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等不再府宅枕榻上的温存情趣,却是深深的领略体会到了。待得骨汤熬煮了入了味道,浓稠的化解不开,最后淋漓尽致地尽是喂食给了丽姝之后。莘奴只觉得自己的半边身子都是微微打晃,想起都起不来了。

可是酒席上她也是饮了酒,一时有些尿意,眼看着便要失禁,不禁懊恼地又低声抽泣了起来。最后还是王诩扶着她起身,裹了厚重的披风出去,在他的扶持下,才算是解脱了一次。

这又大大冲击着莘奴的羞耻之心,就算搜寻旷古蛮荒的脏话,都有骂不够他的恼意。

不过,也是实在累极了,最后竟是在这野外的小帐里睡着了过去。待得第二日天明时,才幽幽醒转过来。

只是醒来出账时发现,那些附近的小帐竟然也好似挪动了地方,离得他们甚是遥远。

王诩云淡风轻地道:“犬戎男子一向敬畏强者,既然比不得耐力久远,自然是自动搬挪得远些,总不好自曝时间的短长吧……”

莘奴经过一夜的煎熬,脸已经麻木了,若论时长,眼前这一位的确无人企及,大约是要选一匹北地的獒犬与之比较野兽般的耐力,才会有一夕胜算吧?

而她这个亲历者,只想接一盆水,将眼前这无耻的男人狠狠按在盆子里淹死了事。

不过在回程的路上,王诩倒是在马背上给莘奴解开了心内的一个疑团。

当初她是听闻了王诩因为龙葵夫人的婚事,而夜里疾行,冻伤了双足的。也正是因为这件往事,让她认定自己成了旁人的替身。

而王诩也不知是从哪里听到了自己心内的误会,竟然在闲聊间,如同回忆往事一般说出了内力的隐情。

原来在莘奴还小时,莘子准备为莘奴定个婚事,将她许配给莘子多年好友的儿子,便是那个曾经拖着鼻涕前来作客的小儿。

王诩知道此事后心中十分震怒,只觉得莘子迂腐,竟然这般给自己的女儿定下看不出什么头绪的婚事。

莘奴乃是自己眼看着养大的,他花费的心思,绝对比她的那个所谓的父亲要来的心细。当时他亦无多想,只觉得此事尚早,所谓的娃娃亲也不过是荒诞以极的大人们的异想天开罢了。

依着那顽劣小娃的性子,她现在一定懵懂得不知父亲定下了什么,可将来莘奴若不愿意,岂不是要背负着背信弃义的骂名了吗?

他知自己反对亦是无用,于是赶赴莘子好友故居之地打探一番,发现此人家中甚是复杂,那小儿竟然患有隐疾。时不时会发作羊角风的毛病。

这样的恶疾,竟然不告知即将结为亲家的莘子!

王诩心内鄙薄莘子时任眼光之余,便是马不停蹄地赶回鬼谷。因为他深知莘子的迂腐,此事若是一旦敲定,断无更改的可能。大约是会为了诚信二字,而忍痛嫁女了的吧?

可是王诩在回来途中马车在荒郊抛锚,只得步行回鬼谷,当时正是隆冬,因为长时间在野外不得取暖,所以冻伤了脚。

这一段往事,莘奴从来没有听说过,当她听王诩若无其事的说起时,只能两眼呆愣地看着这个下巴上犹带着牙印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疲惫的一天, 但是再晚也要更新~~~~~~狂仔燃烧起来。

第175章

莘奴听了王诩之言,静默了好一会才道:“你可曾问过了妫姜?”

她当初这般心思别扭的隐情,也只有妫姜才知,而王诩又重来不是多语之人,今日竟然破天荒的解释,那么定然是妫姜私下同他说了什么才是。

王诩并没有回答,只是催动了马鞭,让马儿一路先行。

他的胸膛滚烫,让瑟缩在他怀里的女人心也如同沸水里的鸡蛋一般上下的滚动。终于回到了府宅里时,莘奴从男人的怀里滑了下来,紧了紧披风,似乎生怕缓了胸口的滚烫之意,向前走了几步,慢慢又回身低声道:“那休书的事,是我欠妥……你可不可以……”

莘奴的确是后悔了,她当初写下那休书一般都是被翻涌的醋意驱动的。可是如今在知道内里的隐情后,她倒是希望王诩能一如从前那般,将自己冲动之下的决定能若无其事地涂抹干净。只当水过无痕,毕竟王诩是不喜那嬴姬的,不然他怎么依然会对自己这般藕断丝连?

