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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行为艺术。”浑身刷得粉白粉白的男天使瞪她一眼,恢复一开始的动作,只是,手不自觉放在了大腿.根部,以免遇到下一个细细这样的女流氓。

细细不知江醉墨看见刚才的丑事没,几度试探,他都若无其事。直到要回去的时候,热发动机的时候他忽然问:“后几天忙吗?”

“不忙不忙!”细细说,“你要我做什么我都趋之若鹜,就算请假我也去呀。”

“我那儿有一套《人体解剖学图鉴》,全彩册。既然你对生殖系统那一部分如此感兴趣,我愿意赠送给你观看学习,如何?”

细细谄媚地笑顿时萎缩下去,脑海中有一群小男天使手拉手跳舞,她撇嘴,“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多学习吧。”

“在理论方面,我已经没有可以学习的新知识了。”江醉墨调了调后视镜,开始倒车。

“不要骄傲,青年。你掌握的都是死板的器官构造,而人类需要的是鲜活的灵魂。”细细强词夺理,希望将话题从自己的丑事上移开。

“所以你今天只挑鲜活的看?”

转移话题彻底失败。

细细开始用沉默来转移注意力,她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快到家时听见自己的手机在响。“喂,妈~什么?去深圳?!”细细没说两句话,嗓门就大起来,“是不是外公的病又…你不准骗我了!真去深圳开会?我不信我不信!!你买什么时候的飞机票?是动车?我马上回去看车票,看到票,我才相信你。”

细细挂了电话,忽然忐忑不安,左手握着右手,指关节都被她搓得泛白。江醉墨单手握方向盘,忽然将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握着,磨蹭着。

“你外公已经做了胃大部切除手术,再次复发概率不高。”江醉墨给了她一个非专业的回答。

医生的安慰,对细细颇有几分安慰。她绷紧的肩膀微微松懈,深吸了几口气,“我讨厌他们骗我。”

江醉墨忽然沉默了,因前方有大转弯,所以他将右手移回到方向盘上,“你讨厌欺骗。”

“谁都痛恨欺骗,哪怕是什么善意的谎言。既然是至亲,那么有什么事不可说的,人老了难免生病,有什么比生命或者健康更加重要?我的学习?工作?”细细难得正经,语气中有愤懑和悲伤,每个人心中都有最柔软且不能被轻易触碰的地方,无疑,外公的病,是细细现在最难过去的一个坎儿,任何人提起,她都像现在这样脆弱而又尖锐,“上学时我都个理想,工作赚钱了能在城里给外公外婆买套带电梯的房子。现在真工作了,才知道那叫幻想。可我仍然想保护他们,所以我就是不能接受爸妈对我撒跟他们有关的谎。”

纵是她说得这么动情,不该说的,江醉墨一句都没透露。这是他的医德,即使将来细细当真知道了真相,他对现在的谎言,也问心无愧。

他现在的心事,是李缘珍提出的那个条件,那个在他看来其实不算太苛刻的条件——她需要一幅高水准的《凌雪松翠图》赝品,这幅画的真迹在细细的外公手里,因此她要求他把原图拿来给她拍细节照片。

他不知道李缘珍为何需要逼真的赝品,又会给细细和她的家人带来怎样的影响,江醉墨瞥了一眼正在为外公的病担忧的细细,她直率,开朗,怀着一颗孝心——有天知道他们交往的背后,藏着对外公那幅《凌雪松翠图》细节图的觊觎,她会作何感想。

不管他答应与否,他都好似李缘珍的一颗棋子,只要继续跟细细相处下去,李缘珍一定会把这颗棋子的身份,暴露给细细知道。

她是那样地厌恶欺骗。

第25章 你能不能喜欢我(五)

车子刚停在楼下,细细不管不顾地开门往家里冲,把急急忙忙拿着身份证出门买车票的细细妈堵个正着。母女俩在楼下对峙着,细细咬着下唇,直挺挺站着。

“细细,我回老家一趟…”细细妈见她这样坚定而难过,终于松了口,“你外公这几天化疗,反应比以前强烈,身体不太舒服,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我得回去看看。”

在这种事情上猴精猴精的细细觉察到不对,眉头一皱,“化疗?!他究竟…什么病?”

“胃…胃癌。”细细妈艰难地说。

江醉墨找了位置停好车跟着走过来后,刚好听见细细妈这句话。他停住脚步,望着几步远的细细,她背对着他,抬手捂住嘴。

“小细细,你上学以后,要认真听老师讲课,以后才能不去捡破烂。”“你字太丑了,好好练字!”“什么?将死了?咦?奇怪,我居然输了,怎么可能,再杀一局!”“哭啥?胖就胖,咱们细细最漂亮了,管她们说什么,你长大了会瘦下来的。”

细细捂着嘴,眼泪哗哗往下流,“为什么都手术了还要化疗!!是不是晚期了才要化疗,是不是?!!”

