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狂热地追求她,她不理不睬,视作洪水猛兽。如今因果循环。爱情其实是最最公平的!

天空堆满阴云,没有一丝阳光,吹在脸上的风,凛冽,僵硬,刺痛她麻木的肌肤。叶翩然独自走过长长的街道,走过长长的立交桥,感觉这个寒冷的冬天,路好像没有尽头。猜了那么久的谜,今天终于找到答案。原来,杨汐早就不爱她!

走了好久,最后还是回到了公司。她不知道除了工作,自己还能做什么,来减轻心头剧烈的疼痛,不被悲伤淹没。

接下来,叶翩然全身心投入工作,拒绝再听钟妮的一切。但她的消息还是一厢情愿地频频在电话里传递。钟妮说:“姐,杨汐突然对我好了。他请我吃饭,原来他喜欢吃红烧鲤鱼…”

叶翩然分辩不出这一切的真假,分辩不出杨汐对表妹的用心是什么。但每听钟妮说一次“杨汐”,她的心就疼一次。

这个名字就像刻在胸口的刺青,隐隐地、钝钝地疼,疼到整夜失眠,疼到无法呼吸。

一天,两天,三天…

持续不足的睡眠让她精神萎靡不振,更糟的是,连一向出色的工作也接二连三出错。赵康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她,说:“小叶,你没什么事吧?如果身体不舒服,就休两天假好了。”

周一,叶翩然真的休假,因为她生病了。

单身女性,父母不在身边,有个头疼脑热、感冒发烧,那种凄惶无助的感觉,真比黄连还苦。

叶翩然向公司告假,拥被在床上躺着,神情恹恹的。她没有吃早饭,也没有看医生、吃药。浑身无力,不想动。

上周六晚上,接到钟妮的电话,她在南京出差,和杨汐一起。他们去逛了夫子庙、雨花台、玄武湖、中山陵,还有杨汐的母校南京大学。她说:“姐,你从没有到过南京吧?很大气很美丽的一座城市,六朝古都,你不来,会后悔一辈子!”

南京,她高中时曾经无限向往的城市,却从来没有踏足过。那年五一,杨汐曾邀她去,她拒绝了。一个转身的距离,她就失去了他…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当夜,叶翩然突然发起高烧,头晕脑胀。不知是气温骤降没添衣服引起的感冒,还是几天来失眠忧虑的结果。

星期天,她在床上躺了一天,不吃不喝,全身如在火中焚烧,神智昏沉,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第二天睁开眼,竟然还能看见一室灿烂的阳光。挣扎着坐起来,硬撑着给公司打电话请假,然后蒙着被子,继续睡。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接近中午。枕边的手机,毫无预警地突然响起。

她接起,喉咙沙哑,有气无力地:“喂?”

一个清朗的男声:“叶翩然,我是薛杉。你什么时候请我喝咖啡?”

薛杉?她好容易才想起这个人,揉着胀痛的额头,抱歉地说:“哦,对不起,我不舒服…”

对方急切地问:“你得什么病了?要不要紧?”

“只是一般的感冒。等我身体好的时候,再请你喝咖啡。”扔下电话,倒头又睡。

手机铃声再次大作。她不想接,但那头的人锲而不舍,拨了一次又一次。

她只得按下接听键,薛杉的声音焦急地从另一头传来:“你在哪里?我现在过来看你。”

“不用了。”她想拒绝,却拗不过他的热诚,只得说:“我在家里。”

“请告诉我地址!”温柔中,带着一丝固执。

鬼使神差,她在电话里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半个小时之后,屋外有人敲门。

她翻身下床,穿着皱巴巴的睡衣,蓬着头,过去开门。薛杉修长的身影倚着门框,手里拿着一大堆药,说:“我也不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刚才在路上买了些药,你看看哪种管用!”

叶翩然因为发烧,脸红似霞,又好几天没吃饭,几乎站立不住。她接过他的药,虚弱地说:“薛杉,药我收下,你可以离开了。”

薛杉盯着她绯红的脸颊,很快伸出手去,触到她额上的热度,吃惊地说:“烧得这么厉害,不行!你必须去医院!”

