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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叶一超说,“傅女士跟我说了当年的事情。你下来之前,她跟我聊了半小时。”

原来自己出现之前,他们一老一少居然聊了半个小时?足足三十分钟,足以让叶一超对她的家庭恩怨这些破事了如指掌了。她想起叶一超和自己的这位祖母言笑晏晏的样子,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几乎就要情绪失控,但生生忍住了。

“怎么说呢。”叶一超抬起枧线看着前方,“你要知道,你爸爸是他们的独子。儿子去世,因此迁怒你母亲,我觉得是可以理解的。”

唐宓想,这就是叶一超了,凡事都是理性思维,从合理性角度进行分析。

“我不觉得可以理解。”她冷冷开口。

叶一超说:“你应该现实一些。出于现实角度,你不需要把关系搞得太差。”

唐宓觉得焦灼感从心头袭来:“我不稀罕他们的钱。”

叶一超端正了神色,字字句句都那么认真“从来也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你的态度问题。”

你为什么不停下来仔细想一想?高中的时候,你讨厌李知行,但你现在和他的关系非常好。”

“我之前不了解李知行,所以才有误会。”

“你也不了解你爷爷奶奶。你可以给李知行机会,为什么不给他们机会?”

这番论证逻辑严密,思路清晰。唐宓张口结舌

叶一超说出结论:“所以归根结底,是你的态度问题。”

唐宓心跳急速加快,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性格从来也不好,社交能力差,在某此事上还执着到偏执的程度。但是,只有叶一超从来不在意她性格上的缺点,她惶惶然离开家乡到宜州上中学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带着微笑和善意主动跟她真正交流思想的人,其他同学在背后骂她的时候,只有他站出来为她辩护。

他当时在(2)班的那群男生面前说什么来着“你们都想多了。她不是故意装得高冷,她有自己追求的道路,对除了这条道路之外的事情统统不在意而已。”

从高一开始到现在,认识叶一超近五年时间,唐宓可以发誓,这是她第一次从叶一超嘴里听到否定她的话。唐宓觉得好像从来不认识叶一超,或者,她了解的叶一超并不是真正的那个人,一直以来,都是她误会了。而叶一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人情世故变得这么了解了?

唐宓停下脚步,笔直地站在树下。叶一超没听到她的脚步声,诧异地也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他的脸庞在路灯下不再清晰,但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认真程度可见一斑。

“你要说什么?”

叶一超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你可以设想,高三暑假的时候,你外婆病了,需要钱治病,如果那时候傅女士出现,给你钱,你难道会不接受?你之前大约也不喜欢你舅舅,但你舅舅那时候站了出来帮助你和你外婆,你对他的态度从此改观。”

这个反问直指核心。一瞬间,唐宓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叶一超提着衣领扇了一巴掌。是的,叶一超说得太正确了,正确得令她无地自容。

她深呼吸一口气:“我为什么要设想从来没出现的情况?”

以前没有发生,不等于以后也不会发生。”叶一超指出。

“你站在外人的角度,当然可以就事论事。”唐宓冷冰冰地开口,“叶一超,你告诉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和唐宓的谈话进行得很不顺利,让叶一超有些心烦,语气不由得加重。

你一定要纠结于往事?在我的印象中,你一直是往前看的,奋发向上,为什么不能理智地看待家人的问题?你祖父祖母很在意你,这无论如何都不是坏事。

“对,我就是这样的人。”唐宓双手发抖,她本来就不是善于言辞的人,现在气上心头,“那你去找吕子怡啊,她跟我不一样,善解人意又聪明。”

叶一超皱眉:“这跟吕子怡又有什么关系?”

