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远远地看到妈妈站在那个餐馆的门口,难得地穿得正式,秦暖风愣了愣,走上去。

“来了啊,”符蕾看看她,伸手将她额上的一搓乱发理到脑后,有些神秘地往餐馆里看了一眼,将秦暖风拉到一旁道,“隔壁李阿姨替你介绍了个对象,也是外资公司的,还是个小主管,家里条件也不错,现在在里面等着呢.”符蕾指指餐馆里。秦暖风怔住,也不看餐馆里,对符蕾道:“妈,你怎么不先问我一下?”她敢断定妈妈是有意的,估计就是前两天她说起过那个,当时她没答应,现在妈妈就来个先斩后奏。

果然。

“我先跟你说,你会答应吗?你也老大不小了,好好的吴奇不要,我当然要帮你物色其他人,”说着她拉开门,“我看过了,人长得不错,不比吴奇差,你人都来了,一定要给我进去。”

是啊,人都来了,妈妈站在门口拉她进去,她叹了口气,只好走进去.

长得的确不错,再加上又是外资公司部门主管的身份,所以多少有些高傲,第一眼时他的表情是无聊而有些冷漠的,但当他看清秦暖风,眼睛下意识地亮了起来,本来冷漠的脸扬起笑。秦暖风坐在他对面,并不说话,这个时候听那个媒人在那边拼命地替男方抬高身价就已足够了,而妈妈显然也不甘示弱,替女儿说着好话,两个妇人之间你来我往,倒也热闹。

对面的男人一直打量着秦暖风,并不让人很讨厌,只是有看到好商品的感觉,让秦暖风有些不自在,她喝了口水,然后听到那个男人对媒人说想单独聊一下,媒人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话多,捂嘴笑了笑,然后和妈妈一前一后地走了。

这是相亲惯用的招数,只是本来由媒人来使的,这次却由男人先提出来。

先提出来,就表示男方对女方很有兴趣。

“还没吃饭吧,看看想吃什么?”男人将菜单推到秦暖风面前,又忽然想起什么,“虽然刚才的李阿姨已经介绍过了,但我还是再介绍一下,我姓单,单名一个理字,你叫秦暖风对吧?我觉得人如其名。”

很能说的一个人,果然是做主管的,秦暖风只有点点头,道:“你可以叫我暖风。”

点了些吃的东西,两人就开始闲聊,其实秦暖风并不是健谈的人,多半是单理在说,说他一些旅游的经历和工作中的趣事,然后在这些话题中状似无意地问秦暖风一些关于她的事,比如平时喜欢玩什么,在哪里上班,以前有没有交过男朋友之类的,他很能套话,而秦暖风也并不刻意隐瞒,直接就回答了。

“前男友是做医生的啊?”他重复了一遍,显然这样的事实让单理原先的优越感又降了几分,只是他聪明地没有再往下问,为什么分手这类话,毕竟是第一次见面。

整个相亲中,秦暖风都没有对这个男人产生什么好感,只是觉得对方太过精明了些,虽然条件不错,但未必是适合自己的,何况她也没有想找男朋友。

所以到晚一些时,秦暖风就开始看手机,这招也是工作后小江教给她的,小江说女人就是有这种优势,这种招式尽管使,男人不会觉得你失礼的。以后她试过几次,当然有效和无效各自参半。

单理显然看懂了她的暗示,但坚持说要送她回家。

也许是为了炫耀一下他的车吧,秦暖风心里想,虽然这是相亲,但秦暖风并不喜欢男人表现出太明显的企图心和太强的优越感,也许有些女生会喜欢,但并不是她。

开车走高架,到家其实并不用太长时间,车停在小区门口,这次单理没有坚持一定要开进小区里,开了门,让秦暖风下来。“后天有个美国大片上映,要不要一起看?”下车时,他问秦暖风。

秦暖风愣了一下,想了想道:“看我那天有没有空吧。”她不敢直接拒绝,因为妈妈那边说不过,所以只好用这种中庸的答复。

“那好,我那天再打电话给你。”单理冲她扬了扬手机,上车去。

看着车扬长而去,秦暖风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与一个陌生的人讨论婚嫁的事,真的有点尴尬。

人想往小区里走,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小区,小区门口只有穿着制服的警卫。

似乎成了习惯动作了,她自嘲着,人往小区走,然后听到有人喊了一句:“秦暖风,原来这就是今天拒绝我的理由。”秦暖风吓了一跳,看过去,看到丁煜手里拿着扳手,站在那辆越野车旁边,一个照明用的灯将车底照得通明。

她没有说话,看着丁煜走上来。

“那人是谁?”他指着车子离去的方向。

“跟你没关系,丁煜 。”她看他一身油污,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人往小区里走。

“等等,”丁煜一把拉住她,感觉到自己手上全是油污却并没有松开手,“为什么我不行,我哪里比那个人差?为什么我这

么千辛万苦你却不肯回一下头?”他手中的扳手“当”的一声被他扔在地上。

毕竟是小区门口,有几个经过的人停下来看热闹。

秦暖风看看周围,有些为难:“我们不要在这里谈这些好吗?”

