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杉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认真地说:“我愿意等,等你彻底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他掌心的温度,却没有让她冰凉的手温暖起来。叶翩然很后悔来吃这餐饭。当别人对你付出了真心,而你却不能回报同样的感情时,除了负疚还是负疚。

接下来的时间,叶翩然一直食不甘味。她内心惶惶不安,根本没有胃口,还好,有感冒作借口。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钟。

叶翩然只让薛杉送到楼下,便微笑道别:“再见,薛杉,今晚我很开心,谢谢…”

“又说谢谢?”他打断她,皱眉,“我以为经过今天晚上,会有所改变。”

她面无血色,唇畔的笑意褪去,咬住下唇。

薛杉上前,抓住她的手,使她面对着自己。叶翩然看见他灼热逼人的眼神,然后,头慢慢低下头,嘴唇一点点靠近…

一股陌生的男性气息,直冲鼻管。她悚然而惊,猛地一把推开他,脚步踉跄,近乎慌乱地从他身边逃开。

“对不起!”叶翩然微微喘气,闭上眼,不敢去看他此时的表情。

薛杉站在离她几步之遥,脸色也不比她好看到哪里去。这是他第一次吻她,却被她这么无情坚决地推拒了。他觉得失望尴尬,僵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声音低哑地开口:“很抱歉,刚才太激动,吓着你了。我应该更多一点耐心,给你更多一点时间…”

“不,薛杉,不是你的问题。”叶翩然深吸一口气,“是我不好…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薛杉瞪大眼睛,不能置信。

“因为我没有办法爱上你。”叶翩然不忍面对他的失措,尽量语气轻柔地说,“薛杉,我知道你很优秀,心地善良,对感情专一,是个好人。假如我心里想着别的男人,不能全心全意地爱你,还和你在一起,这对你不公平。这种不真诚的感情,对你也是一种侮辱。好在,我们没有交往太长时间,伤害还不算太深…”

他打断她的话,眼中眸光闪亮:“在大学的时候,你们班上就有人说你清高孤傲,寡情冷血,因为不管追求你的人有多么狂热,待你有多好,你都不会心动…叶翩然,我今天总算见识到你的冷血!”

叶翩然仔细看,才发现,他眼中闪烁的是泪光。她知道自己很残忍,在情人节向他提出分手,狠心至极。但是,长痛不如短痛。伤喝已造成,她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把无辜的他拖入痛苦的深渊。

既然不爱他,就只有离开他。单方面、得不到回应的爱情,对他是更大的伤害。

“薛杉,我很感谢你在生病的时候照顾我,那是我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我很自私很无耻地利用了你的感情,却无以回报。我最不愿欠的就是情债。忘了我吧!你还年轻,值得更好的女孩…”

听叶翩然这样说,薛杉知道一切无可挽回。但很奇怪,他并不恨她,反而很欣赏她的坦白和真诚。至少,她没有欺瞒他,没有玩弄他的感情。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她是个纯良的女人。

“其实,你说得很对,我自己也不清楚对你是倾慕,是迷恋,还是真正的爱情。那天在商场遇见你的时候,我就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重新追求你,想要体会一下和你谈恋爱的感觉,一了大学里的夙愿!”

“无论如何,你是个好人。是我没福气,不配得到你的爱。希望你能够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叶翩然真心实意地说,从内心感激他的谅解。

“那我们还能见面吗?”薛杉的眼光柔和起来。

“当然,如果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的话。”叶翩然心中涌起一股纯净的情绪。原来拒绝一份不合适的爱情,并不是太难。

薛杉离开后,她还站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慢慢转身,独自走进黑漆漆的楼道。

叶翩然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动也不动,脑海里始终徘徊着一个名字:杨汐…

今晚,他是不是和钟妮在一起?她迫切地想知道,哪怕最终的结果是伤心,是难堪,她也要知晓答案,不再逃避,不再自欺欺人。

叶翩然从床上爬起来,走进客厅,拨通了钟妮的手机。

嘟嘟嘟…

此时的等待,无疑是一种煎熬,不知过了多久,那边才传来一声“喂”。

“小妮,是我。”叶翩然深呼吸,鼓足勇气,“你现在在哪里?”

周围闹哄哄的,像是劲爆热烈的迪士高,钟妮的声音夹杂在中间,听不太清楚:“周末的晚上,除了舞厅,我还会在哪里?”

在学校时,杨汐不喜欢上舞厅,他不擅长任何一种交谊舞,而且觉得那种场合,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男男女女搂在一起跳舞很别扭。难道出了社会以后就变了?