王诩倒是知道她在说什么,在下马时却略显清冷地道:“你说的,我都是会当真的,姬只管放心,那和离的文书上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莘奴一下子被他噎住了,直瞪着眼儿望着他,憋闷了一会道:“既然你将我的那封休书入了心,怎的现在还和我这般纠缠,你到底是想怎样?”

王诩沉吟了一会,坦荡荡道:“这便与你小时嗜食蜂糕是一个道理。若是上瘾时,从你面前撤掉一个盘子的蜂糕,你便哭闹不依,满地打滚。可若是与你商议好了,每日减上两块,渐渐地就是一块也不给你,你也想不起了。如今的你与我,就如这蜂糕一般,吃惯了的,总是不好一下子就撤了盘子,总是要缓缓而为,想来过一段时间,便好了。”

按理说,经过昨夜那狂野一游,莘奴也算是大涨了见识的,可是王诩的这番言语还是叫她又开了另一番眼界。鬼谷的诡辩一门,再没有一个是师兄弟能领悟得如她一般透彻。

那便是人不要脸,则唇舌天下无敌。

这男人究竟是将脸皮甩向了哪一处深渊古潭,才能说出这般的无耻言语。

她小时的确是一段时间爱吃用蜂蜜和面粉掺和,蒸制做成的糕点,因为贪吃嗜甜,牙齿也痛了好一会。

王诩几次厉声责备自己无果后,便是主动地一番商量后,一点一点地递减了份额,让自己慢慢去了这瘾头的。这么想来,的确好久没吃过这孩童时极爱吃的甜点了。

可是他现在居然拿自己比作蜂糕,原来这几日的偷欢也不过是替他解一解心里的瘾头,待到某一日他不再贪恋这一口,改食别的龙肝凤胆,便可以挥一挥衣袖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甩到一旁了。

坐在马背上才热络滚烫起来的心,“嗤啦”一下被扔到冷水里,都能听到蛋壳咔咔龟裂的声音。

看着莘奴瞪大眼睛,气得说不说话的情形,王诩看起来倒是不错,居然还心情甚好地替莘奴梳了梳凌乱的头发,低头问道:“可是饿了,一会叫厨下给你煮些鹿筋薯羹可好?哦,对了,叫他们再蒸些蜂糕吧,许久不吃,连我也甚是想念……”

莘奴终于换过了这口气,努力地按捺着嗓子眼像生吞了鸡蛋一样的不适感,狠狠地一把推开了王诩,说道:“问我作甚?你王诩不是有天大的本事,想吃什么便能吃到什么吗?”说完,扭身便走回到自己的房中。

这一进屋,便看到妫姜与姬莹正逗弄着两个裹着尿布的孩儿,让他们爬到床榻上引到一处玩耍,两小儿看着彼此的小胖脸,不由得伸手触摸,咯咯地发笑。

这两大两小正其乐融融之时,便看到莘奴冰着一张小脸,脚上如套着铁链一般沉重地踏步进来。

姬莹当然知道莘奴是被恩师带去玩耍了,只是不知这一夜玩的是什么,这般气呼呼地回来了。当下便笑着说:“这时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人气着姐姐了?”

莘奴却没有说话,只是噗通一声跪坐在了榻桌旁,拿起装水的铜水瓶,也不用杯,只是瓶口对嘴如牛饮一般咕咚咕咚狠饮了几口,指望浇灭一下心中的怒气。这下连妫姜也有些意外,她深知自己这位姐姐乃是个脾气极为倔强的,就算是心有怒火也从不愿在人前太过外露。却不知今天是受了什么气,竟然这般怒形于色。

等莘奴喝了半瓶水后,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她想明白了,王诩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边戒着瘾,那边盘算着下一段好姻缘,还真是如行云流水一般的顺畅,还真当她离不得他吗?等到强自将心内的郁闷压制得差不多时,她这才转身走到榻前,低头抱起自己圆滚滚的小女儿。

小娃儿现在愈发地长开了,脸上的表情也愈加地生动活泼。看见娘亲来抱自己,小胖手抓着娘亲垂下的长发,使劲地挥舞,小嘴里吐着泡泡咿呀咿呀地叫着。但是依稀可以看出小娃的眉形与耳朵倒是与她的爹爹有几分的相像。

王诩说自己是蜂糕,是可以戒得的。那么他戒了之后,是不是连自己生下的这块小“蜂糕”也一起戒了呢?可是,如今她与王诩成了这样的局面,到底也是自己酿下的苦果,一时也不想说与两位同窗听。

