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屹凝神想了几秒,然后干脆利落地回答:“没有。”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到目前为止,我的人生全都很完美……没有哪个地方有重来的必要。”

乔皙:“???”

看来大表哥的心情并没有被她影响。

……还是那么自恋膨胀。

明屹看一眼面前的小傻蛋,一想到她为何会说出这话,瞬间便沉默了下来。

对小傻蛋来说,人生的分界点,大概就是作为唯一血亲的父亲车祸身死的那一刻吧。

甚至还要更早,如果她的父亲不因为那一子弹退伍,她的父母也不会分开,更不会有后来的孤身寄人篱下。

那样的话,也许他们很多年以前就认识了。

念及此,明屹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他实在想象不出,和哭气包一起长大会是什么样子。

和她一起上幼儿园,上小学,上初中。

比菀菀还更早,就要防备着学校里、大院里那群小混蛋对她的觊觎。

当然,正因为两人不曾一起长大,因此,明屹对于此刻哭气包的想法一无所知。

乔皙并未想得那么深远,此时此刻,她满脑袋想的都只是——

她想要时光倒流到三个小时之前,就在考试交卷的前一刻。

……在交卷前一刻补上两个小步骤。

因为乔皙刚才福至心灵,惊觉上午考试时,她的最后两道大题都漏了一步步骤。

漏掉的这两步步骤起码要扣四分……不是满分的话,她以为的第一名说不定就保不住了。

非但保不住,万一有并列满分,她说不定连前三都拿不到。

念及此,乔皙立刻满脸警觉地闭上了嘴。

关于考试结果,其实她并不是太担心。

因为哪怕扣了四分,她进省队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现在……她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对她有着超高要求的大表哥。

离考试成绩出来还有一个多月呢……反、反正大表哥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考满分。

那不如先开开心心玩一个月的球球好啦!

说起球球,正是狗如主人。

乔皙不在的时候,狗东西不知道多怂,明屹每每来喂它东西,一打开门它就冲上来帮忙叼拖鞋,出门去溜它的时候也乖怂乖怂的,从不敢挣绳子,更不敢随地大小便。

可今天乔皙一来,情况却是大不一样。

不用付出类似叼拖鞋捡球之类的劳动,便能大口大口地享用瑞典皇家狗粮,球球吃得美滋滋的,一边吃一边得意地转着圈圈“汪汪”叫。

乔皙摸摸小家伙的脑袋,语气有些心疼:“你是不是没吃饱呀……”

狗粮是偷斑比的,大表哥的偷窃技术也并不如何高端,想来也偷不来多少狗粮,球球饿肚子也在所难免。

念及此,乔皙忍不住带了几分埋怨的看了大表哥一眼。

她小声嘟囔道:“又不是非要吃皇家狗粮才有面子……给球球吃普通狗粮也可以啊,别让它饿肚子就行了呀。”

明屹:“???”

这狗东西装什么可怜?他什么时候让它饿肚子了?

吃饱喝足之后,自然是将球球牵出去遛。

只是今天的狗东西胆大包天,牵着它刚出门它就撒丫子往乔皙面前奔,连带着狗绳上的铃铛都被它挣得“铛铛”响。

乔皙看向明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我都说了……还是我来吧。”

看来她不在的时候,大表哥对球球,并不是很好。

出了楼门,刚走到小区里的花园,乔皙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推了一把身旁的明屹——

“忘了拿袋子了。”

万一待会儿球球随地大小便那就不好了。

明屹愣了愣,然后信心满满、斩钉截铁地开口:“用不着。”

这些天他一天遛狗东西两回,都没见过它在外面拉过一次。

话音未落,被乔皙牵着的球球便在地上四处嗅了嗅,然后挑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慢慢地蹲了下来……

乔皙转头看向明屹,语气催促:“大表哥!快!快点鸭!”

???

这狗东西,是真成精了吧?

