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则钦直接绕过公司的车,扶着方雄涛走到自己车旁,言简意赅道:“江立发现了我的秘密,他认为我们是一伙的,所以你们回不去了。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去码头,今晚就出国。”

他的态度没有多大的波动,仿佛对他来说出国就像是说吃饭一样。

“出国?”方明茗脱口而出。

可想而知,这个消息对方家三人的震撼是无限大的。

突然间之间,他们只是去了乡下玩了几天,却突然间被告知自己的家回不去了,要立马到一个陌生的国度重新开始生活。之前奋斗过的一切,认识的亲朋好友,全部都打水漂。而且事前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江则钦看着他们三个,没有再过多解释什么:“具体路上在说,赶紧上车,时间不等人。”

边说,他便不由分说的把方雄涛推上了车,然后一把扯过愣在原地的方明茗,正打算也塞.进车内的时候。

他突然间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车窗上。

他似乎感觉到车窗在小幅度的轻微震动着。

江则钦脸色一下子变了,比月色还要深沉。

他松开方明茗,来到车前方,整个人趴在地下。

远远的,前方有动静传来。似乎来了很多车。

动作这么可能那么快?!哪怕那三人找帮手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找到!除非…

除非江立在发现他逃走后,猜到他会来救方家,第一时间就往方明茗这边加派了人手!

江则钦闭上眼睛,然后在下一秒立马睁开,果断从地上爬起来。

他来到车前,看着已经坐到车里,但因为他刚刚的举动而警惕起来的方雄涛。

“你还能开车吗?”

方雄涛隐隐约约猜到了:“有人来了?”

“嗯,很多很多。”江则钦整个人表现出不一般的稳,“我在路上查过,往反方向也能绕到码头,只不过路况很不好。可是现在没有办法,我们只能走这条路。我引开来的人,你开车先带方明茗她们走。我稍后就会跟上你们。”

方明茗和林兰母女辆紧紧握着手,认真听着没说话。

这种路,她们的开车技术,根本就没法开。如果她们硬撑着要上,也只是死路一条而已。

方雄涛看着自己的老婆女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能开。”

江则钦点点头,低下头,细细把路线和方雄涛说了。

方雄涛边听边点头:“这几条路我几年前开过,还不算陌生。”

“那就好。”江则钦放心了一点,“你开我这辆。”

言毕,方雄涛从后座下来,一拐一拐走到驾驶座上。

林兰朝欲言又止的方明茗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绕道副驾驶,进去了。

方明茗不知道为什么心慌的厉害,她看着江则钦:“江哥,那你呢?”

江则钦轻轻笑了一眼,带着点难以言说的疯狂和不可一世:“不是说了我先引开他们,然后再跟上你们吗?”

“可是…”

“放心,没事的。”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揉下来几张枯叶,“阿奎在码头等你们。不用担心,国外的事情有阿奎在。”

动静越来越大,已经能明显感受到前方有好几辆车往这边开来了。

江则钦不由分说的把方明茗扯到自己怀里,收紧双臂,紧紧的抱了她一下,在她耳侧轻声道:“方明茗,你要等我。我不允许,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身边有其他男人在。”

话里的含义太过明显,这是在告别。

她猛然间抬起头,可还来不及和他说什么,就被他给强行塞.入车内,然后立马关上车门,对着方雄涛道:“赶紧走!”

前方已经能看到车灯了。

方雄涛不再犹豫,强忍着右腿的疼痛,转弯朝相反方向开去。

一滴泪水从方明茗眼角滑落。

她转过身,趴在后车窗上。

只见江则钦走到方雄涛之前开的那辆车,坐上了驾驶座。

而前方,一辆又一辆的车朝着这边狂奔而来,看不到尾,不知道这次到底来了多少人。但是听那轰隆隆响个不停的动静和架势,来的人肯定不会少。

就在对方第一辆车快要开到近前的时候,江则钦突然间踩下油门,疯狂的往第一辆车撞去。

两辆车相撞,一声巨响,四处尘土飞扬,鸟纷纷惊走。

路被硬生生堵住,短时间内再也没有一辆车能开过来,再也没有车能追上方明茗她们。

第97章

路很不好走,跌跌撞撞, 身子随着惯性一会前一会后一会左一会右。

就像方明茗此刻的心情。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仿佛一个氢气球, 空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去哪儿。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停止了思考。仿佛身体中哪里缺了很大很大一块。很难受, 很难受,形容不出来的难受。