叶翩然躲开他的手,退后一步,说:“不要紧…”话音未落,眼前突然一黑,昏厥过去。整个人如同一片叶子,轻飘飘地落在薛杉的臂弯里。

叶翩然被薛杉送进医院急诊,得的是急性肺炎。

一个星期后才痊愈。薛杉向单位请假,一直守在她身边。大病一场的叶翩然,感觉从未有过的脆弱。每每睁开眼,看到在床前衣不解带,端茶递水伺候的薛杉,不是不感动。他对她来说,还像是个陌生人。但这时候除了薛杉,又找不到其他人。她需要他的帮助。

出院那天,薛杉把她送到家门口,叶翩然主动说:“进来坐坐吧。”

薛杉在沙发上坐下,盯着她,诚挚地说:“叶翩然,以后的日子,让我照顾你,好吗?”

叶翩然心头涌起一股暖意。薛杉条件不错,外貌身材都无可挑剔,而且从大学开始,就对她痴心一片,这么多年依然如故。在这个视爱情如快餐的年代,也算是难能可贵。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叶翩然对他印象很好。薛杉的眉目轮廓有点像杨汐,而性格却似沈炜,沉稳细致,对她呵护备至,还有一种小心翼翼的仰慕和谦卑。

叶翩然对他没有产生热烈的爱情,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这种感情。但是,作为男朋友,薛杉是一个不错的人选,至少比那些拉郎配似的相亲对象要强。

想想自己,青春所剩无几。女人嘛,应该现实一点,找个归宿,但求一世安稳,不要再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爱情。而且,治愈情伤,忘记过去,最好的方法就是重新开始。

叶翩然决定和他交往试试看。最起码,和薛杉在一起,可以让她不再感到孤单寂寞,不再时时想起杨汐。

叶翩然和薛杉开始拍拖,和其他恋人一样,在餐馆咖啡厅电影院消磨时光。但两人进展很慢,交往差不多一个月了,还停留在牵手的阶段。

就在这时候,春节来临。

薛杉是S市本地人,叶翩然要回D市过年,他为她买了火车票,并送她到车站。

叶翩然并没有多少离愁别绪,反而回想起了当初和杨汐,在人潮汹涌的站台,旁若无人,热烈拥吻的情景。

钟妮从南京回来后,叶翩然没有跟她见面,也没有告诉她自己生病的事情。

坐了三个多小时的火车,回到家里,父母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翩翩,你怎么瘦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我晕车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叶翩然把行李一扔,上前搂住母亲的脖颈,撒娇地说,“我最喜欢吃妈妈煲的猪肚汤了。如果过年的时候天天吃,我保证一个星期就能胖回来!”

“唉!”母亲叹息,“这么大了,还是让人操心。当初要你回D市,爸妈在身边也好照顾你,你偏要留在省城,孤伶伶一个人,吃不好喝不好的,把自己折腾得不像个人样!”

在父母面前,她向来报喜不报忧,笑嘻嘻地说:“省城机会多嘛,发展空间大。公司领导同事都对我很好,我又涨工资了!”

叶翩然父亲关心的是她的终身大事:“在公司有没有合适的男孩子?你年纪不小,该考虑这个问题了!”

“是啊。”叶母说,“听你姑妈说,小妮都找男朋友了,海归的硕士,各方面条件都非常优越。”

叶翩然的心一下子沉到底,她松开揽住母亲脖子的手,借口收拾行李,走进自己的卧房。

她在床边坐了许久,然后拉开书桌抽屉,取出一个小铁盒,用钥匙打开锁,里面躺着一个厚厚的粉色的信封。

这是杨汐高二时写给她的情书,她一直不舍得扔掉,珍藏在家中。其实,杨汐给她写过两封情书,另一封是冒充沈炜的名义,模仿他笔迹给她写的。

沈炜、杨汐,这两个男生贯穿了她的青春记忆,让她体味到了什么是爱情,却终究都无法阻止地远离,淡出了她的人生。

再一次阅读那封情书,回想起前尘往事,无瑕的时光,年少的回忆,像春日和煦的阳光,温暖而明媚。

杨汐,你真的忘了吗?曾经那么刻骨铭心的爱,那么滚烫热烈的字句,都成为了过眼云烟,不堪回首。

生病后元气还未完全恢复,加上坐火车的疲惫,叶翩然斜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入了梦。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

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

哼你爱的歌会痛,

看你的信会痛,

连沉默也痛

…”

她在手机铃声中醒来,打电话的是陈晨:“叶翩然,你收到我的结婚喜帖没有?”

“收到了。新郎倌,恭喜!”叶翩然打起精神。

“那你会来吧?”

她犹豫了一下,参加陈晨的婚礼,必定会和杨汐见面,在这种情况下,让她情何以堪?