“你…”她准备好了勇气,却没准备好该说的话。

“姐,有事吗?”钟妮扬声唤她,“你等一下,我到外面走廊上听。”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里终于安静下来,传来钟妮爽朗甜美的声线:“你说吧,我听着呢!”

叶翩然挣扎了半天才开口,问:“杨汐也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他怎么会和我在一起?”钟妮的语气天真轻快,不像在撒谎。

“今天情人节,他…不是你男朋友吗?”她到底还是问了,用颤抖的声音。

“谁说杨汐是我男朋友?”钟妮在那头格格地笑,笑声像银铃般清脆,“姐,你搞错了,他只是我的上司,证券公司的同事。”

叶翩然死死地握着手机,噤声,许久都不发一语。她分辩不出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惊喜还是恼怒。

“姐!你认识杨汐,是吧?”钟妮轻声而清晰地说,“他就是你说的那位高中同学?”

“我不认识他!”叶翩然咬着下唇,一字一句地说,“我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然后,扔下话机,走回卧室。

她没有开灯,背轻轻地倚在窗台上,和杨汐重逢后的一幕幕浮上心头…

杨汐,你为什么要让我误会?明明有那么多机会,你却一次都不解释,眼睁睁地看着我嫉妒,看着我伤心,看着我失望…你究竟在搞什么鬼?难道只是为了报复?因为记恨当年分手的事,特意用表妹来气我?

这次回来,杨汐真的变了,不再莽撞冲动,不再热情率真,不再不加保留地付出。他变得城府很深,也变得隐忍克制。对她若即若离,有情还似无情,像在撩拨着她、试探着她。

叶翩然在床上翻来覆去,猜不透杨汐究竟想做些什么。他人没有出现,却到底还是把她的心搅乱了…

这个情人节的晚上,注定是要失眠的。好在,明天是星期天,不用早起赶公交车。

第二天,叶翩然窝在家里,看了一天的CD。和薛杉分手后,虽然乐得自在但也寂寞。一个人的房间,一台电视,一包薯条,一室清冷的空气。

初春时节,昼短夜长,天黑得很早,不过六点钟就早早地暗了。钟妮打电话约她出来吃晚饭:“姐,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钟妮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一头染成火红的卷发,脸上五颜六色,站在暮色沉沉的街头,像个精灵。她看到叶翩然,就欢快地扑上来,挽住她的胳膊,说:“姐,你终于肯出来和我一起吃饭!”

叶翩然看着她两片黑色的嘴唇,忍不住说:“小妮,你怎么又变回去,不做淑女了?”

“人家天生就不是当淑女的料,哪里像你。”钟妮打量她,皱起眉头,“姐,瞧你瘦得,脸小了一圈,只剩下个尖下巴了!”

“最近感冒了…这鬼天气,忽冷忽热,阴晴不定的。”她解释似地说。

“某个人见了,会心疼的。”钟妮小声嘀咕,叶翩然没有听清,反问一句,“小妮,你说什么?”

“快走吧,我都饿死了。”钟妮拖着她的手臂,直奔附近的火锅店,“我今天要吃麻辣火锅!”

“不怕生痘痘了?”叶翩然问。

钟妮酷爱吃辣,但她的皮肤偏油性,往往大饱口福后,第二天脸上就冒出讨厌的痘痘。她很羡慕叶翩然天生的好皮肤,白皙莹润,吃什么都不会上火,不像她,要长期“战痘”到底。

“讨厌,你哪壶不开提哪壶!”钟妮笑着推她。叶翩然咳嗽了两声,用手掩住嘴。

“姐,你咳嗽,不能吃辣。”钟妮说,“我们换一家吧。”

“没事,来个鸳鸯火锅,我吃不辣的。”

火锅端上来后,钟妮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新鲜的牛肉片、羊肉片、鱼头,一股脑倒进浓烈辛辣的汤中,一边辣得嘴里嘶嘶吸气,一边大呼过瘾。

叶翩然递了一张面巾纸,给她擦嘴,说:“瞧你,一点也不注意形象。”

钟妮的嘴唇不再是黑的,在辣椒的作用下变得红通通,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像这样的倒春寒阴雨天就要吃火锅,浑身热乎乎,回去睡一觉,说不定明天感冒就好了!”

