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还会因为陆雅城冲方姝笑，投过来一个冷冷的眼神，那眼神分明写满了肃杀和警告——对我老婆笑这么开心做什么!
每到这种时候，陆雅城的表情就会僵住。
他算是明白了，程燃这次换了策略，不再暗戳戳地背地里搞小动作，而是简单粗暴地……打算直接吓死他！
方姝问陆雅城渴不渴，程燃还默不作声地站起来，主动倒了杯水给他。
看着面前出现的透明玻璃杯，陆雅城简直受宠若惊！又忍不住思量这人又在搞什么名堂，但还是别扭地道了声“谢谢”。
方姝看他喝水不方便，站起身说：“我去护士站看看有没有吸管。”
等方姝一出门，还站在他床前的程燃才将手插-回裤兜里，慢慢回道：“不用谢，当我在为之前的事赔罪。”
意外的是陆雅城竟然没疑问，眼底也波澜不惊，似乎对他做的事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次换程燃诧异：“你知道？”
“其实并不难猜，曝光我和方姝的关系，最获益的人不就是你吗？”陆雅城道，“也只有方姝那傻丫头，始终觉得自己爱的人正直良善，老实讲，你在我们所有人眼里，人品都有问题。”
程燃也直言不讳：“我不介意其他人怎么想。”
陆雅城看着他笑了，“可方姝会介意。程燃，人一辈子不可能只有爱情，谁都希望自己爱的人足够好，也让自己变得更好，这样才是最好的爱情。而你呢，你是希望用自己的缺点去同化方姝，让她变得和你一样？”
程燃眼角微微一动，忽然没法接这话。他不得不承认，这二货说的有几分道理——
“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她？”
“因为不希望她难做。”陆雅城望着程燃，暗自轻笑了下，“我也有阴暗的心思，恨不能利用她心软这一点，可是……想到她会因为失去你而难过，我就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程燃一时无言。
一阵缄默，陆雅城“嗐”了一声，主动缓和气氛：“当然了，你也不用觉得自卑，毕竟像我这样人品高尚的还是少之又少。你现在知道道歉，也算迷途知返嘛，我原谅你了。”
程燃默了一默，“我没自卑，虽然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但还还达到让我自卑的程度。”
陆雅城：“……”这小子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中听啊！
“但我有点明白，方姝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了。”
陆雅城还是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有点被发好人卡的意思？
而且还是被自己的情敌发了好人卡……他皱眉看着程燃，表情和他的内心一样复杂。
只听程燃接着又说：“我之所以道歉，本来是希望方姝好受一点。但听完你的这番话以后，我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真的向你道歉。”
陆雅城呆了一呆，半晌才将水杯“嘭”一声放在床头柜上，里面的水渍都因为他动作太快而溅了些许出来。他在枕头下摸了会儿才摸到自己的手机，在屏幕上乱点了几下，对着程燃道：“你把刚才那话再说一遍！我要录下来。”
程燃：“……”
向来臭p的班长也会有认错的时候，简直太阳从南边出来了，陆雅城觉得今天真是个适合买彩票的日子！
***
虽然走的时候，陆雅城的表情有些神神叨叨的，但方姝还是觉得这次见面挺愉快的，那两人的关系好像有了一丝丝缓解。哪怕只是很小的一点进步，对方姝来说也已经很满足。
接下来就是有关那个骨髓捐献者的事了，每每想到这件事，方姝还是觉得心情复杂。
毕竟程燃做的所有事里，就这一件让她最抵触。
可等她亲自见到了那个捐献骨髓的人，事情却有她意想不到的另一面——
那是个年轻人，看起来比自己小不了几岁，住在一个很旧的巷子里，方姝看着他简陋的居住环境，非常疑惑他会主动去配型？
莫非，是为了钱？
那年轻人看着她，不由一笑：“不用猜来猜去，还是我来告诉你答案吧。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亲戚。”
方姝：“……”
“我是秦翰。”年轻人主动自我介绍，“秦思铭算是我大伯吧。”
方姝更加不明白了，如果秦家有这样一个孩子，不是也早就参加过配型了？