问下姬莹,昨日是同张华讲了什么。姬莹如今是听到张华的名字都觉得厌烦,只是冷淡地说道:“她如今还能说什么,只能一意地假扮自己是个贤妇,要纳我为平妻,好将我的孩儿带入家门。”

莘奴倒没问姬莹有没有答应,只是问道:“你没有同她言语上起什么冲突吧?”姬莹如今也是尝到了世间的冷暖,再不是初到鬼谷时嚣张跋扈地贵女,抱着自己的儿子道:“我牢牢记着你与妫姜的话,只是一味听她讲,自己不言不语。”

待得她讲够了自己的仁慈,我便起身走了,想来也没落下什么话柄。莘奴听到这,点了点道:“你能这样,我便放心了。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我虽不是君子,但也不急于一时。”

不过有一件事,莘奴很是好奇,眼看着老秦王身体一日差过一日,为何公子疾此时带着妹妹来到此处?若只是因为妹妹婚事的缘故,却是有些小题大做了,要知身为亲王的女儿,只需一纸书信将王诩召入咸阳,由礼官写下礼书即可。

关于这一点,姬莹倒是听到了些许的风声。她飞快地瞟了一眼妫姜,小声道:“这里怕将有大事发生。我那日从张华那里出来后,无意中望向男宾那侧,看到姜云君与公子嬴驷一起饮酒。你们说这姜云君怎么会跟公子嬴驷连在了一处,可是又接到什么新买卖不成?”

本来沉稳的妫姜听到姜云君的名字后,微微一颤,抬起头,问道:“他可还好?”

姬莹小声道:“看着似乎清减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姜云君与妫姜之间的纠葛莘奴也是再了解不过了。听到这,倒是开口说道:“姜云君待你痴心一片,天地可鉴。你对他来说是不可替代的,哪怕你真的身死也无法让他忘情。这样的男儿乃是天地间少有的真性情的痴心人,总好过那些吃着碗内看着鼎内的贪心货。”说到这里,莘奴已经咬牙切齿,牙龈咬得咯吱作响。

因为气闷的缘故,莘奴早饭没有吃,到了中午的时候王诩倒是踱步入了房中。逗弄了一会女儿后,交给奶娘到别处哄睡去了。这才对莘奴道:“你现在无需为女儿喂奶,可是也不能这般三餐不食。”

莘奴冷声道:“放心,我会自己珍重身子的。就算离开了你,也不是活不起的。”

她这般气鼓鼓的模样,却逗得王诩心情大好,伸手抓起了她的纤手,低声道:“以后,若是如昨夜一般痒急难耐了,自管开口,若是我在,总是要顾念一下旧人的情谊的。”

莘奴气极而笑,将下巴微微翘起,那红痣闪烁得两只大眼都闪动着动人的水波,瞪向了王诩:“旧人便是旧了,君不必为难,我总是要觅得些新人的,自不用君烦忧。”

平日听了这话,王诩早就脸色冰冷了,可是今日却是一副安闲自在,将白袍撩起,优雅地靠坐在了床榻上道:“替我向新人带话,姬情动得总是略晚,若是定力不够的,只怕是难让姬舒爽则个,可是撩拨透了,却是凿透的水井,喷涌的温泉,让他且自忍耐,若是没有这份定力,还是不要不自量力地来丢丑才好。”

莘奴只觉得那泉水已经涌到了嗓子眼,再也顾不得幼时便培养得宜的,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只如被踩了尾巴的猴儿一般,大叫一时狠狠扑向了王诩,准备扯开他那张名动天下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请问鬼谷子,你这是要干嘛?

王诩道:教育我的徒儿,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第176章

王诩倒是没有抵抗,只任凭这小疯妇捶打撕扯了一阵,只是在那手爪挠上脸时,才微微偏开地躲闪几下,最后,他仰躺在床榻上,两臂微微一用力,将她半举在空中,望着她气得潮红的脸,略有感慨道:“以前我也如你现时一般被气得几欲发狂,却又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如今一看这般模样,也难怪你不惜亲近我……”

莘奴听了他的话倒是一顿,愣愣地看着他。王诩轻轻地将她放回到自己胸前,紧紧地搂住她,十指插入她浓密的秀发中,贴着她的耳畔道:“奴儿,不要总拿另寻他人的话来刺伤我。

我是怕了,怕再一次被你狠狠地甩在身后。若是再来一次,我真不知自己会做下什么令自己后半生后悔的事情来,所以你还是离得远些,慢慢遗忘,也变不会再有什么得失之心。你若能和顺安好,我也就放下心来了。看不见你了,也看不见你与别人在一起的模样,想来,我是会慢慢地遗忘了你的。”