“手术操作可能使癌细胞进入血液循环而导致血道播散,浸润至浆膜外的胃癌,细胞容易脱落而引起种植性播散。胃癌病灶的完全切除,肉眼看不见的或远隔部位小的转移灶仍可残留于人体内,手术时就已经需要化疗,减少手术中癌细胞播散和转移的机会。”江醉墨开口解释道。

细细妈抬眼间看见了站在几步之外的江醉墨,失神了一会儿。好一个清俊斯文的男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只见他正望着女儿的背影,脸上表情未明。

“术后化疗做为手术根治切除后的巩固治疗措施,控制可能存在的残留病灶,防止复发,提高生存率——这与是否晚期毫无关系。”

细细妈听他说完就扯了一下细细的袖子,赶紧接着说,“医生说这是最后一次化疗了,你外公的病幸亏发现得早,现在真的已经没事了。回家回家,在这里哭着太丢人。”细细妈拉着细细,就往楼上拖,“你总得相信妈妈吧,真要有什么事我能这么淡定吗?他是你外公,也是我爸啊。他动手术前不让告诉你跟贝贝两个小的,否则就不肯动手术,你叫妈妈怎么办!”

细细扭动着不肯往上走,忽然闹起脾气来,挣扎时余光瞥见了江醉墨。她抽泣一下,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去,泪汪汪地瞪着他,“你反应真快…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细细妈吓了一跳,赶紧抓紧细细的袖子。只见细细胡乱挣开,往那个男人方向跑了两步,还伸手推了人家一下,哭着喊:“你骗我!你也骗我!我给你的x光片你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是个医生,你怎么也不说实话!你们合伙骗我!组团骗我!”

细细妈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是细细住院时,八一医院消化内科的那个医生。

好小子,脱了军装和白大褂,老娘我都认不出来了。细细妈暗叹。

离细细住院那时已经过了几个月了,这个医生居然能在这时出现在他们家楼下,女儿还敢冲上去对人家大呼小叫的,可见是一起回来的,关系非同一般啊。细细妈总是担心细细身材太过富态,没男人喜欢,没想到居然能跟这样一个英俊人物勾搭在一起,真是天上掉馅饼。难道女儿今天刚好要带男朋友回家,来时路上接到了她的电话?

“他、他是…”细细妈面露喜色,指着江醉墨。

“什么都不是!呜呜呜~”细细一边哭一边回身往电梯口跑,进家门后就关进浴室里,怎么劝都不肯出来。

细细妈有点不好意思,转身想跟上去,只听江醉墨站在原地问:“细细的外公现在用什么化疗药物?”

“呃…五氟什么嘧啶,还有呋喃什么啶…”

“5-氟脲嘧啶,呋喃氟尿嘧啶?”

“是是是!”

“试试奥沙利铂,副作用小一些。”江醉墨说完,掏出支笔,把药物名字写在之前细细给他的招待卷上交给细细妈。之后,他往楼上看了一眼,对细细妈微颔首,转身走远。

细细在浴室里一边大哭,一边喊着什么“讨厌你们”之类的,细细爸妈面面相觑,只能继续敲门一个劲儿说好话。

细细此时情绪过于激动,悲伤大多来自于心底对外公外婆的愧疚,一方面想起他们二位老人对自己的照顾,一方面想起自己想要赚钱给他们买房子而未能实现,现在外公得了胃癌,自己居然被瞒了那么久。

细细爸妈在浴室门口劝了几久,一个小时过去了,细细才肯开门出来,那眼睛肿得跟乒乓球一样,就是不肯理他们。他们再劝,她就闹着要搬回h市去,夫妻二人只能先闭嘴,等她自己情绪平稳了再说。

晚上,细细妈坐动车回h市了,细细躺在床上边胡思乱想边流泪,细细爸坐在床头一边安慰她一边对天发誓,这回真的没有隐瞒外公的病情,以后有什么情况也一定老实向她汇报。

细细躺到半夜,才想起江醉墨,自己吼了他一顿,撇下他就这么回家了,不知道他那时是怎么想的。自己那时情绪过于激动,也不知跟他说了什么。细细看看时间,十二点多了,他应该睡了。

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一早上班时,她心情平复了,忍不住给江醉墨发了条信息,“早安。”

至于什么“对不起”,她是不会说的。江醉墨骗了她,她心有芥蒂。如果可以,五一几天她想回h市看看外公,如果那时江醉墨已经被她彻底拿下,她会邀请他跟自己一块儿去。

只是不知为什么,这条简单的消息,他一直没有回复。

细细在外面采新闻,中途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再次强调,外公真的没事了,化疗都不会好受的,挺过去就好,还把电话给外公。细细听到老爷子说话声音底气还是那么足,稍微放心下来。她中午回报社打包了一份外卖,还买了几对烤翅,边吃边玩手机,发现所有的聊天工具里,都没有江醉墨的只言片语。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他门诊特别忙的时候,半天没个消息也常有。

交了稿子,细细趴在桌子上睡了半小时,起来抓起手机一看,还是没有回复。她不相信他忙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就算左手必须扶着小江,右手也该有空回个消息吧。

她打了个电话过去,他没有接。

碰上医闹被砍杀了?

被她吼了一顿羞愧难当愤而跳楼?

细细甩甩头。

该不会…细细脸色一变,他为昨天的事情生气了?!

她有点委屈,该生气的是自己,他又有什么资格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