唐宓掉头就走。

叶一超没想到她忽然发难,一时间愣住了,回过神来不过几秒,就再也看不到唐宓的身影了。

夜晚的山林中,灯光本就无法传递太远,只要走在树木的阴影之中,几秒钟就可以让踪影消失。唐宓从小在唐家村长大,对山林特性的熟悉,远超叶一超。

她的人生中,很少有如此情绪激动的时刻,愤怒再大她也会努力控制,控制得太好,所以变成了现在这种冷淡的性格。她想到刚刚叶一超的表情,想到吕子怡,几乎愤怒到自己都难以形容,脑子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如泄愤一般在林中瞎走。

等到她抬起头来,只见四周都是树林,自己已经走到了另外的林中小道上,不远处的树林中透露出亮色的灯光-她默默朝前方走去,绕过最后两棵大树,眼前陡然光明大盛,她终于知道自己所在何方。

苍山在半山腰一带,分布着不少小的家庭旅馆,但也有档次很高的五星级宾馆,比如苍山宾馆。而她现在就站在苍山宾馆的大门侧前方。苍山宾馆门前是块草坪大树交错分布的大停车场,她想起来,是了,傅女上也是住在这里,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了这么远。

衣兜里手机振动不停,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看到“叶一超”三个字,于是掐掉。

宾馆里灯火通明,恢宏的宾馆前,她站在树荫下呆住了。

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和叶一超发生了如此难堪的争执之后,她暂时不想回家庭旅馆。她知道,叶一超说的话一点错都没有,但就是因为他的正确,该死的正确,他从来都是正确的她才会这么生气。

这山中没有公交车,要下山除了两条腿走路,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而忽然间,熟悉的声音传来。

“唐宓,你怎么在这里?”

她茫然无措地抬起头来,因为心思纷杂,半晌才彻底看清楚来人。

李知行。

|第二章|我最喜欢你

李知行为什么会在苍山宾馆其实也是个巧合,张静瑜下辖的慈善协会举办的拍卖活动正在苍山宾馆召开,这次活动是例行活动,规模很大,拍卖所得会用于捐助失学儿童,社会名流来了数百人在母亲的建议下,李知行也来参加了这次活动。

回到燕京读书这两年,李知行跟着母亲参加了几次大规模的社交活动,这种活动能够促进交际关系,固然不是全然无用,但从李知行内心上说,他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内心缺乏热情,例行公事一般和人招呼寒喧,好在从容不失。

拍卖会开始之前,他遇到了俞希白。俞希白是和她母亲一起来的,她穿着白色的小礼服,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啦。”

李知行先跟俞希白的母亲招呼后,又问她:“你怎么来了?”

俞希白也不是喜欢热闹的人,李知行还是头一回在这种场合看到她。

“我听说今晚有我的偶像,所以求我妈妈带我来看热闹。”俞希白说着,指了指前排的某著名电影明星。

李知行微笑:“要到合照了吗?”

她比出胜利的手势:“没问题!”

虽然双方父母有意撮合,但为了避免更多麻烦,他早早和俞希白说清楚。俞希白并不介意,只说“那咱们当普通朋友吧”,李知行不好太拂女生颜面,这普通朋友的关系就确定了下来。

拍卖会是晚上七点半开始,随着主持人上台,室内喧喧闹闹起来。母亲早就主持大局,李知行也觉得解脱,顺便离开大厅出来透气,没想到刚刚走到院中,就碰到了唐宓。

五星级宾馆从来不吝啬对电能的消耗,雪亮的路灯光芒下,唐宓眼眶微微发红,李知行走近后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也“咯噔”一下。

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气色和状态真谈不上好,听到他的声音后,吓了一跳,轻轻“啊”了一声。

唐宓和李知行对视半晌,想着,今天真是撞邪了,全天下认识的人都汇集到了这破山上?

“唐宓,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

李知行心下了然唐宓孑然一身,没带行李也没带书包,应该是从附近来的。他想起自己五一前问她是否有计划,她说过,和欧几里得俱乐部的同学有活动。他并不太奇怪,也没细问他以为,叶一超带领着的数学俱乐部的活动无非讨论数学题,没想到这次他们终于走出了校园。

“挺巧的,你们的数学俱乐部也在这附近活动?”李知行语气轻快,试图使谈话变得轻松一些。

“是啊……”

“你们住哪里?”

“在附近的嘉禾居。”

没听过,李知行,大约是个小的度假旅店。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中午到的。”

“散步过来的?”李知行试探着问,“没和数学系的那群人在一起?”

“嗯……”唐宓犹犹豫豫地回答。

“怎么?”