泪水无形之中滑落, 她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 感觉自己都快飘到了天上, 消失在这片天地之中。

林兰和方雄涛有点担心她。可是这会,他们也没有时间去关注自己女儿的心情。

方雄涛把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路途上,右腿钻心的疼, 可是,没有办法, 再疼也要把车开下去。

而比起此刻伤心不已的女儿, 林兰明显更加关注方雄涛的状况。她很担心他的腿, 路上总是一直在注意这方雄涛的神色和状况,想尽办法想让他放松一点, 也一直努力去看路,及时提醒方雄涛,让他的精神不要崩的太紧。

开了好几个小时,在深夜的时候, 他们总算到达了码头。

林兰第一个下车,她绕到驾驶座,小心翼翼的把方雄涛给扶了出来,语气很是担心:“你怎么样?腿还行吗?”

方雄涛整张脸都是白的,他的右腿已经无法落地了,他咬着唇,摇头:“没事。”

然后他看了看车里面呆呆坐着,仿佛没有了魂魄的方明茗:“茗茗,赶紧下车。”

林兰叹着气摇摇头,打开门,把方明茗扯了出来:“茗茗,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你要集中精神,好吗?”

正说着,有人背着个大包朝这边跑了过来。

是阿奎,他刚好看到方明茗,心里松了一口气:“你们总算来了,我一直担心你们出事,没事就好。船也快开了,赶紧走!”

“哎——则钦呢?”阿奎仔细一看,没有发现江则钦的身影,他还绕过方家人往车上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江则钦。

他往方雄涛抬着的右腿看了一眼,再看了看此刻方明茗,心一阵阵的往下沉,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到方明茗面前,严肃的问:“方明茗,则钦人呢?他不是去找你们了吗?”

方明茗抬起头,满眼的泪水,声音沙哑:“江哥,江哥他…”

听完方明茗断断续续的描述,阿奎整个人越来越严肃。仿佛网吧里,成天躺在椅子上懒懒散散的阿奎只是梦中的画面一般。

他突然间蹲下来,把背后的包放下来,拉开拉链,从里面掏了半天拿出四个袋子,然后递给林兰。

林兰和方雄涛此前从未和阿奎见过面。

她迟疑着接过:“这是?”

“证件包,你们每个人在国外用的身.份.证件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另外一个包里面是美元。”阿奎此刻冷静的不成样子,把东西再度收拾后,然后起身,“走吧,我们上船。”

“可是江哥——”方明茗擦去泪水,一直开着来时的路。她诚挚的祈祷着,希望此刻江则钦能突然间出现。

阿奎低下头没说话。

林兰摸了摸方明茗的头,拉着她:“我们先走,先去船上等则钦少爷。”

阿奎看了她一眼,很淡的眼神,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码头停着的是货船,有个人正在左右张望着,看到阿奎一帮人迎了上来。

阿奎和那人在用外语交流,交流过程中,那人时不时的看着方家三人点头。

不一会人,交流完毕,那人带着他们上了船,七绕八绕到了一个最底下的船舱,小小的,条件也不怎么好。

阿奎对那人表示感谢,那人摆摆手,叽里呱啦交代了几句,然后走了。

方家三人看向阿奎。

“你们就在这个房间待着,中途一定一定不要出来。到了目的地,刚才那个人会来带你们出去的。”

实在很难集中精神,她的脑海总是忍不住回想江则钦撞向他人的画面,一遍又一遍,不受控制。

可是阿奎说的话…

她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强制用疼痛和血腥味来帮助自己集中精神。

她一把抓住阿奎的包:“阿奎,那你呢?”

