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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与卫郎君,也算得上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罢。吴怀翡心道。

不想再多想自己心上那个人,也不愿在自己的婚事上多说,沉默了片刻后,吴怀翡主动换了个话题,问道,“翠娘的事……娘子可想好了要怎么做?”

吴怀翡提到的,也是惜翠比较头疼的一点。

吴水江与吴冯氏待她越好,占据了别人闺女一事就越难以说出口。高骞这些日子,也在忙着处理这些事。

惜翠握紧了茶杯,如实相告,“我也不知道。”

吴怀翡反倒安慰她,“爹娘年纪也有些大了,此事也急不得,还是慢慢来罢。”

到了晚些时候,吴怀翡吩咐丫鬟提着盏灯笼将她送了回去。

第二天,惜翠将吴怀翡的意思原原本本地说与了吴冯氏。

吴冯氏并不意外,却还是有些发愁,“玉娘和我们之间毕竟缺了这么多年的时光,她性子静,想得也多,亏我还是个做娘的,如今已经猜不透女儿的心思了。”吴冯氏叹息道,“你大姊那儿,还要你多多留意了。”

从吴冯氏那儿后去后,惜翠静心等待高骞上门。

高遗玉与高骞的生母去得早,父亲和大哥又不怎么管事,与高遗玉关系疏淡。故而高骞一肩全挑了下来,又当爹又当妈,自觉要肩负起她的责任,不论是错是对,都要带着她,陪着她一同成长,眼下也是如此。

吴怀翡是知道高骞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的,他性格端正方直,她对他有救命之恩在先,有之前这种种牵扯,他更无法将吴惜翠的事瞒下来。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着发展自己的势力,在确保自己有了足够的实力与能力之后,才打算向吴氏夫妇俩说明缘由并赔礼道歉。

高遗玉童年失散与临死前他未能赴约,两件事,重重地压在他心上。“妹妹”两个字几乎已成了他的执念,将妹妹带回来,小心呵护,更成了执念中的执念。

不过,惜翠一直等到了中午,也没等到高骞的消息。

到了下午,有人传信过来,说是高骞不会来了,他昨晚领兵巡逻的时候,不慎受了伤。

吴怀翡面色一变,奈何信中只交代了他受伤这件事,却没交代他伤势如何。

“也不知道高郎君他眼下究竟怎么样了。”吴怀翡下意识地喃喃道,神情焦急。

无意中一瞥,却对上惜翠的目光。

吴怀翡一怔,慌忙低头敛下脸上的焦急,只是眼中的担心却无法掩饰。

惜翠故作没有看见,避开了吴怀翡的视线,留给了她调整情绪的间隙。

走到桌前,惜翠拿起桌上的笔,“不如送信去问一问。”

吴怀翡迟疑了一瞬,“能向谁询问?”

惜翠已经不是高遗玉,而她和高骞之间也毫无干系,又能借什么名目去过问?

惜翠:“不是去问高府上的人,是去问褚六郎。”

褚乐心如果得了消息,以他的性格,肯定会赶到高府上探望。

吴怀她有些犹豫,但她确实是担心高骞的伤势,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只好坐了下来,提笔给褚乐心写信。

到了隔日午时,才收到了褚乐心的回信,说是高骞已没什么大碍,只是还要卧床静养几天,叫她们二人无需担心。

如此一来,吴惜翠的事,只能搁置了下来。

在确认高骞当真无恙之后,惜翠去了顾小秋住着的别院。

仔细算来,她已经快有十天没见过他。

别院中的仆役都认得她,见到她来,恭恭敬敬地迎入。但却看不见顾小秋的身影,问了才知道,他今日是去探望他母亲,还没回来。

惜翠等了一会儿,才见到顾小秋面色疲倦地赶回。

一见到她,他愣了一瞬,脸上疲倦之色化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吴娘子。”

顾小秋的笑意是发自真心,并非勉强挤出。

娘亲的病情日益加重,他也早早地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每次去探望时,感情向来由不得人。看着病床上形容枯槁的女人,他难受梗塞之余又觉一阵深深的疲惫。

若娘亲去世,这世上便真的只剩下他一人了。

至于他那生父和生母,顾小秋也无意相认,当初既然抛弃了他和姊姊,这一辈子,他与他们之间都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姊姊。