她振作了点精神询问面前的李知行:“那个,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车可以回市区吗?”

大学读了两年,除了必须离开学校的活动,唐宓几乎没出过校门,对京城的了解程度也只比零好一点,她觉得询问李知行是个不错的选择。

“稍等”李知行一边用手机上网查询,一边暗暗思索着,中午才来现在就准备走了?而且看她身上什么都没带,“半山腰有公交车回市区,晚上九点收班,从这里走过去,大约四公里。”

这荒山野岭里居然有公交站,这真是让人意外的好消息,唐宓眼睛一亮。

“你打算回去?”

唐宓绞着双手,没直接回答。回市区说得容易,要实际做哪里那么简单,她的书包还在家庭旅店里要回去把书包取出来,必然就会和叶一超、吕子怡两人碰面。

“不过,这样也巧了,我也打算回去,那我们一起下山去坐公交车好了。”李知行在手机上查到了地图,给唐宓看路线。

饶是唐宓正心神不宁内心纠结,但听到李知行的话也彻底呆住了。

“你跟我一起走?”

她又不蠢,李知行这身西装三件套一件不差的打扮,摆明了就是在苍山宾馆有事处理,再说,以他的身份,何至于去乘公交车?就算没有专车接送没有便车可以乘坐,直接叫个车也是很容易的。

“怎么?”李知行微笑着看她,“我来宾馆是陪我妈妈参加慈善拍卖会的,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本来我就打算回市区,遇到你了就和你一起坐公交车回去好了。”

“啊,是这样?”唐宓一愣一愣的。

“我刚刚查了坐公交车的路线,顺着山路往下走三公里,你们住的家庭旅馆恰好在这条线路上,”李知行给她看手机,“公车九点收班,现在八点钟,马上走还来得及。”

“我的包还在旅馆里……”

“我帮你拿出来。”完全没必要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话里的漏洞,李知行把手机揣兜里,拉了拉她,“走吧。”

他已经查阅了地图,嘉禾居的小旅馆恰好在下山路上,步行十五分钟可以到达。

这普通的家庭旅馆的大厅是不能和五星级酒店相比的,但也算干净明亮,清爽整洁。

而大厅的中央,一群年轻人正在议论寻找唐宓的路线。

“叶一超,我看我们兵分三路好了。”

“有必要吗?唐宓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回来的路。”

“可是大晚上的,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啊……”

“就是啊。”

纷乱的讨论声传入李知行耳中,他目光一扫,心里顿时有数,走了过去。因为叶一超和唐宓的关系,李知行和欧几里得俱乐部的这群男生几乎都照过面,属于那种“都知道对方但几乎没打过交道”的境界。

“叶一超。”

正在为唐宓怒而暴走的事情头痛的叶一超听到有人叫,回过头去,然后看到了熟人。

“李知行?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刚遇到了唐宓。”李知行解释,“她身体不舒服,先回学校休息去了。接下来几天你们好好玩,不用等她了。”

不得不说,李知行这西装笔挺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的模样,和周围几个穿着T恤踩着拖鞋的贫穷大学男生拉开了巨大的差距李知行本来的气质就比较成熟,再加上那身一看就很昂贵的正装带来的加分,简直让这家庭旅馆的大厅都亮堂了起来。

“什么?”罗志维和李知行见过几次,虽然吃惊于他的外表,但说话也随意一些,“一个小时前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不舒服?她现在在哪里啊?”

“她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她让我跟你们说抱歉。”李知行微笑道。

“那太可惜了……”罗志维满脸遗憾地看叶一超,“希望不是被气的吧。”

叶一超终于说话了:“她在哪里?”

“她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李知行可不会提起她在外面的岔道上等待自己,漂亮地转移了话题,“我过来拿她的书包,她的房间在哪里?”

“她跟我一起住。”一群人中唯一的女生吕子怡举了举手,“你跟我来吧。”

两人上了楼,吕子怡带着李知行进了房间,看见他准确地在房间里找到唐宓的书包,散在桌上的两本书也收起来装入书包,她靠在门边微微笑了:“她不是生病,是不想回来了吧?”