明屹憋着一肚子的火转身离开。

他没上楼,就在不远的便利店借了个袋子和一双一次性筷子。

在明屹的想象中,今天的场景本该是夏日午后的微风里,两人一起牵着狗东西,在浓密的树荫下悠闲散步。

兴致好的话,他还可以给哭气包讲一讲当代数学的发展,好让她不局限于知识面那么窄的课本里。

可现在,同样是两人一狗,同样是夏日午后的微风里,同样是在浓密的树荫下……

为什么真实场景却变成了哭气包带着狗东西,一人一狗在前面又跑又笑,而他?

而他却要跟在这一人一狗后面,任劳任怨地捡狗屎???

明屹心中郁结难舒。

不知是不是他的怨气实在太过强烈,前面一心一意牵着狗东西玩了十几分钟的哭气包,似乎终于想起了他。

乔皙回过头找了好一阵,终于看见了站在草地旁的小道上的大表哥。

她朝他挥手:“大表哥,快来——”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乔皙发现,此时此刻的大表哥站在小道上立着的垃圾桶旁……

正在扔狗屎。

乔皙硬生生将后面的“一起玩呀”四个字咽下,决定等大表哥去洗了手再叫他。

只是……明屹沿路捡的满满当当一袋子狗屎扔进垃圾桶后,便径直朝乔皙走去。

???

乔皙想要提醒他:“大表哥,你的……”

明屹明知故问:“什么?”

乔皙很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他的手,犹犹豫豫地开口:“你忘记洗……”

明屹一步步的走近,“洗什么?”

乔皙猛地反应过来,下一秒便扔掉手中的狗绳要跑。

只是明屹早有准备,没等乔皙跑出半米,便伸手一拉,将人拽回了自己的怀里。

乔皙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竭尽全力想要躲避大表哥的魔爪,尖叫道:“啊啊啊不要!”

明屹却不管那么多,固定住怀里哭气包的脑袋,然后十根手指便重重地按在了哭气包的脸上。

恶作剧得逞,明屹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只是乔皙的内心已经崩溃了。

刚捡完狗屎没洗手的大表哥……乔皙气得原地便哇哇大叫起来:“你干嘛呀!讨厌!”

看着怀里气得跳脚的哭气包,不知为何,明屹的心情突然就特别、特别、特别的好。

他有意使坏,十根手指还故意在哭气包的脸上摩挲了好几下,然后恶声恶气地开口道:“不搭理我?只跟狗玩?”

乔皙被他按住脸,一颗脑袋动弹不得,她的内心已然崩溃,于是只能用跺脚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啊啊啊你这么讨厌!当然不跟你玩!跟球球玩都不跟你玩!”

“嗯?”这话再次令明屹皱了皱眉。

他难道还比不过一只狗东西?

谁知道乔皙却觉得理所当然:“当然比不过!”

她气得脸颊都鼓了起来:“我刚来的时候,你对我那么凶!”

明屹只觉得莫名其妙:“哪里凶了?”

明明当初并不觉得委屈的,可不知为何,此刻再回想起来,乔皙却觉得委屈得要冒泡泡——

“我以为你要牵我,谁知道你是要牵狗,害得我很丢脸……斑比在你心里也很重要啊!”

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明屹揉了揉额头,虽然自觉理亏,但还是很无耻的开口道——

“给你一个很中肯的建议……”

看大表哥这么认真的模样,乔皙好奇地抬头看他,竖起了耳朵听他的下文。

明屹轻咳一声,然后继续道:

“每个人的脑容量都很宝贵,所以……应该用它来多记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乔皙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

当即她便被气得哇哇大叫,蹦起来就捶了面前一肚子坏水的小和尚一拳,“你真的好讨厌啊!”

眼看又将哭气包逗成了□□包,明屹心中愉悦,但面上仍忍住了笑,只是将人拉了回来。

等乔皙安静了下来,他才开口道:“以后不会了。”

乔皙:“???”