叶翩然无法像钟妮那样狼吞虎咽,倒不是要在公众场合保持淑女形象,而是食欲不佳。

钟妮抬头,忽闪着长长的假睫毛,问:“姐,过年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你,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叶翩然伸向火锅的筷子蓦然停住,犹豫片刻,转向小碟子,夹起一颗早已冷却的鱼丸。餐桌上的气氛有些紧绷,钟妮还是紧追不放:“杨汐不但是你的高中同学,还是你的初恋情人,是你一直放不下的那个人!”

那颗鱼丸从叶翩然的筷子上滑落,掉在餐桌上。

“我在他的钱包里见过你们俩的照片,很亲昵的样子。”钟妮说,“你们确实交往过?”

叶翩然吸口气,盯着她美丽的大眼睛:“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天中午,你来证券公司找我,我就觉得你和杨汐的表现都很奇怪。他这人一向冷冷傲傲,对我们这些小姑娘爱理不理,可你走之后,他突然对我热情起来,还请我吃饭。我又不是傻瓜,马上猜到肯定和你有关。”

钟妮外表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细腻,聪明如杨汐,也没料到一开始就被人家识破了。

“我开始只是疑惑,后来渐渐搞清楚他接近我的目的,就有点怨恨。我是真心喜欢他,他为什么这样做?太卑鄙了!”

确实卑鄙。叶翩然抿嘴不语,赞同表妹的观点。

“我当时就想,杨汐,既然你跟我演戏,那我全力配合你演啊,看谁的演技高超。”钟妮拿起汤勺,舀了一口火锅汤喝,马上辣得用手在嘴边扇风,“辣死我了!”

“那后来呢?”叶翩然追问。

“后来,我跟杨汐到南京出差,工作之余,他带着我逛玄武湖、中山陵、夫子庙。晚上他请我喝咖啡,很郑重地向我道歉。”

“他道什么歉?”

“他说他利用了我的感情。”钟妮顿住,她双颊绯红,眼神闪亮,脸上漾着神秘兮兮的微笑,“他还说了一句话,很雷人,你要不要听?”

“别卖关子了!”叶翩然白她一眼。

“杨汐说,他不能做我的男朋友,因为他要做我的姐夫!”

叶翩然举着筷子,骤然觉得脸上燥热,心跳加快。

“他真这样说?”她声音微弱地问。

“当时,听得我鸡皮疙瘩一层层往外冒,不过,心里挺感动的。”钟妮说,“那天晚上开始,我就不再恨他了。”

“那你…还爱他吗?”叶翩然有点困难地问。

“在知道了你们的事以后,我就决定放弃这段感情。我钟妮绝对不会去追求一个心里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哪怕他再完美,再优秀,再出色。世上有那么多好男人,我何必自讨苦吃,选择最难的那条路走?”

叶翩然瞪视着钟妮,第一次发现,她已经长大了,而且比自己想象的要成熟许多。

“姐,你不必愧疚。我对杨汐的感情,有迷恋,有爱慕,有崇拜,有欣赏,这都和他的外在条件有关,比如身高、相貌、学历、职位、家世,太过表面肤浅,如过眼云烟,也许我明天又喜欢上了比他条件更好的男人。可是,你对他的感情不同,他在你的心里是无法取代的,你爱过他以后,就无法再去爱别人。姐,我真的很羡慕你,不是因为杨汐多么优秀,而是你们曾经那么深刻地爱过。不是每个女人都像你这么幸运,能够找到自己的真爱!”

说到这儿,钟妮看住她的眼睛,俏皮而温柔地说:“姐,我衷心希望,杨汐有一天能成为我的姐夫!”

离开火锅店,像往常一样,叶翩然把钟妮送到公交站台。钟妮朝她挥挥手,修长轻快的背影,消失在紧闭的车门后面。她独自站着,看车子启动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叶翩然的情绪忽而高扬,忽而低落。行走在夜晚潮湿的空气中,她脸颊滚烫,手脚俱是冰凉。

一辆摩托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坐在后座上的女孩,长发飞扬,紧紧环抱住前面男孩的腰,把脸贴在他宽厚的背上,在这凄冷的夜晚,拥抱着爱情,也拥抱着青春。

年少的爱情,或者是沿途的风光,或者是刻入骨髓的信仰,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曾经相爱过。

叶翩然站在一块巨幅广告牌下面,“不曾有过去,将无法铭记永恒”的广告词,触目惊心。她掏出手机,拨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对方很快接通,她能清楚地听到轻浅的呼吸。

“杨汐,我是叶翩然。我很累,不想和你绕圈子。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还爱不爱我?”叶翩然尽量保持平稳淡然,但声音里无法抑制的颤栗,令她羞惭。