阿奎看着方明茗笑了笑:“我要去找则钦。我会把他带回来的,你和你爸妈先走吧,我们会追上来的。”

方明茗摇头:“我和你一起去。”她转向父母,“我要去找江哥。”

林兰和方雄涛一惊:“茗茗——”

然后话还没开口,阿奎已经打断,他看向方明茗,说的话很残忍:“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累赘。”

瞳孔一缩,方明茗如同一株花瞬间枯萎。

她心里很清楚,阿奎说的是事实。她帮不了什么忙,去了反而添乱。可是,可是她没有办法接受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跟着父母平平安安的离开。江哥,江哥,江哥他现在生死不明,她怎么办?怎么办?

抓着包的手一寸寸放开,她抿了抿干裂的唇:“那阿奎,你一定要把江哥带回来,好不好?”

阿奎点头:“我会的。”

说完后,他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离开之前交代了一句:“方明茗,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否则,江则钦那里,他如果见到对方了,要怎么交代?

林兰扶着方雄涛在床上坐下,然后她把方明茗也扯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关上门。

总算可以停下来歇口气了,林兰刚想和方雄涛感慨一下,结果仔细一看,方雄涛的整个额头都是汗,唇色发青。

刚才在黑暗之中,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方雄涛原来一直都在强撑着,这会一坐下,就再也撑不住了。他的眼睛虽然还睁着,但整个人几乎是没有反应的状态。

林兰一把抓住方雄涛的手:“老方,你怎么样啊?你说话啊!老方?!”

方明茗听到母亲的喊声,一转身,刚好看到方雄涛整个人晕了过去。

情况总是一糟再糟。

江则钦不知生死,阿奎没有和他们一起走,而现在,方雄涛陷入昏迷没有了知觉。

在混乱的房间里,在方明茗林兰崩溃绝望压抑的哭声中。

船,开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船要开到哪里。

这个噩梦一般的夏天

**

三日后,江则钦醒了过来。

他没有睁开眼睛,他先是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

疼,但有知觉,应该是受了挺严重的伤,但是不是最严重。

以那样的速度撞上去,他当时心中就有了衡量,死应该不至于,就怕断手断脚。可现在他的双手双脚都有知觉。

把伤养好,就能生龙活虎。

看来这个赌,他又赌赢了。

就是不知道现在方明茗怎么样了。她应该已经和阿奎一起出国了,国外有阿奎在,不需要他担心。

不过,她估计吓得够呛。

不知道国外有没有她喜欢喝的奶茶。这种时候,最需要给她一杯奶茶,这样,她估计下一秒就能生龙活虎了。

她就是这样,看似没用柔弱,脑子又不灵活,但其实她的性子很强韧,对很多事情也看的开。世间万种烦恼,对她而言,奶茶一杯,一切都可以过去。

如果人人都能这样,日子会过的很舒心吧。

江则钦在心中露出一个笑,然后才慢慢睁开眼睛。

他知道江立在旁边审视着他。

从他醒来那一刻起,他就感受到了。

估计,现在,江立的心里也不好受。

果不其然,江立的整张脸都是黑的。

几天不见,他看起来老了很多很多。

江则钦挑了挑眉,然后打量着自己在的地方。

应该是一个密封的地下室,他躺在一张床上,在输液。

“你醒了。”江立开口,说话的声音仿佛喉咙里含着一口浓痰似的。

事情已经揭发,江则钦连演戏应付的欲.望都没有,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面大大小小挺多针口的。

估计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江立给他做了不少检查吧。

那么也好。

他倒是很想看看。

江立要怎么处理他。

想想都很有意思,不是吗?

没有得到回答,江立看着江则钦。

整个人说不出的压抑和烦闷。

这几天,他给江则钦做了很多检查,所有检查都证明,江则钦确确实实是他江立的儿子。

是他——和王舒卷的儿子。

而十多年前,他亲手杀了这个儿子,他还杀了自己儿子的亲生母亲,害死了他的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