这是……邪恶势力大表哥在向她低头么?

见她不说话,明屹又继续道:“以后对你好一点。”

乔皙:“……一点???”

明屹点点头,补充完了“好一点”的条件:“……如果你能进集训队的话。”

还挺有要求……乔皙简直被气糊涂了,当即又是一拳头咕噜捶过去,“那你别跟我说话了!”

***

这两人一通闹腾,回到明家的时候已经将近下午四点了。

菀菀的器乐老师刚走,她练了一个下午的器乐,这会儿正懒洋洋地窝在楼下的客厅沙发里一边吃薯片,一边看着动画片,脚上还踩着毛茸茸软乎乎的斑比。

一见乔皙回来,菀菀脚下毛茸茸软乎乎的脚垫立刻跑走,在乔皙脚边欢快地绕着圈撒欢。

一个球球,一个斑比。

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其实谁都不知道,她居然有两只狗!

心理得到极大满足的乔皙,此刻满腔爱意的将斑比从地上抱起来,“小斑比。”

可谁知道,这一次回应乔皙的,不是斑比寻常的软萌哼哼声,而是愤怒的“汪汪汪”!

咦……

乔皙不免有几分心虚。

难道……斑比是在她身上闻到了球球的味道?

这个猜想令乔皙吓了一跳。

见乔皙怀里的斑比一直叫个不停,一旁的明屹皱了皱眉,要将她怀里的斑比抱走。

“别动!”

一旁的菀菀从沙发上跳下来,突然喝止住了自家哥哥的动作。

大概是菀菀的模样太过认真,一时间两人一狗俱都停住了动作,疑惑地面面相觑。

“这里。”明菀踮起脚,从乔皙的衣领上扯下一根狗毛来。

狗毛是淡淡的棕褐色,迎着光还微微发着亮。

毛质挺好的。

明菀和通体雪白的斑比,此刻齐齐看向了乔皙。

“好哇!”明菀紧皱着眉头,“你在外面真的有别的狗了!”

斑比在一旁附和道:“汪汪汪!”

乔皙很心虚地低下了头。

再一联想,明菀恍然大悟,当即她便指着乔皙哇哇大叫起来——

“哦!原来偷斑比狗粮的是你!小乔姐姐!难怪我抓不到偷狗粮的贼!”

斑比的语气也充满了谴责:“汪汪汪!”

乔皙张了张嘴,简直百口莫辩:“我、我……”

一旁的明屹突然伸手过来,一巴掌拍在斑比的狗脑袋上,“我偷的,怎么了?”

斑比很委屈的“嗷呜”一声,然后将脑袋埋进乔皙的怀里。

一旁的明菀皱着眉,目光在这两人中间来回扫视:“你们?一起?养狗啦?”

乔皙试图解释:“菀菀,这个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

相比之下,明屹就要言简意赅得多:“不准说出去。”

“哈?”明菀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还敢威胁我?”

如今有明屹的把柄在手,明菀自然是不害怕他威胁的,当下她便往地上一蹲,开始耍赖:“带我去看狗!不然我就告诉妈妈!”

短短的一句话,无比精准地踩中了两人的死穴。

明屹看着面前的蠢妹妹,想要敲爆她的狗头。

乔皙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带你去就是啦……”

***

祝心音接到江若桐的电话时,人正陪着老爷子在水库钓鱼。

等她再赶回市区时,已经是要吃晚饭的时候了。

想起刚才江若桐的那通电话,她便生出了满腔的疑问。

这宁绎不都出国了么?那自家儿子还往别人家跑干什么?

不光自己去,还带上个皙皙……既然宁绎人都不在,那他还要皙皙当什么挡箭牌?

等等!

难道说……祝心音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狂喜。

难道说,皙皙其实不是他们俩的挡箭牌?

真正的挡箭牌,其实是宁绎?

祝心音的心中,又重新燃起了满腔的希望。

她先给家里打了电话,问:“明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