秦翰点了支烟，靠在沙发里吸了一口，有些散漫地笑了笑：“我和你的身份一样，是秦家不可能承认的孩子。秦思铭兄弟俩非常像，连藏孩子的嗜好都一模一样。”
这么说方姝就懂了，可秦翰如果和自己一样是没被曝光的秦家子嗣，那怎么会被发现的？
秦翰对着门外抬了抬下巴，“因为那位。”
程燃正在门口的竹椅上坐着，其实来的时候是两人一起的，可到了门口他便自觉地站住了，像是为了避嫌似的，说什么也不肯再跟进来。
那样子，就跟犯错的孩子在等待惩罚结果。
他转头看过来，正好和方姝视线相撞，微微拧着眉，应该是不了解他们的谈话进展到了哪一步。
方姝不解地问秦翰，“和他有什么关系？”
之后秦翰的话让方姝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每个字都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程先生花了很多功夫才找到我，毕竟我也没被秦家承认过。他这么煞费苦心，为的就是不想让你为难。”
“眼看着秦思铭死你做不到，救他的话又没法过得了心底那一关，所以程先生只能找另一个人救他了，这样你最大的烦恼就被解决了。而且就那么巧，我配型成功了。”秦翰看着她，“他对你真的很用心。”
方姝垂在膝盖上的手指用力紧了紧，再度看向门口那个人。
程燃这会儿已经将视线转开了，因为他偏着头，所以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让人看不懂的神情——
秦翰又说：“不过后来他告诉我，不要再管秦思铭的事了，我猜也是因为你吧。虽然和他接触的次数很短暂，但我看得出来，他做什么事都只考虑你。”
秦翰脸上还带着真挚的笑，方姝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她只能匆匆对他道了声“谢谢”。
等她从秦翰家出来，走向程燃的路其实只有很短一段距离，但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格外地沉。
脑子里已经乱的理不清了。
这个人真的，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为他做了很多很多，多到她都意想不到的地步。像他说的，他在用他的全部来爱她。他那样浓烈的爱与她做人的准则有了冲突，他在遭受指责时竟然也没有反驳……
方姝垂在身侧紧握的指尖都在颤抖，多么庆幸，幸好她没有放弃他，如果放弃了，不知道他会有多失望多难过。
可这个人也真讨厌啊，什么都不说——
感觉到她走了出来，程燃也从那小竹椅上站了起来。这会儿天已经越发冷了，他身上穿着呢子大衣，手上戴着羊绒手套，直接握了她的手问：“好了？”
“嗯。”
“还气吗？”
“气。”
程燃愣了下，高大的身形都有些微微的僵硬，他知道方姝最生气的就是这件事，还以为她知道答案就——
见他垂下眼睫，密实的睫毛覆住了眼底的情绪，方姝终于往前一步，整个人都靠进他怀里，嗓音低而沙哑地问：“你这么别扭的个性，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第43章
你真的不知道，他这种别扭的个性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几日之后，程燃的朋友在酒吧小聚，林逸笙听闻两人这一番对话后，居然这样反问方姝。
方姝正在吃薯条，一脸糊涂地摇了摇头，难不成……还和她有关？
“当然是——”
林逸笙剩下的话被程燃一个眼神给逼了回去。程燃握着方姝的手，低声安抚道：“都过去了，你不需要知道。”
“？”方姝仍是似懂非懂地，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不方便让她知道的事吗？
程燃**着她软软的手背，“倒是我想知道，这别扭的个性，在你眼中算是缺点还是优点？”
“你这么在意？”
“当然。”程燃坦率地说，“缺点太多，要是这一项能加分，我会更自信一些。”
方姝抿唇笑了，没怎么犹豫就回答：“自然还是缺点啊。”
程燃：“……”
一旁的林逸笙和向在扬很不客气地笑起来。尤其是林逸笙笑的最欢快，就差没形象地拍腿了，“不得了，程燃从前只有让别人吃瘪的份，现在居然也处处碰壁。方姝，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他端起酒杯想和方姝碰一下，程燃眼风一转，目光凛凛地看向他那边。