他确实有个姊姊。娘曾告诉过他,当时她捡到她时,他身旁还有个女婴儿。只是她实在穷苦,无力负担两个孩子,只能抱走了他。

后来,娘亲终于辗转寻得他生父生母,却还是没有他那个姊姊的消息。

他那个姊姊,已是不知所踪了。那时候,正值寒冬腊月里,恐怕不是冻死了,就是被什么饥肠辘辘的野兽叼了去罢。

他也未曾怪过娘亲,娘肯抱来他抚养至今,顾小秋已是感激。至于那个未曾谋面的姊姊,他只有在夜晚,才会偶尔梦见。

梦里是个模糊的影子,一个小女孩的模样,笑着称呼他为小秋,拉着他一起走过大街小巷。

再一看到面前的女人,那阵疲倦不知为何散去了不少,心头的阴霾难得放晴,顾小秋收敛心神,歉疚地说,“抱歉,叫娘子久等。”

惜翠道:“也不是很久。”

他母亲病重,惜翠知道他心情不好,她倒是想安慰两句。但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作罢,选择留给了他一人安静的空间,没有多打扰。

顾小秋刚回来,身上带着些药味儿,生怕将病气过给她,他行了一礼,下去梳洗。

临走前,没忘记说,“我刚刚已吩咐过厨下,待会儿娘子可先用饭。”

等顾小秋梳洗完毕出来,却看见了完整无好,明显没动过的一桌子菜。

再往前看,却看见惜翠正看着窗外的月亮,明亮皎洁的一轮。

吩咐仆役将小桌移到窗下,顾小秋走到惜翠身旁,问,“娘子怎么不用饭?”

惜翠回头看是他,说道,“我不习惯一个人提前用饭。”

这话确实没有骗他,毕竟她也不饿,用不着一个人提前吃。如果她提前用了,到时候,顾小秋定要吃她的剩菜。

顾小秋他自己一时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觉着心头翻起一阵久违的暖意。

“今日十五,若娘子不嫌弃,可愿同小秋一起用膳?”

惜翠点头,隐隐却又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仔细一想,又想不起来。

菜色很简单,两人吃得都很慢,没什么话,只任凭月色默默流淌。

这很像他想象中的家。

顾小秋握紧了筷子,心想。

一家人将桌摆在院子里或是窗下,一起就着月色纳凉吃饭,平安喜乐,就足够了。

*

而在卫府上,丫鬟正缓缓地踩着月影,退出了主屋。

“郎君已经歇下了,勿要大声惊扰了郎君。”

左右叮嘱了一番之后,几个小丫鬟悄悄地离去。

月色照入帘栊,清辉漫洒。

梳妆台前的琉璃镜,已换作了另一面。

在鸾鸟纹的琉璃镜前正坐着个女人,“她”衣着大红的织金上襦,雪白的缃裙,乌发披散着。从后看,个子格外得高挑,肩膀也比旁的女人更宽一些。

镜中映出的人,两弯黛眉似春日远山,鼻梁高而挺直,唇上细细地搽了些口脂,唇色丹晖。一双眼,眼角微微垂下,如琉璃镜上的丹凤一般,顾盼之间,勾人心魄。

而此时,那比其他女人更大的,骨节凸起的手,正伸入裙间。裙间正被什么撑起了一个可怖的形状。

身上紧贴着肌肤的衣裙,仿佛还残留着她离去前的温度,就像她未曾失约,陪在他身侧,就像他紧密相抱着她,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处。

“嗯……哈……翠翠。”

“她”难耐地微昂起脸,露出下颌硬朗的线条,脖颈上的喉结来回滑动着。那双绀青的眼中,泛着薄润的水光,不知是情.欲还是泪。

他重新打扮了一番,如今不丑了。

——他如今不丑了,他如今那般得好看。

“翠翠。”他眼角微红地呻.吟。

她会不会怜惜于他?

她究竟何时回来?

突如其来的惶惶不安如潮水涌来,他几乎无法忍受。

作女人打扮的青年,更像那柔美的闭目观音,眼睫一颤,通红的眼眶中滚出一滴泪,口中同时吐出邪淫、绮语、恶语和嗔恚。

倨傲中又藏着深深的卑微。

“荡·妇。”

作者有话要说:跪求审核绕我狗命(痛苦流涕)

——

没想到会有浅水,谢谢大佬QWQ!!