“叶翩然,你一定要来!”陈晨说,“我们高中同学一年,大学又是校友,这么难得的缘份,如果你不来,我会很生气。”

叶翩然咬了咬牙:“好吧。”

“就这样说定喽,正月初六下午,望江大酒店。”

陈晨当初暗恋的对象是童馨月,大学里和曹娟的恋爱无疾而终。她原本以为,曾经沧海难为水,谁知,他居然是他们几个当中最早结婚的。

撇开和杨汐的爱恨纠结,叶翩然倒挺想见一见陈晨的新娘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让情场浪子回头是岸,这么早就拉埋天窗。

正月初六下午,叶翩然抵达望江大酒店时,差不多接近五点。

远远的,就看见了一对新人。陈晨着黑色西装,打领结,仍然是记忆中魁梧帅气的样子,只是着装过于正式,短发又梳得异常光亮,显出几分滑稽。叶翩然忘不了学生时代那个牛仔T恤头发乱乱的陈晨,西装革履、衣冠楚楚不太适合他。

新娘子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听说和陈晨在同一所中学教书,是音乐老师。她身材苗条娇小,皮肤白皙,面容清秀,站在既高又壮的陈晨身旁,特别小鸟依人。

说真的,新娘的长相,出乎叶翩然意料。她以为会是童馨月和曹娟那种高挑妩媚型的,却原来是个娇小玲珑的清纯美女。

她走上去,微笑着向他们道喜。

“谢谢。”陈晨夸张地道,“叶翩然,老天真是太厚爱你了,几年不见,你比原来还要漂亮!”

“甜言蜜语,用在老同学身上不合适!”她睨了新娘子一眼,附在陈晨耳边低声说,“能娶到这么年轻漂亮的老婆,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哪里哪里!”陈晨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你美女大驾光临,真是给足了我面子。我一直提心吊胆,就生怕你不来了…”

“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来。”叶翩然淡淡地说。

陈晨收敛了脸上的笑,望着她,声音低沉:“杨汐早就到了,在大厅。他是伴郎…”

“我猜到了。”叶翩然说,“你放心,我不会临阵逃脱的。”

“那好。”陈晨大声说,“你的位子在501号包厢,乘电梯直接上去,沿走廊左拐。别跟我客气,吃好喝好啊!”

陈晨的婚宴设在五楼大厅,另外有几个包厢。叶翩然推开501号包厢的门,满屋子人声,抬眼望去,全都是当年高一八班的同学。看见她进来,有人招呼说:“叶翩然,你怎么来这么晚啊?”

居然是缪可言!两人在高中时关系不甚好,不过,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此次见面倒显得很亲热。缪可言拉叶翩然坐到自己身边,微笑地问:“听说你大学毕业后留在省城,现在还好吧?”

“马马虎虎,混日子而已。你呢?”

当年,缪可言没有考上大学,南下广东打工,嫁给了当地一个贩卖服装的广州仔,积累了些资金,如今和丈夫一起杀回D市,在城区开了一家大型超市,生意很是红火。

“不错啊,自己开店,当老板娘,比我们这些打工仔强多了!”叶翩然笑着说。

“我没有上过大学,没文化,哪比得上你们这些白领、知识分子?”缪可言眼中充满了羡慕,“不过,叶翩然,你比高中时开朗多了,也漂亮了好多,我都差点认不出来。”

叶翩然抿了抿唇,只当是恭维话,也没有在意。缪可言又道:“你什么时候和陈晨关系这么好?记得高一时,你们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叶翩然仍然沉默不语。看来,缪可言并不知道她和杨汐的事情。想当年,缪可言对杨汐痴心眷恋,着迷的程度一点不比如今的钟妮少。还有童馨月、夏芳菲、顾茵…杨汐命中注定,蓝颜祸水,命犯桃花!