“你怕什么?是不是怕他去而复返,还是怕被你妈看到?”“丁煜!”秦暖风甩开手,想反驳,但看到他带着怒意,同时又失望不已的眼神,有些不忍,“我累了,有话我们明天再谈。”

“明天再谈?”丁煜轻笑了下,“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和今天一样,我满心欢喜地找你,你就冷冰冰地把我逼回去,就现在。”说着又伸手拉住她,直接将她往自己住的那个小区拽。秦暖风挣了几下,发现那只是徒劳,想叫,只会让更多人注意他们,便只能任他拉进小区茂盛的绿化间。

丁煜的气息将她整个罩在其中,她有些害怕,丁煜却并没有做什么,而是松开手,背对着她。

“那人是想追你吗?”他道,刚才在旁边听到那个男人想约秦暖风看电影。

“那是我的事,丁煜。”秦暖风并不觉得他有什么权利来问她这种事,虽然昨晚的事情有些混乱,但并不表示丁煜就可以盘问她。

“你的事?”丁煜转过身,盯着她,半晌点点头,“没错,是你的事,我间你这个问题一点立场也没有,但是我说过,秦暖风我喜欢你,所以你很高兴看着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偏要给我一点希望,然后在第二天醒来时又告诉我那是我在做梦是不是?”“丁煜?”

“我以前有多可恶,所以你现在用这种方式很解恨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

“那又是怎样?”丁煜伸手抓住秦暖风的肩,盯着她,“那年我真的情不自禁,我只是不能忍受离开你的生活让你和另一个人去过得愉快,我知道那是错的,但真的这么难以原谅?”他的眼有些发红,脸在说话间凑近秦暖风。

“丁煜,你又想做什么?”身后忽然有人冒出一句,丁煜一惊,回过头去,同时听到秦暖风喊了声“不要”,接着他的头被用力地砸了一下,倒地时,他看清,是符蕾。

历史似乎重演了,有血从额上淌下来时,他人颓然倒下。是他罪有应得,他想。

耳边有人在叫他,应该是秦暖风吧,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然而血似乎流进了眼里,眼前一片血红,怎么也睁不开。

打得好,被打死最好,失去知觉前,他是这样想的。

VOL.4

母女两人坐在手术室内,沉默不言。

好几次符蕾抬起头来看秦暖风,而秦暖风只是盯着正在缝合伤口的丁煜,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也许是真的气疯了,当邻居跑来说秦暖风在小区门口被一个男人纠缠,被拖进对面小区时,她就慌了神,而当她看到纠缠秦暖风的人竟是丁煜,甚至想对秦暖风非礼时,十年前的那一幕就一下子涌到眼前,也不知自己抓的是什么东西,直接朝丁煜的头上打过去,后来才知道,那是小区用来固定新彻的水泥花坛用的木棍。

应该不会有大碍吧?却流了好多的血,送到医院时,医生说,那是因为他额头上本来就有伤。

丁煜已经醒了,但不知是头部的局部麻醉还是失血过多,让他有些昏昏欲睡,他的眼看着秦暖风,看她也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有一瞬间让他觉得那是在梦中。

“医生,他要不要紧?”秦暖风看着医生缝完最后一针才道。

“很难说,头部受过两次撞击,可能有轻微脑震荡,他到底是怎么撞的?开车?”医生转头来问她。

“开车。”秦暖风还没回答,一旁的丁煜先道。

“这样啊,年轻人开车可要小心啊,这次算你幸运。”也不知医生是否真的没有发现那伤口是打出来的,没有多问,直接出去了。

“不要两人都在这里,不放心的话留一个人在这里,但只有这种躺椅。”到了急诊室的病房,小护士开始赶人。

因为挂的是急诊,医生又要求住院观察,所以这一晚得在急诊室的病房里度过。虽然这个病房里只有丁煜一个人,但护士还是不想太多人占着。

“我留在这里吧,妈,你先回去。”

“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只能睡躺椅,丁煜不可能让秦暖风在躺椅上过一夜。

“但现在看护都找不到,”已经很晚了,不可能找到看护,“万一你半夜有事怎么办?”