良久,没有回答。话筒那一头的人,并没有挂机,却不出声,只是沉默。

“你为什么不说话?或者,你想问我同样的问题?不,你四年前就问过了,你问我,究竟有没有爱过你?有没有?杨汐,你凭什么认为我不爱你?我是喜欢过沈炜,但自从和你在一起后,我的心里就只有你,没有别人!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你怎么可以说放手就放手,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凭什么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我回头找过你,发了短信给你,是你不要我,狠心放弃这段感情!可是,我还是不死心,四年了,我等了你四年,直到那天在你们公司见到你,我才彻底绝望。”一股血潮奔涌而出,她喉头哽塞,眼睛酸胀,“杨汐,我现在不爱你了,我讨厌你,讨厌你的自以为是,讨厌你的狂妄自大,讨厌你的骄傲冷漠,讨厌你拿钟妮来试探我…你有什么好?你有什么了不起?我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你?”

冲着手机喊完后,不等对方说话,她就咯嗒一声,挂断电话。

深夜的大街,月光凉且亮,行人稀少。

四年来的委屈和深藏在心底的痛楚,突然排山倒海袭来。她慢慢蹲下身,坐在马路边,不可扼止地失声痛哭。

她不想再坚强,不想再隐忍,不想再作那个冷静自持的女人,只想畅快淋漓地大哭一场。

不知哭了多久,叶翩然觉得累了,眼眶干涩肿痛,心里空空的,但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情绪。这场彻底发泄的哭泣后,心情似乎变得平静。

她站起身,木木地走回家去。

到了楼前,下意识地抬头,就看见那人,站在凉凉的月光下,英俊的面容,修长挺拔的身形,宛如一尊雕像。

她看着他,没有喜悦,亦没有诧异。要说的,该说的,早在电话里说完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他轻唤:“翩翩。”炯炯的目光,盯着面色苍白的叶翩然,眼中燃烧着激动,还有愧疚和不安。

叶翩然脸色依然如冰封般冷漠,扬眉道:“杨汐,我不是说了不爱你吗?你还来干嘛?”

“翩翩,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口是心非?”

“谁口是心非了?”叶翩然终于动容,倔强地说,“杨汐,我就是讨厌你!”转身要走,杨汐上前,迅速捉住她的手腕:“可是,我喜欢你,从16岁的时候就喜欢你。我一直都在这里,从来没有改变!”

她站住了,回身看他,喉咙中硬生生像堵着些什么。

“记得吗?翩翩,很早的时候,你曾经跟我说:杨汐,求求你,不要喜欢我,好不好?当时我回答你说,感情不是自来水,我无法做到收放自如。分手后这些年,我也试着去忘记你,接受别人。但是…现在,我还是同样的回答,翩翩,我没有办法不爱你!”

叶翩然抬头凝注他,睫毛微扬,轻声低唤:“杨汐,你是个傻瓜!”泪水落下前,杨汐伸出手,密不透风地紧紧抱住她。

滚烫的液体,一滴一滴,全都掉在他的黑色西服上,濡湿了他的胸口。

杨汐抱揽她,叹息地说:“眼泪说来就来,比琼瑶剧里的女主角还快。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讨厌!”叶翩然破涕为笑,推开他,掩住红肿的眼眶。

“翩翩。”杨汐把她的手从脸上移开,他俊朗的五官,深印在晶莹的泪光中,闪闪烁烁。“你刚才在电话里说的短信,是怎么回事?你真的回来找过我?”

叶翩然表情尴尬,她支吾着,无法回答。

“说呀,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他迫切地。

“就是…就是…我们分手后,我还发过一条短信给你,问我们还能不能重新开始。你说爱到尽头,覆水难收,要我忘了你…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天啊!”杨汐说,“我简直比窦娥还冤,我从来没有接到过你的短信,更没有给你回信…那段日子,我过得如行尸走肉,生不如死,万念俱灰,心里却还抱着一线希望,你能来南京找我。以前每次争吵过后,都是我去找你回来,你从来没有找过我…”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所以,你恨我,回国后还报复我?我上次去你们公司,你装作不认识的样子,理都不理我…”当时的情景,让她那般尴尬无助,甚至绝望。至今想来,叶翩然还恨得牙痒痒。

“当时,我就在玻璃门后面,你怎么不进来?你根本一句话没说,就落荒而逃。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你要干嘛啊?你不是说来看表妹吗?”