紧闭的门,霍然被推开。嘈杂的笑语,一伙人簇拥着一对新人,走进包厢。

叶翩然一眼就看到了杨汐。他穿着浅灰色西装,俊逸的五官,如雕像般深刻,身材更加挺拔健壮,只是目光冷峻,深不可测,看在她的眼里,既遥远又陌生。

不可否认,他比以前更具诱惑力,那种沉稳冷傲的气质,成功男人的架式,最是吸引初涉世事的小姑娘,比如钟妮。

但是,叶翩然还是怀念过去的杨汐,那个倔强坏脾气、毛毛躁躁,那个青涩莽撞、热情冲动,那个给她写六页纸的肉麻情书,那个夜夜在她窗下徘徊的大男生…他已经不存在了,取而代之,是眼前这个举手投足间看不出悲喜,成熟得让人难以捉摸的男人。

杨汐走过她的身边,漠无表情。情已逝,爱已绝,他们已经完全没有关系,比陌生人更难堪。

新郎新娘举起酒杯,向大家敬酒,一桌的人笑闹起哄,向陈晨轮番轰炸,都被杨汐一一拦下。伴郎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替新郎挡酒。于是,昔日同窗的矛头,纷纷转向杨汐。他来者不拒,眉头都不皱一下,连喝了几杯白酒,而且全都见底,一滴不剩。

“杨汐,你酒量这么大啊,我过去都没有发现!”缪可言惊怪地叫,仍然不改往日乍乍呼呼的个性。

杨汐眼睛眯成一线,目光直直地射向她身边的叶翩然。缪可言领悟过来,撞撞她的肩膀:“轮到你敬新郎酒了!”

“我就免了吧。”叶翩然垂下睫毛,避开杨汐的视线,既然他视她如陌生人,就不应该有任何交集。

“喜酒怎么能免?”杨汐冷冷地说,伸手,一把拿过她面前的酒杯。

他倒掉她杯中的果汁,满了一杯白酒,再交回她手里:“叶翩然,今天我借陈晨的喜酒,敬你一杯。”

叶翩然,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冷淡而疏远。她抬起头,瞪着他,话里有话地说:“杨汐,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怎么会?”杨汐轻轻笑了一下,眼神锐利,“我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你。何况,你是钟妮的表姐。”

提到钟妮,叶翩然再也无法克制,说:“你不要把钟妮扯进来,她是无辜的。”

杨汐盯着她,表情平静,目光深邃难测:“我干杯,你随意!”她还未反应,自己的杯子被重重敲响,接着,他潇洒地仰起下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叶翩然在众目睦睦之下,只得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刚刚沾湿嘴唇。

陈晨忙打圆场说:“好了,杨汐,同学们个个都敬到了,下一桌!”

一行人离开后,缪可言凑近叶翩然,好奇地说:“杨汐今天表现很奇怪,好像跟你有仇似的。”

叶翩然笑得很勉强。杨汐对她的挑衅和不怀好意,连不知情的缪可言都看出来了。可是,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恨她?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或者相互敬酒,或者追溯往事,或者攀谈交情,或者大块朵颐,气氛融洽,让叶翩然稍感轻松。

喜宴结束后,同学们各自散去。叶翩然从包厢里出来,在走廊上遇见陈晨,他拦住她,说:“你不能走,待会儿我们去钱柜,K歌狂欢,不醉不归!”

“我就不去了。”叶翩然说,陈晨已经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就当是闹洞房,你不去,我会翻脸!”

陈晨身形伟岸,体育系出身的人,动作又粗鲁,大剌剌地,叶翩然被他拽住,几乎动弹不得,只得涨红脸,说:“你放开我,我去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陈晨松开手,说,“我去叫我老婆和杨汐,你在楼下等我!”

杨汐也去?叶翩然发挥最大的自制力,才没有落荒而逃。

钱柜离望江大酒店并不远,四个人步行过去。叶翩然尽量落在后面,看着杨汐和陈晨夫妇并排而行,高大俊挺的身材,宽厚壮实的肩膀,让人有一种想要倚靠的欲望。

杨汐穿西装有型有款,散发着与生俱来的优雅贵气,派头十足,用广东话说就是“官仔骨骨”。

她向来都知道,他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臀,没有多余的赘肉。他身体的每一根线条,每一寸肌肤,她曾经无比熟悉,都轻柔地抚摸过…想着,脸上涌起一阵阵红潮。

再抬头,陈晨夫妇已不见了。杨汐站在钱柜一楼大厅的电梯前等她,神情间颇有些不耐烦。

快步赶上去,杨汐望了她一眼,说:“你怎么这么慢?他们已经上楼了。”

叶翩然没有搭理他,仰着头,百无聊赖地等电梯下来。电梯门徐徐打开,她正要走进去,后面的人一拥而上,把她和他挤到了一块儿。

叶翩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和杨汐贴在一起。她不知所措地呆立着,脑海里一片空白。他站得离她如此之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他灼热的鼻息,就在她的颈后,她只要一转头,就能触到他的脸…