“我只是头伤了,脚还没伤,而且还有护士。”丁煜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如果只是过意不去,那也不必这样。

“暖风,今晚你就留在这里,不过丁煜,我先有话对你说,”一旁的符蕾忽然开口,同时指着门口道,“暖风,你先出去。”

“妈?虽然不知道妈妈想对丁煜说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好话,她站住没有动。

“先出去。”符蕾的话中带着坚决。

秦暖风愣了愣,看看丁煜,这才走了出去。

应该是谈了不算长的时间,秦暖风看了一下表,有二十多分钟,却让她觉得足足有一个多小时,门被关着,秦暖风听不见里面讲些什么。

符蕾从病房里出来时眼有些发红,她看了眼秦暖风,没说什么,离开了。

秦暖风站在门口,从开着的门里看丁煜,丁煜坐在床头,眼睛也看着她,眼神中有太多疼痛而灰色的东西,而那种眼神似要将他自已杀死,秦暖风怔了怔,盯着那双眼没有动。

“我妈对你说了什么?”好一会儿,她才走进去,问道。丁煜还是看着她,半天,才慢慢道:“她说,我根本配不上你,她说,我们的孩子是怎么没有的。”说完这句话时,他忽然发疯似的用双手往被上敲打,也不管一只手正打着点滴,“丁建国,你这畜生!该死!该死!”然后又用手打自己的头。秦暖风大吃一惊,扑上去按住他,而他还是拼命地打着自已的头:“暖风,我是浑蛋!我是浑蛋!”

“护士,快过来,快点!”纱布上已是一片红,秦暖风死命抱住他,然后从外面冲进来两名护士,三个人合力将丁煜撼在床上。

丁煜满脸是泪水,人还要挣扎,秦暖风抱住他,叫道:已经过去了,我原谅你了,快静下来。”她的额头避开丁煜的额头抵在他的眉骨上,眼中的泪全部滴在丁煜的脸上,“都过去了,丁煜,都过去了。”

丁煜喘着气,终于听到秦暖风的话,反手抱住她,道:“可是,我该怎么原谅我自己?”说着头埋在秦暖风的颈间痛哭起来。

两个护士在旁边看得莫名其妙,赶紧替丁煜取下了点滴,然后冷着声音道:“病人要换纱,家属先离开一下。”

秦暖风这才回过神,人有些尴尬,想从丁煜身上下来,但丁煜却抱着她不肯放。

“丁煜,你得换纱布。”她掰开他的手,然后看到他的眼中已满是绝望。

她走出去,从开着的门里看到护士替丁煜清洗伤口的血,应该是极痛的,但他眉也没皱一下。

秦暖风看着心疼,不忍再看,靠在墙上,心里乱作一团,她忽然有些怪妈妈,为什么一定要把这样的事说给丁煜听,只是为了让他觉得他不配?让他内疚?而她有没有考虑她这个女儿的心情,疼痛的记忆再说一遍有什么意义?

那个死了的孩子,其实刚刚足月,不过是一团浓血,流掉了就没了,她不敢说里面有太多母性的东西,毕竟她当时年纪小,毕竟她也想过要打掉它,也许当初平安打掉了就什么事也没有,却经过那么惨痛的流产,那段记忆才深刻起来,她至今还记得,血从下面流出时那种生命似乎被抽离的绝望,原来还是会痛的。而那个孩子,对于丁煜可能更不可能有什么太多的感受,他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扼杀那条小生命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而孩子正好是他的,怀着孩子的人碰巧又是她。

那是什么样的痛楚,她能够理解。

护士从病房里出来,拿着被鲜血染红的纱布,走到门口时回头看看秦暖风,走开了。

秦暖风走进去,看到丁煜靠在床上,眼睛闭着,已经平静下来。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半晌,他忽然道,声音哑着。秦暖风坐下来,道:“我本来就没准备要告诉你。”丁煜睁开眼,抬头看她。

“有什么意义?既然已经发生了。”秦暖风也看着他。丁煜想了想,低下头:“所以,你说我们不可能?”是,至少当时说这句话时她是这样认为的,但现在却忽然不是那么肯定,也许是妈妈今天的和盘托出,让她莫名地感到反感,或者丁煜的反应让她心生感触,她伸手握住丁煜的手,在丁煜怔忡时忽然道:“丁煜,我们一起忘记那段过去,别再想了。”

