便许了芳心也是有可能的。

他心里恼火得很,却又舍不得狠狠惩戒这龙珠子,便一股子邪火全撒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太医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