她呼吸困难,头眩晕着,双脚无力地颤抖,巴不得快点到。佯装镇定,闭目不语,是她用来对付眼下这种窘迫难堪情形,掩饰内心惶恐的唯一方法。

电梯一路上行,更多的人加进来,在狭小的空间推挤着。眼看叶翩然就要被挤压到墙上,杨汐的双臂悄悄地伸过来,撑住了电梯壁。她被整个护在他的怀里,周围的喧嚣都被隔绝了,她只听到他的心跳,隔着西装,在胸腔里有力而沉稳地跳动。

叶翩然微睁开眼,看到的,仍是那张棱角分明、令她着迷的脸。恍恍惚惚,仿佛回到了大一时的那个下午,在春运的人潮中,他用身子护住她…

杨汐也很不好受,心跳加速,双臂僵直,身子绷得紧硬。

看到娇柔纤瘦的叶翩然,如秋风中颤抖瑟缩的落叶,被别人推挤到角落,他完全下意识地伸出手臂。等到发现两人过于贴近时,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而且,他根本不舍得放手。

光滑的电梯壁,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射出两人的影子,亲密相依,肩臂交叠,就像是恋人间的拥抱,给他旧梦重温的错觉。

她黑亮柔顺、散发着洗发水香气的发丝,轻轻触着他的下巴。他一垂眼,便能看到她的细长颈项,肌肤光洁莹润,在灯下发着象牙白的微芒。属于她的特有的清香,萦绕在鼻端,强烈地刺激着他男性的欲望,令他想起往昔与她灵肉合一、激情缠绵的一幕幕。四年的相思,四年的煎熬,四年的挣扎,全都化作眼前的温香软玉、吐气如兰…

叶翩然,为什么还是你?为什么只有你才能唤醒我深埋在体内的爱欲?哪怕这么多年彼此音讯两茫茫,变成毫不相干的人。

你可曾想我,像我想一样?你可曾爱我,像我爱你一样?

有一刻,他恨不得攫住她的纤腰,紧紧地抱住她,再也不让她逃开…

正当他满怀绮梦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停在8楼。

门开启后,杨汐像突然惊醒一样,迅速站直,转身,率先走出电梯。叶翩然推开周围的人,跟着他出来,遇见在走廊里等他们的陈晨。

他看着两人,坏笑地说:“怎么?电梯里很闷么?脸都红红的。”

叶翩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低着头,浑身不自在。杨汐在陈晨的肩上捶了一记,说:“快进去吧,哪里这么多废话。”

走进灯光幽暗的包厢,陈晨的新娘站在屏幕前,手里拿着麦克风,正在唱刘若英的《后来》。她的嗓音柔婉甜美,神情专注:“后来,我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这样一首忧伤惆怅的歌,跟今天的气氛很不搭。叶翩然皱着眉头,说:“陈晨,你们新婚燕尔,怎么着也要来首《夫妻双双把家还》吧?”

“对啊,干嘛点这首歌?”陈晨立即说,“换歌,换歌,就听叶翩然的,《夫妻双双把家还》,黄梅戏我最拿手了!”

杨汐坐进沙发里,感觉口干舌燥,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茶,闻听此言,“噗”的一声,一口水喷出来,溅了陈晨满身。

陈晨佯怒地说:“哥们儿,怎么着,有意见?”

“得了吧,陈晨,又不是没听过你唱黄梅戏!”杨汐毫不留情揭他老底,“就你那破嗓子,五音不全,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调都跑到爪哇国去了…”

“要不,你来?”陈晨将另一只麦克风塞进他手里,“我知道你嗓子好,有磁性,唱歌不跑调。”

“这歌我跟许莹莹唱,不太合适吧?”杨汐笑着说。

“那就和叶翩然唱!”陈晨一把抢过妻子手里的麦克风,递给叶翩然,“给,反正你们以前也对唱过!”

叶翩然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好像陈晨递过来的是颗拉了弦的手榴弹:“陈晨,别开玩笑!”

瞬间,杨汐的一颗心沉下去,唇边的浅笑消失,黑瞳重新变得深幽。他将手里的麦克风还给陈晨,冷冷地道:“叫你唱就唱,别矫情了…”

“他妈的!是我矫情,还是你矫情?”陈晨终于受不了地嚷出来:“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是分是合,给句痛快话,别让我夹在中间难做人!”

KTV包厢里变得很安静,空气似乎都冻得凝固了,只有屏幕上的画面在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