莘奴的身子微微一颤,她从未想到王诩会这么毫无避讳地跟她说出“怕”这个字。可是王诩却是这般坦然地说了,说得无限怅惘而略带说不出的哀愁,一扫之前的嚣张。

这个在他人眼中无所不能的鬼谷子却被她几次三番地逃离,击打得盔甲尽落,终于产生了倦意。那个自她小时就默默地立在她身旁,无论她怎么顽劣都会耐心对待的他,这一次是真的决定放手了。可是莘奴却发现从来都是毫不犹豫转身而去的她,等到了这梦寐以求的一刻,却并未做好准备来看着王诩远去的背影。

一时心内的难受激愤竟是交织在一起,她想说:如此甚好,你我以后各自另找了好的,便各不相欠,相忘于江湖之间。

与这类似的硬气之话,是伶牙俐齿的她一向最擅长的。是的,她对惹恼王诩一向是无师自通,从小到大都是极为擅长的。

可是现在,这个最不该气短的时刻,她却微微抖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仿佛真要说出的下一刻,她与他之间,那本就纤细而为微不可见的联系,便顷刻之间灰飞烟灭再不复存在了。

只是抓着他身前的衣襟,使劲地揉搓着,最后略带哽咽地道:“你可是说准了,从此再不相干?”

王诩没有说什么,只是如以往那般将已经泪光盈盈的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莘奴在他的怀里闷闷道:“可是你压根不喜秦姬,为何偏要娶她?”

男人微微叹了口气:“不喜不是很好?女色误国其实有误,真正折杀男人的,便是心内的那一份不舍不忍,若是不喜,便也无所畏惧了,我不想再把自己的后背呈递在任何人的面前……”

这便是又一句温和而凶狠的控诉。世间唯一能在王诩不设防的后背上插刀的女子,此时正被他拥抱在身前。

莘奴听了他这话,倒是停止了抽搐,只是无声地趴伏在他的怀里,不肯抬头,一如小时闯祸,钻入被子不肯起身的模样。

王诩许是也感到了此刻现实的反讽,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半坐起来,微微摇晃她的身体。看了一会,又忍不住低头亲吻了她微微湿漉的脸颊。所答非所问道:“不过在这之前,倒是要为我的女儿定个名字,她总归都是要有个亮堂于世的名字的!“

当世的女子就算是家世显赫的也难有自己的名姓,这乃是约定俗成之事,极少有标新立异者。

就算是起名。也无非是表示美好的姜淑一类的字眼。

就如莘奴,虽然父亲是当世大儒,但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过是依着小时的乳名“奴儿”做了名字。

不过王诩向来不遵循常理,他的女儿亦如男儿一般要有个顶天立地的名姓。而取名姓,民间自有男楚歌,女诗经的俗礼,而讲究些的人家,也会给自己的女儿从《诗经》中摘取靓丽柔媚的单字提取出来单叫罢了。

可王诩却偏偏在大气而迤逦的楚地民歌里单选了两个字“晏晏”二字,这乃是选自“被荷裯之晏晏兮”这一句中的字句,因为晏晏有漂亮轻柔的样子的意思。

莘奴以为王诩这般别扭乃是穷极无聊,他单选溢满男儿雄风的楚歌起名,却又选了这么女性柔美的名字不知有什么用意。不过王诩将“莘晏晏”三个字写在绢布上仔细端详之后,甚是满意地开口道:“从楚地民歌里起名,乃是彰显我王诩的女儿身份不弱男子,他日当立于那些匹夫之上。而取晏晏,实在是因为这女娃肤白眼大,将来定是旷世的美人。她若不当这二字,谁又配称晏晏?”

王诩在夸赞自己的女儿时,从来都是毫不吝啬的。而莘奴也觉得这名字叫起来实在是朗朗好听,要知道,她原以为王诩会一直叫自己的女儿为“小猴”,如今骤然得了个整齐而贴切的名字,也勉强算是这几日沉闷心情里的一桩喜事了。

于是便也默认下来,只将女儿轻放在桌案上,仍她的女儿用力挥动着小手去抓挠爹爹刚刚写就的布绢,咯咯地笑出声来。

不过孩子年岁尚小,到底要起个贱名压制一下。所以王诩又命工匠为自己的女儿打了两副玉佩。其中一副略大些的刻的乃是晏晏二字,只待她十二岁后佩戴。而小的一副,用篆体刻了猴儿二字,做了她的乳名。

这山野里的野猴最是坚韧,用它来做贱名,倒是盼着自己的孩儿活泼健康地长大。做父亲的贺礼备下了,做母亲的也是要给女儿备下一份祈福的礼物。