最后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故事,只要肯花钱,秦暖风总算没有在躺椅上睡一夜。

其实秦暖风倒没那么娇贵,但丁煜坚持,要么让她回家去,要么就把他自己的床让出来,所以她选择再买一张床位。一夜过得平安,丁煜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应,一大早,她问丁煜要钥匙,准备到他家拿他的换洗衣服,办住院手续。

听到说拿换洗衣服,丁煜愣了愣,习惯性地抓头,碰到纱布又缩回来,道:“大冬天的不用拿衣服了,其他的买就是了。”

他所说的其他的自然是内衣裤之类的,以前住在一起时,他总是要求符蕾帮他洗衣服,如果符蕾加班,他就自己把内衣裤洗掉,从不让秦暖风经手。秦暖风看出他是不好意思,其实她也有些尴尬,正想再说什么,他却将她往外推开一些道:“我住单人病房,什么都有,缺什么待会让护士买,男人很简单的,没这么麻烦,走走走,去上班吧。”说着又轻轻推了她一下。

秦暖风想想也是,便不再往这种尴尬问题上说,看看时间,确实该去上班了,便不再说什么,临走时关照了护士几句,才出了医院,直接往公司去。

出医院时,她本来想打电话给妈妈,让她有空来医院看一下,但想想,不知她又会对丁煜说什么,便只好算了,准备趁中午午休的时间赶过来一次,反正医院离公司也不是太远。然而没到中午,医院就打电话过来说,丁煜不见了,她愣了半晌,才请了假往医院赶。

丁煜的东西都在,包括手机和刚买来的日用品。

他会去哪里?

她在医院里转了半天,确定他不在医院,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不带手机,秦暖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找他,但人却平静下来,毕竟丁煜不是小孩,他消失不见,总有他的原因,然后脑中跳出来一种猜测:他很可能去监狱质问他的父亲那件事去了。一有这个想法,她直接往本城唯一的一家监狱去。

然而监狱并不是轻易都能进的,门卫也不会跟你说谁来探过谁的监,白跑一次,秦暖风只好在监狱门口等,然而整整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看到丁煜的影子,她便知道丁煜应该没在这里,因为探监时间没有那么长。

其实她完全不用这么执著地想找到丁煜,因为之前她去医院时,医生说他的头一晚上观察下来,应该只有些轻微脑震荡,病房里的那些日用品还是他自己跑出去买的,一个一米八几的强壮男性,虽然头部受伤,但脑部并没有受损,又能有什么事?她看着从监狱的高墙内伸出的光秃树干,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坐立不安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既然难以理解,她是不是就该放任他不管,直接回去上班?反正他总会回医院去。她的脚踢着地面,想了一下,终于决定打电话给胖子。

“丁煜?在我这里,我说暖风啊,他不是脑子被打傻了?一来就抱着我家儿子,没松过手。”胖子的语气都是不解。秦暖风愣了愣,道:“我马上过来。”

娃娃一脸的委屈,小嘴刚瘪下来,丁煜就塞了个奶嘴给他。“好了啦,丁煜,你想撑死他。”胖子忍无可忍地抢过奶瓶,然后小家伙终于发出嘹亮的哭声。

“你看,他是想吃。”丁煜认定娃娃是被抢了奶嘴才哭,又把胖子手里的奶瓶抢回来。

“丁煜,你到底是怎么了?”胖子欲哭无泪。

丁煜并不理会,只是低头看着怀中哭闹的娃娃,当怀中的小家伙第三次把鼻涕擦在他身上时,他终于决定相信,他真的不怎么喜欢小孩,把烫手山芋抛还给胖子。

“走了。”他站起来。

“你等一下吧,秦暖风要过来。”怀中的娃娃边哭边用小手在他脸上乱抓,他躲避着,道。

正说着,门口的铃响了一下,秦暖风冲进来。

两人看到她都愣了一下,胖子是因为见惯秦暖风云淡风轻的模样,忽然见到她现在的样子有些惊讶,至于丁煜,显然是没想到胖子刚说她会来,她就同时出现了。

为他而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在跟着她跑吧?