“杨汐!”叶翩然忍不住提高声音,“你不要装了,钟妮都告诉我了,你就是成心要气我…卑鄙无耻,利用别人的感情,或者,你想用小姑娘来证明自己男性的魅力?我原本还以为,你不是这么虚荣的男人!”

她口齿伶俐,句句声讨,语气中又充满轻蔑和不屑,杨汐都搞不懂她是嫉妒,还是为表妹打抱不平,声张正义。

他抓住她的双手,看着她,目光里带着宠溺。

“那你吃醋了没?”

“你就想看着我吃醋?”叶翩然固执地说,“我才不会上当呢,如释重负,不知道有多轻松…”

“翩翩。”他仔细打量,用手指抚触她的脸颊,“上次我在D市看见你就想说,你瘦了,脸色也不太好,像是久病初愈…”

叶翩然好容易平定的情绪,又开始起伏。她满腹委屈地说:“你和钟妮在南京逍遥快活的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急性肺炎,高烧不退,一个人在房间里挺着,两天没有吃饭,要不是被人发现,及时送往医院,我差点就死掉了,你再也见不到我…”

“我不知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件事对你刺激如此大。”杨汐说,发自内心地道歉,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怜惜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时那种情况,我怎么告诉你?你会理我吗?”酸楚的情绪涌上来,叶翩然心下又有些戚然。

“好了,都是我的错。”他哄着叶翩然,语气格外温柔,把她抱在怀里,想要好好怜爱她,“如果你觉得不解恨,打我两拳好了!”

“说实话,我恨不得掐死你!”叶翩然作势伸出手,却抚上他清瘦而略显憔悴的脸庞:“杨汐,你也瘦了。这些日子,你也过得不好吧?”

杨汐没说话,他盯着她,眼里涌上特别温柔的波光,像深夜海上的星星,璀璨明亮,柔情万千。

叶翩然却已然明白他要什么。虽然两人分开多年,但默契并不比当初少。她双眸盈盈闪亮,清澈如水,面颊不再苍白,如醉酒般酡红,恰如多年前的那个初夜。

“该死,你又在诱惑我!”杨汐的手,牢牢扣住她的肩膀,熟悉而久违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来不及思考,他已经低头吻住她的唇,炽烈狂热,辗转吮吸。

叶翩然沉溺于杨汐的怀抱,全身心迎合着他,情难自禁,任他为所欲为。直到他温热的手滑入她的衣摆,在冰凉的肌肤上燃起一串火苗,她才在刹那间夺回理智,气喘吁吁地推开他。

“杨汐,不可以!”她喘息地,双颊潮红,惊惶而羞怯。他们居然在毫无遮掩、灯火通明的楼前,就不顾一切地热吻缠绵起来,夜归的邻居随时都可能撞见…

杨汐努力克制自己,将那深埋多年又被唤醒的情欲,生生压住,喑哑地说:“那我们上楼,好不好?”

叶翩然“不好”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已不由分说,拦腰抱起她,走进楼道。

叶翩然不再挣扎,顺从地把脸埋在他宽厚温暖的胸前,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楼道里的灯坏了,光线幽暗,四周静谧,只听得见他浊重的呼吸和心跳。

杨汐回来了,她的爱情也回来了!叶翩然更紧地抱住他,可不可以就这样,不松手,永远在他的怀里,一辈子不分离…

叶翩然感觉他一步步地上楼,用她的钥匙开门,关门,开灯,把她横放在卧室的床上,自己坐在床沿。

“我想喝水。”她微弱地说,确实有点口干。

杨汐看她不大有精神的样子,起身出去倒水。而叶翩然陷在松软的席梦思里,耷拉下眼皮,倦意重重袭来。连着几天缺乏睡眠,刚才又歇斯底里地大哭了一场,早就疲累不堪。

等他端着温开水进来时,叶翩然已经阖着眼睡着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摊开叠好的被子,盖在她身上。

墙上挂钟的时针已指过了十二点。

杨汐伸长手,把灯关了,静静躺在叶翩然身旁,把熟睡的她拥在怀里。漆黑的夜,屋里光线暗沉,除了一闪即逝的车灯,映在黑沉沉的窗上,他什么也看不见,甚至是她的脸。

但他抱着她,听着她平缓的呼吸,感觉从未有过的宁静和满足。

他们在黑暗中相拥,虽然没有交谈,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亲近。

绕了一圈,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起点,回到了动情的最初。但他知道,他们的感情将比年少时候更加深沉热烈,更加牢不可破。

因为他们是彼此生命里唯一的主演,谁也不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