“生病又或者不想回来,这没什么差别。”

“确实没差别……”吕子怡若有所思,不过确实见识了她的另外一面,还以为她是那种人虽然不好亲近,但也不会得罪的。”

“你们得罪她了?”李知行心中兔起鹘落几个回合,脸上却不动声色,仿佛随口问出。

“没有……”吕子怡被抓住漏洞,有些尴尬,停了停后才说,“叶一超是好意,她却翻脸走人,连书包都不肯回来收拾。”

只一句话就让李知行大约想出了原委。

他瞥她一眼:“她只是不爱说话,不是木头,可以任人羞辱。”

吕子怡尴尬一笑。

谁也不会怀疑唐宓是木头,只是她面无表情太久,也让人忘记她还有多余的情绪了。

李知行不再多言,提了书包下楼,和诸位数学系高才生点头告辞。

“我走了,多谢你们。唐宓的事情,再一次跟你们说抱歉。”

瞧着他“趾高气扬”离开的背影,数学系的男生们面面相觑,曹威捅了捅面色不豫的叶一超:“喂,叶一超,这不科学啊!就让他这样把唐宓带走了啊?”

罗志维和李知行在学校的时候曾经见过,帮他做了说明:“他们是高中同学,应该没问题吧。”

“高中同学又怎么样?我是说唐宓的安全问题!”曹威强调,“他这样的,看起来就和我们不是一个次元的好吗!”

“没什么。”叶一超沉默了很久,终于开了口,“这事可以放心,李知行会照顾她。”

借着旅馆薄薄的灯光,唐宓从李知行手里拿过书包,默默背上。下山的公路很宁静,只偶尔有一辆车闪着雪亮的灯光驶过,山中空气实在是好,夜风微微拂面,树叶散发着清新的香气,仰起头就能看到漫天银河。

走了好几分钟后,她仰起头看他:“你没问我离开宾馆的原因。”

李知行问:“你愿意说吗?”

“之前我奶奶来找我。”她简要地叙述了白天在路上遇到傅女士一事。

李知行“啊”了一声,恰如其分地表达了自己的惊讶。他完全不为此感到奇怪,刚刚他还在大厅里看到傅女士购买了一幅画,捐了钱给母亲的慈善协会。彼时傅女士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一派平和。

“她跟你说了什么事?”

“说要跟我缓和关系,还给了我爸爸的照片。”

确实是高招,李知行想。谈判的最高境界真是攻心为上,也不愧是唐宓生父的母亲,这一招做得极为漂亮。

李知行说:“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不想理她。”

“挺好的,他们对你来说完全是陌生人,不想理就不要理。”李知行说。

唐宓心脏一跳,她仰起头很慢地说:“我应该感谢你没说那种让我理性对待,辩证地看待问题的话。”

“有人跟你说过这些话?”李知行说,“叶一超?”

“嗯。”

她没再说什么,只侧了侧身站在李知行身边。前面是个180度大弯道,有汽车沿着盘山道上来,老远就把雪亮的光芒照在两人身上。弯道旁有几栋民居,种了一院子兰花秘的香气飘到两人鼻尖之下。

“叶一超说的话也不算错。”李知行说,“但这对你不适合。”

夜色茫茫,即便知道夜色中不可能看清楚他的表情,但唐宓还是侧目看了看走在自己左手边的李知行,恰好迎上了对方的目光,他漆黑的眸子宛如宝石一般。

“我的观点很简单,如果你讨厌他们,就继续讨厌;如果你无视他们,也就继续无视;如果你不能释怀,就不要释怀好了。你的爷爷奶奶既不会影响你的成绩,又不会改变你的生活,不需要理睬他们。”

唐宓心里若是有一面鼓,李知行的评价就如同一把槌子,猛然击打了鼓面,泛起了涟漪。

“你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不会被自己的情绪影响判断。周围发生的变化都不会影响你前进的道路,保持下去就好了。”李知行说,“我想起高一的时候你对我的态度,挺有趣的。虽然你不爱搭理我,但我跟你请教问题的时候,你还是会细致地回答。”

她想起来,高一有一段时间,李知行会拿着奇奇怪怪的数学、物理题来问她。

她恍然:“你当时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