在翠翠不知不觉中,小变态开始越来越歪了QWQ穿着女装,边哭边骂。

这几天在家,更新时间往后推迟,大家可以晚点再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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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吐

用过晚膳后, 得知惜翠要在在这儿留宿, 顾小秋并不惊讶。

别院中本就有特地为她安排的住处,每日都有人洒扫, 将小桌撤去,他亲自起身送惜翠回房。

见惜翠没有召他一同入睡的意思,顾小秋低声道:“若有什么事, 娘子不妨叫我一声, 我便在外间守着。”

惜翠停下脚步,触碰上她的视线,顾小秋又低下了眼, 形容谦卑。

惜翠道:“我并未将你当作下人看待,你也不需要在外面守着。”

顾小秋的所作所为,让她有些无奈。别说她根本没把他当下人看待,就是她真的有这个意思, 她也绝不会同意他守在外面。

屋外多了个男人守夜,她睡也睡得不安稳。

“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罢。”惜翠道, “你平日要唱戏,熬夜对嗓子不好。”

顾小秋一直都是无条件听从她的安排, 听她这么说,不敢违背她的意思, 便提袖行了一礼,“是。”

在离去前,青年犹豫了一瞬, 转头道,“多谢娘子。”

至于谢什么,他却没有说清楚,忙又提步,借着月色匆匆地离去了。

等离开了惜翠的视线,顾小秋放慢了步子,慢慢地想。

刚刚她那一声叮咛……竟让他有种仿佛瞧见了姊姊的错觉。明明知晓那只是对方礼貌客套下的叮嘱,顾小秋仍有些晃神。

他是喜欢吴娘子的,只不过,这不是男人对女人的爱意。

那清瘦的身影,站立在门前,细细叮咛时,仿佛贴合了他脑海中勾勒出来的那个形象。

今日虽非中秋,但顾小秋抬头望着天际那轮圆月,却忍不住想。

若是他那大姊还在人世那该有多好,他们二人相依为命,他便不是孤身一人了。

少年时,他总想去找那位无缘的阿姊,等后来长大了,这个念头便被封存了起来,如今,它再度复活,而且格外得鲜明,在心中蠢蠢欲动。

或许……

他还是在恐惧娘亲不久之后将要离世罢。

顾小秋眸色一黯。

惜翠回到屋里,一只脚刚跨过门槛,才突然福至心灵,猛地想起来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

今天是十五。

是卫檀生那小变态和她约定,去京郊游船的日子,她忘记了。

回想过来,惜翠顿时捂着脑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对自己的记性感到一阵绝望。

这几天,堆在一起的事太多,从顾小秋和别院,再到吴氏夫妇,高骞受伤,一件一件累积起来。她竟然把和那小变态的约定忘在了脑后。

只是错过都已经错过了,如今夜已深,她就算再赶回去,想来也为时已晚。

问题是,她现在要怎么补救。

惜翠蹙起眉,认真地思索起来。

以卫檀生他的性格,也不知道被她放了鸽子,会是怎么一个反应。

仔细一想,惜翠这才发现,她虽然要攻略卫檀生,可是她对卫檀生还是不够了解。她只留意过他爱吃些什么,但卫檀生旁的喜好,她却是一概不知。而他所表现出来的也一直都是一副优容和蔼,清心淡薄的模样,未曾对什么东西表达出强烈的好恶。

总不能是……云片糕?

那未免显得也太没有诚意。

惜翠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要早些赶回去向他赔罪,至于赔礼,只能等日后再慢慢细想了。

第二天一早,她向顾小秋告别,先赶回吴府,再从吴府回到卫家。

一下车,惜翠立即直奔两人住处。

“郎君可在里面?”中途,正好碰上个端着食盒的小丫鬟,惜翠问。

丫鬟见是她,忙躬身行礼,“回少夫人,郎君正在屋里礼佛,婢子刚准备将食盒给带过去。”

惜翠:“给我罢。”

接过食盒,小丫鬟没下去,而是小心翼翼地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惜翠不明所以地问。

丫鬟叹了口气,“不瞒夫人,郎君不知为何,从昨天到现在都没用饭了。我们这些作下人的心中担忧,也不好说逾矩多问。如今夫人回来了。”丫鬟语气更加恭敬,“婢子想让夫人帮忙劝劝郎君,多少吃一点。”

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惜翠愣了一愣。难不成是因为她的缘故?

“我知道了。”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按下,惜翠道,“难为你有心,你先下去罢,我会劝他用一些饭。”

小丫鬟喏喏地退下。

提着食盒,站在门前,想到昨天自己放了他鸽子这事,惜翠心中略有些不安和内疚。

推门而入时,屋内空无一人,惜翠拎着食盒,转到里间。

终于在里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青年光着脚,脚踝白得像死人,正趺坐在榻上禅定。他今日穿着得很随意,头发也没束,天气暖和了,胸前衣襟松松垮垮,微有殊色漏出。

卫檀生好像没有察觉到她进来,也或许是知道她进来了,却不出声,依旧是垂着眼。脸上神色没任何变化,静默得好像一尊白玉观音,只是脸上好像隐约地泛着些艳丽。

像是回到了当初在空山寺的时候,惜翠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不去打扰他,沉默地守着。一边等他从禅定中出来,一边在腹中酝酿着应对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