心里有一团东西冒上来,他知道那叫做欣喜,却低着头,道:“我这就回去了。”

说着人往外出去。

胖子在后面嚷:“装吧,你。”

两人一前一后在街上走,冬日午后的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暖的。

丁煜双手插在口袋,走了一段停下来,等秦暖风慢慢地走近,侧着头看她。

秦暖风的皮肤很白,阳光照得脸红红的,很漂亮,丁煜看了会儿,忍不住伸手来替她把一丝乱发理到脑后,忽然说:“把头发留长吧。”

秦暖风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抚着自己的头发,的确,自那次被丁煜剪掉了头发,她就没有再留长过。

会不习惯吧,她想说,但丁煜似乎并不是想听她的回答,放下手,低着头,忽然又转了其他的话题,道:“今天我去见过他了。”

秦暖风看向他,他垂着眸,道:“我本来想质问他那件事,但是……”他停住,过了会儿才道,“他瘦成了皮包骨,头发都白了,我几乎认不出他,他看到我很开心,问我是不是原谅他了,所以来看他。”

他头更往下低,看着地面:“暖风,我说不出口,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就走了,然后我听到他在后面哭,”说完用力地吸了口气,用更低的声音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说出后面半句时似乎很疲惫的样子,眉轻轻地皱起来,然后轻轻地拉住秦暖风的手。

秦暖风任他握着手,感觉他的手微微地用力,她低头看着,想说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并不是有用没用的问题,而且她说过,一起忘记不要再想了,却什么也没说,下意识地回握住,道:“我为了找你中饭没吃,有点饿了。”

阳光似乎猛然间又明媚了几分,丁煜愣了愣,回味着秦暖风的这句话,本来他觉得秦暖风会嘲笑他的虚伪,因为分明在昨天他还大骂着丁建国是浑蛋。

然而秦暖风似乎并不在乎这个,也没有一脸宽容地说着安慰的话,她只说自己饿了。

她不想给那个人宽容,却也不想把这件事再放在心上,如此而已。

“旁边有家不错的餐饮店,我们过去。”丁煜道。

两人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即使在吃饭时,丁煜也握着秦暖风的手看着她吃饭,秦暖风好几次想挣开,都被他握紧。

直到回到医院,两个人的手一直握着。

秦暖风没有坚决地拒绝,也没有表现出反感,这对丁煜来说等于是一种默认,他心里因此欣喜,却不敢轻举妄动,怕现在的一切不过是黄粱美梦,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所以直到回到病房,他仍是不肯松开手,

“丁煜,松手。”护士给丁煜打点滴时,秦暖风又想挣开被丁煜握紧的手。

丁煜却干脆孩子气地别过头去,手握得更紧。

护士捂着嘴笑,看看两人握紧的手,出去了。

被护士看得脸红,秦暖风用另一只手扯开丁煜的大手,这是怎么了?两个人成连体婴不成?早该挣开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任他握着,甚至不去想其中的原因,只是不觉得讨厌,就没有坚决地挣开,此时看着自已手被他紧握着,才似乎猛然意识到那样的十指紧扣,应该是情人间的行为。

“你答应我,我松开手你不会变了样子。”丁煜却忽然说,仍是别开脸,并没有松开她,“我怕我松开手,就像以前一样,转眼你就变了态度,就好像,之前发生的是我在做梦,是我胡思乱想。”

秦暖风扯着丁煜的手停下来,抬头看他。

丁煜已经转过头,也看着她:“暖风,你可以明确点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他不知道现在的情况问这样的问题是否合适,但他真的不想明天秦暖风再来看他时又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他急需要一个保证,来证明自己不是在胡思乱想。

“就像你刚才让我牵你的手,我觉得你离我很近,已经触碰到你了,但谁知道之后的事?你会不会又冷漠地对我说那只是我乱想,秦暖风,这样的游戏不好玩,多玩几次我想我会疯掉。”丁煜一把拔掉点滴,人坐起来。

手背固定针管的橡皮膏被蛮横地扯开,血珠自手背上溢出,秦暖风看着心惊,伸过手去想替他止血,丁煜却躲开。

“别管它,我在听你回答。”

他直接将她逼到非回答不可的境地,秦暖风看着那血淌下来,却是半天不说话。

她会喜欢上丁煜吗?这个问题就像有人问她,你会喜欢上你弟弟吗?她会付之一笑,觉得恶作剧得很,然而有些时候看着丁煜时自胸口冒出的奇异感觉又让她觉得不安,她想竭力撇清,尽量让自己对丁煜的态度放在家人之间的关心上,然而她隐隐地觉得自己的心在慢慢地倾斜,像一个禁忌,包括自己,包括妈妈,让她不要越雷池一步。

然而啊,那个雪夜她任他吻了她,刚才,她任两人十指紧扣,怎么解释?怎么撇清?难道就像他说的,转身就变了态度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暖气开得不够大,丁煜看她皱着眉沉默着,只觉得微微发冷,还是变了,所以说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他在胡思乱想,他觉得疲惫起来,握住秦暖风的手松开。

“果然是我胡思乱想。”他说。

指间忽然的空虚让秦暖风惊了惊,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丁煌,丁煜的眼灰暗一片,她的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你走,游戏到此为止,你走!”他指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