林逸笙立刻讪讪地将手转了回去，并且纠正：“口误、口误，我说的是欣赏，我非常欣赏你太太。”
“不需要你欣赏，她已经足够好。”
林逸笙：“……”这小子这独占欲是要上天是吧！！
方姝对上程燃的眼睛，看出了里边带有几分淡淡的哀怨，不由轻笑着补充，“可是我很喜欢。你那些缺点，我现在竟然也开始慢慢喜欢了，班长，你手段这么高，我觉得很危险。”
原来是这样……程燃低下头，唇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伸手覆在她耳畔，将她的头微微偏离自己近一些，他在她耳边道：“你这情话说的太高明，我险些都没听出来。”
方姝笑着问：“现在自信了？”
“嗯。虽然离你期待的‘那个人’还差很远，但我现在信心十足，会朝着那个目标努力。”说完忽然抬手压了压唇角，在酒吧闪烁不明的灯光下，黑眸亮的出奇，暗示她说，“不过，要是再给个鼓励，效果可能会更好。”
方姝咳了一声，将他凑过来的身子轻轻攮了下，“别闹。”
“他们又不是瞳瞳，怕什么。”
“回家再说。”
“回家瞳瞳会在。”
“……那回家路上再说。”
***
“……”林逸笙看不下去了，幽幽吐出一句，“原来不是给程燃拆台，是变着法的秀恩爱啊。方姝，我看错你了。”
方姝被林逸笙逗笑，还是一本正经地挺了挺脊背，“我们是一家人，没道理让他被你们取笑。”
林逸笙连着“啧”了好几声：“看来程燃这小子算是熬出头了，不过我还是要非常善良且专业地告诉你们一句——你们夫妻俩这样下去，早晚会没朋友！”
“有他就够了。”
“有她就够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的口，随后相视一笑，那笑里的蜜意几乎要溢出来。林逸笙仿佛又受到了一万点伤害，转头看身边一直没吭声的向在扬。
他此刻急需求安慰！
“扬扬，你难道不想怼他们两口子吗？太欺负人了！”
向在扬正在看手机，见他说完顺势挽住自己胳膊，还夸张地将头枕上自己肩膀，不慌不忙地将手机收好,然后轻轻将他拂开了。
“我和你不一样。”向在扬云淡风轻地说。
“哪里不一样？”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林逸笙的话才刚刚说完，就见向在扬朝不远处招了招手，然后……穿着一袭毛衣长裙的秦可歆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林逸笙：“……”果然今晚受伤的只有他一只单身狗！
***
方姝和秦可歆已经有阵子没见，那次温泉山庄之后两人再没有碰过面，但因为她和向在扬的关系，所以这种偶然相遇的几率还挺大。
彼此也早有心理准备。
秦可歆大方地冲在场的所有人打了声招呼，当然目光也会掠过方姝脸上。两人有短暂的视线交汇，都十分坦然。
“在聊什么？”她自然而然地在向在扬身侧落座，和他轻声说话。
向在扬也侧身在她耳畔低语，说的什么旁人就听不清了，但看起来两人感情很不错。
坐了会儿，三个男人玩起了骰子，方姝坐在那喝果汁，秦可歆忽然走到了她身边。她说：“方便聊几句吗？”
方姝已经猜到了她要聊什么，碍着向在扬的面子，不方便直接拒绝。而秦可歆已经直接坐了下来。
“爸的手术日子已经定下来了，谢谢你。”
“是程燃帮的忙，不必谢我。”
而且秦家也已经查到了秦翰的身份，最后是他们自己说服的秦翰，至于怎么说服的，方姝没再关注过。
“但如果不是你们，我们也不可能发现秦翰的存在。”
秦可歆当然知道程燃帮忙的最终原因还是方姝，但方姝既然不想提，她也就不再多说，而是说起了其他。
“爸知道了秦翰的事，为此和二叔大吵一架，我没想到，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也可以这样淡薄。爸都病成那样了，二叔都没说出秦翰的身份。”
见方姝看了自己一眼，秦可歆尴尬一笑，“因为这件事，爸的感触还挺深的，觉得是自己做人太失败，所以兄弟之间才没什么感情。”
“你打算一直和我聊他吗？”方姝其实对秦可歆没什么成见，但因为两人每次见面，总是不可避免地要提到秦思铭，所以连带着对她的感觉也很不舒服。
秦可歆沉默了下，“其实是爸说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让我替他转达，还剩一句，他打算将来亲自和你说。”
方姝没再接她的话，这句谢谢实在太刺耳，剩下一句什么她也无所谓去猜测。反正那些不怀好意忽然出现在她世界里的人，终有一天也会渐渐淡出她的世界，和出现时一样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